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九皇子传TXT下载九皇子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九皇子传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六章 走火入魔

    堂中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李落寥寥几句解说,裴批竹所书竟是这般一副惊世骇俗的文墨。

    诸人尽都提起了兴趣,翘首望着宋崖余手中牧耕之卷,难掩心中震惊,只欲一睹真容。

    宋崖余亦是才智高绝之辈,李落稍加提点,已然明白个中三味,推敲之下自然能理出十之五六来。

    看过这篇牧耕之卷,宋崖余脸色愈见凝重,良久,抬起头来,双目如电,仔细的打量了裴批竹一番,无意之中扫了帘后之人一眼。

    字斟句酌道:“果然如大将军所言,此文若传颂天下,必是惊世之章。”

    宋崖余并未将手中之卷交予旁人,轻轻合上,缓声说道:“大将军今日之情,本王铭记在心。”

    李落不置可否,淡然一笑道:“王爷客气了,只是这等人才不该蒙尘的,若无机缘,便借王爷的机缘吧。”

    李落一言既出,引得宋家几人颇为感慨,实难猜李落心中所谋所想究竟为何。

    唐梦觉看着李落侧影,敬佩之中多的却是疑惑不解,若是裴批竹这般惊才绝艳,李落为何要直言相告。

    宋崖余朗声说道:“请恕宋某有眼无珠,不识裴公子之才,倘若裴公子应允,宋某厚颜相请,添为十一之数。”

    宋崖余言语之中极为尊崇,众人一脸讶然,不时上下打量这清瘦少年,却也不知该是何等才学方可引得动名扬四境的大甘定天侯和南王宋崖余。

    裴批竹无喜无忧,淡漠如昔,竟是对宋崖余所言充耳不闻,轻轻说道:“大将军终究是看的出来。”

    说罢微微一笑,面颊上映出一阵病态的浅红之色,缓缓说道,“我先天不足,后天满盈,如此阴阳不合,怕是活不过多少岁月了,无颜耽搁郡主大好年华,还请王爷见谅。

    社稷之术,寒生不便与大将军相较,经略一途我却是差了些,纸上谈兵,难堪大用,心胸气度更是不及,倘若我早些看开了,说不得还能多活几年。”

    李落微微一叹,观其神色,已知所言非虚,若是先前知晓裴批竹身子这般羸弱,也不知该或不该说与宋崖余。

    宋崖余大笑道:“裴公子大可安心,宋某虽不敢夸下海口,但若有一分机会,宋家必为公子尽心竭力,堂下诸位宋家莫不同礼相待,再者堂中尚有大甘医圣莫忧心莫先生,裴公子不必担忧。”

    “多谢王爷美意。“裴批竹淡淡一笑,未曾拒绝,也未有感激之意,却是平淡如水,仿若言下之人是不相干的旁人一般。

    堂中一静,落针可闻,纵是游刃如宋崖余,一时之间竟有语塞之感,不知该说什么,却是过犹不妥,恐伤旁人之心。

    突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合着女子娇喘声息,隐隐飘入堂中,向垂帘之处跑了过去,听得女子低语几句,帘后之人猛然起身,随来人匆匆离去。

    女子声息甚低,宋崖余亦不曾听的真切,狐疑的望了一眼垂帘之处,甚是不解。

    就在女子离去不久,府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疾步入堂,团团一礼,亦不多言,匆匆来到宋崖余身前耳语数言,宋崖余脸色大变,眼中厉芒暴涨,喝道:“何时?”

    “回王爷,约莫三刻之前。”

    “怎么才知晓?”宋崖余寒声问道。

    “这……”府中管事一脸惶恐,无言应对。

    宋崖余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一笑,拱手一礼道:“府中生了些旁事,不巧的很,宋某需暂且离去片刻,诸位还望海涵,宋某少时便归,五弟,代为兄招呼堂中英杰。”

    “是,三哥。”宋秋宁沉声应下,宋崖余点了点头,望着李落诸人歉然一笑,匆忙离去,堂下众人相顾愕然,不知这宋府生出何事。

    李落望着宋崖余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唐梦觉眉头紧锁,一脸忧色,低声说道:“大将军稍坐,我去看看。”

    李落点了点头,宋府管事虽有传音之术,但离着李落唐梦觉几人不远,虽是无心,多少也是听到了些,无怪唐梦觉一脸忧色,辞别李落,悄然出堂去了。

    不知宋府变故为何,满席酒宴,却是食之无味,虽有宋秋宁和颜周旋,众人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了事。

    一众才俊知机散去,宋秋宁连声请罪,直道失礼,自有宋无夏、宋无心等人打点其中,不见分毫慌乱之情。

    李落亦不曾再惊扰宋家中人,和朱智两人静静离去,回了院中。

    李落传下将令,明日启程折返卓城,朱智领命,命帐下将士备妥行装,准备翌日动身,又再前去府中通传了一声。

    少顷,宋秋宁与宋无夏随同朱智而返,入屋之后,宋秋宁重重一礼道:“大将军,今日颇有怠慢,实在是罪过,还望大将军莫要见怪。”

    “无妨,叨扰贵府久矣,我等欲将回返卓城,仓促之间,又值尊府百忙之时,确属不该,从简就好,宋前辈尚有要事,不必耽搁了,我们几人明日自行离去就是了。”

    “这如何是好,大将军是府中尊客,我宋家岂能这般草率,待鄙人告知王爷,明日设宴,准备停当之后再送大将军启程。”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含笑道:“君子相交淡泊如水,往日也便罢了,这次就不必了,王爷和宋前辈的心意李落领受了,若有机会,我们来日再见。”

    宋秋宁微微一叹,道:“确是不巧的很,没想到这个当口府中会出事,哎,难为情啊。”

    李落和颜一笑,温声说道:“还好么?”

    宋秋宁看着李落,怕是李落已然听到府中管事传言之语,长叹一声,直言应道:“是鄙人侄女不慎走火入魔,功行岔道,棘手的很,幸亏有莫先生在,若不然怕是凶险难料了。”

    李落劝慰几句,不便多说,言道无须府中劳顿,几人自便即可。

    宋秋宁整了整心绪,见李落去意已定,只好说道:“既是如此,大将军还请稍作片刻,待鄙人前去请王爷过来,纵有天大的事,宋家也不可乱了礼数。”

第四百四十七章 终朝心法

    李落推辞不过,和声说道:“不好再劳王爷奔走,我随前辈一同过去吧,事有缓急,只是我未必能帮上什么,但求不为府中添乱就好。”

    宋秋宁连道不会,赧然回道:“大将军心胸气度宋府莫不敬仰,也好,鄙人斗胆请大将军移步内堂。”

    说罢躬身一礼,李落回了一礼,向朱智嘱托几句,随宋秋宁往后堂而去,李缘夕默然跟在身侧。

    一路之上,宋秋宁忧心忡忡,看来这宋家小姐非是等闲内伤。

    不过数刻,一行人来至宋府内堂,沿途所见,府中下人并未有什么异色,多是尚不知晓。

    入堂之后,宋崖余面沉似水,坐在椅上只字不言,堂中几人,宋谋、诸葛谨言、典勋昌俱在,宋钓啄与宋无心并未在此地,许是在前院忙碌,尚有几人李落不曾见过,不知是否为宋府中人,只是双目冷芒如电,尽都是武功强绝之辈。

    唐梦觉见李落随宋秋宁入内堂而来,起身招呼道:“大将军,你来了。”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宋崖余一震,抬起头来,见李落入堂,长身而起,温颜说道:“秋宁,怎么带大将军来这里了?大将军,请上坐。”

    堂中几人望着李落,犹是这几位李落早前未曾相见之人,皆都凝神打量了李落一番,典勋昌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依着冷漠的性子,亦是难得了。

    李落抱拳一礼,道:“王爷不必客气,冒昧打扰,请王爷见谅。”

    “怎会,大将军言重了,快请坐。”宋崖余哈哈一笑,沉稳如故,纵是有惊天变故,南王气度犹在。

    宋秋宁接言道:“王爷,大将军明日便要离府,只是府中多事,秋宁原本是要请三哥前去与大将军相会,奈何大将军执意不允,不欲让三哥奔走分心,嘱咐秋宁诸事从简,特亲自前来与三哥一叙。”

    宋崖余责道:“秋宁,府中就是有再大的事也该放一放的,大将军于我宋家诚意相待,我们怎能这般不识轻重。”

    “三哥教训的是,秋宁莽撞了。”

    李落微微一笑,接道:“王爷莫要责怪宋前辈,是我起意,未曾相告,唐突之处还请诸位莫怪,只不过这来了却又给王爷生事了,李落深有不安。”

    宋崖余连连摇头,道:“大将军盛情,本王只有感激之心,何来怪责之说。”

    说罢微微一顿,叹道,“想必秋宁已告知大将军了,哎,晨间还尚且无事,怎料不过几个时辰,竟然会生出这等事来。”

    “天有不测风云,王爷,不知郡主可好些了么?”

    宋崖余苦笑摇头:“莫先生和本王长辈入屋已有近一个时辰,还不曾出来,怕是难得善果了。”

    “崖余,未知凶吉,如此断言为之过早。”宋谋淡淡说道。

    宋崖余双眉一展,朗声说道:“祸福在天,纵然是回天乏术,也是小女命中该有此劫。”话虽如此说,却怎也掩不去宋崖余眼中的疼惜伤心之意。

    诸葛谨言劝解道:“王爷,有莫先生在,定会想出法子。”

    话音刚落,只听得里屋之中传出一声惨呼,半晌又没了声息,宋崖余猛然站起身来,望着屋内,神色数变,忧心如焚。

    少顷,屋帷一动,莫忧心走了出来,宋秋宁疾声问道:“莫先生,碧游怎么样了?”

    莫忧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刚要出言,宋崖余和声说道:“有劳莫先生,请先喝杯热茶。”

    莫忧心微微一愣,感激的看着宋崖余,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沉吟片刻,这才有些丧气般回道:“有负王爷厚望,老朽尽力了,可是,哎。”

    宋崖余稳如磐石的身躯禁不住晃了一晃,宋秋宁喝道:“怎会这样!?”

    堂中诸人围住莫忧心,虽无言语,却可瞧见眼中微有怒意,宋崖余喝道:“退下,莫先生尽心竭力,不可失礼,倘若是莫先生也无妙法回天,那便怨不得旁人了。”

    莫忧心心中一惊,再瞧时,众人已退了开来,宋秋宁歉然说道:“莫先生对不住了,只是我等忧心碧游伤势,冒犯之处还请莫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莫忧心羞愧应道:“宋五爷言重了,可笑老朽自号医圣,却是艺浅技疏,没能医好郡主,老朽万死难辞其咎。”

    “难道真的回天乏术么?老夫看过碧游面相,绝非早夭之相,这……”宋谋讶然问道。

    “死不了。”屋中传出一个冰冷女声,走出两人,一人正是刀娘宋语依,另有一双十女子,手中提着一个药箱,出屋之后,静静的走到莫忧心身后,垂首不语。

    “七妹,如何?”

    宋语依冷冷说道:“行功入魔,奇经八脉损伤极重,莫先生连施医术,压下体内杂乱真气,虽无性命之忧,一身武功恐怕是保不住了,日后只怕再难习武,能否与寻常人一般也难说,最恶之境这辈子只能躺在榻上。”

    说罢,双目阴狠的瞪着宋崖余,寒声说道,“终朝心法是道家秘术,本就非女子之长,糊涂,碧游外柔内刚,生性要强,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宋崖余嘴角微微一动,萧瑟回道:“七姑教训的是。”

    “难道真就没有旁的法子么?”宋秋宁不死心的问道。

    莫忧心苦笑道:“该试的法子老朽都试过了,确实再无良策,或许只有鬼谷老人在世才有一线生机。”

    宋崖余重重一礼,沉声说道:“本王多谢莫先生援手之情,如今能保得一命已是万幸,日后如何,且看她的造化。”

    莫忧心连忙侧身闪开,汗颜回道:“王爷,老朽当不起,当不起。”

    说罢连连搓手,叹道,“郡主此番受创极重,三阳三阴俱已受损,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也是支离破碎,老朽勉强将杂乱的真气导入冲带二脉,保住郡主性命,可是这绝非长久之计,尚须自脉络要穴抽出数股真气,时间越久,郡主苦楚越重。

    真气一日不除,就多一分危险,方才就是郡主疼痛难忍,还是王爷令姑出手相助,封住郡主昏穴,才睡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封经引脉

    宋崖余神情一暗,低声说道:“红颜还在里面?”

