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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六章 天南三剑

    午时,陵山余脉在望。

    小陵关中一番耽搁,身后流寇敌军再近了数十里,探马回报,流寇大军已近小陵关,离牧天狼中军骑不过五十里上下。

    沈向东见李落神情清冷如昔,不见喜怒,只是相处时间久了,却也能察觉隐藏在深处的淡淡忧愁。

    流寇相距不远,牧天狼诸将皆凝神不语,静默奔行,东征一事,数个时辰之后便以陵山之战起始,容不得半点差池。

    突然,李落冷冰几人勒住马缰,愕然望向山路前端。

    冷冰眼中厉芒一闪,寒声喝道:“何方鼠辈,鬼鬼祟祟,出来!”

    数丈外一株苍劲古树上传来一阵大笑,一道身影飞身而下,站在众人身前,却是个俊逸潇洒的男子,背负长剑,目若朗星,炯炯有神的望着李落诸人。

    翟廖语咦了一声,眉头大皱,轻移几步,落在李落几人身后。

    只听眼前男子朗声笑道:“好功夫,难怪能从流寇重围之中从容逸出,樊某佩服。”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拦我等去路?”李落缓缓说道。

    “在下樊飞鸿,听闻诸位豪杰东炎州的壮举,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特来此地相候,与诸位英雄一见。”男子洒然回道。

    “见过了,让路。”冷冰寒声说道。

    “哈哈,诸位怎么如此匆忙,哦,是了,看来传闻不假,诸位从流寇手中抢来不少财物,眼下追兵怕是不远吧。”

    “阁下若没有其他的事,还请让出去路,若有他事,直言无妨。”李落淡淡说道。

    “痛快,果然豪气过人,在下也不绕弯子了,樊某恭候多时,只为与诸位英雄做个买卖。”

    李落静静的看着樊飞鸿,沉静自若。

    樊飞鸿一怔,没想到强敌将至,眼前这些人丝毫不见慌乱之意,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

    轻咳一声,道:“流寇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诸位带着这些金银财宝只怕走不了多远,在下不才,可助诸位英雄全身而退,这个买卖怎么样?”

    “哦,既然是买卖,阁下所求是什么?”

    “自然是有所求,有道是怀璧其罪,诸位英雄所携之物不知道在下可否分得一杯羹。”樊飞鸿含笑说道。

    “原来还是如此。”李落怅然应道。

    樊飞鸿眼中精芒一闪,朗声接道:“在下并非贪心之辈,诸位所得之物在下只取三成。”

    “三成?好大的口气。”倪青冷声说道。

    “三成看似不少,不过总好过人财两空,等到流寇追杀至此,诸位纵能侥幸逃脱,这些财物又能留下多少,诸位英雄意下如何?”樊飞鸿笃定说道。

    “你怎么让我们安全脱身?”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若是诸位英雄愿和在下做这趟交易,在下自然知无不言。”樊飞鸿揶揄笑道。

    “鼓噪。”冷冰冷叱一声,长剑破鞘而出,划出一道青幽寒影,向樊飞鸿疾刺而出。

    樊飞鸿大笑一声,背上长剑应声飞出,挑向青幽剑影。两把剑撞在一处发出一声脆鸣,樊飞鸿猛然一颤,脸上的悠闲神色骤然隐去,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落地足下借力,隐入山林树后,遥遥传出一声满含冰寒恨意的言语:“今日之辱,在下必当奉还。”

    冷冰冷哼一声,飘身上马。

    李落和声问道:“他怎么样?”

    “三五招内留不下他,是个高手。”

    “翟大哥,此人是谁?”

    翟廖语沉声说道:“此人是纵横大甘东南两府的一个剑客,江湖人称惊鸿剑,与惊神剑庄公飞,惊梦剑濮阳珏并称天南三剑,剑术精绝,在大甘武林中颇有名望。

    只是此人多是独来独往,不知这次为何竟会做这明火执仗的勾当,这等劫径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翟大哥与他相识?”

