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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一章 栅门内外

    栅门里,数十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惊惧颤抖的望着栅门之外,看着装束只是寻常乡民,再瞧手中,竟有锄头砍斧,都是些寻常农忙的用具。

    当中有一男一女颇是引人注目,手持长剑,寒光游荡,远胜身旁这些寻常百姓。

    男子二十许,相貌俊朗,英气迫人,只是显得有些疲倦,身上沾满血痕,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一旁女子温雅恬静,如水似黛,容光压过漫山绿意红花,明眸含情,此时早已被森寒的杀气掩过,冷冷看着栅门外。

    栅门外杂乱围着数百武士,服饰不是大甘装束,似乎是异域来人,闲闲散散的指点着栅门处,目光所及,却是向着美貌女子多些。

    男子身旁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颤声说道:“林少侠,山谷没有退路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姓男子双眉一展,扫了栅门外众武士一眼,似泄气般叹了一声,怜惜的望着身旁女子,嘴角一动,苦涩无语。

    女子察觉林姓男子目光,回头看着男子,神色转和,柔声说道:“师哥,我们尽力了。”

    林姓男子心中一痛,喃喃说道:“师妹,是我害了你。”

    女子拢了拢鬓角散乱的秀发,嫣然一笑道:“怎会是师哥害了小妹,是我起意相救这些百姓的,说起来是我不好呢。”

    “师妹,你后悔么?”

    女子回头轻轻看了一眼身后抖若筛糠的乡民,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后悔,若回到三日前,我还是会救他们的。”

    “林少侠,许女侠,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老朽,老朽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不是乡亲拖累,也不至于眼下这样。”老者泪眼婆娑,声泪俱下。

    林姓男子长出了一口气,温言说道:“流寇肆虐,我等习武之人岂能坐视不理。”

    老者回头看了乡亲一眼,沉声说道:“这个地方不能留了,林少侠,你们武功高强,寻机逃出去吧,老朽和乡亲们拼死也要拖住这些恶贼一时半刻。

    两位恩情老朽此生难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两位大恩大德,林少侠,许女侠,请受老朽一拜。”

    说罢便要跪倒拜礼,林姓男子一把将老者扶了起来,身旁乡民却是三三两两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女子一脸惶急,忙不倏将身前几人扶了起来,脸色飞红,连声说道:“哎呀,你们,你们快起来呀。”

    林姓男子用力抓住老者手臂,朗声说道:“此时生离死别还早了些,流寇若想踏入山谷一步,还须问过林某手中的剑,胡老,你先起来,这山谷之中真的没有出路么?”

    “没有了,就只有眼前这一条路出谷,山谷中不过百亩方圆,四壁都是高崖,别说是人,就是猴儿也难爬上去。

    以前山贼烧杀抢掠时老朽就和乡民们躲在这里,等官兵来了再出去,可是如今哪里有官兵的影子啊,保命谷保命谷,却成了送命谷。”老者懊恼说道。

    林姓男子心头一沉,三日前与师妹二人恰巧遇到流寇劫掠,义愤填膺之下出手相助,这些流寇正是肆虐东炎初阳两州的海外异族,不是寻常山贼能比,连日逃亡,仓促之下,一时不查落得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林姓男子望了望远处山峦,缓缓说道:“官兵等不来了,只能靠我们自己,栅门难以阻挡这些贼人,胡老,你让青壮乡亲护住老幼妇孺,一刻之后,我与师妹先行一步冲散他们,你们找机会逃到山中吧,能逃出一人是一人。”

    老者颓然回道:“能逃到哪里去呢,家都没了,亲人也死的差不多了,死就死吧,还能早些和家人在地府团聚。”

    此语一出,几个乡民再也难以支持,手中斧锄叮当落地,认命般颓然倒地。

    林姓男子一惊,正要呵斥,就听栅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一个异族大汉扬声生硬的喊道:“尔那汉子,你身手不弱,快快束手归降,大爷饶你不死,以后共享荣华富贵,大爷赏识你,别不识抬举。”

    林姓男子气急反笑,纵声喝道:“逆贼流寇,辱我大甘神州还敢大言不惭,我就是死在这里也要你陪葬。”

    大汉狂笑道:“不急,不急,想死还不容易,不过大爷对男人没兴趣,倒是你身旁的妹子撩的爷心痒难忍,你死了不打紧,爷还有数百弟兄能好好疼惜这妙人儿。”

    说罢一众流寇传出一阵****的哄笑,垂涎三尺,望之欲吐。

    林姓男子脸色发青,握住利剑的手苍白如雪,大汉怪叫道:“对了,你那妹子死活也不打紧的,只要身子温着,也够爷消遣消遣。”

    林姓男子怒发冲冠,便欲纵身跃下栅门,被女子一把拉住,疾声说道:“师哥,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林姓男子唇齿渗血,寒声说道:“狗贼。”

    女子亦是恼怒,脸色羞红,恨恨的望着栅门外说话的流寇首领。

    这时,流寇阵中推出两个乡妇,衣不遮体,哭啼求饶。

    流寇嬉笑着将两名女子推到阵前,大汉大叫道:“闲着没事,不如先打打牙祭,弟兄们,好好操练操练这两个娘们。”

    流寇轰然大笑,拽着头发将两名女子拖到栅门前,蛮横的将女子身上衣衫悉数扯下。

    清风下,两具赤条条的身子抱在一处,瑟瑟发抖,一名流寇竟然解开秽物,光天化日之下欲行苟且之事,栅门内女子急忙转过头去,叱道:“不知礼教的蛮贼。”

    流寇齐声叫好,只是村妇抵死不从,惹得流寇怒起,手起刀落,竟将女子胸前之物生生斩断,女子惨呼大叫,声嘶力竭。

    林姓男子睚眦俱裂,狂喝道:“你们这些禽兽。”

    话语一出,却被淹没在流寇的狂笑呼喊之中。

    这流寇意犹未尽,举起长刀,从下而上,一刀一刀的割了起来,女子惨呼几声后,再无声息,只瞧着身子沾着血水泥泞,透着几丝白皙,抽搐几下,渐渐僵了下去,似是一堆肉泥一般。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天降奇兵

    乡民哪里见过这等惨状,已有人吓得湿了裤子,纵然有几个血性之辈,在这虎狼之前又能如何。

    林姓男子怒目横眉,身旁女子定下心神,低声唤道:“师哥。”

    “嗯。”

    女子轻柔的看着林姓男子,轻轻抓住男子微微发抖的手,脸上绽出阵阵嫣红。

    静静说道:“天命如此,也就这样吧,来生我还是你的师妹,虽说无力回天,但也不能便宜了这些狗贼。

    师哥,我们再杀他几人,黄泉路上,我和师哥做伴。”

    林姓男子忍不住垂下泪来,身后乡民已是闭目等死,唯有眼前玉人恬静如往昔之时。

    女子伸出玉手,轻轻擦去男子眼角泪珠,轻声说道:“师哥,我死之前,身子定是清白的,师傅师娘会替我们报仇。”

    林姓男子暗骂一声,这等时候却不如师妹这般坚韧,重重的点头道:“此生得遇师妹,师哥心满意足,今日或许是今生最后一战,你跟紧我,师哥杀出一条血路,定要护你安危。”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哥,你死了,我怎能独活。”

    林姓男子一怔,不再多言,指着栅门前一众贼寇朗声大笑道:“好,我倒要看看,是你嘴利,还是我的剑快,尔那狗贼,你可敢与我一战。”

    流寇首领阴测测道:“大爷不怕杀狗,却怕被狗咬上一口,弟兄们,除了那细皮嫩肉的女人,剩下的一个不留。”

    “杀。”流寇纵声嘶喊,只是无人敢上前应战。

    几日下来,两人手中长剑斩杀了不少贼人,方才这样羞辱,也是想激怒林姓男子,如果不是怕了两人掌中利剑,恐怕早就攻杀栅门了。

    林姓男子长笑道:“无胆鼠辈,看剑。”

    说完提气飘出栅门外,向门外山贼掩杀过去,身后女子紧紧相随,气势如虹,竟将流寇逼开数步。

    突然,身后女子猛然一顿,娇声唤道:“师哥。”

    林姓男子心系师妹,转头急急问道:“怎么了?”

    “你听!”

    “什么?”林姓男子一怔,不明所以。

    流寇见两人顿住身形,也是呆了一呆,就在这眨眼之间,林姓男子和流寇都察觉到了异状,一阵闷声隐隐传了过来,场中诸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声音。

    林姓男子仔细分辨,呼道:“是马蹄声。”

    话语未落,就听谷外传来一声清叱:“放箭。”

    箭随着说话声一瞬即至,还不等流寇从愣神之中醒觉过来,惨呼声便即响起。

    一支骑兵狂卷而来,利箭先到,刀枪剑戟如影随形,连呼吸都来不及转换一下。

    入谷的骑兵,除了传令的一声放箭外,数千将士静默无言,比起流寇杂言乱语如有天渊之别,只听见刀枪箭矢破空之声和战马踏地的闷鼓声响,沉沉的压在流寇心头。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已经有过半的流寇倒在地上,惨叫跪爬,等到骑兵马阵冲杀过后,都了无声响。

    这时场中流寇才回过神来,哭爹喊娘的四散逃跑,有几人负隅顽抗,便好像是山洪下的一株幼苗,眨眼间就消失在洪流之中。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流寇头领此时吓得肝胆俱裂,收拢几个残兵溃卒,厉声喊道:“不要乱,跟我冲出去。”

    话音刚落,一员白袍大将纵马而来,手中长刀横扫,快如急电,流寇头领避无可避,举刀一挡,但却没有阻挡白袍大将一丝一毫,白影如风一般掠过流寇头领身侧。

    等到战马跃出数步之外,流寇的躯体和手中长刀同时从中两分裂开,腑脏流了一地。

    女子呆呆的看着眼前杀场,忍不住呕吐起来,似是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将领策马而过,瞧了一眼弯腰呕吐的女子和一旁林姓男子一眼,淡然一笑,高声喝道:“分流阵,时大哥,这里交给你了。”

    骑兵中传出一个阴柔回声:“斩草除根。”

    “知道,弟兄们,杀。”

    骑兵战阵分成两部,半数随白袍将领呼啸而出,追着逃窜的山贼杀了过去。

    谷外虽说有些宽敞,但也不算大,这数千骑兵回转之际竟然波澜不惊,行云流水一般无迹可寻。

    山谷外,只是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流寇残兵不足三十余众,余下都成了刀下亡魂。

    这些流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足足有五百之众,逃出谷外的不足一成,剩下的就是这满山的伏尸。

    骑兵众将井然有序,将流寇降卒围在一处,列阵的时候也将林姓男子二人笼罩在其中。

    马无嘶,人无语,电戟银刃,寒芒摇曳,几乎和天兵一般模样,铠甲护身,相貌虽瞧不真切,只是透体而来的杀意却遮天蔽日。

    林姓男子神为之夺,屏息静气,怔怔的看着场中诸将。

    当中一骑策马缓缓走上前来,马上一将,面目阴鸷,薄须冷眼,正是牧天狼帐下归德将军时危。

    时危走到降卒身前,伸出手中长枪,指着其中一个衣着华丽些的流寇,淡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流寇看似颇有傲骨,冷冷的看着时危,闭口不言。

    时危脸色变也不曾变上一丝,风轻云淡的传令道:“杀了,毁尸灭迹。”

    “是。”骑兵众将士领命就要出手,流寇残众大惊失色,不容几人起疑,眼前这员领将却是真真切切视人命如草芥。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衣着华丽的流寇急忙高声呼喊,不过喊叫迟了些许,已有三个流寇身首异处。

    流寇脸色巨变,抖着嘴角,嘶声喊道,“将军,我有话说。”

    时危轻轻扬手,止住骑兵兵将斩杀贼寇,平静问道:“说什么?”