    “嗯。”宋语依淡淡应了一声,脸色稍和。

    宋崖余仰首,缓缓闭上眼睛,又再睁开,眼中精芒四射,寒声说道:“小女温婉,心性和善,苍天欺我,若觉我宋崖余有愧天地,也该责罚在我宋崖余身上,何苦作难小女!”

    李落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做声,唐梦觉唏嘘一叹道:“天道不公,苦了碧游。”

    李落突然轻声问道:“终朝心法,可是取自道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的希言自然?”

    唐梦觉一愣,李落语声虽轻,堂中诸人却也听得真切,莫不暗自恼怒,这等时候李落还留心内功心法,实是薄凉至极。

    唐梦觉不明所以,不过李落非是无的放矢之人,随即应道:“正是出自此处。”

    “哦,道法究天道自然,天之道,利而不害,寻生死阴阳相合之术,为何这终朝心法会这般凶险?”

    “我不曾见过终朝心法,不知其中利害,听闻此心法在道家万法之中亦是玄妙非常,或许别有制衡吧。”唐梦觉低声回道。

    李落淡淡应了一声,沉吟思索,只听宋语依冷哼一声道:“世间武学如沧海繁星,难不成只有一个冰心诀,哼,井底之蛙。”

    “七妹,慎言!”宋谋轻叱一声道。

    宋崖余心中虽不喜李落方才之言,但也不便显露异色,望着李落歉然说道:“大将军莫怪,小女深得本王姑母喜爱,如今生不如死,本王姑母心中愤懑,言出冲撞,本王替姑母向大将军赔罪了。”

    李落似是没有听到宋崖余之言,依旧怔怔出神,如此模样,看在旁人眼中,仿若是在取笑一般,堂中便有几人颇显不善之意,。

    唐梦觉轻咳一声,低声唤道:“大将军。”

    “可否将冲带二脉中的真气解去,三阴三阳一十二经该不会尽数受损,道家有法破而后立,若借经脉诸道,引杂乱真气入任督二脉,或许能保住郡主一身武功。”

    李落一言既出,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李落是在揣摩医治宋碧游之术,却是错怪了李落,便算李落只是随心所想,但总也是有心。

    宋府诸人面色稍霁,倒是唐梦觉轻轻吐了一口气,落下心中忐忑之意。

    李落有所感,看了唐梦觉一眼,温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宋崖余心中一喜,急急说道:“大将军通晓医术?”

    “算不得通晓,只是知道些罢了。”

    宋崖余连忙看着莫忧心,沉声说道:“莫先生,此法可行?”

    莫忧心勉强一笑,看着李落,淡淡说道:“原来大将军还深悉岐黄之术。”

    李落见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默然无语。

    堂中众人见此,虽是对莫忧心如此模样颇为不耐,不过李落长于兵法,功见沙场,从未听闻李落医道之学有何过人之处,倘若只是信口开河之语,却也怪不得莫忧心这般作态。

    莫忧心见李落似是无言以对,抚须摇头道:“这种法子闻所未闻,乍闻之下,似是别开生面,不过稍作推敲,便知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宋崖余眉头一皱,平声说道:“话从何出?”

    莫忧心连连叹息,缓缓说道:“王爷,倘若真能将杂乱真气借阴阳诸经汇入任督二脉,再由任督二脉引出,也不失为解救之法……”话音未落便被宋崖余截断:“难在何处?”

    莫忧心一滞,瞥了李落一眼,躬身回道:“王爷有所不知,经脉虽是相通,但各为其道,就算有穴位联接,但真气杂乱难控,怎知这些真气从哪一处穴位转入经脉,稍有不慎,一旦真气如脱缰野马,窜入郡主周身经脉之中,依着郡主现在这般境地,恐怕禁不起这等重创,香消玉殒绝是难免。”

    众人听罢,暗暗点头,莫忧心言之凿凿,于情于理,医圣之名确也是名不虚传,只是这便又绝了宋碧游的最后一丝生机。

    宋崖余怅然一叹,颓然道:“原来如此,本王还是要谢过大将军。”

    李落轻声说道:“倘若是封经引脉呢。”

    “封经引脉?”莫忧心讶然一笑道,“大将军语出惊人,老朽竟不知道大将军会这神仙之术,若是大将军通晓封经引脉之法,或许真能解郡主眼前之危。”

    “封经引脉,这又是何等医术?”

    “王爷,封经引脉怕是算不得医术了,该是称之仙术才对,老朽也是从山野异志中瞧过这个名目。

    封经引脉尚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连经接脉,是要将周身一十二经和奇经八脉悉数掌控,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尽都随心所欲,若是能得此法,哈哈,这世间万般内伤,若只求不死,便无难处,老朽愧不敢当,实没有这等本领。”

    “连经接脉!?”此语一出,堂下便有人低呼出声,此法已趋医道至极,大甘百年从未听闻有人能施展此术,纵是当年鬼老被誉为千年难得一遇的医道圣贤,也不曾听闻施展过这等医术。

    宋崖余心中一冷,似乎是燃起的一丝希冀也随之飘然散去,只是不死心般问了一声:“大将军,莫非你会连经接脉之法?”

    李落淡然应道:“我不会连经接脉。”

    宋崖余心中一伤,虽已猜到,但亲耳听闻李落直言相告,却也难免失落之意,瞬息之间,似是苍老了数年。

    莫忧心嘲弄的看着李落,若不是为李落身为大甘殿下,怕是要出言斥责了。

    宋府几人望着神情清冷如昔的李落,倘若只为戏弄宋崖余,确是过分了些,便是宋秋宁,亦是面有不善的看着李落。

    李落轻轻说道:“我不会连经接脉,但封经引脉之术倒是知晓一二。”

    “什么!?”堂中几人惊呼出声,宋崖余跨前几步,抢到李落身前,抓住李落手臂,微微有些颤意道:“大将军,你真的会封经引脉之术?”

    不等宋崖余说罢,身后李缘夕身形一展,鬼魅般立在两人身侧,冷冷的盯着宋崖余,背后长盒蓦然破开,玉手后探,拂刃便将出鞘,怕是宋崖余再多一分,这拂刃便要离手而出。

第四百四十九章 金针银针

    宋语依,宋秋宁,宋无夏,尚有不知姓名的几人身影随之而动,兵刃出鞘,围住李落和李缘夕二人,却是慢了一步。

    唐梦觉和宋谋扬声喝道:“住手。”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唐梦觉额头之上已见汗意,只是李落与宋崖余二人神色竟都是一丝未乱,宋崖余惊喜的看着李落,李落温颜相对。

    待到唐梦觉和宋谋两人齐声喝止,宋崖余才醒觉过来,转头喝道:“你们做什么,还不退下。”

    说罢松开抓住李落手臂的双掌,看着李缘夕,歉然一礼道,“李姑娘放心,本王断不会对大将军心怀恶意,方才言行有失,请恕罪。”

    李落回头看着李缘夕,轻轻一笑道:“没事的。”

    李缘夕这才退开两步,目中所及,只是李落和宋崖余二人,周身诸人竟然看也不曾看上一眼。

    宋崖余虽是神色不变,心中实已寒了几分,方才李缘夕杀气袭体,虽未有多盛,但这阴冷寒毒之意却是从未见过,倘若出手,只怕是非死即伤。

    宋崖余扫了唐梦觉一眼,心中一动,看来唐梦觉颇是知晓李落麾下几将的性子,若不然依着唐梦觉的才智历练,断然不会惊出一身冷汗。

    宋府几人亦是一脸惊意的看着李缘夕,适才李缘夕进退拿捏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近,少一分则远,这等武功,只怕已不在江湖宗师之下。

    宋语依寒声说道:“姑娘好毒的出手。”

    李缘夕眼皮纹风未动,冷冷淡淡,宋语依冷哼一声,何曾遇到过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武林后学。

    还待再说,宋崖余扬手一挥,沉声说道:“是本王有错在先,不关李姑娘的事,再者李姑娘亦为大甘郡主,身份不在你我之下,休得无礼。”

    宋府诸人一愣,惊讶的看着李缘夕,想不到这冷漠的妖艳女子竟是大甘郡主。

    宋崖余不愿多言,与李落相视一笑,两人心中忌惮之意却又重了一分,纵是唐梦觉也不知李缘夕身为大甘郡主,宋崖余消息通灵,确是可怖。

    而这李落处变不惊,沉稳处似乎不在宋崖余之下,若是为友倒还好,倘若为敌,怕也是要寝食难安了。

    “大将军真的会封经引脉?”

    李落和声应道:“只是略知一二。”

    莫忧心尖声喝道:“荒谬,世间怎会有封经引脉这等子虚乌有之术?”

    李落瞧了一眼天色,淡淡说道:“倘若我会四阴六阳针法,莫先生以为如何?”

    莫忧心语塞,脸色数变,良久才说道:“这,这不可能,四阴六阳针法绝传江湖已久,你,你怎么会?你怕是信口开河……”

    “莫先生。”宋崖余眉头一皱,不悦道:“大将军怎是信口开河之辈,莫先生为府中尊客,但也不可如此出言无状。”

    莫忧心一凛,急忙辩解道:“王爷息怒,王爷有所不知,这四阴六阳针法失传已久,早已成绝响,老朽行医多年从来都没听说此法还有传人,大将军若是真会四阴六阳针法,只是,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莫先生不曾听说,不尽然便不会有人识得,大将军既然如是说,自然不会作假,莫先生休要多言。”

    “这,这……”莫忧心脸色涨红,无言应对,默然垂首,不知在盘算什么。

    宋崖余望着李落,和声接道:“大将军能医好小女么?若有差遣,大将军但说无妨。”

    “王爷,四阴六阳针法是为封经引脉凭借,只是这封经引脉之术我从未施展过,方才出言相询,也是想一探郡主所习心法,若是道家心法,或许有几分机会,但我并无十全把握,最多只有四成机缘。

    莫先生医术不凡,引真气入冲带二脉,只是如莫先生所说确为权宜之计,若是依此法,郡主可保性命,若是行险相搏,却有身亡之危,王爷一言而定,不过若是以封经引脉医之,我既已应允,自当全力而为。”

    宋崖余一呆,不想这封经引脉之法也只有四成把握,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言。

    宋府几人面面相觑,似是一线生机,却又凶险万分,换做谁人,也觉难定心意。

    良久,宋崖余轻吐了一口气,道:“大将军,烦请稍待片刻,本王与内子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说罢重重一礼,返身入屋,不过盏茶工夫宋崖余便即转出里屋,神色竟似宽解了一分,朗声说道:“大将军,请放手施术,若是小女命不该绝,自当无碍,若是福薄,也便由她了。”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道:“尚有一事相请。”

    “大将军请说。”

    “不知府中女眷,可有内家高手,且通晓医理之人?”

    宋崖余微一思量,应道:“倒是有几人,不知要何般境界?”

    “封脉之法,差之毫厘便有凶险,但男女有别,郡主尚且待嫁闺中,我不便行针,若有通晓医理之人从旁相助,可省却诸般不便。”

    宋崖余沉吟道:“大将军思虑周全,内子医术上颇有研习,便让内子相助大将军一二。”

    “好。”李落一怔,淡淡应道。

    “除此之外,大将军可还要本王做些什么?”