    “相识倒也算不上,只是天南三剑同气连枝,当年我受命捉拿庄公飞时和他过过几招,一把秋郦剑委实不好对付。”翟廖语沉吟道。

    “若是贪财也就罢了,只怕前途之中另有变数,走吧。”李落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牧天狼众将颔首应是,逢此变故,又再多加了几分小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纵然再怎么惊才绝艳,也是如此。”沈向东怅然叹道,忆起当年自己势盛之时,潜龙秘宝不知引得多少江湖豪杰趋之若鹜。

    李落温颜一笑道:“沈先生何故如此感慨,天底下还是有只为道义而看轻生死之人的。”

    沈向东一愣,哈哈大笑道:“李将军所言甚是,老夫唐突了。”

    前行不足三里,牧天狼众将望着眼前山路,皆是眉头大皱,冷冰杀机尽显,寒声说道:“此子该死。”

    前路五丈外,正中赫然有一个深及数丈的大坑,将山路横断而开,坑后百步外,横七竖八的杂散着数十枯木,阻住众人去路。

    山道两旁都是山石古木,将士没什么关系,只是马车如何也无法越过。

    李落扫了一眼巨坑落木,土色还是很新,显然是刚掘了不久。

    李落处变不惊,沉声喝道:“填坑,翟大哥,冷公子,缘夕,楚姑娘,你们四人请在前面探路,眼前非一人之功,定有旁人相助,诸位小心行事,切莫大意。“

    说罢一顿,接道,“沈先生,请在前策应,我殿后一行。”

    “遵命。”众人领命,行伍之中奔出数十人,依令行事。

    再看时,冷冰四人已不见了踪迹,没入密林之中。

    待到马车通过此地,天色已近未时,军中探马斥候登高而望,远处流寇敌兵扬起的烟尘已隐约可见。

    翟廖语返回阵中,环目一扫,讶声问道:“大将军去哪里了?”

    “李将军去了阵后,翟大侠,前方路上怎么样?”沈向东沉声问道。

    “不妙,翟某粗略瞧了瞧,山林中藏匿有近百高手,武功都还不弱,奇怪,奇怪。”翟廖语苦思道。

    “有何不妥?”

    “沈先生有所不知,东炎州并没有什么绿林豪强,也不曾有这等声势的名门大派,林中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些怪。”

第五百零七章 识破意图

    沈向东沉吟半晌,抚须应道:“只怕不单是为财物来的,或许背后另有高人指点,现今之时老夫更是忧心付将军和武将军,来人图谋不明,稍有不慎恐坏了这一盘算计。”

    正在这时,朱智疾驰而至,见到沈向东,疾声说道:“沈先生,大将军有令。”

    “什么?”

    “大将军命沈先生率中军骑其余各部先行赶往陵山丰禾谷,大将军辖腾蛇,鸱吻,獬豸,梼杌四营殿后,阻来犯敌兵数刻,另外若非紧要关头,切莫施展武侯连弩和惊雷纠声诸物。”

    沈向东沉声说道:“好,朱将军率腾蛇殿后?”

    “正是。”

    “朱将军万事小心,用不着恋战,等到与付武两位将军汇合之后再做打算。”

    “末将知晓,纵死亦要护大将军周全。”

    “嗯,不单只是大将军,牧天狼诸将也要全身而退。”

    “定不负先生所托。”说罢,朱智躬身一礼,策马赶往队伍之后。

    前路已破开阻拦,沈向东再无耽搁,急令诸将疾行,营中武功高强之辈散在山林密处,提防林中身份不明的绿林高手。

    如此一来,待到辎重通过此地已晚了半个时辰,离丰禾谷尚还有六十里之遥。

    若是不能将流寇追兵尽数引入丰禾谷,只怕未必能一战见功,诱敌不成反而是损兵折将,此行东征更为艰难。

    山路中前行甚是缓慢,车马受阻,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流寇得知众人离开小陵关不久,行军骤然快了几分,不过一个时辰,借着风力已能听到遥遥传来的呼喝声。

    众将心中微微一沉,不知殿后的袍泽弟兄可还安好,不过亦无暇后顾,唯有着力急行。

    众人刚刚穿过一片断崖,沈向东留神四处,突听崖顶上传来一声长笑:“诸位好快的脚程,樊某以为还要再等半个时辰呢。”

    沈向东举目望去,崖顶上樊飞鸿悠闲自在的坐在一块大石上,双目紧紧盯着崖下诸人,神色之中却也不惜赞赏之意,似乎方才与冷冰交手一招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沈向东眼中一寒,朗声说道:“尊驾既是武林俊彦,这等行迹不觉得卑劣么?”