    “将军,我们也是受头领所迫,逼不得已,将军饶命啊。”流寇不住磕头祈求,泪涕横流。

    时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就是这些?”手又欲虚空劈下,流寇见状魂飞魄散,大叫道:“将军息怒,我愿以财宝换将军高抬贵手,饶我一命不死。”

    “何来的财宝?”

    “这,这。”流寇偷偷看了时危一眼,时危脸色不见阴晴,好像无底深渊一般。

第四百九十三章 藏宝之地

    流寇心中大寒,嚅嗫道,“这是我们从岛上带过来的,藏在隐秘的地方,将军如果能饶我一命,小人愿将藏宝之地告诉将军。”

    “骗人!”林姓男子身侧的女子娇声叱道,“这些财物都是你们烧杀劫掠抢来的。”

    林姓男子急忙拉了女子一把,示意莫要多言。

    时危看也不曾看两人一眼,和声说道:“藏在哪里?”

    流寇见时危意动,定了定心神,忙不倏应道:“藏在山里的一个石洞,将军若能饶我不死,我这就为将军指明藏处,只求将军饶了我这条小命,我马上返回海外,这辈子再不来大甘一步。”

    时危指了指流寇残众,淡淡问道:“他们又该如何?”

    流寇低垂着头,谄媚回道:“任凭将军吩咐。”

    流寇残兵连声求饶,恨不得将说话的流寇一刀杀了,只是森寒刀剑加身,不敢有什么异动。

    时危打了个哈哈道:“若还有知晓藏宝之地的,我可以不杀他。”

    “我知道,我知道,将军,小人知道。”除了此前的流寇之外,有几个流寇降卒急忙应声。

    “知晓藏宝之地者,留,其余人等,杀。”

    话音刚落,骑兵将士手起刀落,二十多个头颅破空飞起,血溅四处。

    不单是余下的几个流寇,就是林姓男子见罢也觉得一阵恶寒,头皮发麻。

    时危走到流寇身前,拍着流寇肩膀阴测测笑道:“藏宝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说呢?”

    流寇脸色发青,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点头称是。

    时危敛去笑容,阴寒的看着剩下几名贼寇,淡漠说道:“拿笔墨,你们几个人将藏宝的地方画出来,倘若有不相同者,杀无赦。”

    亲兵将士取来笔墨,放在诸人身前,一名流寇眼珠一转,大声说道:“我怎么知道将军是不是真会饶了我们性命?”

    时危看也不看这名流寇一眼,冷冷说道:“问得好,那便无须你动手了,杀。”

    “你……”这流寇话还不曾说出口,就被一旁将士斩杀。

    残余几个流寇尽都打起寒颤,眼前来将不见喜怒,一言定生死,比地府恶鬼更为凶狠。

    几人再也不敢触怒眼前杀神,急忙绞尽脑汁颤颤抖抖的画了起来,只盼这些凶神恶煞能守诺放过一条生路。

    最早说话的流寇媚笑道:“竟然敢怀疑将军,实在是该死,就是将军饶了他,小人也不会放过他。”

    时危淡淡说道:“阁下最好快些,若是你最后一个画成,那也和他一般下场。”

    流寇一震,不敢多言,急忙画了起来。

    一旁的女子脸色涨红,脆声喝道:“将军,你怎么能这样?

    难道为了钱财就置枉死的大甘百姓不顾么?

    大甘就是有你们这些官差,贼寇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师妹,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他能做还怕旁人说么?”女子气愤责道。

    时危置若罔闻,似乎没有听见女子的喝骂。

    女子大怒,胸口急促起伏,大声说道:“师哥,我们走吧,沆瀣一气,恶心。”

    说完拉着林姓男子就要离开,骑兵将士刀剑相向,阻住两人去路。

    时危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淡淡说道:“两位何必这么匆忙,不必急在这一时。”

    林姓男子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将军要杀人灭口?”

    女子一怔,恨恨的望着时危,气的俏身微颤。

    林姓男子凄凉笑道:“没想到最后竟会死在大甘兵将手中,真是天大的笑话。”

    “师哥,我们杀出去。”女子忿忿应道。

    时危冷哼一声,寒声说道:“两位若是这样不识轻重,不单是你师兄妹二人,山谷之中的流民一样难以善终。”

    “你……”女子气急凝语,说不出话来,念及身后的无辜乡民,压下心头怒意,只盼眼前兵将能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少顷,流寇都已画完,当先的流寇双手呈上,毕恭毕敬的说道:“将军请看。”

    时危接了过来,又将其余诸人所书之画略略比较,虽有粗细,大体上却是相同。

    时危微微一笑道:“看来是真的了。”

    “那是,那是,怎么敢欺瞒将军。”

    时危随手交给一旁将士,淡然说道:“收起来。”

    将士应了一声。时危看着刀下几人,神情怪异。

    流寇心中渐渐不安起来,试探说道:“将军,小人照着将军的意思画完了。”

    “哦。”

    流寇愈加不安,提心吊胆的说道:“将军有言在先,要饶了我们性命的。”

    时危静静的看着几名流寇,突然哈哈大笑道:“我说过的话自然记得,我不杀你。”

    流寇喜极而泣道:“将军,那我们能走了么?”

    “恶贼。”女子按捺不住,提剑欲杀了这几个流寇残众。

    林姓男子急忙阻拦,低声说了几句,女子气呼呼的瞪着时危,银牙紧咬,恨不得吃了时危。

    时危点了点头,流寇大喜道:“谢将军不杀之恩,小人这就离开大甘,有生之年再不踏足大甘一寸。”

    说完怕时危反悔,连爬带滚的向谷外逃去,不出几步,突然眼前亮起一道寒光,流寇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将士将手中刀锋压在流寇眉间,冷冷相望。

    流寇心中一凉,哭丧着脸道:“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危阴森一笑道:“我只说我不杀你,却没说旁人不杀你。”

    “将军,你……”流寇瞠目结舌,还要求饶,将士冷喝道:“鼓噪。”

    刀光一闪,好快的刀,念头刚起,似乎周身轻了一轻,恍恍惚惚,至死也没有闭目。

    刀起刀落,几名流寇都做了刀下亡魂。

    时危自言自语道:“还敢厚颜求饶。”

    说罢沉声喝道,“众将听令,清扫山谷内外,不可留下蛛丝马迹。”

    “是。”骑兵众将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清点战场,埋尸灭迹。

    时危转头打量着林姓男子两人,淡淡说道:“剩下你们了。”

    刚才的变化兔起鹘落,两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时危。

    就在这时,谷外传来马蹄声,方才离去的骑兵将士归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赫连城弦

    时危扬眉扫了白袍大将一眼,冷声说道:“这么慢。”

    来将哈哈大笑道:“时大哥说的轻巧,这帮狗贼作战不见勇猛,逃起来倒比兔子还快,费了一番手脚。

    斩首四十七人,不曾留下一个活口,我军将士无死无伤。”

    时危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脸色仍旧阴沉不变,但眼中却有称赞暖意,正是赫连城弦。

    赫连城弦翻身下马,走到时危身旁,看了看眼前两人,笑道:“他们要怎么处置?”

    “大将军有严令,不可走漏风声,如此说来,只有死人不会走漏消息了。”

    赫连城弦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女子疾声喝道:“他得了流寇的藏宝图。”

    赫连城弦讶然望着时危,大叫道:“好啊,你竟然背着我独吞财物,交出来,见者有份,我怎也要分上五成。”

    两人愕然失神,原本女子是想挑起事端,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坐地分赃。

    就是时危脸上也是一热,喝骂道:“滚蛋。”

    “哎,好商量,三成也行。”赫连城弦陪着笑脸回道。

    女子气血上涌,怒斥道:“你们这些恶贼不得好死。”

    赫连城弦嘻嘻笑道:怎敢奢望好死,我们只求赖活就够了。”

    说罢,瞧见女子呕吐时裙边粘上的污物,笑道,“女儿家家,第一次见杀人吧,多瞧几次就不会吐了。”

    “要你管。”女子大怒,长剑轻扫,刺向赫连城弦,来势凶狠,却离赫连城弦甚远。

    赫连城弦也不躲避,哈哈大笑道:“剑术这么差。”

    “你!?”女子恼羞成怒,剑势一转,杀招刚要施出,却被林姓男子按住,沉声喝道:“不可造次。”

    说罢将女子拉到身后,凝声问道,“敢问将军大名?”

    “我们都是无名之辈,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我看是不敢说吧,怕遭天谴。”女子还在忿忿不平道。

    赫连城弦一竖大拇指,赞道:“姑娘猜的真准。”

    女子语塞,遇到这样厚颜之人,却不知该如何责骂。

    骑兵一将快步走了过来,躬身一礼,沉稳回道:“两位将军,战场清扫完了。”

    “将士可有伤亡?”

    “轻伤十一人,重伤七人,但无伤残之忧,没有弟兄战死。”

    林姓男子大惊失色,来将固然有偷袭之嫌,但贼寇五百余众全军覆没,竟然只是负伤了一十八人,大甘中却不知何处有这样劲旅。

    时危淡淡嗯了一声,望了一眼栅门里探首张望的乡民,平声问道:“谷中有多少人?”

    “你要做什么?”女子警惕问道。

    时危阴寒一笑道:“自然是要做该做的事。”

    林姓男子轻咳一声,拱手一礼道:“将军不妨有话直说,林某看诸位行事杀伐决断,不拖泥带水,远胜林某见过的官兵,想必在大甘定是显赫之师,谷中乡民只是东炎州寻常百姓,将军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

    “外有强敌,此处易守难攻,你们为什么枯等,早些逃走才是上策。”

    “山谷中没有出路啊。”女子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姓男子急急打断。

    赫连城弦嘿了一声,不怀好意的望了望山谷之中,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女子知中了时危圈套,脸色涨红,怒斥道:“奸诈小人。”

    时危亦不动怒,漠然点头道:“确是个好去处。”

    女子拉着林姓男子便要返回栅门内。林姓男子苦笑摇头道:“师妹,没用的,他们远胜方才那些流寇,就算我们回去谷中,他们只凭弓箭就能杀死我们。”

    时危淡淡回道:“林少侠说的很对。”

    赫连城弦见女子还要责骂,连连摆手笑道:“时大哥,别说了,今个被这小姑娘好一顿骂,若是传到大将军和沈先生耳中,说不得又要领罚了。”

    说罢和颜回道,“我们本就是大甘将士,不会枉杀大甘的百姓,尊驾二人身怀绝艺,方才时大哥也是稍稍试探,两位忠义至诚,不弃身后百姓,赫连城弦佩服,请受我一礼。”

    两人见诸将无意杀身后百姓,松了一口气。女子疑惑道:“赫连城弦?”