    “金针四百零九支,银针一千六百三十六支,可能凑足?”

    宋崖余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道:“这么多!秋宁,如何?”

    宋秋宁略一沉吟,沉声应道:“半个时辰之内备足大将军所用金银二针。”

    “好,速去。”

    宋秋宁颔首一礼,疾步离去。

    “大将军,还有么?”

    李落又再说了数十种医药之物,宋府之中倒是都有,省却了不少时辰。

    这半个时辰,堂中宋府诸人几如度日如年一般,坐立难安,偏又不能出言一吐胸中郁气,闷声无语,一时间这后堂之中分显压抑。

    李落坐在长椅之上,低头凝神思索,言不入耳,视之不见,倒也使得宋府中人屏息静气,生恐惊扰了李落。

    半个时辰将至,李落轻轻抬起头来,和声问道:“府中可还有医术和内家修为胜过王妃之人?”

第四百五十章 闺阁之中

    宋崖余展颜一笑道:“大将军尽可安心,内子医道修为远在寻常医师之上,倘不算莫先生,府中无人能出其右。”

    “哦。”李落见宋崖余一派笃定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堂外传来一声轻咳,宋秋宁和府中几个武士怀中抱着长短不一的各式精致长盒,入屋之后摊在桌几之上。

    宋秋宁扫了一眼身后众武士,沉声说道:“你们退下。”说罢抱拳道,“王爷,幸不辱命。”

    “好。”宋崖余长身而起,走到桌几前扫了几眼,微微点了点头,扬声唤道,“大将军。”

    “请王爷命人守住内外,不可惊扰行针,多备些烛火,夜色已深,不利行针,不过时日愈久,成算愈小,不得已而为之了。”

    “好,本王依大将军吩咐。”

    “请王爷通传一声,我这便进去了。”李落抛开心中杂念,提了一口气,淡淡说道。

    “不必,内子已有准备,大将军,可还需旁人相助?”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道:“人多亦是无用,两人足矣,王爷暂且稍待,快则三个时辰,慢则五个时辰自有分晓。”

    宋崖余缓缓点了点头,道:“劳大将军费心。”

    说罢见李落和府中两个侍女捧起长盒便要入屋,突地扬声唤道,“大将军,若有凶险,但请便宜行事。”

    李落轻轻一笑,应了一声,正要举步,只听宋语依冷冷说道:“若是你救活碧游,老身负荆请罪,若是你害死她,哼,别怪老身心狠手辣。”

    李落清冷的看了宋语依一眼,淡淡说道:“好。”

    宋崖余不欲宋语依再有闲言,喝道:“掌灯。”

    随着语声,烛光四起,内堂上下亮如白昼,竟有几分刺目之感。

    李落不在,堂中一时静的有些诡异,众人各怀心思,宋崖余扫了堂中众人一眼,似也经受不了这难堪沉闷,沉声说道:“但愿碧游吉人天相,化过这一劫。”

    “还要看大将军可否回天有术。”宋秋宁叹了一口气,接道,“没想到大将军医术之上也如此了得,真是深不可测。”

    “哼,若是他信口雌黄,害了碧游,老身不管他是大甘的九殿下,还是什么大将军,都要他偿命。”宋语依阴寒说道。

    唐梦觉眉头大皱,看了李缘夕一眼,李缘夕置若罔闻,似是没有听见一般。

    宋秋宁颇是尴尬的望着李缘夕,堂中俱是宋家亲友,纵然宋语依如此,亦无人出言相驳,竟如默许一般。

    唐梦觉淡淡一笑道:“宋前辈此言差矣,大将军早已言明只有四成把握,倘若真有不测,怎能怪罪于大将军,大将军真是天性凉薄之辈,大可悄然而去,趟这趟浑水于他何益?”

    宋语依脸色阴寒,叱道:“小辈无礼,唐老太太便是这般管教后辈的么?”

    唐梦觉不惊不惧,坦然望着宋语依,平淡之中傲气暗藏,和声回道:“梦觉族训便是如此,却不知宋前辈有何指点?”

    宋语依方要出言,宋谋轻敲桌几,插言说道:“人非人,刀非刀,法为同,道却不同,七妹,你着相了,这些年你虽潜修内功心法,但仍旧勘不破心魔破绽。”

    宋语依怒意一显,瞪着宋谋,宋谋缓缓说道:“心中放不下,究其一生也难补上心中破绽,倒让后学小辈看笑话。”

    堂中一寒,丝丝杀气萦绕其中,只是这宋谋首当其冲,却还悠闲自在的坐在椅上。

    宋崖余略有些倦意道:“七姑,碧游生死未知,你莫是要在这里动手么?”

    宋语依呼了一口寒气,卸去内劲,转身坐下,杀气随即消散而去。

    宋谋看着唐梦觉,和声赞道:“唐家小子,你不错。”

    唐梦觉一愣,不知智圣此言何意,含糊应了一声。

    宋语依冷哼一声,闭上双目。

    到了此时,李缘夕似是才有察觉,缓缓转头看了宋语依一眼,又再瞧了瞧唐梦觉,生硬说道:“他没有来。”

    唐梦觉一怔,明白过来,李缘夕是在说冷冰,倘若冷冰正在堂下,恐怕此事难得善终了。

    内堂,闺阁。

    香气宜人,烛灯旖旎,一座锦榻,悬挂着几缕轻纱,轻轻柔柔的围着两个女子,如梦如幻。

    侍女轻轻走到锦榻前,低声说道:“夫人,九殿下来了。”

    背对屋门的妙身女子浅弱应了一声,微微一动,却不曾转过身来。

    侍女轻移莲步,走到李落身前,轻声说道:“九殿下,夫人请你过去,榻上就是小姐。”

    李落淡淡一礼道:“有劳了。”

    侍女点了点头,快步离屋,轻轻带上屋门。

    屋中一静,宋府王妃悄然无声,李落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展开,和声说道:“娘娘,得罪了。”

    王妃缓缓移了移身子,空出些许,正是示意李落可上前查探宋家小姐伤势。

    李落洒然一笑,拂开轻纱,看了榻上宋碧游一眼,心中微微一沉,榻上女子双目紧闭,气息杂乱,香汗淋漓,颈间青筋张牙舞爪,盘踞在如玉般的雪肤之上,分显狰狞,唇边残留着几丝血迹,却是疼痛难忍之时咬伤了朱唇,此刻亦是没了半分血色,苍白一片。

    李落望着宋碧游,微微一叹,眉宇依稀之间似若相逢,可是当年那精灵古怪的小女孩如今也出落的这般如花似玉了。

    李落侧目望了王妃一眼,这宋家王妃带着一袭白纱,瞧不出真容来,不过却也察觉此时正关切的望着勉强睡去的宋碧游,仿若不曾留意到李落一般。

    李落见状,亦知这等境地之下难免心有顾忌,不再多言,探出手掌缓缓放在宋碧游脉门之上,冰心诀柔而不弱,小心翼翼的流入宋碧游周身经脉之中,行之一分,李落的面色便凝重一分,全神贯注于宋碧游周身一十二经和奇经八脉之中,周身诸物,置若罔闻。

    虞红颜玉首轻轻一动,看了看聚精会神的李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盏茶工夫,李落长出了一口气,道:“经脉受损确是极重,不过道家内功确属玄妙,破伤之时也有自行修复受损经脉,当有可试之机。”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夜辛劳

    虞红颜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不曾出言应声。

    李落转身出了轻纱之外,望着宋碧游凝神沉思,虞红颜轻柔的抓起宋碧游玉手,摩挲疼惜。

    两只手白如雪,润如玉,只是这虞红颜一双玉手,晶莹剔透还在宋碧游之上,端是妖孽。

    不知为何,李落目光竟被两只玉手所引,落在相扣之处,怔怔出神。

    许是李落良久没有声息,虞红颜回头看了李落一眼,见李落正自望着两人手掌相握处发呆,白纱微微一晃,玉手缩回了半寸,又再握住。

    李落骤然惊醒,沉声说道:“我方才思索医治之术,事不宜迟,我先告知娘娘行针之法,此法颇为繁杂,若有不解之处,娘娘直管直言相询。”

    说罢将四阴六阳针法详细叙说一遍,此法实属医道上乘之学,虞红颜听罢,沉吟半晌,微微摇了摇头。

    李落暗自苦恼,这等异术确非寥寥数刻便能窥得门径,无奈只好运神琢磨,只将此番医治宋碧游所需几法授予虞红颜,比之方才简浅了数分,虞红颜留神倾听之下,倒是领悟了七七八八。

    李落又再将行针之时诸般紧要处不胜其烦的说了两遍,虞红颜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竟是悉数记下。

    李落微微一愕,只是听闻宋家王妃才智不凡,不曾想悟性之高也不弱于李落所见之人。

    随即缓缓吐了一口气,道:“娘娘,我功行为先,请娘娘依我吩咐行针,金针银针不可错乱,切记封经引脉之法四阴封穴,六阳引脉,认穴下针须得分毫无错,若是郡主衣衫所阻,还请娘娘解开,我当行君子之礼,还请娘娘放心。”

    虞红颜微微点了点头,李落取过一张圆椅,坐在轻纱之外,虞红颜将宋碧游一臂挪出锦榻之外。

    李落探手接过,沉声说道:“一旦内力入任督二脉,功行必乱,但郡主穴道被封,无法察觉,郡主安危只在你我之手,百会神庭两穴,不论有无,娘娘需每一刻都卸去一次内力。

    哑门穴,风池穴,膻中穴,鸠尾穴,巨阙穴,神阙穴,气海穴,关元穴,中极穴,曲骨穴,命门穴,尾闾穴以六阳针为引,倘若娘娘来不及除去真气,用银针刺破亦可,气血所失,日后将养也是无碍。”

    虞红颜又再点了点头,白纱柔和微动,看着李落,李落温颜一笑,轻轻转过头去,缓缓闭上双目。

    屋中悉悉索索传来声响,虞红颜解开宋碧游衣衫,如今之时,礼法德教已是无关紧要。

    李落充耳不闻,十分心思尽数落在宋碧游周身经脉之中。

    时光悄无声息,待李落松开宋碧游柔荑时,天色已然见亮,四周安安静静,连一丝鸟鸣声也不曾听闻,烛火不知添了几次,又是谁人添上的李落都不曾留意到,随即起身动了动已是有些僵直的身子,回头看了虞红颜与宋碧游一眼,眼中淡淡的透出一丝笑意。

    虞红颜轻柔的拉过一袭锦被,盖在宋碧游身上,宋碧游面色惨白的却是有些骇人,不过李落和虞红颜俱是松了一口气,颈间的青筋已不复见,呼吸亦是平稳下来,听在两人耳中,直如天籁之音一般。

    李落微微一笑道:“娘娘不必担忧,若是所料不差,今日晚间郡主便会醒了,我再留下几幅药方,静养半年,伤势该能痊愈,一年之后,武功亦可恢复到昨日之境,日后若再练这道家心法,可要当心了。”

    虞红颜放下锦被,轻轻走了出来,李落暗赞一声,一夜辛劳,便是自己也觉得困顿难耐,不想眼前这娇弱女子竟能持之若初,行针之手丝毫不见散乱,长短远近几是毫厘无错,内息悠长,便是李落也有几分难猜透之感,倘若以内力精纯而论,似乎还在宋崖余之上。

    虞红颜悄然走到李落身前,似是定定的看了看李落,突然躬身一礼,仪态虔诚。

    李落淡然一笑,侧过一步,和声说道:“娘娘不必如此,侥幸而已。”

    说罢微微一顿,接道,“闺阁之中,我不便久留,娘娘也请歇息片刻,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娘且宽心些,李落告退。”说完轻轻一礼,快步出屋去了。

    待李落离屋之后,虞红颜似是呆了一呆,拂开面上白纱,呢喃说道:“沉舟,沉舟,你可是要耻笑我当年的无情寡意么?”随即又再轻轻放下。

    屋外。

    宋府中人俱都神态焦灼的翘首相盼,便是处事不惊的南王亦不例外,眉宇梢头忧伤时隐时现,只有这智圣刀娘镇静些许,径自闭目养神。

    见到李落缓步出屋,众人齐齐站了起来,焦炙的望着李落,只是宋崖余未曾出声,诸人尽都不便出言相询,目光灼灼,悉数落在李落身上。

    李落神情平淡,环目扫了众人一眼,颔首一礼。

    一夜隐忍,纵然是功力高强之辈,也难掩眼中困乏之色,除了诸葛谨言与典勋昌不知踪影,余下众人皆在堂中,却是多出了几人,不知何时,冷冰与朱智也已到了堂下,见到李落微微示意,没有做声。

    宋崖余嘴角一动,欲将脱口之言生生顿住,如此患得患失的南王怕是府中众人也难得一见,往日里这宋家小姐受宠之深可见一斑。

    唐梦觉踏前一步,疾声唤道:“大将军,怎样?”