    “哈哈,前辈责骂的是,只不过在下从未自居英雄,行事自然要卑鄙无耻些,不如诸位英雄在流寇之中横刀立马的豪气,不过若是在下再卑劣几分,前辈当心山崖上莫要落下滚石了。”

    “是么,老夫还以为阁下会留待我等与流寇交手的时候再出手抢夺财物。”

    樊飞鸿见沈向东识破意图,亦不羞恼,大笑一声道:“前辈心机过人,竟然能猜到晚辈的心思,佩服。”

    沈向东亦是有些哭笑不得,虽是小人行径,却不曾虚伪做作,倒还有那么几分坦诚。

    就在这时,山崖一侧传来一声冰寒刺骨的冷叱之语:“阁下若是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樊飞鸿脸色一变,转头望去,数十丈外,不知何时冷冰已踏足山崖之上,冷冷的望着樊飞鸿。

    樊飞鸿暗暗一惊,扫了崖下众人一眼,眉宇间微微闪过疑虑之意。

    冷冰并未上前邀战,不愿在此地耗费内力和时间,樊飞鸿也知晓眼前剑客剑术高绝,只怕自己不是敌手。

    眼中杀意一闪即逝,朗笑道:“前路漫漫,诸君珍重。”说罢几个起落,隐入山林之中。

    冷冰冷哼一声,没有追赶,向着沈向东示意山崖上没有埋伏。

    沈向东点了点头,命众人脚下再快几分。

    少时,楚影儿赶了过来,平声说道:“沈先生,大将军已和敌寇交上手了,且战且退,流寇不知底细,奔行的速度缓了几分,可得三刻光景。”

    沈向东点了点头,见楚影儿似有意回援,沉声喝道:“楚姑娘,大将军有神兵在手,不会有事,现今之时,我们必须在流寇大军之前赶到丰禾谷,楚姑娘,请在前探路。”

    楚影儿嗯了一声,越过众人抢入前方山林之中,翩若惊鸿,纵是牧天狼见惯了楚影儿神出鬼没的身法,亦禁不住暗呼一声了得。

    酉时将至,身后激战厮杀声已清晰可闻,樊飞鸿被沈向东喝破计谋,再没有出手阻拦,暗中窥视,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过了数刻,阵后一乱,随即归于平静,沈向东急忙回头望了过去,见李落率众疾驰而至,身上衣衫已染上血红之色,交手时间不长,战况却很是惨烈。

    李落神色清冷,朗声说道:“流寇尚有余力,行军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成有余,约莫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追上我们。”

    “一个时辰?依着眼下的境况还到不了丰禾谷。”沈向东沉声回道。

    “后有追兵,前有武林高手虎视眈眈,对我军大是不利。”李落沉吟道。

    “寻法子减缓追兵的行军速度。”沈向东望着李落平声说道。

    “只好如此了,朱智。”

    “末将在。”

    “命军中将士拆解五架马车,将金银之物悉数扔在山路上。”

    “末将遵令。”朱智领命而去。

    “大将军,可要设下阻遏拦路之物或是再埋伏些滚木礌石?”倪青接言问道。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必了,敌军势盛,花费时日设伏无济于事,徒然扰了我部将士行进的速度。

    滚木礌石方才已用作阻敌,不可多用,否则敌寇必有异心,传令命诸将小心。”

    “末将遵令。”

    倪青离去不久,山间惊鸟不落,流寇追兵与牧天狼诸将相距不过数里之遥。

    李落望着夕阳余晖,沉声喝道:“每逢里许之地,散去一架车马辎重,余下人跟着沈先生前去丰禾谷,不论身后发生什么事,都不可回援。”

    “末将遵令。”

    “倪青,倪白,钱义,随我断后,沈先生,唤回楚姑娘,命她先行赶到丰禾谷,若没有军令,付武二人不可出战。”

    “将军当心。”

    李落嗯了一声,率中军骑三营断后。

    烈日渐渐西下,替陵山里的草木山石笼上一层霞光,天地祥和泰然,只是照不到的暗处却杀机四伏。

第五百零八章 人随刀动

    李落一行人隐在山道两侧,倪青低声说道:“大将军,你说付将军和武将军的行踪会否已落到旁人眼中了?”