    “正是。”赫连城弦含笑道,“这是时危时将军,就说我们只是无名之辈了。”

    女子哦了一声,确是不知道两人的名字。

    林姓男子心中一动,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名字,不过记的不真切,只好回礼应道:“时将军,赫连将军。”

    时危一直留心谷外情形,见一将遥遥打了个手势,微微点了点头,喝道:“入谷说话。”

    诸将整点兵马,快步入谷。

    乡民急忙将栅门打开,感恩戴德,连连拜首,被将士一一扶了起来,温颜宽慰,没有半点方才的肃杀之气。

    林姓男子看在眼中,这才放下心来,虽不知将来如何,眼下不会有性命之忧。

    见到谷中乡民凄惨模样,赫连城弦脸上的嬉笑之意早已不见,面寒似冰。

    女子侧目看了赫连城弦一眼,只见赫连城弦一脸杀意,比起方才纵兵入谷时还胜三分,禁不住移开几步,转头不再看赫连城弦。

    眼前白袍大将年岁似和师哥差不了多少,相貌还要更英挺些,气宇轩昂,原来是这般英俊不凡。

    女子正暗暗想着,突然脸上一热,忙不倏的摇了摇头,怎会生出这样羞人的念头来。

    林姓男子见状关切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女子啊了一声,抬头一望,只见赫连城弦也是一脸担忧,脸上又是一红,急忙掩饰道:“没有,只是有些倦乏。”

    “师妹,一会你调息调息,连日激战都没有合过眼。”林姓男子疼惜说道。

    “嗯。”女子乖巧的应了一声,垂下头去。

    众将士搀扶着受伤乡民进了谷,狭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时危和赫连城弦望着眼前之地俱是面有喜色,此处虽不大,但藏兵三千之众刚刚好,加上山谷隐蔽,的确是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将士安营修整,时危挑选了数十精锐兵将换上乡民装束,固守栅门,一应诸物都与入谷时一模一样,栅门也未做修葺,另遣武艺高强的将士在山谷四周布好暗桩,留察过往行人。

    入夜之后,数支探马乔装打扮,瞧瞧离开山谷,刺探两州敌情。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军令如山

    三日后,将军帐下。

    时危借光看着手中书卷,赫连城弦不耐烦的在帐中走来走去。

    时危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城弦,如今你也是一军领将,怎能这样沉不住气,坐下,别走了,瞧着心烦。”

    赫连城弦坐了下来,见时危还聚精会神的瞧着书卷,一把抢了过来,道:“这都三天了,就躲在这山谷里,快憋死了。”

    时危打了个哈欠,笑道:“你急什么。”

    “不知道大将军身在何处,其他两部是否已经到东炎州了。”

    “大将军麾下的中军骑比你的越骑营只强不弱,若无意外,必然是早到我们一步。

    射声营也不会太慢,只有武塔的步兵营要慢上些,想来过不了几天也该到了。

    大将军已言明这次来东府当求数战之功,你我贸然行事,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也知道,只是整日闷坐着心烦的很,谷外贼寇肆虐,我们却只能干等着。”赫连城弦击掌自责道。

    时危坐直了身躯,望着赫连城弦,沉声说道:“城弦,你可知离营前大将军和我说了什么?”

    “啊,大将军说了什么?”

    “大将军曾说越骑营两将为牧天狼的利器,战力之盛冠绝三军,但无论是呼察将军或是你,都是只攻无守,但为将者,不可只凭血勇之气,审时度势也必不可少。

    你看牧天狼诸将,大将军几人自然无需多言,单说迟立,论武勇你不弱于他,为何他能替袁骏守漠下城?”

    赫连城弦一愣,定下心神,凝神思量。

    时危接道:“不是大将军轻此重彼,而是迟立此人心性坚韧,善谋事,才可被大将军委以重任。

    此来东府我与你同行,你善攻,却疏于谋略,性子太急。

    大将军知晓军中诸将之中你我私交甚笃,才让我多提醒你几句,只为了有朝一日你可独领一军,不必再有旁人提点。

    大将军苦心如此,只因我喜好算计,才让我从旁相助,磨练磨练你的性子。”

    时危悠悠接道:“军中诸将,除了云帅,袁骏,迟立外,余下诸将不是善攻,就是善守。

    大将军是想你能成为攻守兼备之将,若不然论守,你可能胜过刘帅和周将军,若是论攻,不说牧天狼了,大甘之中有谁人敢言可盖过呼察将军的锋锐?

    大将军离营之际不惜相请与我,恐怕迟将军也未必得大将军这般相待吧。”

    “这?”赫连城弦张口结舌,看着眼前如父如兄的时危,一时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赧然无语。

    时危拍了拍赫连城弦肩头,温声说道:“你该明白怎么做的,有一天大甘名将中也有你赫连城弦的名字,大哥也就心满意足了。”

    赫连城弦眼中一热,沉声应道:“我知道了,时大哥放心,从今日起城弦再不会这样莽撞。”

    时危大慰,正要开口,只听帐外传来女子气呼呼的声音,娇叱道:“让开,我要见你们时将军和赫连将军,凭什么把我们囚禁在这里?”

    “是许姑娘?”赫连城弦一怔,这几天里几人熟识起来,女子名唤许黛盈,男子名叫林百鸣,是初阳州一个门派中的弟子。

    时危眉头微微一皱,扬声唤道:“请许姑娘进来吧。”

    帐帘一扬,许黛盈一脸恼意走了进来,见到时危和赫连城弦二人,抱拳一礼,脆声说道:“营中将士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去?”

    时危哦了一声,向许黛盈身后的林百鸣颔首示意,林百鸣尴尬一笑,颇有些难为情。

    “许姑娘坐下说。”时危不动声色的回礼说道。

    “你们将我和师哥强留在这里,不让我们离开,我们这次出来已经好多天了,师门有规矩,你们这样做太蛮不讲理啦。”

    时危扫了两人一眼,和声说道:“许姑娘有师门规矩,可要知道军中军令如山,若有违军令,定斩不赦。

    出兵之前,军中有严令,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想必两位也能瞧得出来,我等藏身此谷,就是为了掩去行迹,如此一来,自然不能任两位离去,两位还请再等些时日,到时仍凭去留。”

    “这……我和师哥不泄露你们行迹还不行么?”

    时危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不信你。”

    “你!?”许黛盈怒道,“我虽是个女子,但应诺的事绝不反悔,你小看我!”

    时危静静的看着许黛盈,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我不信,是我不能信。”

    许黛盈有些羞恼,赌气说道:“那我和师哥执意要走呢?”

    时危眼中一寒,沉声说道:“你们两人绝难生离此谷。”

    “你要杀我们?”许黛盈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问道。

    “是。”

    林百鸣不悦道:“时将军为何要恫吓在下师妹?”

    “恫吓?”时危淡淡扫了林百鸣一眼,道,“若你二人执意离谷,纵然我知道你们师兄妹是好人,我亦必杀之。

    军行秘,则轻小节,凡乱必断。

    我们救人,更善杀人,林少侠,许姑娘,莫非以为我心慈手软,不会杀了你们?”

    许黛盈瞥了一眼一旁静默无语的赫连城弦,疑惑问道:“你真的会杀我们?”

    赫连城弦没有应声,只是紧了紧握住刀柄的手,面容清冷。

    许黛盈心中莫名一痛,颇有神伤之意。

    时危话锋一转,道:“其实许姑娘反过来想想,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搭救,恐怕你们早就不在人世,姑娘国色天香,只怕处境更为不堪,到时姑娘的师门规矩又该说与谁听?

    我们救你一命,不过是要两位屈尊多留几日,许姑娘这般模样,莫非这也是姑娘的师门规矩?”

    “你信口开河!”许黛盈娇声怒喝道。

    “哦,是时某信口开河了?不知道姑娘师门规矩中是如何对待救命之恩的?”时危戏谑道。

    许黛盈纵是知道时危有意为之,也禁不住恼怒道:“你救我一命,来日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就是了。”

    “时某虽不算什么人物,不过金银黄白之物还不瞧在眼中,美色么,”时危拉长声音,许黛盈不自觉的退了半步。

第四百九十六章 有人闯营

    时危看了一眼勃然变色的林百鸣,哈哈笑道:“我虽喜欢美色,但佳人如玉,怎能有强求胁迫的念想,许姑娘,时某实在瞧不出你能如何报答我。”

    “只要你说的我做的到,我应你就是。”

    “好,许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时危击掌赞道。

    许黛盈一惊,谨慎说道:“你不可强人所难,也不可让我做伤天害理的事。”

    时危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说是什么事,望着林百鸣,淡淡说道:“不知林少侠意下如何?”

    林百鸣苦笑一声,时危三言两语便将许黛盈引入圈套之中,无奈之下只好应道:“将军对我师兄妹有相救之恩,若是不违道义,在下不会推辞。”

    “好。”时危沉声喝道,“我也不必叫你们提心吊胆,两位侠肝义胆,以三月为期,助我军将士平定东府匪乱,三月期满,你我恩怨一笔勾销,任凭尊下去留,我绝不阻拦。”

    许黛盈长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原来只是这样呀,我早就对这些流寇深恶痛绝了,好,应你就是。”

    林百鸣见许黛盈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苦笑一声,慎言问道:“将军信不过在下师兄妹无可厚非,只是在下又如何信得过将军?

    将军来历只字不提,纵然武勇非常,只凭将军麾下这数千将士怕是在东府难有作为。”

    “林少侠所言甚是,我部将士只有三千人,难成气候,藏身谷中只是等候出兵之机,若是时机恰当,说不得要借助两位,至于我等来历,林少侠日后自知。”

    林百鸣听得出来时危话语之中的敷衍之意,并未动怒,淡淡说道:“将军既然如此说,在下不便胡乱猜测,不过我二人离开师门时日已久,怎么也要让门中长辈知道的。”

    时危应了一声,和声说道:“等出兵之后两位可以传信回去,不过这几天还请两位暂且忍耐,委屈你们了。”

    “你这人,好没道理。”许黛盈不满道。

    林百鸣扬了扬手,沉声说道:“师妹,算了,时将军方才之言倒也不是推诿之辞。”

    “多谢林少侠明辨。”时危含笑应道。

    许黛盈眉头一皱,瞥了瞥时危,甚有不忿,随后又瞪了赫连城弦一眼,赌气般转身离去。

    林百鸣苦笑一声,告了一声罪,退出帐外。

    “时大哥,为什么定要他们一诺?”

    时危神色悠然,轻声说道:“林少侠和许姑娘二人内息纯正,论根基尚在你我之上,只是历练少了些。

    前日我暗中让军中将士在二人眼前习武,激将了几句,林少侠还好,许姑娘年少气盛,与军中将士过了几招,招式大气端正,攻守兼备。

    再加上两人门中礼法规矩严谨,我猜肯定是出身大甘名门正派,只是我等疏于江湖,不辨出处,不过不妨留两人在军中,添两个武功高手相助也是好事。”

    说罢似笑非笑的看了赫连城弦一眼。

    “时大哥好算计,若是能引出林公子和许姑娘背后师门就更好了。”

    时危哈哈一笑道:“算是我心怀鬼胎吧,只是这次来东府,兵力上我们不占优势,唯有另辟蹊径,有江湖中人呼应,不论别的,单单东炎初阳两州的消息上就大有裨益。”

    赫连城弦嘿嘿一笑,赞道:“时大哥果然是老奸巨猾。”

    赫连城弦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时危和赫连城弦皆是一震,相视一眼,莫不是已被流寇勘破行踪。

    “将军,有人闯营!”帐外将士来不及入帐便低语疾声道。

    “我去瞧瞧。”赫连城弦长身而起,时危双眉一展,沉声说道:“同去。”

    帐外,军中来将颇是急迫,低声说道:“将军,敌人是到了属下身前三丈之内才被发觉的。”

    “三丈!?”赫连城弦神色一寒,“来了几个人?”