    宋崖余眼中感激之意一闪即逝,忙不倏走到李落身前,躬身一礼道:“大将军,小女伤势可有起色?”

    “还好。”

    “还好?”宋崖余一愣,一时不明李落话中之意。

    李落歉然一笑道:“王爷,令媛无碍,一身武功将养些时日也可修炼回来,近月之内不可受风,我再留下几幅药方,以备不时之需。”

    宋崖余望着一脸倦意的李落,长叹一声,慨然回道:“大将军,你于我宋家情义双全,今日再得大将军援手,却不知何年何月宋某才能偿还大将军恩义。”

第四百五十二章 鬼老孙女

    宋谋轻轻咳嗽一声,李落淡然一笑,道:“王爷言重了,道义而已,王爷不必放在心上。”说罢望着莫忧心,含笑说道:“李落不便久留,郡主伤势还请莫先生多多费心。”

    莫忧心脸色微一抽搐,勉强笑了一笑,默不做声,另有一人亦是默然无语,却是宋语依。

    李落含笑道:“王爷,进去看看郡主吧。”

    宋崖余身形一晃便又稳住,长笑道:“不急在一时,大将军受累了,本王已命人备下饭菜,还请大将军移步正堂,本王定要好好谢谢大将军援手恩德。”

    李落展颜一笑道:“王爷,郡主已无大碍,我也该早些启程,日后或有机缘,再谋与王爷共饮一杯。”

    “这万万不妥,若让大将军如此仓促奔波,我宋崖余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大将军,请恕本王多言之罪,大将军厚德,我宋家怎能失了礼数,还请大将军多留几日。”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神态清朗,只是去意却已甚坚。

    宋崖余愕然相对,宋府几人面面相觑,暗自猜测莫不是李落不便再留在府中,恐惹人闲言碎语。

    此事可大可小,倘若传入卓城之中,稍加润色,不知该生出几番说辞来。

    李落接过纸笔,写下药方交予莫忧心。

    莫忧心恭恭敬敬的接过,神情虔诚热切,比之数刻之前判若两人。

    李落略一惊愕,不明所以,只是这笑容之中似乎是有别的意味,李落一笑置之,嘱咐过罢,便欲辞别众人离去。

    就在这时,突然莫忧心扬声说道:“殿下,老朽有一事相询,不知殿下可否方便?”

    李落淡淡一笑道:“莫先生请讲。”

    “老朽观殿下行针用药别有心得,与老朽一位故人颇有相似之处,能否请殿下相告师承何处,解老朽心中疑虑。”

    李落哦了一声,看着莫忧心,神色清清淡淡,平声说道:“不知莫先生有何疑虑之处?”

    “这……”莫忧心一滞,尴尬应道:“唐突,唐突殿下了,老朽与我那故人已是多年未曾见面,如今见殿下医术似曾相识,这才有此一问,只是想知道我那老友如何。”

    宋崖余见莫忧心前倨后恭,言辞啰里啰嗦,面显不愉,不过宋碧游尚且还需此人医治,不好责难与他,沉声说道:“莫先生,大将军辛苦一夜,这些话待大将军歇息之后再问不迟。”

    “是,是,王爷说的是,不过老朽故友尚有遗子在世,殿下日理万机,寻常难得一见,老朽怕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殿下,只留下这孤儿寡女伶仃在世,不知亲人生死,孤苦伤心。”莫忧心双掌互绕,小心谨畏的试探道。

    “我医术师从鬼谷老人。”李落淡淡应道。

    此语一出,堂中几人呼吸骤然一重,李落施展惊世骇俗的医术,再加之当年大甘朝廷网落鬼谷先生入朝一事江湖之中多有所闻,便有人猜测或许李落一身医术出自鬼谷门下,待到李落直言相认之时,却依旧免不了暗暗心惊。

    “天佑老友,天佑老友,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得见老友弟子,老朽死也值了。”

    众人听罢,却是颇为不以为意,医圣莫忧心虽然这些年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但鬼老尚在之时,医道之中无人能及项背,昔年昔日,怕是南王也不知道天下之大,尚有莫忧心一人。

    李落一怔,鬼老当年曾有言确有一个孙女流落民间,当年身不由己遁入皇家,与这孙女不无干系,若非忧心此女安危,依着鬼老孤傲不群的性子,怕是宁死也不愿踏入皇宫内苑半步。

    李落眼神一黯,沉声说道:“莫先生,不知鬼老前辈亲人行踪你可知晓?”

    莫忧心长吁短叹,只言这世事无常,鬼老惊才绝艳,也难保族中亲人不会颠沛流离。

    李落落寂一笑道:“莫先生,四阴六阳针法我已尽数授予王妃娘娘,莫先生日后若要替郡主医治,自然要知晓个中行针之法,李落并非敝帚自珍,也算是与莫先生结下善缘。”

    莫忧心一怔,脸色一红,连声说道:“岂敢,岂敢,四阴六阳针法乃是医道行针圣术,老朽愚钝,怕是难窥其门而入。”只是话虽如此,却难掩眼中的炙热之意。

    宋崖余轻咳一声,淡淡说道:“莫先生,究竟你知不知晓鬼老前辈亲人所在?”

    “哈哈,王爷,老朽恰巧知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素儿,来来来,快来见过殿下,殿下医术师承你祖父,按辈分论起也是你的长辈,快给殿下行礼。”

    说罢从身后拽出之前垂首无语的女子,女子似是受了一惊,浑身一颤,仍被莫忧心拉了出来,低垂着头,既不言语,亦无抬头之意,望着地上,孤孤单单,分外惹人怜惜。

    “这?”宋崖余愕然,不想又多出一事来,李落神情如常,瞧不出喜怒。

    宋家几人神情玩味,只是李落不曾出声,旁人亦不便妄自插言。

    堂中一静,李落望着眼前这纤弱女子,温声唤道:“你是鬼老孙女?”

    女子置若罔闻,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李落低吟道:“楸树高花欲插天,暖风迟日共茫然。落英满地君方见,惆怅春光又一年。”

    李落吟出一首诗句,众人不解其意,正自猜测之时,突然女子身躯阵阵颤抖,猛然抬起头,眼中含泪,望着李落,喃喃失神,似是不相信一般,许久的寂然无声。

    女子眼中的神情暗去,突然失声喊道:“不是你,怎么会是你!?我爷爷怎么会告诉你的,你骗我,你到底把我爷爷怎么样了?”

    如此的歇斯底里,如此的肝胆俱裂,李落莫名一伤,却也明白女子怒斥背后的缘由,这两句诗中暗藏鬼老女儿女婿的名字,当年鬼老弥留之际曾告知李落,倘若有一天能寻得孙女下落,可凭此诗相认。

    李落官至辅国大将军之后,便暗中托付杨万里代为留意,只是这些年过去了,竟然没有找到丝毫行迹,不想今日在天南宋府巧合之下得遇。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万里闲云

    当年大甘朝廷为胁迫鬼老入宫,手段委实不甚光彩,西域之时,楚影儿曾有只言片语,李落知晓个中就里,大甘九卫便是以鬼老孙女生死相胁,迫得鬼老不得不委曲求全,只愿保住孙女一命。

    事出之时,这唤作素儿的女子年岁尚幼,亲眼目睹盛气凌人的官家侍卫,又怎能不怀恨在心。

    素儿震惊之意缓缓退去,入目所见,竟然是满腔恨意,生恨不能食大甘皇家之血,在这般年岁的女子身上也是罕见的很。

    李落神情萧索,似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缓缓说道:“你知晓这首诗中含义?”

    素儿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是大甘皇子,出身尊贵,莫要让我父母的名字污了你的尊耳。”

    李落怅然一叹,不知如何解说,莫忧心叱道:“素儿,休得无礼,殿下万金之尊,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再者殿下如今是鬼老一门的唯一传人,你爷爷的医术还要在殿下手中发扬光大,你既然立志要重整鬼谷之风,须要虚心求教才是。”

    素儿胸腹连连起伏,却是勉强压住心中忿怒,冷声说道:“我爷爷在哪里?”

    李落眼前一黑,止不住连连咳嗽起来,良久才缓缓说道:“鬼老已仙去了。”

    “什么,狗官,是你害了他。”素儿尖声喊道,便要扑上前去。

    宋秋宁与唐梦觉急忙拦下,宋崖余沉声喝道:“无礼!鬼老入宫之时,大将军也不过是个总角孩童,如此不分是非,莫怪本王得罪了。”

    莫忧心忙不倏的接道:“是啊,素儿,这事可怪不得殿下,殿下与你份属同门,是自家人,哪有自家人埋怨自家人的。”

    话语一出,堂中诸人皆都眉头大皱,如此悬殊,竟也被莫忧心强行加上同门之说,便是再有无礼之处,也是鬼谷门内之事,和旁人无关。

    果然,此语刚落,素儿便冷冷喝道:“拿来。”

    “什么?”李落微微一怔,茫然看着素儿。

    “我爷爷的医书,鬼谷一门的医术该有鬼谷中人传承,岂容你们这些强盗玷污。”

    李落一愣,怔怔的望着素儿和莫忧心两人,轻轻探手摸了一下衣衫之中。

    莫忧心眼中一亮,急急说道:“使不得,使不得,素儿,你该跟在殿下身边潜心苦修,殿下方才施展的医术你又不是没有看到,直有通天之能,若能得十之一二,你这辈子就受益匪浅了,再说殿下是何等身份,还能贪图一本医书不成?”