    “眼下应该还不会,我们定下引蛇出洞之计的时候,东炎初阳两州还不知道牧天狼已进了东炎州。

    丰禾谷在陵山偏远处,等闲没人会去查探,不过牧天狼东征流寇一事想必耳目灵通者已经知道了。

    此刻定能猜出是我等所为,不过只看流寇如此行事惹得天怒人怨,恐怕推波助澜之辈也不愿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此战过罢,才是真正交锋之时。”

    “末将明白了,流寇犯边,若没有大甘中人策应,难有这样的声势,不过东府两州倘若成了浑水的泥潭,该是这些心怀不轨之辈最喜见的。”

    说话之间,钱义急报:“大将军,流寇已近数箭之地。”

    李落长身而起,沉声传令道:“各营将士藏在山道侧旁,露些动静虚实,莫让流寇看破。”

    “末将遵令。”

    “你们留在此处。”李落脚下轻点,飘身而出,立于山路正中,淡漠望着侧峰回转之处,鸣鸿在手,恍惚之间,亦如山间鬼魅妖孽一般。

    马蹄声至,流寇锋锐转过山崖,突然看见李落孤身一人站在山道正中,领先大将呼喝一声,勒住马缰,怒意暴涨,生硬喝道:“又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杂种,来人,杀了他,赏黄金百两。”

    将领身后数人乍闻厚赏,眼泛血红,蠢蠢欲动。

    将领身旁一个年岁稍长些的流寇急忙低语几声,将领闻言眉头一皱,举目四下打量了一番,寒声喝道:“垂死挣扎,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能成什么气候,杀,加赏美女两头。”

    群贼扬声呼喊,贪色尽显。

    李落听及流寇如谈论牲畜一般谈说大甘女子,脸上怒色一闪,神情更是冷淡。

    流寇见李落如此模样,一时摸不得虚实,呼喊声虽然是震耳欲聋,却没有人敢上前。

    将领震怒,扬手怒喝道:“放箭,射死他。”

    语落,箭雨如织,纵横交错罩向李落,只是比起牧天狼射声营却是差了不少。

    李落身形连闪,掌中鸣鸿刀绕出一片轻柔如拂月之流云,将近身箭矢悉数挑落。

    箭雨终,鸣鸿隐,李落淡然相望,不温不火。

    或许是李落这般泰然自若的模样,被流寇众将瞧在眼中分外觉得刺眼。

    领将暴喝一声道:“弟兄们,随我杀,砍下他人头者,赏黄金三百两。”

    说完当先一骑冲了出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领将方自纵马驰出,余下流寇众人皆不落与人后,争先杀来,气势如虹。

    李落轻咳一声,相距五丈时,迎着流寇杀了上去,人随刀走,划出一道虚影,刺入敌阵之中。

    喊杀声起,惨呼即至,鸣鸿刀带出丝丝飞血,映着刀中云雀,一时间仿若数十只、数百只形色各异的血红云雀绕在刀身四周,脱跳在流寇众将之间,但凡过处便有死伤。

    刀气更烈,云雀更是殷红,仿佛化作一簇簇鲜红刺目的火焰,奔流不熄。

    刀意破寒,光华流转更急更狂,鸣鸿刀险些便欲离手飞去,李落心神如故,眼中惊意却显了几分。

    鸣鸿刀出鞘不多,首杀之人却是小陵关中将士,只是当时李落杀机不盛,鸣鸿刀似有蛰伏,如今应和李落心中杀意,鸣鸿刀狂傲之气尽展而出,竟有几分把持不住的意味。

    李落眉头大皱,大罗刀决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心自乱,圆转如意的冰心诀亦生生被鸣鸿刀割裂,破绽稍微显露,身上便即多了两处伤痕,所幸李落急急避开,并未见骨。