    “四人。”

    将士话音刚落,赫连城弦如离弦之箭,急闪而出。

    时危紧随其后,凝重说道:“军中暗桩排布都是出自大将军和沈先生之手,又有术营精研,能轻易近我大营三丈之地,一者是有楚姑娘那样的鬼魅身法,二者是深悉阵法,武功高强如冷公子之辈,若非如此定不会连讯箭都不及放出。”

    赫连城弦嗯了一声,若是在这里泄露行迹,只怕早前军中定议是要功亏一篑了。

    栅门内,牧天狼将士面容凝重,惊愕望着眼前四人。

    栅门外,两男两女,似如闲庭信步一般站在场中。

    其中一男一女年岁稍长,男子年近中年,方面重耳,仪表堂堂,只瞧着面相像是一个忠厚的儒生一般,不过随随便便站在栅门之外,却给人虎踞龙盘的感觉,非同小可。

    女子面容娇柔,美是极美,只可惜双目含煞,一眼望去倒是不愿再多看,身上的肃杀之意或许不及冷冰,倒也不弱于牧天狼将士。

    余下男女都还年幼,犹是女子,怕是还没过落冠的年龄,好奇的探出头打量着栅门内牧天狼诸将,与身前女子面容有几分相似之处,若非姐妹,便是母女了。

    牧天狼中除了各营领将,余下可与武林高手一争高下的好手都在中军骑,此次随李落择旁路进东府。

    眼下越骑营诸将除了时危和赫连城弦,再无旁人可与来人一较高下。

    时危微微扫了周围一眼,来人并没有强行入谷,尚且不知道谷外将士生死,不便下杀手,随即平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我山寨?”

    “哦,不知两位英雄高姓大名?为何要在此处立寨?”中年男子扫了时危和赫连城弦一眼,朗声笑道。

    “怎么,尊驾是官府中人,还要管我等安身之处?”时危冷淡应道。

    中年男子拱手一礼道:“得罪了,我们并非官府中人,方才出言实属不该,还望两位英雄莫要见怪。

    我等并非有意擅闯贵地,只是在下有两名小徒,才疏学浅,不知江湖规矩,多日没有音讯,在下忧心逆徒闯祸,只好奔波搜寻。

    数日前得知行踪是在此山一带,查探之下,偶遇诸位豪杰所居之地,冒昧拜山,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第四百九十七章 江湖高人

    时危阴沉一笑,淡淡说道:“是么,原来是江湖高人,不过我这山寨简陋的很,还伏不下真龙,尊驾找错地方了。”

    “哈哈,这位英雄何必如此断言。”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栅门内虎视眈眈的牧天狼众将士,长笑道,“诸位英雄神光内敛,俱是江湖好手,许是在下见识短浅,尚不知东炎州还有这等藏龙卧虎之地,惭愧。”

    “明人不做暗事,你们遮遮掩掩,栅门里虽有几个寻常乡民,但剩下的人一望就知是虎狼之辈,藏身于此,定是另有居心。”男子身旁冷艳女子寒声说道。

    “如此看来,我就算说寨中没有尊驾所要寻找之人,只怕诸位也是不信了。”

    女子还要再说,男子微微踏前一步,温颜笑道:“冒昧拜山已是得罪,我等岂能咄咄逼人,若是没有那就算了,冒犯之处还请宽恕则个,我们这就离去。”

    说罢转身竟要离谷,不单是牧天狼众将,同行三人亦是一脸诧异。

    时危暗呼了得,如此以退为进,却逼得牧天狼不得不应招。

    正伤神之际,赫连城弦朗声喝道:“来去如意,哼,只说侠者以武犯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难不成阁下以为这里是尊府后花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待如何?”女子动怒,凤目含威,冷冷的望着赫连城弦。

    赫连城弦一声长笑,提气纵身闪出栅门外,冷喝道:“阁下是如何入山的?”

    “哦,此山有名有姓,我倒不曾听闻是谁家之物,你们来的,我们自然也来的。”

    赫连城弦抽出长刀,沉声说道:“诸位虽是武艺高强,但若是能这般轻易入山我却不信,既然有言不必再遮遮掩掩,何苦这样表里不一。”

    “你!”女子杀气一显,娇叱道,“倘若是说山外那些暗哨,大可不必为难了,你们出谷收尸就好。”

    时危和赫连城弦脸色皆是一变,赫连城弦狂笑一声道:“好,好,好的很,倘若谷外有一人丧生在阁下手中,不论何时何处,我必取尔等性命。”

    女子笑道:“以你的身手还办不到。”

    说罢扫了一眼栅门内牧天狼众将,冷笑道,“就算人多些,一样如此。”

    栅门大开,时危当先走了出来,牧天狼诸将列阵,一股肃杀之气骤然荡开。

    男子眼中神色一凝,颇有惊疑之色,却没有惧意,依旧谈笑如昔道:“看来我们想走走不了的。”

    “师兄,何必和他们客套,他们鬼鬼祟祟就知道是别有用心,十有**是流寇同党,我们杀进去一看便知。”女子冷冽说道。

    男子苦笑一声道:“你啊,火气还是这般大,倘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就不必徒增杀孽了。”

    “哼,就算不是,他们行迹叵测,难道就放任不管了么?沿途所见,只怕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男子甚是为难,眼前诸人确属可疑,但倘若真与此行之事无关,确也是无谓莽撞了些。正在男子苦恼之时,时危阴寒回道:“果真了得,视我等如无物,这些话尊驾最好是能杀入我山寨之中再说也不迟。”

    女子讥笑道:“你们人多又如何,殊不知当年大甘之中就有一人曾独守险关,困死数百贼寇,我们虽不敢说可与江湖高人比肩,但也无惧效仿一二。”

    时危和赫连城弦早已知晓眼前来人多是林百鸣与许黛盈二人师长。

    只是隐于谷外的牧天狼将士凶吉难辨,军中有令,将士如一,倘若将士丧命于此,以牧天狼军法而论,便是缉拿论罪。

    时危二人这才不便与来人相认,如果等到得知晓消息之后就不好做定夺,免得于情难辨。

    方才女子言语之中,谷外众人已然殉难,兼之来者气势遮天,若是旁人还好些,可惜却是遇到了纵横沙场的牧天狼越骑营,如此能忍得下这口恶气,便是隐忍如时危也动了肝火。

    此事倘若不能给牧天狼一个交代,纵是李落不罚,只怕自己也难以厚颜留在军中了。

    “有胆识,且瞧瞧阁下的口舌工夫是否抵得上七指擒纵的武功,看刀。”

    赫连城弦长啸一声,长刀电闪而出,迅若奔雷,只攻无守,竟是有一刀两断之势,罩向女子胸腹要穴。

    这一刀,鬼魅阴柔处不及李落,杀伐狠烈处亦不及冷冰,只是另有一股一往无前、非死即伤的气概。

    时危见罢连连点头,赫连城弦在军中时没少在李落刀下吃苦头,如今终是初现刀法大家端倪。

    长啸声显,牧天狼悄然变阵,女子并未察觉,如此一刀早已引去心神,纵然自负武功高强,也能瞧见赫连城弦出招之际的三处破绽。

    只是刀势来的太急太凶,纵有破绽也被刀势笼罩其中。

    女子暗赞一声,素手一扬,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支软鞭,绕开刀劲,击向赫连城弦背上要穴,认穴之准,骇人听闻。

    赫连城弦似未所觉,刀势不减,攻势更烈,竟有两败俱伤之意。

    这时,场中突然传出两声疾呼:“住手。”

    语未落,场中骤变,时危掌中长枪如出洞灵蛇,挑开击向赫连城弦背上要穴的软鞭。

    只是长鞭难测,虽被长枪荡开,鞭梢却还是击在赫连城弦背上,入目已是映红,好在避开了死穴。

    赫连城弦神色如故,长刀更快三分,便要将女子斩落刀下。

    一旁男子脸色大变,飘忽闪出,探出两指点在刀锋上。

    赫连城弦只觉一股厚重内力倒卷而上,刀势偏了一偏,女子急忙闪身避开,只是衣衫还是被刀气划出一个尺许长短的裂口,若是避的晚些,或是男子出手再迟一步,恐怕便要血溅当场。

    待到此招过罢,这疾呼的住手二字才将将落地,栅门内疾驰而来两人牧天狼众将士并未阻拦,正是林百鸣和许黛盈。

    扬声呼喊之人一是林百鸣,另有一人却是中年男子。

    女子脸色一白,难以置信的望着破开的衣衫,羞红之色一闪即逝,怒气暴显,便要再出招,男子低喝道:“住手,退下。”

第四百九十八章 武侯连弩

    女子一愣,这中年男子鲜有这样声色俱厉的神情,一时滞在场中,呆呆望着中年男子。

    “师父,师娘,时将军,赫连将军,都住手。”林百鸣一脸惶急,奔到场中,待见到两人俱无大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师娘,你受伤了!”许黛盈娇呼一声,关切之意显于颜表。

    “二师兄,三师姐,你们怎么在这里?”男子身后的年幼女子惊诧柔声问道。

    女子恼色一闪即逝,愠怒的看了场中诸人一眼,整了整被刀气破开的衣衫,强自压下心头怒气,似如择人而噬的灵兽一般,竟有一言不合便要再战的意味。

    时危低声问道:“怎么样?”

    “不碍事,他有留手。”赫连城弦横眉而立,状若天将,冷冷的看着男子一行诸人。

    中年男子扫了林百鸣和许黛盈一眼,两人急忙躬身一礼,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踏前一步,温声说道:“原来是我们误会了。”

    赫连城弦冷哼一声,不曾接言。

    女子凤目煞气暴涨,寒声说道:“误会什么了?”

    男子洒然摇了摇头道:“师妹稍安勿躁。”

    说罢微微一顿,望着时危和赫连城弦,沉声说道,“两位不是域外来人。”

    林百鸣一愣,连忙回道:“师父,时将军和赫连将军与东炎州流寇不是一路,前些日子若非两位将军搭救,我和师妹只怕难再见到师父和师娘了。”

    “将军刀法正气迫人,是我大甘一脉,与在下所见域外敌寇大是相异。

    原本见将军行迹诡秘,以为是别有企图,徒然冒犯,实属罪过,裴代扶向诸位赔礼了。”男子说罢长身一揖,诚颜应道。

    “你以为我们是犯边流寇?”

    “正是。”裴代扶汗颜回道,“不知将军来路,这才出此下策以武相试,确是我等鲁莽了,如小徒所言,两位将军于我等实有厚恩,如此行事,裴某更难心安,还望将军见谅。”

    “无须诸位高人降尊叙言。”赫连城弦长刀横扫,冷声说道,“我谷外将士可安在?”

    女子见赫连城弦杀气不减反增,怒道:“我们都赔礼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赫连城弦哈哈大笑,只是神色更见冰冷,一字一句道:“若是我帐中将士死伤一人,你我不必客套,唯战而已。”

    女子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我师兄何等身份,都说是误会了,你们还要再战,难道以为我们真的怕你不成,阁下纵然人多势众,又能奈我们如何?”

    “师妹,不可造次……”裴代扶话音未落,只听时危阴寒说道:“尊驾好大的口气,且看看我们有没有这等能耐,列阵。”

    随着时危一声沉喝,牧天狼将士翼展而出,成半月之形,将裴代扶诸人围在其中。

    女子面见不忿,方要出言相讥,突然听见身侧裴代扶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凝声呼道:“武侯连弩!?”