    宋府中人一阵哗然,只是众人皆城府甚深,面无异色,心中却也暗骂莫忧心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贪心至极,得四阴六阳针法亦不满足,更是觊觎鬼老医书,先不论医术如何,这医德却是不敢苟同。

    不过亦有人留神打量李落一举一动,揣测李落如何应对。

    李落看着素儿,素儿正一脸厌恶的瞪着李落,李落心中一阵烦闷,轻轻从怀中取出万里闲云,轻抚数息,淡淡说道:“这本医书便是鬼老生前所书,名为万里闲云……”不待李落说罢,莫忧心便高声喊道:“是鬼老遗物。”

    李落淡漠一笑,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鬼老遗物。”

    莫忧心眼中贪色连闪,又再隐去,只是四周众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莫忧心如此神态,早已落入旁人眼中。

    莫忧心压下心中惶急之情,轻轻推了素儿一把,素儿咬着嘴唇,厉声说道:“还给我。”

    说罢便要伸手抢夺,李落微微一收,素儿探手落空,尖声喊道:“你做什么,快给我。”

    李落扫了周身众人一眼,憎恶,急切,好奇,忧心,置身事外,神色各异,只是看在眼中,却是格外心伤难耐。

    朱智踏前一步,低声说道:“大将军。”却是用意不论如何,尚有牧天狼在。

    不知为何,李落瞧着这本医书,只是想笑,却又笑不出声,鬼老阴阳两隔,到底谁才记挂着当年那个郁郁寡欢的老者,到底又是谁对这本万里闲云念念不忘,自己却也是勘不破,放不下么。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道:“这本万里闲云,鬼老虽未明言,但我知道他是想我有一天能将这本医书交予素儿姑娘手中,这么多年,这本医书在我手中也不曾医治过几人,如今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说罢将医书双手奉上,素儿此时却是一呆,不曾想李落竟然如此磊落,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不忍之意,还是将万里闲云接了过去,牢牢揽在怀中,两珠清泪,缓缓滑落。

    送出万里闲云之后,李落仿若松了一口气般,轻声说道:“鬼老一身医术大多在这本万里闲云之中,倘若姑娘悟透其中三味,纵然不敢说能有当年鬼老风采,大甘之中也该是少有人能及。”

    说罢微微一顿,缓缓接道:“鬼老医术除此之外,尚有瞒天十术,此十术根基皆在这本医书之中,但功行之法莫不惊世骇俗,鬼老不曾记载,瞒天十术半为仙,半为魔,当年鬼老嘱托与我,倘若有一日得见素儿姑娘,若姑娘愿意跟在我身边三年,我便将这瞒天十术尽数相授,若是姑娘不愿意,这瞒天十术便不必再流传于世。”

    “这封经引脉之法可是瞒天十术其中之一。”莫忧心截道。

    “是。”

    “啊,那这本万里闲云之中没有封经引脉之法?”

    “有的,功行之法,行针之要,皆在医书之中,瞒天十术,法为常法,术为常术,所不同者只是念不相通而已,论为十术,在我看来,只是一道概之。”

    “哦,老朽愿闻其详。”

    “天道,诸法自然。”

    莫忧心一愣,便是堂中诸人也是一头雾水,换做早前,怕是早有人嗤之以鼻,不过李落方自施展回天秒术,如今无人敢小觑,只觉果然是玄之又玄,但玄在何处,却又不明所以。

    莫忧心心机一转,倘若素儿跟随李落而去,恐怕自己此生再难得见鬼老医术,慈爱说道:“素儿,殿下厚恩,你该高兴才是,再说当年你爷爷之事与殿下没什么关系,就算日后见到谁,也要记得殿下今日恩义,知道么?”

第四百五十四章 鬼谷一门

    堂中几人一听之下,却是哑然失笑,这瞒天十术究竟如何,或许只是李落算计之语,既可保住医书,也能留下忠义之名,反倒不如留下这本医书实在些,只不过这样一来,莫忧心这番作态却是惹人作呕。

    唐梦觉淡淡说道:“莫先生,素儿姑娘去留也该是她自己做主才是,大将军名扬天下,岂是反复之人。”

    莫忧心脸色阵青阵白,亦是察觉到今日一事,在宋家诸人眼中恐怕未见得有多光彩,只是贪心作祟,实在舍不得这本医书,唯有装作不解其意,连声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素儿止住抽泣,缓缓抬头,深深望了李落一眼,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跟你去。”

    李落轻轻一笑,倦意又再深了一分,和颜说道:“也好,姑娘既然意定,我也不便强求,随其自然吧。”

    素儿冷冷的看着李落,漠然说道:“鬼谷一门,自有鬼谷一门的规矩,大将军日后难免借用我鬼谷医术,但还请莫要再提师出鬼谷之言,我鬼谷之中与大将军再无瓜葛。”

    “好一句再无瓜葛,姑娘倒是傲气的很。”冷冰寒气一显,冷冷说道,清晨寒露犹重了三分,素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退后了一步,吃惊的看着冷若冰霜的冷冰。

    李落扬手一挥,截断杀气,轻轻笑道:“不妨事的,有瓜葛也好,无瓜葛也罢,我生非鬼谷李落,死也非鬼谷之鬼,素儿姑娘所言极是,日后我不提就是了。”

    莫忧心与素儿咄咄逼人,宋家众人亦是面有不喜,如何说李落也是救下宋碧游的大恩之人,如此冷遇,却是让宋崖余颇为难堪。

    不知为何,见李落交出万里闲云,宋崖余竟是松了一口气,苦笑道:“大将军,这,哎。”

    李落摇了摇头,神色已如昔日,朗声说道:“王爷,李落有一事相求。”

    “大将军但说无妨。”

    李落看着素儿,温颜说道:“这本医书称之医道瑰宝也不为过,古语有云怀璧其罪,素儿姑娘不识武功,难免有人心怀不轨,王爷,还请代为照顾素儿姑娘三年,三年之后,任素儿姑娘去留,莫可留难,此为李落不情之请,王爷可否应诺?”

    宋崖余一怔,良久才叹道:“大将军胸襟,本王佩服,好,本王便应你一诺,素儿姑娘留在宋府也好,离开宋府也罢,只要在南府一日,宋家必将护起周全,三年为期,倘若素儿姑娘少一根毛发,大将军唯本王是问。”

    “多谢王爷,王爷盛情,足抵过李落今日讨巧之事。”说罢,李落瞧瞧天色,转头看着朱智,和声说道,“天色不早了,稍事歇息,我们便动身吧。”

    朱智应了一声,宋崖余连忙说道:“大将军,你一夜未曾合眼,怎也要歇息些时日,不急在一时半刻。”

    李落轻轻一笑道:“王爷,军令如山,我身为主帅,怎能罔顾军令,王爷好意李落心领了,我去意已决,行装俱已备妥,便不再叨扰王爷了,王爷也是担忧了一夜,还是去瞧瞧郡主吧,日后该是有相见之日,请。”说罢抱拳一礼,移步堂外。

    宋崖余与宋秋宁相视无言,暗暗苦笑,纵有李落两不相欠之语,只是这宋家气势上早已输了这一阵。

    宋秋宁低声说道:“三哥,你先去看看碧游,我跟过去瞧瞧。”

    宋崖余嗯了一声,神情颇是繁杂难明。

    宋秋宁疾步而出,院中传来宋钓啄扬声问礼之声,片刻工夫,宋钓啄走入堂中,见众人神色各异,讶然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是碧游?”

    宋崖余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碧游已无碍了。”

    “那是好事啊,大将军竟然有此医术,着实让人吃惊。”宋钓啄一脸喜色,却见众人一脸凝重,不解道,“莫不是还有别的事?”

    “有子如此,天下何人敢言必胜。”宋谋缓缓说了一句,径自离去,屋外传来宋谋淡漠言语,“若是李家皇子离府,通报我一声,我送他一程。”

    宋钓啄一头雾水,望着堂下诸人,欲言又止。

    屋门半掩。

    虞红颜静静立在门前,目送李落远去,细语低声道:“天道,诸法自然,李落啊李落,你还有多少事不为天下人所知,你一日不死,究竟是天下之福,还是天下之祸呢。”说罢悠悠一叹,悄然隐去。

    李落辞别南王府众人与唐梦觉,北上回返卓城,一路快马加鞭,南下之时的悠闲自在早已敛去,疾行而归。

    离开扬南城之际,宋府上下送别之礼犹重相迎之时,排场自不必说,纵然李落言下再三欲从简行事,宋崖余虽是答应,可这礼数却也不曾少了多少,仓促之间便即安排妥当。

    较之早前时分,宋府中人再看李落和牧天狼诸将时,眼中敌对之意已淡去许多,添了几丝敬佩之情,只不过忌惮心思却又若隐若现。

    宋崖余盛意拳拳,一路相随,欲送李落诸人出扬南府府界。

    如此大礼,虽算不得失仪,总归还是重了些。

    待众人方自离开扬南城,李落下马相请,言请宋崖余留步,不必相送。

    宋崖余执意再送一程,李落只是不允,持意更坚,宋崖余见状长叹一声,也便熄了念头。

    两人虽无明言,只是各自心思却也猜的出来,宋崖余若持此大礼,日后卓城之中稍作手脚,必然又是一番说辞,李落谢过南王,亦是留些余地罢了。

    终了,宋崖余唏嘘长叹,言道不论世事无常,李落此行于宋府之恩必将回报,也算是肺腑之言。

    李落一行离了南府,一路上并未再遇到刺客伏杀算计,兵行马快,数日后入宜州州境。

    通南大营主帅展华昭陈兵宜州久矣,见李落归返,着实松了一口气。

    李落入营与展华昭密议一日有余,次日清晨,牧天狼诸将再无停留,返回卓城而去。

    再见卓城城门时已近三月,春江水暖,绿意犹藏,一路奔波,却怎也踏不出大甘这盘棋局。

第四百五十五章 王庭之争

    入城之后,李落行踪早早便有都骑营将士报与宫中知晓,李落刚与众人回返弃名楼不久,尚不待安慰泪眼婆娑的溯雪几句,宫中来人已至楼前,正是万隆帝传令李落速速入宫。

    李落苦笑一声,唤过溯雪安顿众将歇息,马不解鞍,随宫中侍卫离了弃名楼往皇宫而去。

    长明宫,宫门外。

    一人远远眺望,正是宫中内侍常公公,如此宫外相候倒是不多见的。

    李落眉头微皱,这宫门之内不知又该是怎般一番境地。

    常公公看见李落,尖细传音道:“九殿下到。”

    李落走到常公公身前含笑拱手一礼,常公公急忙回了一礼。

    传音之后,殿中半晌不见回音,两人相顾愕然,常公公又再提声喊道:“九殿下,定天侯到。”

    此番喝罢,才听得殿内传出一声:“宣九殿下入殿。”

    李落缓缓一笑,正欲举步,常公公突然低声说道:“九殿下,当心些。”

    李落点了点头,拾阶而入。

    长明宫中,万隆帝端坐龙椅之上,面无表情,两旁朝官重臣,太傅凌疏桐,太保淳亲王李承烨,少师太叔闲愁,少傅许归,少保秦海侯骠骑大将军应冠旗,冢宰章荣政,新任司徒聂奉鸿,宗伯杨万里,司马顾怜影,司寇杜施哲,司空仇自省俱在殿中,另有议政朝事的要官十数人,皆都鼻口观心,目不窥堂。

    除此之外,尚有三皇子明武王李玄旭,四皇子纪王李玄郢,七皇子英王李玄慈分列左右,神情肃穆,见到李落入殿,亦不过是扫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静默无声。

    “臣玄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李落恭敬行礼道。

    “平身。”万隆帝淡淡应了一声。

    李落谢过,起身立于殿下,和声说道:“玄楼见过父王和诸位大人皇兄。”

    李承烨轻轻点了点头,抬头望了万隆帝一眼,只听万隆帝冷冷喝道:“李落,你可知罪?”

    “玄楼知罪。”

    万隆帝一滞,嘿了一声,道:“你且说说何罪之有?”

    李落坦然回道:“玄楼违旨不遵,圣旨意断命玄楼早些返京,玄楼久留南府不归,是为一罪。”

    “此事朕甚为恼怒,不过卓城离着南府路途遥远,传旨或有晚到之嫌,也怪不得你,还有何罪?”万隆帝如此说,已有替李落开解之意,满朝文武皇子已然明了,今日阵势虽大,怕不过是万隆帝有心做做样子罢了。

    朝中众人各有心思,却不知各自暗中在盘算什么。

    “玄楼离都只为护送德妃娘娘归乡,末了反倒留下德妃娘娘一人在宜州,如此不遵皇旨,是为二罪。”

    “你倒是知机的很,哼,念在你南下护送有功,牧王又及时赶到宜州,北归虽无建树,但也算是功过相抵,此事朕便不责罚于你了,不过也无功可领。”

    “谢皇上圣恩。”

    “还有么?”万隆帝语气一重,缓缓问道。

    李落轻吐了一口气,平声说道:“玄楼身为朝廷重臣,兼之为大甘皇子,私自结交封疆权臣,是为三罪。”

    殿中一凝,众人齐齐望着李落,此番言出怕才是真正祸起之处。

    万隆帝亦是神色一紧,沉声说道:“你也知晓此事不妥,为何还要执意南下?若没有让人信服的说法,哼,朕便治你私通权臣,心怀叵测之罪。”

    太傅凌疏桐看了李承烨一眼,轻声说道:“皇上,九殿下纵然是去了南府,亦不见得是有私通南王之心,这份罪责是否重了些?”