    李落洒然一笑,轻声自语道:“且随你的性子。”

    刀势一顿,复又映出刺目幽寒的杀意。

    若是冷冰在此,便可见到这番诡异情形,人随刀,刀随人,人出刀势,刀显人心,只是又各不相干,刀未曾被人所控,人也没有为刀所摄,突兀之处似乎格格不入,却又相伴相随,不离不弃。

    李落探手抢过流寇手中一把长刀,大罗刀生死一决充斥在刀锋笼罩之地,稳住敌将杀势。

    鸣鸿刀厮杀一番,不过几息光景,似是倦了,亦或是恼了李落,长刀回转之时,鸣鸿刀微微一颤,刀气稍长,将另一把寻常利刃割断,随即光华内敛,云雀归巢,重回大罗刀刀法之中。

    李落淡然一笑,抛却断刃,刀中云雀宛若困顿了一般,旁若无人的睡了过去,少了方才的凶厉杀气,任由李落施展。

    鸣鸿刀一收一放,异象天成,流寇将领不明底细,还以为是李落内力不济,难当久持,垂涎三尺道:“弟兄们,抢下贼子手中的这把神兵,赏黄金千两。”

    李落漠然无语,方才一番厮杀刻意避开领军诸将,伤人却不折了流寇胆气,大罗刀繁简一决随意而出,刀势凝重,化繁为一,绽出一道耀眼寒光,破开流寇重围。

    李落看似已是强弩之末,流寇领将大急,喝道:“追上去,莫让这小贼跑了。”

    李落去势一顿,扬声喝道:“放箭。”

    山间林中应声飞出一阵箭雨,虽显稀疏,来势却是刁钻,流寇众将虽有戒备,亦是有不少将士中箭倒地,惨呼不止。

    领将心中一寒,急忙挑开刺向己身的几支利箭,抬头望去,李落竟又返身杀了回去,刀气所向之处,正是眉心死穴。

    领将大惊失色,不想李落凶悍如斯,长戈一扫,凝神接招。

    不知何故,李落脚下微显踉跄,刀势缓了一缓,杀意虽盛,却显得后力不继,招式中已见破绽。

    将领大喜,长戈疾刺,震开李落掌中鸣鸿刀,直直刺向李落胸腹。

    李落力有不逮,勉强收回鸣鸿刀,荡开将领手中长戈,虽免了破腹之危,衣衫却已被长戈划破。

    李落倒飞而出,沉声呼道:“撤。”说罢急急逃向山林之中。

    将领狂笑道:“小贼,哪里逃。”贪欲熏心,只身追上前去。

第五百零九章 九宫大阵

    还不等没入林中,李落竟然又再杀了回来,鸣鸿刀颇显声势,当头斩落,身后不远处矮树杂草之中一阵晃动,应和李落杀势,似乎有意于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流寇将领大惊失色,连忙呼道:“小心有诈。”

    话音刚落,鸣鸿刀已泰山压顶般到了将领头顶,将领慌忙举起长戈挡住李落刀势,李落携力而来,刀劲颇重,流寇领将一时不查,被鸣鸿刀劈倒在地,虽是无伤,却是难看的紧。

    李落见流寇领将坐到在地,砸起一身的土灰,嘲弄一笑,并不恋战,回身隐入山林之中。

    方才交手一刀,流寇将领已察觉李落刀势虽显狠厉,内力却几近于无,徒有其表,并无其实,瞧在众人眼中,只怕仅余下胆怯之意了。

    流寇将领站起身来,脸色阵青阵白,羞恼不已。

    身后诸将不明所以,还在凝神戒备,一将疾声问道:“大帅,有埋伏?”