    女子一怔,亦是吃了一惊,急忙望了过去,只见诸将士掌中皆拿着一把机括连弩,箭矢森寒,似如毒蛇一般盯着场中诸人,粗略望去,不下百余。

    女子色变,玉容渐失血色,这才知晓眼前两将非是无的放矢。

    裴代扶神色一紧便即展开,若是时危有意出手,该是不会如此作态,只怕也是恼了师妹语出伤人,从容一礼,沉声说道:“两位将军暂且息怒,谷外众将只是点了穴道,暂且行动不便,并未伤了一人。”

    林百鸣急忙出言相劝道:“时将军,赫连将军,我师父向来言出九鼎,不会伤到帐中将士性命的。”

    时危脸色转和,淡淡应道:“如此最好。”

    “师娘……”林百鸣刚要出言,瞥见女子一脸怒意,骤然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噤若寒蝉,垂首静立一旁。

    女子银牙紧咬,恨恨的说道:“回去再教训你们两个。”

    林百鸣垂首丧气的陪在下首,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声。

    谷外传来几声怪异却又轻灵的鸣啸之声,赫连城弦听罢,这才缓了缓戒备肃杀之气,与时危相视一眼,时危扬了扬手,牧天狼诸将放低了几分连弩所向之处,只是阵列未动,依旧将诸人围在阵中。

    时危淡然应道:“看来确如尊驾所言,谷外将士未有死伤。”

    裴代扶眼中讶色一闪而过,不过一刻光景,竟然已探知山外动静,这些人行迹缜密迅捷,远胜寻常大甘部众。

    裴代扶疑声问道:“敢问将军是大甘何部军中?”

    时危不置可否,岔言应道:“我们名不见经传,说出来诸位也不知道的。”

    女子回头看了林百鸣一眼,林百鸣急忙说道:“师娘,两位将军从未向我说起过,我也不知……”

    女子忿然打断道:“待了这么久什么都不知道,回去面壁三年。”

    林百鸣一脸苦色,张口结舌,甚是可怜的望了裴代扶一眼。

    裴代扶温颜笑道:“师妹,不怪鸣儿,两位将军定然有军令在身,鸣儿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语落微微一顿,歉然接道,“两位将军,还请命人引小徒一行,这就解开谷外将士穴道,麟儿,你随将军出山一趟,我等理亏在先,凡事以礼,知道么?”

    身后少年恭声领命,抬头看着时危和赫连城弦二人。

    时危轻轻点了点头,阵中疾步而出两将,和唤作麟儿的少年出谷去了。

    裴代扶赞道:“进退有据,内外呼应,将军麾下定是大甘劲旅,裴某有幸得见亦是不虚此行,我等失礼在先,不知要怎样才可得将军谅解?”

    女子眉头一皱,正要出声,裴代扶大手一挥,止住女子,坦坦荡荡的看着时危和赫连城弦二人。

    时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岂敢,尊驾不都说只是误会了么,如今误会消解,我们怎好再说什么。”

    女子颇是反感时危阴森算计的模样,扬声说道:“师兄,两位将军既有要事,我们就不要再添乱了,我们也早些回去吧。”

    裴代扶无奈苦笑,这等话自己却是说不出口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 误会消解

    林百鸣一脸难色,只是看着女子冷若冰霜的玉容,嘴角抽搐微动,唯唯诺诺,一时不敢应言。

    女子瞧着林百鸣,不知怎地,今个越瞧越生气,迁怒道:“想说什么就说,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般模样成什么体统!”

    林百鸣一惊,扫了一眼时危和赫连城弦,只见两人宛若事不关己一般,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似是讥讽,似有惋惜,瞧在眼中总归是杂味难消。

    林百鸣心头气息一涌,沉声说道:“回禀师父师娘,鸣儿已答应了时将军和赫连将军要随他们前去东炎初阳,荡清流寇,请恕鸣儿不能遵师娘之命了。”

    说罢心头一轻,缓缓的却又小心翼翼的吐了一口浊气。

    女子寒声喝道:“你可想好了?是不是黛盈也应下来了?”

    许黛盈低声回道:“是,师娘。”

    女子玉容瞬间冰结霜落,林百鸣虽有惧意,眼神却是清澈,朗声应道:“师娘,请恕鸣儿违命之罪,此间事了,鸣儿回师门面壁三年,不得师父师娘准许,再不踏足江湖一步。”

    女子冷冷的看着林百鸣,良久无言,林百鸣背心发寒,险些就要支撑不住。

    一旁年幼少女细声轻唤道:“娘……”

    突然,女子破颜一笑,宛若夏夜悠风下静处的一株昙花,乱了方寸明暗,惬意绽放,清香自在。

    女子脸上寒色倏忽冰消,柔声责备道:“这样才不枉我和你师父一番教导,男儿立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应诺,便要践行,哼,不用面壁三年了。”

    林百鸣呆呆的望着娇艳如花的师娘,喜极而泣,眼眶竟然湿了些许,一时百感交集,半晌说不出话来。

    时危和赫连城弦面面相觑,只瞧着林百鸣当日立于栅门时淡漠生死的雄姿英发,竟然有这等惊惧神色,恐怕平日里没少受这师娘的罪责。

    女子厌恶的瞥了林百鸣一眼,冷哼道:“哭哭啼啼,羞也不羞。”

    林百鸣大窘,脸色涨红,裴代扶温颜笑道:“好了,你师娘最是通情达理。”

    女子瞪了裴代扶一眼,没好气的别过头。

    裴代扶豁达一笑,索性直言道:“将军既有肃清贼寇之意,小徒又许诺在先,裴某难辞因果,若是将军不嫌弃,我等愿添为将军帐下一卒,一则是为方才之过,二则也为两州百姓谋些太平。”

    时危哈哈一笑,躬身回礼道:“我代两州百姓谢过裴大侠援手之德。”

    女子哼了一声,低语道:“前倨后恭,奸猾之辈。”

    声音虽小,却恰恰落入时危和赫连城弦耳中,时危神色如昔,赫连城弦脸色一红,咋了咋舌,闷声无语。

    裴代扶皱眉看了女子一眼,女子已早早转过头去。

    裴代扶苦笑一声,却也是无可奈何。

    裴代扶深知其妻性子,如今好不容易寻到林百鸣和许黛盈,怎也要两人平安归去才可安心,既如此,倒不如留在此地最好。

    赫连城弦做不来时危这般模样,抱拳一礼,便算罢了。

    女子看了赫连城弦一眼,方才交手赫连城弦中招负伤,想说什么,只是性子要强,又不愿说出口。

    许黛盈知晓女子心思,抿嘴浅浅一笑,低声说道:“赫连将军,你流血啦,一会我替你敷下伤口吧。”

    赫连城弦展颜笑道:“没关系,久在行伍,受伤也是寻常,不打紧的。”

    女子冷声说道:“不识好人心。”

    赫连城弦似是斗气一般,亦不理睬女子,扬声喝道:“撤阵。”

    女子俏脸阵青阵白,瞪着赫连城弦,险些咬碎银牙。

    林百鸣瞧着赫连城弦这个样子,隐隐竟有几分痛快,骤然醒觉过来,偷偷瞧了女子一眼,见女子只是留意赫连城弦,这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谷中。

    裴代扶诸人暂且安顿下来,时危言辞之中对居所简陋甚为惭愧,连称得罪,多少让冷艳女子脸色和缓了几分。

    诸人闲谈几句,裴代扶原是初阳州一派掌门,名唤初阳门。

    裴代扶谦称初阳门只是小门小派,不过既然敢以初阳为名,兼之众人都是武功高手,裴代扶一身艺业更是深不见底,从容拂开赫连城弦一刀尚且不曾全力而为,便知这初阳门实则是一州武林翘楚之列。

    只不过这个初阳门人丁颇是单薄,二弟子林百鸣,三弟子许黛盈,随牧天狼将士前去解穴的少年唤作谷放麟,排行第五,年纪最小的女子是裴代扶与夫人秦雨涵的爱女裴伴姝。

    另有一个大弟子长于江湖之事,已能独当一面,和门中四弟子另有旁的事,此番不曾同行,门中上下不过就这几个人。

    时危客套几句,不便久留,告辞离去。

    等到时危离开营帐,林百鸣微微侧身张望了一眼,低声说道:“师父,帐外无人看守,前几日徒儿在时,帐外都有营中将士暗中监视。”

    “哦,是么。”裴代扶轻轻一笑道,“怪不得他们,你行事谦和,少有与人动怒,我猜定是盈儿待不住了,闯过帅营吧。”

    许黛盈俏脸绯红,颇显羞怯。

    裴代扶见状沉声责道:“盈儿,日后行事万不可如此冒失,凡事多思量,知道么?”

    “嗯,盈儿记下了。”许黛盈乖巧应道。

    “他们如今为没声又撤去帐外将士了?”林百鸣不解问道。

    裴代扶和颜说道:“若是无法拦阻我等离谷,索性这样明月入怀,纵然无人监守,却更难叫人不辞而别。”

    “哼,堂堂一军之将,竟然是这等奸狡小人。”秦雨涵郁气难消,忿然说道。

    “哈哈,师妹消消气,为将者,洞悉天时地利,尔虞我诈、应势而为也是寻常。

    这两个人性格迥异,但进退无间兼又生死相依,武功也不弱,方才明知你我入山缘故,依旧隐瞒不言,以将士生死为先,这等人物就算有争执我们也不好埋怨。”

    “那个时将军诡计多端,最爱算计旁人,师娘说的一点都不差,就是个奸猾之辈。”许黛盈忿忿不平道。

第五百章 猜猜来历

    秦雨涵宠溺的拉着许黛盈,柔声说道:“可是受了委屈?”

    许黛盈偷偷打量了林百鸣一眼,细声回道:“还好有师兄在的。”

    秦雨涵见许黛盈这般女儿模样,神情甚是怪异的看着林百鸣,林百鸣暗暗一惊,忙不倏岔开言语道:“师父,你瞧出他们的来历了?”

    裴代扶有意考究爱徒眼力,和颜回道:“百鸣,你猜猜看。”

    林百鸣沉吟半晌,字斟句酌道:“徒儿观谷中将士行事井然有序,遇事不乱,当日击杀流寇时更是狠辣决断,定是久战之师。

    只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时危与赫连城弦之名,徒儿细细思索,但也没有想起来,或许真如他们所言名声不显,还请师父解惑。”

    裴代扶悠然说道:“百战之师确是不假,江湖中人少有与官府兵将相识,你不知道他们来历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识人之术未必只在明处,倘若一叶蔽目就是你粗心了。”

    林百鸣急忙一礼,恭声应道:“鸣儿谨记师尊教导。”

    秦雨涵瞪了夫君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别在徒儿面前卖关子了,你倒是说说,哪里有破绽?”却也是对谷中将士来历生了兴趣。

    裴代扶哈哈一笑,也不着恼,望着许黛盈含笑说道:“盈儿,你瞧出什么?”