    四皇子李玄郢淡淡说道:“太傅言之有理,不过玄楼身为大甘皇子,又是我大甘赫赫有名的辅国大将军,一言一行自该是大甘朝廷楷模,如此轻率南下,朝廷内外免不了人心惶惶。

    兼之听闻玄楼在扬南城时与南王相交甚欢,离城之时南王更是千里相送,礼遇之高,想必除了父皇再无旁人可得南王这般礼待,却不知天下人该作何猜想。”

    凌疏桐听罢,此事已然涉及王庭之争,知机不再言语,含笑应是。

    万隆帝神色清冷,冷声喝道:“玄郢所说非是空穴来风,玄楼,你说说看,此事作何解释?”

    李落轻轻一笑,缓缓说道:“玄楼行事欠妥,起意南下亦是我一人之念,与旁人无关,玄楼领罪。”

    此语一出,殿中一阵私语,李玄慈低喝道:“九弟,慎言。”

    万隆帝亦是一怔,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么说你是认了私通权臣之罪?”

    李落静立无语,良久才轻轻应道:“玄楼并无私通之心,却有私通之嫌,认与不认亦无分别。”

    “好,好,好一个李玄楼。”万隆帝哈哈大笑,一时殿中众人猜不透万隆帝这几声好是为何意,却是几人喜来几人忧。

    万隆帝龙目一张,沉声说道:“听说你去落凤坡了?”

    “落凤坡?”殿中几人狐疑的看了李落一眼,又再望着龙椅上的万隆帝,只有寥寥几人明白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李落,或是暗叹,或是松了一口气,也是猜到此事将定。

    “是。”

    “可好?”

    李落微一沉吟,轻声回道:“还算好吧。”

    万隆帝长身而起,离椅而下,众臣急忙躬身示礼。

    万隆帝走到李落身前,仔细的打量了李落一番,突然探手抓住李落双臂,大声说道:“既然去过,为何不说?”

    “不便说便不说了。”

    万隆帝双目一热,朗声说道:“便为了一句不便说,你知若是领下私通权臣之罪该当如何?”

    “这,也是有轻有重的。”

    “有轻有重?到时朕纵是想轻罚于你怕是都难了。”说罢,万隆帝松开李落双臂,扫了周遭诸人一眼,沉声说道,“朕亲妹,福宁公主,想必诸位爱卿中有人还曾记得。”

    少师太叔闲愁闻言接道:“回皇上,微臣知晓此事,当年福宁公主远嫁南府,不幸英年早逝,据说所葬之地就是扬南城外的落凤坡。”

    “不错,福宁刚到南府不足一年就身染重病而亡,到如今该有近十年了,这十年中,我大甘朝廷竟然从未有皇室中人前去凭吊祭奠。

    此番玄楼南下,看了看我大甘的亡故公主,为了大甘皇室的颜面,甘愿领罪亦不愿在朝堂之中说起此事,便是如此,朝廷内外竟然还有人意欲自毁吾大甘之定天长剑,你们说,朕该不该罚玄楼?”

第四百五十六章 有功无过

    殿中诸人明白过来,相视无言,再有盘算却已无力回天,齐声应道:“不该。”

    “是不该,该罚的是朕才对。”万隆帝重重喝道,“玄楼此番南下,有功无过,若是再有人在朕耳边闲言碎语,休怪朕无情。”

    “遵皇上圣谕。”

    “来人,厚赏玄楼。”

    “小人遵命。”一旁的米公公应了一声。

    万隆帝温颜看着李落,点了点头道:“你回去歇歇,明日起早入宫,朕有话问你,退朝。”

    殿中诸臣山呼万岁,躬身退出殿外。

    谁曾料想一番波澜竟然如此化于无踪无影之中,万隆帝一力承担,倘若再有只言片语,只怕不单是与李落为敌,还是要与大甘皇室为敌了。

    离了长明宫,太叔闲愁和杨万里与李落闲谈几句,见到身后几位皇子联袂而来,太叔闲愁与杨万里对视一眼,知机告辞而去。

    “九弟,路上辛苦了。”李玄慈拍了拍李落肩膀,和声说道。

    “多谢七皇兄。”

    “玄楼,莫怪四哥殿中之言,你是不知道,这些天卓城上下尽都是在谈论你南下余州一事,什么流言都有,若不能解了朝廷中这些人的心结,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李落轻轻一笑道:“四皇兄所言甚是,玄楼此次南下也是鲁莽了些,日后自当慎言慎行。”

    “玄楼,不管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老四纵是话不中听,但也是肺腑之言,非是对你有何疑心,玄郢,你也要记着,莫让外人瞧了笑话。

    有些话不妨我们兄弟商议之后再做定夺,今日之事幸亏有父皇在,若不然真个要责罚起玄楼来,你我兄弟也不好受,我们几人中玄楼年少有为,已是朝野皆知,倘若坐实了这等罪责,我们面上亦不好过。”

    “三哥教训的是,玄郢记下了。”李玄郢垂首应道,随即唏嘘一叹道,“二哥英年早逝,大哥当年铸成大错已被软禁宫中,玄悯几个尚小,如今三哥就是我们兄弟几人的主心,日后再有什么事,玄郢还要多向三哥请教,还望三哥多多指点。”

    李玄旭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指点说不上,多一人思虑,总归能少些纰漏。”

    “现在我等兄弟几人尽都封王,三哥御封明武王,七弟是英王,小弟也得了纪王之号,就是玄悯也赐了晋王,就是不知道玄楼父皇会赐个什么名号,哈哈,想来不会空置玄楼,只领得一个定天侯吧。”

    话语方落,几人心中俱是一动,空置至今的可非只是李落,尚有众目窥视的太子之位,虽有朝中大臣多番上书,奏请万隆帝尽早立下储君,只是万隆帝不知心中作何打算,迟迟不肯下诏,便是宫中几个权妃亦不曾得到半点风声。

    朝堂之上空悬太师之位,宫中亦无立后,天子之下也没有太子,确是大异朝纲法度,万隆帝似是另有盘算,冷眼旁观这朝里朝外明争暗斗,竟有几分高深莫测。

    李玄旭扫了李落一眼,淡淡应道:“父皇自有定议,我们不要妄自揣测圣意,都做好分内之事。”

    “谨遵三哥教诲。”几个齐声应是。

    李玄旭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颔首示意,当先离去。

    待李玄旭走远之后,李玄郢望着李玄旭背影和声说道:“国之储君当以立先,看来太子之位三哥是成竹在胸了。”

    李玄慈哈哈一笑道:“等着日后父皇下诏吧,反正轮不到我便是了,玄楼,过几****我兄弟好好去喝上一杯。”

    李落躬身一礼,含笑应道:“七哥有令,小弟莫敢不从。”

    李玄慈重重拍了李落一掌,笑道:“好你个玄楼,开起七哥玩笑来了。”

    三人说话之际,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几人回头望去,却是淳亲王李承烨缓步而来。

    李玄郢和李玄慈急忙一礼,恭声唤道:“皇叔。”

    李承烨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与玄楼多日不见,闲聊了几句。”

    李承烨哦了一声,望着李落道:“玄楼,今日晚间回府里来,你娘天天在我耳边唠叨,今个换你了。”说罢俯前身子,压低声音道,“兰妃生啦。”

    李落一愣,开颜一笑,道:“是,贺喜父王。”李承烨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先行一步回府去了。

    弃名楼。

    李落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臂弯,名之所累仿若跗骨之蛆,难离难弃,自号弃名,莫不也是掩耳盗铃之举。

    踏入弃名楼,草色已有绿意,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趟南下倒是躲去了卓城里的冬寒。

    弃名楼前,府中诸人俱在,秋吉修剪着几株李落唤不上名字的花树,不时还说上几句,溯雪含笑相伴,一旁尚有天赋异色的晴云探月二人,娇笑颜颜,映得堂前一亮,卸去了宫中浮华,不见锦衣贵服,颇显纵意自然,煞是惊艳,美人如玉,融融洽洽。

    李落缓步而入,溯雪虽是伴着秋吉,却不时偷偷瞧着府门,见李落进来,娇呼一声:“公子,你回来了。”

    众人迎前几步,李落展颜一笑,细细打量着眼前几人,笑道:“方才回来还不曾细看,方今看看,你们几人气色却还不差,哈哈,倒是比我们几个好上些许。”

    溯雪脸色一红,含羞呼道:“还不是秋吉,也不知种了些什么花草,时常就让我们尝尝这个,尝尝那个,这倒好,公子在外风吹日晒,我们,我们……”似是有些心急,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李落哈哈一笑,望着秋吉,秋吉蹦到李落身前,嘻嘻笑道:“落哥儿,院子里可叫我种了不少好东西,嘿嘿,对了,那株大道六花藤年前结果了,就是难吃的很,我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剩下的全让我扔汤锅里煮啦。”

    李落苦笑无语,大道六花藤可是世间罕有的奇物,结下果子更是极难,若是入药,纵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也是差不多了,不想竟然被秋吉这般对待,只是李落却也不觉可惜,高兴便好。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团和气

    “小丫头不知轻重,险些害死人。”端木沉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寒声说道。

    “老爷子胡说,怎么会害死人的。”秋吉嘟着嘴嚷嚷道。

    “大道六花藤乃是大补奇物,那有你这般吃法,若不是老夫发现的早,府里几人都一命归西了,也亏你体性异禀,若不然,哼。”

    秋吉还要再辩解几句,溯雪叱道:“你还说,你忘了你连着烧了好几天,要不是先生解救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秋吉委屈的拨弄着衣摆,低声嘟囔道:“我哪知道那果子瞧着好看,吃起来那么难受。”

    几人尽都莞尔,李落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秋吉额头,温声说道:“秋吉,日后要再想吃什么,可一定要问问先生,知道么?”

    “知道啦。”

    “先生。”李落看着端木沉舟,恭敬一礼。

    端木沉舟漠然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李落看着晴云探月二人,和颜道:“住着可还习惯?”

    晴云探月慌忙一礼,便要跪倒行礼,李落衣袖轻摆,一股和风缓缓将二人托住,清朗说道:“府中不必拘礼。”

    晴云眼眶一红,低声回道:“谢九殿下,都好,溯雪姐姐她们对我们很好。”

    “府里比不得皇宫内苑,简陋了些,不过也没有那么多繁文俗礼,自在便是了。”

    “奴婢知道了。”

    秋吉听罢,大声说道:“什么奴婢奴婢,听着怪别扭的,就像我,管他叫落哥儿就成。”

    晴云探月一滞,目瞪口呆,虽说往日里说起李落,秋吉也便是这般称呼,不曾想得遇李落当面,秋吉竟然真是这般。

    探月惶恐回道:“那怎么行,九殿下是万金之体,奴婢万万不敢的。”

    李落长笑一声道:“秋吉,这般称呼,除了你天下间可是没有了,晴云探月,你们也无须拘谨,日子长些,慢慢就好了。”

    秋吉狐疑的望着李落,疑惑问道:“这有什么分别呀。”说罢,拉长声音唤道,“落哥儿。”

    李落无奈应了一声,溯雪急忙掩住秋吉唇齿,低喝道:“小点声,莫让旁人听见了,哎,你啊。”

    李落和朱智几人尽都笑了起来,李落看见人后落寞而立的梅舞袖,许是拜秋吉灵丹妙药所赐,气血好了不少,只是眼中依旧是空洞无物,了无生气。

    李落暗叹一声,此番若在卓城能多留几日,当要了解了此事。

    端木沉舟突然淡漠说道:“你的武功又有精进?”

    李落一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端木沉舟扫了一眼朱智手中所携地缚草刀鞘,沉声说道:“明日试上几招,此番南下宜州,看看你有无所获。”

    李落应了一声,一旁冷冰寒声接道:“好极,我也想试一试这把刀。”说罢侧目望了李缘夕一眼,李缘夕冷淡回道:“我只会杀人,不会试招,免了。”

    冷冰孤傲一笑,却也不曾放在心上,转头看着朱智,朱智心中一凉,急忙说道:“我也免了。”

    “胆小鬼。”秋吉吐了吐舌头道。

    “嘿,什么胆小鬼,这叫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么说你不是胆小鬼了?”秋吉侧着脑袋问道。

    “那是当然,牧天狼下岂有胆小之辈。”朱智斩钉截铁的说道。

    “真不是?”秋吉一脸怀疑的问道。

    朱智重重的点了点头,李落掩不住脸上笑意,便是冷冰,也是不忍般别过头去。

    “那就太好了。”秋吉拍手笑道。

    “秋吉,你又!?”溯雪气结道。

    朱智见众人一脸异色,心知不妙,不过话已既出,怎也不能不作数,只听得秋吉嘿嘿怪笑道:“我还有几株去年收下的药草没敢试,既然你不是胆小鬼,明个你帮我试药吧。”

    朱智张口结舌,苦着脸说不出话来,谁曾想秋吉看似天真烂漫,竟然也有这等心机。

    朱智往日里心思甚是缜密,不想也被秋吉娇憨之相骗过。

    端木沉舟见状冷哼一声道:“只要她的药吃不死你,对你自然大有裨益。”

    朱智苦笑无语,连连叹气,却是无心多些,惹得晴云探月偷笑不已。

    晚膳时分,淳亲王府。

    众妃众星捧月般簇绕着淳亲王、洛氏和兰妃三人,兰妃为淳亲王诞下幼子,母凭子贵,更得淳亲王宠爱。

    洛氏娴静坐于一旁,面含微笑,只是隐隐约约有几分不自然来。

    兰妃怀中婴儿生的白白嫩嫩,甚是惹人怜爱,众人轻笑逗弄着尚且不曾咿呀学语的小王子,似是一团和气,却不知除了兰妃几人外,谁又是真心实意为人丁单薄的淳亲王府高兴。

    李落添为末座,含笑望着座中诸人,甚为平静祥和。

    卓城一地,近年之中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留意间母亲鬓间竟有了几根白发,而位尊权重的淳亲王李承烨眉角也悄悄印上几道皱纹,年华将逝,只有这淳亲王府依旧是淳亲王府,大甘依旧还是原来的大甘。

    兰妃疼爱的看着怀中男童,小心低语。

    算上此子,偌大一个淳亲王府也不过只有三名子嗣罢了。

    兰妃抬头看着座下的李落,娇声笑道:“楼儿,可要抱抱你弟弟么?”

    李落摸了摸鼻尖,含笑回道:“玄楼惯了舞刀弄剑,只怕不及姨娘仔细,莫要惊到幼弟了。”

    兰妃嗔怪的瞪了李落一眼,起身将幼童抱到李落身前,和声说道:“不妨事的,日后玄昭大些了,纵然再忙,你这做哥哥的也要多多教导于他,可应下姨娘么?”

    李落起身恭敬应是,兰妃轻轻将李玄昭送到李落怀中,只见这一双黑白分明、清清澈澈的珠圆玉眼带着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懵懵懂懂,一眨一眨的看着李落。

    李落缓缓接过,轻柔的望着幼子,突然托住襁褓的掌心猛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痛意,便是这天惊于前亦不曾变色的李落脸上亦闪过一阵难忍的痛楚,双臂蓦然脱力,臂弯孩童骤然滑落。

    众人齐声惊呼,李落身形急闪,勉强扶住幼弟,身子却已见踉跄,兰妃急急抓住李落,惊呼道:“楼儿,你怎么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家事国事

    “没事。”话音未落,许是受惊了,幼子大声哭了起来,兰妃匆忙从李落怀中接过婴儿,连声细语呵护。

    李落后退半步,怔怔的望着兰妃和怀中幼子,脸色苍白,一滴冷汗悄然滴落。

    堂中一乱,诸妃忙忙上前,围着兰妃,生恐幼子有分毫闪失。

    洛氏亦是吃了一惊,忙不倏走到李落身前,疾声问道:“楼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兰妃闻言抬头看了李落一眼,似是有几分不解,却也有几分担忧之意。

    李落摇了摇头,轻轻将单手收于身后,藏了起来,随即举目温颜望着洛氏,轻笑道:“母亲大人没事的,许是一路奔波劳累,突然之间手臂没了力气,险些酿成大祸,姨娘,玄昭没事吧?”

    “玄昭安好,楼儿不用记挂,倒是你怎会这样?”兰妃忧心问道。

    李落轻轻一笑,示意无碍,转目一扫,却见座上淳亲王李承烨正自愣愣的看着李落,莫名之间,李落心中涌起了一阵忧伤,竟将方才的痛意压了过去。

    李玄昭哭声渐小,兰妃和萱妃几人连番哄劝,终是破涕为笑,只是受这一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兰妃见状,便欲入屋歇息,李承烨很是慈爱的捏了捏李玄昭的小脸,低声说了几句,只怕吵醒熟睡的幼子。

    兰妃向众人一礼,行至采雅轩门前正欲离去,突然回过头来望着李落,柔声说道:“楼儿,若是累着了,好好将养几日,明日让大夫瞧一瞧,莫要留下什么暗疾。”

    “多谢姨娘挂怀,玄楼省得,对了,还不曾来得及恭贺姨娘呢。”

    兰妃盈盈一笑,温声说道:“你啊,也不小了,别总是只想着疆场之事,知道么?”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言。

    待兰妃走后,众妃陪着淳亲王说了些琐事鲜闻,见淳亲王似有话与李落说,知机的各自退去了,只到离去之时,萱妃似笑非笑的瞥了李落一眼,兼之方才兰妃之语,李落却也猜到是为何事。

    李落望着一众王妃轻移莲步渐行渐远,不知何时起,竟然与淳亲王府中人这般疏远了,许是从未亲近过吧,可是又为何身旁的亲生父母也有了几丝陌生之感。

    “你受伤了?”

    李落神思被李承烨引了回来,闻言回道:“没有,南行之时遇到几人,但并未有生死相争,待到宜州之后便没有动武了。”

    “哦。”淳亲王应了一声,看了身旁洛氏一眼,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李落猜到该是当日李落和云妃在翠括山遇刺一事内中另有蹊跷,不过当着洛氏之面,淳亲王不愿多言,李落亦不多问,省的母亲又再担惊受怕。

    “西府无事,北疆也还平稳,蒙厥接连几年未有大动,你可在卓城多留些时日,待到安稳的差不多了再做打算。”

    李落明白李承烨话中之意,西府北疆暂且无事,便该轮到卓城内争,只得这一丝闲暇,总归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此次你南下余州确是鲁莽,倘若想知晓扬南如何,不必只身犯险,就算信不过枢密院,也可派些人手南行一趟,万一宋崖余心怀不轨,纵然他不敢暗下杀手,也可施些法子将你留在扬南,到时恐怕就不好办了。”

    “父王教训的是,玄楼起意南下也是仓促的很,日后行事当要三思而后行。”李落恭声应道。

    李承烨抚须颔首,微微一顿,望着洛氏,朗声说道:“四境无事,难得忙里偷闲,你这个辅国大将军也能将养些日子,借着这段闲暇,我和你母亲将你的婚事操办了。

    你年岁也不小了,都说成家立业,既已立业,也该成家了,我淳亲王府人丁凋零,若是楼儿能替父王添几个孙儿,这府里可是热闹多了。”

    洛氏附和道:“是啊,楼儿,娘可是想早点抱上孙子呢,此事为娘亦和太后商量过,太后也说让你早些成家。”

    李落呆呆的望着李承烨和洛氏二人,洛氏又再说了些什么,恍惚之间却不曾听清,呢喃低语道:“原已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么?”

    李承烨见李落眼色迷离神游物外,重重咳嗽一声,沉声说道:“家国天下,玄楼你虽是一军之主,平日里军务繁忙,但该成家时也需成家,再说你身为我淳亲王世子,早些成亲,省得太后和皇兄操心记挂。”

    李落怔怔的望着淳亲王和洛氏,似有几分无助迷茫,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洛氏未曾察觉,径自说道:“楼儿成亲可是大事,你有谁家中意的姑娘么?”

    李落萧瑟一笑,低声说道:“娘,楼儿可有择人的余地么?”

    李承烨虎目一张,喝道:“笑话,堂堂亲王世子,世子妃岂能儿戏,我与你母亲已经择好了人家,你放心就是,配得起你这辅国大将军。”

    李落垂首不语,洛氏只以为李落羞赧,笑道:“呵呵,楼儿,你猜是谁家姑娘?”

    李落抬起头来,良久,淡淡一笑,夹杂着几丝不易旁人觉察的倦意,轻轻回道:“楼儿猜不出来。”

    “是太傅爱女凌依依,楼儿,你该是中意吧,多年前你不是还为了凌家姑娘与太师长子当街动武,此事可是人尽皆知,都说你有意凌姑娘。

    这回选世子妃,为娘思前想后,凌家姑娘素来贤惠,人也生的俊俏,家世也配得上你,你父王已和太傅说过了,太傅亦是应承下来,就等你回来。”洛氏欣喜说道。

    李落一滞,心中一冷,那株海棠树下的白衣人影仿佛化作一把利刃,轻轻的,却又狠辣的划在心上,只是划破了心,竟没曾留下一滴血来。

    李落止不住连声轻咳起来,李承烨微有不喜,淡淡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楼儿怎会不愿意呢,王爷,臣妾看楼儿脸皮薄才是。”

    李承烨脸色稍霁,和声说道:“此事你伯父还有太后也都知晓,对凌姑娘亦颇为满意,太后还说要亲自赐婚,这等恩泽,几位皇子之中独属你一人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楼儿婚事

    李落勉强一笑,轻声说道:“凌姑娘确是万中无一,楼儿谢过父王和母亲大人劳心,只是边关尚且不稳,楼儿身为牧天狼主帅,免不了还要在战场厮杀,成亲是不是早了些。”

    李承烨怫然不悦道:“什么话!我大甘自开国至今这四境战事便不曾断绝过,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想,难道大甘将士都还不成家了不成?荒谬。”

    “楼儿,是不是你不喜欢凌家姑娘,若是这样,你喜欢谁,告诉为娘。”洛氏关切问道。

    “妇人之见。”淳亲王李承烨冷喝道,“此事不止你我,皇上,太后,太傅俱都首肯,岂能说变就变,倘若本王如此反复,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旁人又怎么看我淳亲王府。”

    “这……”洛氏艾艾期期,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承烨瞪了洛氏一眼,沉声说道:“玄楼,难道你还不知道如今你的处境么,看似身受皇宠,可实际已成众矢之的,你我父子二人执掌大甘过半兵马,一举一动,不单是朝堂,便是后宫也莫不留心。

    太傅深悉中庸之道,虽不显于人前,但朝野之中人望不低,若能得他相助,日后少不了我淳亲王府的好处。

    哼,李家子嗣,何曾自己择过子妃,倘若你不是我李承烨的儿子,我便由着你。”

    “王爷。”洛氏惊恐的唤了一声。

    李承烨也觉方才之言重了些,言辞稍和,淡然说道:“若是你真有意别家女子,成亲之后再纳几个侧妃亦无不可。”

    “是啊,楼儿,男人三妻四妾也属寻常,这世子妃可是太后和皇上点过头的。”洛氏连忙劝道。

    李落静静的看着洛氏,不自觉摸了摸掌心,轻轻一笑道:“父王母亲过虑了,玄楼只是觉得成家早了些,倒非是不喜凌姑娘……”

    李承烨叱道:“还早什么,你看哪个皇子到了你这般年纪还没有成家的?不识好歹,后宫之中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凌家姑娘,莫不是以为除了你便没有旁人要娶太傅之女了么?”