    许黛盈轻声说道:“师父,那我说啦。”

    裴代扶嗯了一声,面有期许。

    许黛盈见林百鸣亦是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心中微微一颤,长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师父,师娘,盈儿觉得他们好像是别处来的。”

    裴代扶眼中一亮,点了点头,示意许黛盈直言无妨。

    “营中将士虽然隐去平日衣着,不过盈儿瞧着他们指节干涩,都有厚茧,面容上也有风沙的痕迹,这些人似乎善于骑兵作战,我猜该是大甘北府或是西府的兵将,大甘别处少有这样的骑兵精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啦。”

    裴代扶连连点头,赞许道:“盈儿细心,虽不中亦不远矣,百鸣,日后倘若离了师门要多留心些。”

    许黛盈一惊,急忙望去,林百鸣却是坦荡,虽有羞色,并无嫉恨之心,闻言应道:“是,盈师妹心细如发,我远是不及,日后要向师妹多多请教。”

    许黛盈惶急摇手,不愿胜过林百鸣。

    裴代扶笑道:“你行事稳重,论思虑万全胜过盈儿,日后行走江湖,你们两人要相辅相成才好。”

    两人齐声应是,相视一笑,许黛盈俏脸一红,轻轻低下头去。

    秦雨涵不耐烦的喝道:“没有旁人,你夸奖他们作什么,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

    裴代扶干咳一声,知晓刚才出言喝止,秦雨涵心有芥蒂,出口气罢了。

    随即正颜接道:“盈儿言之有理,大甘中除了劲旅定北军和如今显赫一时的西府牧天狼,为师确是想不出哪里还有这样的精兵强将。

    武侯连弩,出手不下百余,如此手笔,我险些以为是卓城禁军,不过除了皇城禁军之外,倒是另有一军也有这样的雄厚财力。”

    “啊!?”林百鸣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的望着裴代扶。

    “师兄,是谁?”余下三子催促问道。

    林百鸣望着裴代扶,沉声说道:“除了西府牧天狼外,大甘再没有其他人能有这样的声势。”

    裴代扶眼中神芒连闪,慨然叹道:“正是牧天狼。”

    说罢微微一顿,道,“大甘精锐只在西北两地,不过北有蒙厥虎视眈眈,朝廷不会轻易命定北军南下。

    如今西域安定,调兵遣将容易些,若我所料不差,谷中将士定是牧天狼帐下将士。

    我还说谷外怎么会有这般玄奇的布阵之法,暗哨排布竟然能将六分梅阵、烟锁阵、七星阵合而为一,端是了得。”裴代扶连声赞道。

    “有这么厉害么?”裴伴姝拨弄了一下鼻尖,半信半疑道,“看着也是平常的很呀。”

    “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如果不是你齐师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曾煞费苦心指点我和你娘阵法,要不然只怕是举步维艰,就是到现在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近了栅门数十丈时会被暗哨瞧破行踪的。”

    裴代扶展颜接道:“其实还有一事。”

    裴代扶见几人尽都凝神望着自己,轻笑道,“百鸣说起谷中领将,一人唤作时危,另一人唤作赫连城弦,此语并非搪塞,牧天狼之中确有这两员猛将。

    只不过三年前大甘九皇子率兵西征,西府连战连捷,牧天狼军中呼察兄妹、大将刘策名声在外,倒将旁人遮掩起来。

    殊不知当年定天王的西征大军与狄侯率部兵合一处,麾下猛将如云。

    狄侯帐下云无雁、周临寒几将皆是万中无一的良将,其中就有时危和赫连城弦之名,只不过名气不如呼察靖和牧蝉郡主大而已,倘若以才识而论,只怕未必输于这些人。”

    帐中骤然一沉,纵然初阳门誉满江湖,但乍闻同行诸人竟是大甘牧天狼,也禁不住收敛了几分意气。

    裴代扶侧目看了秦雨涵一眼,轻声说道:“方才赫连将军说的话实是不假的,倘若我们真的错手伤了营中将士性命,大甘虽大,只怕再无初阳门容身之地。”

    秦雨涵一时语塞,想辩解几句,只是念及如今牧天狼的声势,实难敢言可与牧天狼争雄。

    “牧天狼军中高手猛将如云,这趟来东府,妙,妙哉。”裴代扶击节赞道,豪气干云,却有与牧天狼诸人争强之念。

    帐中几人感同身受,意气风发,只是倘若知道这些武侯连弩出自牧天狼术营之手,又该是怎般动容模样。

    时危与赫连城弦倒不觉得牧天狼名声有多大,裴伴姝连日里在营中四处蹦跳,军中诸事都好奇张望,本性又纯良娇憨,牧天狼众将也颇是喜爱这个天真幼子,几日下来与营中诸将熟络起来。

    裴代扶有意为善,指点门中四子武艺时不曾遮遮掩掩,不过牧天狼诸将士却都避开。

    裴代扶暗赞一声,有空也指点营中将士一二,尽心尽力。

第五百零一章 七日之前

    秦雨涵技痒也一试身手,或许是性子使然,出手不留情面。

    好在牧天狼军中有呼察冬蝉的先例,诸将若是败下阵来,倒不觉面子上挂不住,尽都虚心请教,却让秦雨涵颇是赧然,更加的尽心竭力,不弱了指点门徒之时。

    不过牧天狼诸将总归是心高气傲,怎能在一美艳女子手下接连败阵,赫连城弦出言邀战,秦雨涵仍旧还在恼怒当日赫连城弦破衣之辱,爽快应下。

    谷中,泾渭分明。

    牧天狼将士居右,初阳四子居左,摇旗助威,犹是裴伴姝呼声最是清脆,喜形于色,雀跃不已,好在是山谷腹地,声响难以及远。

    看着场中二人出手过招,裴代扶和时危远远相望,神色甚是悠闲。

    突地,裴代扶眉头一皱,愠声说道:“这……”

    时危哈哈一笑道:“不妨事,让他受挫也是好。”

    裴代扶摇头苦笑道:“内子就是性子太过争强好胜,平日里行走江湖得罪了不少武林同道。”

    时危目不转睛的望着场中二人,闻言接道:“这有什么,倘若众人皆无棱角,天下事何来公义可言,你我从生至死也没了对手,此生可是遗憾的很。”

    裴代扶一愣,时危展颜笑道:“无意之言,裴兄不必往心里去,凡事也该要有度,不可一概而论。”

    交手三十余招,赫连城弦渐落下风,刀势渐渐被秦雨涵鞭影笼罩其中,不过赫连城弦危而不乱,刀气纵横,虽是守多攻少,不过每每反击便是精绝杀招。

    秦雨涵凝神应变,若想求胜,不是数招就能见功的。

    场外裴伴姝最为高兴,欢呼叫道:“娘,娘,再快些,赫连哥哥要输啦,你看,你看,赫连哥哥,我娘的鞭子碰到你肩膀啦,你输啦。”

    见赫连城弦充耳不闻,手中长刀丝毫不见散乱,攻守如故,便鼓起香腮道,“赫连哥哥赖皮。”

    惹得众人大笑不已,许黛盈急忙捂住裴伴姝朱唇,低语几句,裴伴姝甚是不服气,不过亦有半刻光景不再娇呼出声。

    只是过了半刻又脆声呼喊起来,只是此次竟然是替着赫连城弦呐喊助威。

    裴代扶一脸无奈,苦笑道:“让将军见笑了。”

    时危莞尔笑道:“性情中人,自在,了得。”说罢随口问道,“裴兄这次在东炎州沿途可有什么听闻?”

    “一路上所闻所见都是域外流寇如何肆虐乡里,官府守将连战连败,东炎初阳两州溃不成军,如今两州有八成的府郡都被流寇侵占,百姓流离失所。

    哎,入目所见,尽是惶惶不可终日。

    对了,还有一事,裴某入山前曾听江湖同道说起过,前些日子东炎州流寇搜刮的一批财物被一批草莽英雄所劫,据闻数目还不算小,惹得东炎州贼寇四处围堵,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哦,还有这等事?嘿,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不管是太平盛世,还是烽烟四起,落草为寇总归不是什么善事。”裴代扶黯然叹息道。

    突地,时危身躯一震,蓦然回头望着裴代扶,疾声问道:“这是几日之前的事?”

    裴代扶一怔,仔细思索,沉声说道:“该是七日之前,时将军,可是有什么蹊跷?”

    时危喃喃自语道:“七日,七日,怎会这般巧。”

    说罢抬头看着裴代扶,眉头紧锁,疑虑回道,“或许是我猜错了,只是这七日时机太过巧合,须得小心为上。”

    裴代扶心中一动,隐约猜出几分。

    时危扬声喝道:“城弦,秦女侠,请两位罢手。”

    裴代扶亦沉声传音道:“师妹,收招吧。”

    两人闻声各自收招,一番争斗下来,却是嫌隙尽消。

    赫连城弦微微调息已见枯竭的内劲,讶然赞道:“秦女侠好武功,我不是你的对手,这条软鞭灵动非常,似如活物,实在是了得,小将佩服。”抱拳一礼,诚心诚意说道。

    秦雨涵面颊上亦有汗意,少见坚韧如赫连城弦之辈,如此逆境下百折不挠。

    由衷称赞道:“赫连将军言重了,你的刀法很好,不过根基稍稍浅了些,刀法该是另有高人指点,只是还不曾悉数融会贯通,略有瑕疵,再有几年必将大成。”

    赫连城弦朗声笑道:“多谢夫人宽解,等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说罢扬声问道,“时大哥,出什么事了?”

    时危与裴代扶联袂而至,裴代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秦雨涵或有变数。

    秦雨涵狐疑的望着时危和裴代扶,一脸茫然不解之意,牧天狼诸将也是一头雾水。

    时危扫了众将一眼,沉声说道:“东炎州有变,营中将士整装待发,若收到消息,即刻行军。

    前锋探马斥候,一刻之后至中军营帐,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虽不知变故是什么,但军令既已传达,群豪遵令而行。

    牧天狼众将士各自散开忙碌,方才的闲散逍遥荡然无存。

    初阳诸子暗自咋舌,收放自若,纵有不测之事,营中将士却看不见紧张之意,沉静自如,似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喜意。

    “还请裴兄稍做准备。”时危拱手一礼道。

    “好说,江湖人惯了四海漂泊,去留随意,不会误了将军时辰。”

    “多谢裴兄。”时危无暇客套,匆忙告辞一声,和赫连城弦返回营帐。

    自时危传令一刻起不足六个时辰,探马得信,果然不出时危所料,东炎州有变。

    天色将晚,谷中诸将连同初阳诸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流离乡民口中的保命谷,没入虫鸣花语的夜色之中。

    东炎州,萍乡府。

    一行人不疾不徐的奔行在山间野地之中,看着有些零散,盘延百丈上下,竟是一支马队。

    马队之中散落数十辎重,车痕入土很深,所载之物甚是沉重。

    队伍中众人一脸风尘,显是奔波了很久,粗略看去和寻常行商一般,不过若是细心探究便可瞧见诸人神光内敛,顾盼生威,都是内家高手,也就只有如此,才敢在这个时候行走在东炎州中。

第五百零二章 小陵关外

    行列前端,骏马上端坐一个清秀男子,凝神望着远处群山,几骑相随其后,错落有致。

    “再有三百里就到陵山余脉了。”男子淡淡说道。

    “是,大将军,出了小陵关就是陵山,也不知道武将军赶到了没有。”一骑沉声应道,正是牧天狼中军骑倪青。

    此行众人正是李落诸人,牧天狼奉旨东征,李落率军先行一步,帐下中军骑倾巢而出,没有知会沿途州府,隐去行迹,悄然潜入东炎州,一探域外流寇虚实。

    等到了东炎州,入目境况已是千疮百孔,盗贼横行,不单只是域外流寇,竟然还有不少大甘中人趁火打劫,为祸乡里。

    众将看在眼中极是愤慨,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唯有视作不见。

    李落遣军中高手四下查探,奔行数府,探知茉府藏有流寇劫掠来的财物。

    和沈向东商议一番,中军骑扮作草莽山贼,伏杀流寇,抢下流寇搜刮而来的财宝,连破数军,疾行而出,北上陵山山脉之中,引蛇出洞。

    另命冷冰与李缘夕暗中出手,刺杀敌军数员将领,激怒流寇围追来犯。

    不过让李落意料不到的是冷冰和李缘夕杀意之重,险些将茉府贼寇领将悉数杀尽,好在这些流寇颇是凶悍,不曾被冷冰和李缘夕杀寒了胆,反而是依计追杀过来。

    七指擒纵翟廖语大展身手,沿途所经过的道路上虽有众人刻意掩去踪迹,但总能留下蛛丝马迹,远远引着流寇敌兵,向陵山而来。

    “步兵虽慢,但也不会差了多少,付将军与武将军遥相呼应,若是武将军还没有进陵山,付将军自会传信我们知晓的。”沈向东和声应道。

    倪青转头望了望身后远处,皱眉道:“就怕这些流寇找不着我们。”

    沈向东展颜笑道:“这个大可放心,有翟大侠在,流寇想找不到都难。”

    翟廖语醉意朦胧道:“怎么,倪青,你怀疑我的追踪之术?

    武功我不敢说,这追踪觅迹和酒量若是有人敢称第一,翟某第一个不服,怎样,你我赌一坛美酒?”

    倪青挠头苦笑道:“这个还是算了,翟大哥,这一路我可是没少给你打酒。”

    众人齐声大笑,李落莞尔笑道:“不和翟大哥作赌是明智之举,我们北上陵山,流寇紧追不舍,只看敌兵尾随追杀了数百里都不曾错了方位,敌兵之中当是也有精于追踪之人,不过恐怕是算不到翟大哥罢了。”

    众人仪态悠闲,身后纵然有追兵却也不放在心上。

    沈向东沉吟道:“连日疾行,流寇该猜到我们是要入山,如果想截住我们,小陵关外便是最后的机会,倘若错过,只怕流寇不会再犯险北进。”

    “余下三百里且等一等他们。”李落轻声说道,眉宇之间却闪过一丝忧色。

    沈向东见状问道:“将军可是忧心小陵关?”

    “嗯,小陵关现在尚有大甘将士把守,倘若在小陵关走漏风声,此事只怕前功尽弃了。”

    说话之间,一骑远远疾行而来,正是钱义,见到李落诸人抱拳一礼道:“大将军,有山贼设伏,被中军将士杀伤过半,余下逃入山中去了。”

    “穷寇莫追,留着他们也好将我等行迹告诉身后追兵。他们相距我军多远?”

    “探马回报,百里开外,约一百五十里。”

    李落抬头看看天色,轻声说道:“明日戌时便决生死。”

    “末将遵令。”钱义颔首示礼,策马殿后。

    “可惜追兵少了些。”李落叹息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展颜道,“我贪心了。”

    “哈哈,不算少了,此番尾随我们来的敌军有万余之众,若是枢密院密报无错,算起来有东炎一州犯边敌寇三成有余,看来劫的这些财物确是碰到他们的痛处了。”

    “也多亏了冷公子和李姑娘杀了他们好几个头领,嘿嘿,现在这些贼寇可是憋着一肚子火气呐。”倪青怪笑道。

    “怒而不怯,勇而无智,域外蛮夷,不堪一击。”倪白不屑道。

    “哈哈,倪将军豪气过人,不过不到终局不可掉以轻心,啧啧,倪将军,不如你我也赌上一局。”翟廖语笑道。

    倪白一怔,醒觉过来,连忙回礼道:“多谢翟大侠指点,是我输了,此战过后,我定当替翟大侠打上一坛好酒。”

    “我可没有指点你,哎,哪有不赌就服输的,不过酒还是要打。”翟廖语眨着眼睛怪模怪样的说道。

    楚影儿实在瞧不过去,冷声说道:“你少喝些。”

    翟廖语打了个哈哈,只当作不曾听见,哼着不知哪个地方的山野小曲,悠悠哉哉的抬头看天,似是醉了过去。

    李落转头看了翟廖语一眼,微微一笑,不曾多言。

    翌日清晨,小陵关。

    西域雄关司空见惯,眼前小陵关委实是小了些,城门高不过三丈,城头已残败不堪,一支瞧不出色泽的军旗松散歪斜的立在城楼前,一如这倚着旗杆昏昏欲睡的守关兵卒一般,无精打采。

    关门紧闭,不见过往商旅,关门外背些阴凉之处三五成群的坐着些衣衫褴褛的乡民,尽都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看似是逃难而来的东炎州流民,被小陵关守将阻拦在外。

    李落扫了关外众人一眼,神色清冷如故,不显喜怒之色。

    流民见牧天狼众将策马而来,腰间更有刀剑利器,皆都心惊胆战,蜷缩一旁暗暗祈求平安。

    众人来到关门之前,朱智打马越前一步,扬声道:“有人么?请开城门。”

    过了许久不见回音,冷冰大是不耐,寒声说道:“不过三丈,何须费神?破开城门就是了。”

    中军骑几将瞠目结舌,李落低声说道:“还不到破门而入的时候,此处人多眼杂,莫要张扬行事。”

    冷冰冷哼一声,却也不再一意孤行。

    朱智提气呼道:“请将军打开城门。”

    “嚷,嚷什么嚷,大白天的就在这里喊叫,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急着奔丧么?”

    随着话音,城门护墙处探出一名兵将,面如瘦猴,没有几片血肉,耷拉着眼皮,斜眼瞅着城外李落诸人,这般居高临下之态,倒是映衬出几分倨傲之意来。

第五百零三章 动了贪念

    朱智一怔,抬头看了看兵将模样,淡然一笑,并未动怒。

    抱拳一礼道:“这位将军,我等欲借小陵关出关北上,还望将军打开城门,放我们过去。”

    兵将呲了呲牙,尖声说道:“放屁,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流寇的探子,跑到这里来哄骗本将军,爷瞧着你们尖耳猴腮,不是什么好东西,八成就是流寇乔装想混进小陵关。”

    “将军明鉴,我等实非流寇一路,原是东炎州炎中府人,逃难至此。

    贼子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为求生路万不得已之下只得舍家避难,有身册名碟为证,将军一看便知。”说罢,朱智从怀中掏出一个名册,双手呈上。

    兵将一滞,眼珠转了几圈,连着枯黄的眼皮动了几下,嘲弄道:“身册名碟,哼,谁知是真的还是假的,看你们哪像什么善类,赶紧滚开,惹得大爷兴起,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牧天狼众将大怒,就在这时,护墙内传出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丁甲,怎么说话呢,万一真是黎民百姓,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

    话音刚落,奸瘦兵将身旁多出一个人影,脑满肠肥,与这唤作丁甲的将士有天渊之别,一身铠甲歪歪扭扭的披在身上,遮了胸口,怎也掩不过状若水缸的腰腹。

    打量了城门下静默相待的牧天狼众人一眼,来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诸位乡亲莫要听丁甲胡言乱语,这时候东炎州正值多事之秋,我们也要小心行事,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朱智压下心头怒意,淡淡应道:“将军明察。”

    “你们打哪里来啊?”

    “炎中府。”

    “哦,瞧你们这一家子人丁还是不少,是做什么营生的?”

    肥胖兵将目光游离,扫了几眼城下马车,眼中闪过一丝贪念,舔着渗白的嘴唇,强作和善道。

    “我族中世代行商。”

    “是么,哈哈,好的很,好的很,行商好,行商好,比我们这些刀头舔血的粗人那是逍遥多了。”

    朱智见城门上两人依旧这般不阴不阳的模样,转头看了李落一眼,李落微微点了点头。

    朱智沉声说道:“将军,我等一路颠沛流离,若是将军恩准许我等入关,必有重谢。”

    “好说,好说。”肥满将士大喜过望,来不及掩去脸上的贪婪之色,双眼眯了起来,装腔作势道,“都是大甘子民,何必言谢,太客气了,我们这是却之不恭啊。”

    丁甲一旁赔笑道:“正是,张将军心胸那是慈悲的很,怎会为了这些俗物放任百姓不管,你们真是有眼无珠,太粗浅了。”

    张姓将士极是受用,干笑几声,神色颇是张狂。

    牧天狼诸将见城墙之上两人一唱一和,却无打开关门之意,俱是怒气难遏,冷冰索性闭上眼睛,收敛心头杀意。

    “将军,可否打开关门?”

    “自然是要打开的,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张姓将士打了个哈哈,咬文嚼字道,“你们一路北上,有碰着什么吗?”

    “将军是说流寇敌军么?我等一路甚是急迫,好在没有遇到流寇,若不然只怕到不了这里。”

    “那是一定的,不过到了我小陵关诸位大可安心,流寇再是气焰嚣张也不敢到小陵关来撒野。”张姓将士傲然说道。

    朱智嘲讽暗笑,脸上却无异色,赞道:“有将军镇守小陵关,贼子自是不敢捋将军虎须。”

    两人听罢皆都纵声大笑,似是夸赞朱智孺子可教,似乎是有几分谈笑退强虏的气势,只不过瞧在牧天狼诸将眼中,格外显得无知。

    张姓将士话锋一转,突地沉声喝道:“本将看你们都带着兵刃,绝对不是寻常商旅,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朱智诈做吃了一惊,急忙应道:“我等确属大甘子民,只是世道艰难,不得已才带了些兵器防身,如若不然,现今境况下谁敢出门啊。”

    “马车上装的都是什么?据实说来。”

    “回将军,都是族中带出的细软用度。”

    张姓将士眼珠一转,冷哼道:“你们还算老实。”

    说罢望着城下这数百之众似有疑虑,丁甲凑近张姓将士耳语几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正闭目养神的冷冰冷笑一声道:“无知,可笑。”竟是听到了数丈外两人的低语声。

    李落轻轻一笑,颇有些萧索黯然,清冷说道:“如此也好。”

    沈向东看了李落一眼,微微一叹,默然无语。

    “你们先在城外等着,待本将报与统领大人再做定夺,不过你们最好都安分些,要是心怀不轨,不要怪本将不留情面。”

    张姓将士听完丁甲密语,显已意动,冷声喝道。

    朱智拱手一礼,含笑应是。

    见城墙上二人隐去身影,翟廖语笑道:“朱将军好涵养,难为你了。”

    朱智笑颜接道:“倒不值得我们动气。”

    众人再无言语,过了约莫二刻光景,关门吱呀一声缓缓打了开来,奔出数百将士将李落诸人团团围住,看着还算是有几分模样。

    只可惜这些手握刀枪剑戟的士卒多是打量着众人身后的马车,于李落诸人却不怎么在意。

    领头一将暴喝一声:“解下兵刃,如有妄动,杀无赦。”

    朱智望向李落,李落轻轻扫了冷冰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几许,朱智上前与来将低声耳语几句,不着痕迹的塞过一张银票。

    来将阴森一笑,别有深意的扫了众人一眼,不再多言,大手一挥,喝道:“入城。”

    沈向东几人见状暗暗叹息一声,苦笑无语,若是守关的将士执意解下众人兵刃,或许还能有意放诸人离去,倘若只是像现在这样,恐怕已存了恶念杀心。

    牧天狼众将随守关将士缓缓入城,城外流民之中一个年逾半百的老者扑上前去,抱住一个将士鞋履,悲声喊道:“军爷,放我们过去吧,我们不是坏人啊。”

    士卒凶狠喝道:“滚开,老不死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么。”

    “军爷行行好,要不然,要不然让老朽的孙儿入城吧,他还不到十岁,不会是贼寇……”话音未落,就被士卒一脚踹开。

    士卒骂骂咧咧道:“找死,脏了爷的脚。”

第五百零四章 金银细软

    人群之中一阵骚乱,不知是谁大声喊道:“都是大甘百姓,凭什么他们可以进去,我们就不能进去?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士卒讥笑道:“你们要是也有金银细软,自然可以入关。”

    流民之中一片哗然,七嘴八舌的喝骂起来。

    领将之人甚是不耐,寒声喝道:“我就是天理王法,有人不服?”

    “我不服!”一个壮年男子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你们是大甘将士,不去保家卫国,反倒在这里搜刮民财,和那些流寇恶贼有什么分别?”