    “玄楼不敢。”

    “哼,你还知道不敢,本王以为你手握雄兵,早已目空一切,不将皇上和我这个父王放在眼里了。”

    李落脸色一白,轻咳一声道:“玄楼言语无状,冒犯父王,还请父王罪责。”

    李承烨冷哼了一声,道:“我问你,你应还是不应?”

    李落嘴角轻颤,半晌缓缓吐出一个应字,只是这一字出口,周身便是一冷,寒可刺骨,浑浑噩噩之际,李承烨和洛氏再说了些什么,却是一字一句也不曾听的进去,便是怎么离了采雅轩也不自知。

    初春风寒,风寒心更冷,李落仰头望着茫茫夜空,王府中灯火通明,纵然再如何映照的地下纤毫毕见,也看不清夜色中、苍天下有几颗星辰。

    李落缓缓向府外走去,身后似有人唤他,李落不曾听清,只待来人轻跑到李落身后三尺时才醒觉过来,回头看去,是兰妃侍女疏星。

    “奴婢参见小王爷。”

    “哦,是疏星,找我有事?”

    疏星将手中捧着的锦囊躬身呈上,轻声说道:“小王爷,是娘娘叫奴婢将此物送还给小王爷。”

    李落扫了一眼,淡淡回道:“七霞珠?”

    “是,娘娘身子无碍了,小王爷操劳繁忙,娘娘让奴婢将此珠交予小王爷,也能让小王爷调理调理身子。”

    “哦,娘娘有心了。”李落疲倦说道。

    疏星抿嘴轻笑道:“这本来就是小王爷的,娘娘还要奴婢代为言谢呢。”

    李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不必了,留着吧,日后说不定还能用得上,若真是无用了,便将此珠交给萱妃娘娘,此珠非我之物。”

    疏星一怔,不明所以,还待再问时李落却已转过头去,摆了摆手,缓缓离了淳亲王府。

    疏星讶然相望,只是从未见过李落这般落寞孤单的身影。

    弃名楼,残灯下。

    李落身前铺着几卷白纸,写完什么,放在一边,又再写上一副,随即便又搁在一旁。

    溯雪走了进来,取过李落写完的书卷,讶声问道:“公子,怎么都是这首诗呢?”

    说罢,轻吟道,“莫愁三九少飞花,一夜龙鳞舞万家。山野茸茸铺厚被,树凇脉脉裹轻纱。顽童逐巷忙攻垒,好友围炉细品茶。玉魄冰肌何处去,喜看庭草吐新芽。”念罢抬头不解的望着李落。

    李落停下手中笔墨,看着溯雪微微一笑道:“一时无事,突然想写字了。”

    “嗯,奴婢帮公子研磨吧。”说完,溯雪近前便要替李落研磨,李落轻轻按住溯雪玉臂,笑道:“不写了。”

    “啊,是奴婢打扰公子了?”溯雪急忙问道。

    李落含笑摇头,道:“没有的。”

    “那奴婢收拾了,公子早点歇着吧。”

    李落静静看着溯雪忙碌,溯雪边收拾边问道:“公子,王爷和王妃娘娘身子可都安好?”

    “都好。”

    许是李落语气颇为清冷,溯雪一怔,抬头望着李落,轻声问道:“公子有什么心事?”

    李落呆呆的看着溯雪,良久才缓缓一笑道:“嗯,父王和母亲替我择妃了。”

    溯雪收拾笔墨的手微微一颤,顿在当场,怔怔的看着李落,心中莫名一酸,忙不倏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原来如此,奴婢贺喜公子。”

    “是么,你也是要贺喜我的么?”

    溯雪不曾抬头,收拾笔墨的手又再动了起来,比之方才更是快了几分。

    李落转过身走到窗边,长吁一声,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成亲该是淳亲王府的喜事了。”

    屋中一静,只闻得溯雪轻轻移动纸笔的声响。

    数刻之间溯雪便即收拾停当,走到李落身后,轻声唤道:“公子,收拾完了,奴婢侍奉公子安歇吧。”

    李落回过身来,见溯雪脸上竟有泪痕,微微一叹,和声问道:“你怎么了?”

    溯雪强颜欢笑,轻轻说道:“奴婢没事的,只是突然间听到公子要成亲了,心里高兴,让公子笑话了。”

第四百六十章 身不由己

    100w字了,从起点开书到现在,已经走过了九个月~。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看到月票,推荐票,打赏,虽然水水没有一一感谢但水水都记心里了,会努力给大家带来更好看的内容。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即使成绩不好,我也不想草草结尾。预计会写300w字左右,精彩内容刚刚展开,请大家继续给水水支持吧~。么么哒,水水敬上~

    李落静静的看着溯雪,除却落寞,双目之中却不见丝毫喜意。

    两人相视无言,溯雪终是忍不住呜咽道:“为什么奴婢觉得公子这般不痛快。”

    李落一怔,展颜笑道:“哪有不痛快了,可不许乱猜。”

    溯雪泪眼婆娑,低声说道:“溯雪虽不是出身皇家,可也知道王孙世子成亲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公子若是不痛快了,奴婢心里更难受。”

    李落哈哈一笑,开解道:“放心吧,我无惧沙场生死,岂会怕了成亲,没事的,安心就好。”

    “世子妃是?”

    “凌依依,当朝太傅之女。”

    溯雪朱唇轻颤,黯然神伤,便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听闻李落要成亲了会有这般伤心。

    李落轻声说道:“你去安歇吧,我尚有些事,不必等我了。”

    溯雪低低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只余下李落一人安静的坐在桌前,忧伤萧瑟之情悄然隐去,烛火闪动,映在李落眼中,却有了几抹妖艳的异彩。

    翌日清晨。

    一声刀斩剑击的脆响,两道身影急闪而分,落地之后才看清楚正是李落与冷冰二人,一旁端木沉舟双目微闭,亭廊边,李缘夕斜靠着亭栏,望着场中的刀光剑影。

    剑气肆虐,纵横呼啸,刀光隐忍,藏而不露。

    数招之后,冷冰扬起手中长剑,看着青幽剑身,眉头轻轻一皱,淡淡说道:“不比了。”

    李落一怔,道:“怎么?”

    “今日你的刀不似平日,往日不论是生是死,皆有一股漠然孤傲,只是今日你的刀却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恨意,刀意杂乱,若我胜你亦是胜之不武,待你心境平稳之后再说。”

    李落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掌中鸣鸿刀。

    一旁端木沉舟淡淡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多日不见你的武功退步了。”

    说罢起身正欲离去,突然顿住,扫了一眼李落手中长刀,清冷说道:“此刀非凡品,祸福难料,你自己小心。”

    李落静静一礼,未有多言,冷冰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转身离去。

    李落淡淡一笑,转目看着李缘夕,李缘夕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离了后堂。

    李落微叹一声,收拾心绪,算了算时辰,离了弃名楼,往宫中而去。

    万寿宫。

    太后拉着李落一顿数落,李落南下宜州之事太后亦是有所耳闻,自然免不了责怪李落行事鲁莽,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一旁的长平公主李敛玉也不曾放过李落,借着太后责备之势,也好一通埋怨。

    李落含笑倾听,许是时常在外奔波,听到亲人碎语,便是责骂,也是和和暖暖,分外可亲。

    众人闲聊了数刻,太后说起李落成亲一事,颇为欣慰,言下李落年岁亦是不小了,该到成家之时。

    李敛玉极是欣喜,自小便与凌依依私交甚笃,如今听到凌依依要嫁与李落,确是真心实意替二人高兴,不过此刻却板着脸,正色说道:“依依和敛玉情同手足,九哥哥,你不许负了她。”

    李落轻轻一笑,没有应声。

    李敛玉似是对李落这般淡然神色不甚满意,琼鼻微皱,娇哼道:“依依天香国色,不单是卓城,就算在大甘也是少有的佳人,九哥哥怎么这般气闷的模样,难道是嫌弃依依?”

    李落哈哈一笑,应道:“怎会,凌姑娘素有才名,再者能得敛玉这等赞许,定然是不会差的。”

    李敛玉连连点头,面有得色。

    太后看不过眼,叱道:“小小丫头,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哥哥的,没大没小,依着哀家看,寻个日子,也把你打发了了事。”

    “啊,敛玉才不嫁人呢,我就守在奶奶身边。”李敛玉吐了吐舌头,娇声腻在太后身侧。

    太后亦是无可奈何,单指点了点李敛玉额头,叹气道:“你呀,就你一个,已够让哀家头疼的了。”

    说罢疼惜的捏了捏李敛玉鼓起作势的香腮,转头望着李落和声说道,“楼儿,依依这姑娘哀家瞧过,模样儿不差,举止也都得体,温文尔雅的,倒是和你的性子有几分相似,依奶奶看,家世也相当,朝中多事,奶奶虽不能多说,但你得太傅臂助,该也是件好事。”

    李落轻轻嗯了一声,回道:“奶奶说的甚是,我父亦是这般心思。”

    “那就好,待大婚之日,奶奶也要凑凑热闹,许久不曾出宫了,呵呵,佳儿佳女,也算了了哀家一件心事。”

    李敛玉在一旁摇着太后手臂,不依不饶的嘟囔道:“奶奶,你偏心,九哥哥时常不在你身边,你还这般向着他。”

    太后没好气的责道:“若是你有玄楼一半让哀家省心,哀家不知要多活多少年呢。”

    “奶奶。”李敛玉脸色一红,娇憨埋在太后怀中,好一番厮磨。

    自万寿宫出来,李落独自一人缓步而行,不知为何,周身却是紧的很,虚空之中似有不计其数的丝线将李落牢牢缚住,挣断几缕,又再多出数倍来,恍惚间却才看清原来早已成茧。

    李落走到一处幽湖水道边,静静坐在岸旁石上,望着水中倒影而出的影子怔怔出神。

    远处碧波荡漾,已是有了几分活色,只有湖边石下还留着几丝若隐若现的残冰,冷冷的,寒寒的,该是会很快消融在渐升渐高的日光之下。

    就在李落出神之际,远处传来一阵人语言笑之声,似是还有几声马嘶。

    李落醒过神来,抬头望去,梅竹松柏,层层叠叠,瞧的不甚真切,许是宫中贵人游春赏景吧。

    李落起身正欲出宫,突然树后一阵喧哗,一匹骏马呼啸而出,惊起阵阵飞鸟寒鸦。

    还不待李落回头相望,只听马上一人惊咦一声,远远喝道:“九弟,你怎么在这里?”

    李落举目望去,正是三皇子李玄旭,此刻正骑在一匹战马之上,鬓间略略见些汗意,也不知是纵马多时了还是如何,颇显喘息之意。

    李落和颜一笑道:“是三皇兄,好兴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572/ 第一时间欣赏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作者:水刃山所写的《九皇子传》为转载作品,九皇子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九皇子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九皇子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九皇子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走的路远,知道草海深处有一座积雪万年不化的高山,那十万山后有一道地龙遮天的天火,天下之大也不过是一张棋盘。有红颜知己,有诸子百家,难得一刻清静,那就凑热闹下上两手闲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年少时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酒熟了没有。九皇子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皇子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皇子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