    “说的好。”领将阴笑一声道,“蛊惑人心,依本将看来必是流寇爪牙,死不足惜。”

    说罢探手取过身旁将士手中长矛,便要将说话之人刺死。

    就在领将尚未出手之际,突然眼前一花,不知何时,李落静静立在身侧,伸手按住领将已提起的手臂,淡淡说道:“于生于死,怎么可以用银钱多寡而定,乡民朝不保夕,将军何必再生杀戮。”

    领将大怒,正要扬声喝骂,牧天狼诸将皆肃杀冷冽的望着领将,倘若出言不逊,定要他血溅当场。

    领将话到嘴边,猛然瞧见李落清冷从容的神色,生生将欲出之言咽了下去。

    怒意一闪即逝,冷笑道:“哼,本将怎么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就让他们多活一刻。”

    说罢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殊不知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李落回头看了出言呵斥的男子一眼,男子还要再说,被身旁几人死命拉住。

    男子吐了一口唾沫,狠狠瞪了李落一眼,却是将李落也怀恨在心。

    李落轻咳一声,眼中倦意划过,轻声说道:“走吧。”

    小陵关,关内,屯兵校场。

    一将大马金刀坐在正中,盔甲倒是鲜亮,不过脸色苍白,眼肿鼻歪,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

    张姓将士躬身垂首立在一旁,四周兵将林立,将就着有那么一点肃穆之意。

    朱智环目一扫,低声说道:“有千余之众。”

    李落轻轻嗯了一声,牧天狼诸将神色坦然自若,统领大将微微愣了一愣,长身而起。

    大笑道:“稀客,稀客,竟是炎中府的世家豪族,本帅有失远迎,罪过,我说今个怎么喜鹊一直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哈哈。”

    场中守军将士皆都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却是恶心了些,似是饿狼望着一块肥肉的哀嚎声,刺耳的很。

    朱智含笑道:“多谢将军恩准我等入关。”

    “客气,客气了。”统领大将绕着李落几人转了几圈。

    瞧见李缘夕容貌,失魂落魄,许久才醒过神来,垂涎赞道:“好标致的人儿,听闻你们这些富商巨贾都圈养些个异族女子,本帅还不曾遇到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大甘女子。

    啧啧,这要是每日里搂着这么个妙人儿,就是神仙也不换。”

    朱智暗骂一声,轻笑道:“这位姑娘是我家公子义姐,并非如将军猜测。”

    “是么,那不也是一样,让本帅瞧瞧是哪位公子爷有如此艳福。”

    李落平声说道:“她是我义姐。”

    统领大将哦了一声,斜眼瞧了瞧李落,皮笑肉不笑道:“难怪,你这雏儿生的细皮嫩肉,定是娇生惯养,本帅倒是有心和你攀个亲,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说罢自觉风趣,仰首大笑起来。

    牧天狼诸将大怒,若得李落令下,便要将此人斩杀当场。

    李落淡淡回道:“将军位高权重,我等寻常百姓高攀不起。”

    统领大将连连摆手道:“放心,本帅不嫌弃就是了。”

    李落漠然一笑,摇了摇头。

    统领大将料不到李落这般断然,脸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莫非你是嫌弃本帅?”

    方才的张姓将士上前赔笑道:“大人,这姑娘说不定和他已有肌肤之亲,自然是舍不得的。”

    李缘夕身形一晃,李落轻轻拉住李缘夕手臂,李缘夕看了李落一眼,垂首不语。

    统领大将见此阴阴笑了一声,怪声说道:“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沈向东回头望了一眼,关门外散落几个兵将,在难民之中推推搡搡,不知又再搜寻什么。

    沈向东和声说道:“将军不问我等姓名么?”

    “着什么急,有的是工夫。”统领大将转到诸人身后,拍着马车,漫不经心的问道,“这里面都是什么?”

    “金银细软。”李落朗声说道。

    “哦,都是?”统领大将眼中一亮,急急问道。

    “马车二十一辆,俱是从东炎州带出的财物。”李落清冷应道。

    四周将士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一架车辕,倘若都是财宝,这是何等之巨,多少人穷极一生只怕也攒不出百之一二来。

    场中呼吸声骤然一重,只听得似如牛吟一般,方才尚且残存的几分冷颜肃穆早已不见,贪婪之色尽数挂在脸上。

    统领大将垂涎三尺,欣喜若狂,眼珠险些迸裂出来。

    半晌才勉强按捺住心惊肉跳之感,强作镇静道:“果然是商富大族,这些个财宝,本帅纵然半生戎马,只怕俸禄连半车都填不满。

    哪像你们这些人,不费什么力气就赚得琼楼玉酒,穿金戴银,这人的命就是贱的很,你们说是不是?”

    李落淡漠无语,沈向东扫了一眼关门处,果然已有士卒将城门紧闭了起来,牧天狼众人如瓮中之鳖一般,鱼在砧板,任人宰割。

    朱智淡淡一笑,没有接言,如今已没有闲情再与这饥鹰饿虎之人虚与委蛇。

    统领大将似未所觉,装模作样道:“说起来惭愧的很,本帅和麾下儿郎镇守小陵关这些个日子里,朝廷许久都不曾拨下粮饷,如今本帅的弟兄们还得饿着肚子戍守小陵关,稍有不慎,连命都得丢在这里,哎,愧对本帅的这些兄弟呐。”

    统领大将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没有离了车辕分毫。

    “你想要多少?”李落静静问道。

    统领大将一怔,没有料到李落这般识时务,眯着眼笑了起来,却故作忿然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本帅何等人物,岂能要这些黄白俗物?”

第五百零五章 有眼无珠

    张姓将士呵斥道:“有眼无珠,怎么说话呢,还不快给统领大人赔礼道歉。”

    朱智揶揄道:“如此说来是我等错怪将军了,多谢将军大德,我等没齿难忘,就此别过,还请将军珍重。”

    “慢来。”统领大将面色不愉,厉声喝道,“本帅可以不要你们的钱财,只是本帅手下这些兄弟总还得填饱肚子,你们就这样离去,那本帅又何必开城门?不识抬举。”

    朱智也不动怒,笑道:“啊,原是这个道理,受教了,还请将军明示。”

    “这个嘛,要看你们诚意如何了。”统领大将脸色缓和了几分,笑里藏刀道。

    “都给你如何?”李落漠然说道。

    “咦,你这小公子识相的很,本帅都舍不得……咳咳。”统领大将连声咳嗽,掩去脸上的尴尬之意。

    “留下钱财之后,我等是否可即刻离去?”

    “小哥儿急什么,你如此识相,本帅怎么也要尽尽地主之谊,不必忙在一时,多留几日再走也不迟。”统领大将口是心非道。

    牧天狼众将倦了再和这守关将士浪费唇舌,冷眼旁观,面露讥讽嘲弄之意。

    统领大将见场中诸人泰然自若,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之意,只是本性极是贪婪,怎舍得下眼前这些金银财宝。

    随即将心头的一丝疑虑抛之脑后,大喝道:“儿郎们,谢过贵客仗义疏财,人来,搬走。”

    “是。”兵将七嘴八舌的应道,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只恐晚了半步。

    “诸位,请吧。”方才迎牧天狼众人入城的将领冷声说道。

    李落没有传令,中军骑诸将静静站在场中。

    “快走,等登记过册后,自然就放你们离开。”将领极是不耐,皱眉斥责道。

    李落轻轻扫了一眼,清冷说道:“怎么不见弓箭手?”

    将领一震,脸上微微抽搐,干笑道:“城墙上都是弓箭手,怎会没有弓箭手。”

    李落安静的看着眼前将领,平声说道:“角弓风劲,扳握回弦,这些人只是寻常步兵。”

    将领恼羞成怒,马脸涨红,大声喝骂道:“闭嘴,乳臭未干,你知道什么,少在这里班门弄斧,快点走,免的本将兴起,送你们去大牢,到时候可别怪本将没知会你们。”

    “不如我替你说,军中弓箭手都埋伏在你备好的地方,只等我们落入埋伏,然后万箭齐发,斩草除根。”

    将领脸色大变,抽出长剑,失色疾呼道:“你们是流寇!来人,拿下。”

    说罢长剑向李落胸腹狠厉刺了过去,至李落胸前三寸处,长剑骤然一顿,停了下来,将领使出全身力气,长剑依旧纹丝不动,惊慌失色,举目望去,只见李落伸出两指轻轻夹住长剑,双目清幽似深潭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看着将领。

    将领背心一凉,来不及变招,只觉掌中长剑更是一寒,眼前泛出血红之色,一道带着幽香的影子从身边飘了过去,随即缓缓倒地,再也不曾起身,竟连一丝声息都不曾传出过。

    就在将领高呼之后,场中兵将先是一愣,茫然失措,待看清将领倒地之后这才醒觉过来,急忙取出兵刃,将牧天狼众将士围在其中。

    统领大将神色巨变,大叫道:“反了,反了,果然是流寇细作,来人呐,杀了他们。”

    鸣鸿飞舞,人更是惊鸿掠影,舞未息,人已到了身前。

    统领大将话音未落,李落已静静站在两步外,清冷徐徐说道:“我该是要出这第一刀的。”

    统领大将一惊,色厉内荏,刚要再说,只是不知何故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似乎有一股郁气堵在喉间。

    李落目若无物,转身缓缓离去,统领大将暗暗松了一口气,额头已见汗意,暗骂了一声,竟在手下将士面前丢脸。

    统领大将定下心神,想要擦去额头冷汗,只是手臂却好像有千斤重,难移上一寸。

    恍惚之间突然心底泛起一阵刺骨寒意,莫非已经死了,可为什么能如此清晰的看见清秀男子转身离去的背影。

    便是这般想着,何时断了念也不曾察觉,终归于虚无之中。

    李落一动,牧天狼众将如猛虎出匣一般四散而出,刺入敌阵之中。

    中军骑十二人为阵,各自冲杀。

    至此关内将士才蓦然惊醒,如何是肥羊鱼肉,竟都是凶神恶煞,追命阎罗。

    沈向东沉声喝道:“守住城门,不能让残兵败卒逃出城外误伤旁人。”

    钱义怒喝一声:“鸱吻,随我来!”

    人随刀走,返身杀出重围,独守关门。

    鸱吻营展开阵势,九宫阵法威芒初显,阵势变幻自如,单是鸱吻一营就可当百人之用,坚若磐石。

    城中残兵多番冲杀,亦是无功而返,一时血流成河,浮尸遍野。

    冷冰,李缘夕,翟廖语,楚影儿腾身而起,奔行于兵阵之外,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满城将士无一合之将,哭爹喊娘,只怨少生了两条腿。

    守关将士虽有人多之长,却无兵胜之势,一触之下便即溃不成军,兼之群卒无首,各自为战,不多时就已四散奔逃,仓皇不堪。

    李落站在城中台上,传令各营将士破开残兵军阵,鸣鸿刀在晨光之下泛出阵阵迷颜幻彩,若有悍不畏死的都成了刀下亡魂,出手只死无伤。

    楚影儿远远望去,暗叹一声,李落脸上这般平淡清冷的神色似如昨日一般,只是此战落罢,又不知该是怎样的落寞寂寥。

    不过半个时辰,小陵关守卒已没有什么攻势了,牧天狼众将杀势虽盛,出手却留有余地,残余之众尚还不少,只不过无心再战,弃城而逃。

    牧天狼将士收拢兵阵,无意赶尽杀绝,翟廖语急令众将将城门尸首散于各处,造成众人破围而出的假象,越过小陵关,北上陵山。

    众将离关之前,特意将关门半掩,倘若还有关外百姓不曾被厮杀声惊远,亦可逃走避难。

    李落遣营中将士传信给城外流民,让他们四散逃命,待到乡民入城时,牧天狼诸将早已不见了踪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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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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