    “埋伏个屁。”领将怒气填胸,厉声喝道,“好一个奸诈小贼,抓住他,本帅要将他千刀万剐。”

    “是。”流寇呼喝声起,觅迹狂追而出,遥遥传来领将怒火冲天的喝骂之声。

    李落几人波澜不惊,若即若离的撩拨一众流寇,一触即走,没有分毫久战之意。

    流寇怒气渐盛,时断时续的前进了里许之地,流寇领将这才醒觉过来,急令众将不再理会李落,自顾追讨被劫的财物,只是心中怒气难消,直想将李落扒皮拆骨,以消心头之恨。

    倪青拂去脸上泥迹,低声咒骂道:“这个时辰怎么过的这么长!”

    倪白扫了倪青一眼,撇了撇嘴,颇是不以为然。

    李落轻轻一笑道:“时以有心为短,无心为长,想它是长就是长些,是短亦是极短,花开有重日,人无少年时,论起来却还是短了些。”

    倪青脸色一红,嘿嘿一笑道:“末将知晓了,大将军,你的伤不碍事吧?”

    李落动了动身背,摇头轻笑道:“不碍事,没有伤到筋骨。”

    “大将军,山道上的流寇追兵已舍弃搜山,兵合一处,急追沈先生他们了。”钱义自石后闪出,疾声说道。

    “扰敌已无用,寻捷径先行与沈先生他们会合,走。”

    众将齐声领命,越林而去。

    丰禾谷前三里处。

    流寇终是追上牧天狼众将,沈向东沉声传令,命中军骑依各自兵阵阻挡流寇锋锐,且战且退,撤向丰禾谷中,又不能太过露出阵法端倪,颇是辛苦。

    辎重车马二十一架只剩下半数,山路崎岖,马车通行极是不便,中军骑将士虽是勇悍,却也难敌人数众多的流寇锋芒,交战不过几息,便有数十人负伤在身。

    只是受伤之后,中军骑将士反倒激起了狠厉杀意,更有亡命之相。

    好在山林地势高低不平,也挡了流寇的冲杀围堵,中军骑借着地势勉强挡住流寇。

    李落悄然斩杀几个流寇弓箭手,纵身跃入中军骑战阵之中,沉声问道:“沈先生,过去多少马车了?”

    “只有五指之数。”

    李落眉头一皱,清冷说道:“定要将剩下的财物尽数送入谷中,若不然敌寇未必会全力来攻,鸱吻,腾蛇,獬豸,梼杌,穷奇,勾陈,诸怀,蛊雕,鲲鹏随我列阵,不可让流寇雷池一步。”

    “末将遵令。”众将低声沉喝道。

    “将军,九宫阵法虽然威力不凡,但我军习之日短,恐怕不妥吧。”沈向东低声急急说道。

    李落摇了摇头,清朗说道:“沈先生放心,若我不死,阵法就不会轻易乱了阵脚。”

    沈向东一滞,李落欲以战养战,兵行险招,倒是颇合李落处事之风。

    沈向东暗叹一声,堂堂大甘定天王要以身犯险,偌大一个五府三十三州,果真是到了这般时不待我的境地么。

    沈向东抛开脑中杂念,只说了一句保重,率余下众将士携带财物往丰禾谷而去,早一分入谷,李落诸人便多了几分生机。

    丰禾谷前,九营将士前后呼应,鸱吻、腾蛇、獬豸三营在前,梼杌、穷奇、勾陈居中策应。

    诸怀、蛊雕、鲲鹏居后,阵势似圆非圆,似正非正,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九宫之位,藏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暗含六仪三奇之术。

    九位各有一星,各营领将守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柱、天心、天禽之位,借六仪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与日月星三奇推演变化,术之所及,阵之所变,玄妙无方,生生不息。

    其中以六仪变化之术最是精奇难解,藏而不现,于九宫阵中若有若无,似曾相识却又大不相同,术到极处,流转无踪无迹,可以瞒天过海,自成一方天地理法而不为入阵之人所觉,生死造化只在术算之中。

    倘若九宫阵势大成,九位八门自在流转,虚实倒置,无本无末,攻敌之时进退自如,来去如潮,退可守,进可攻,若在此等山林之地,绝非是凭借强力就能破开的。

    只是牧天狼中军各营操练的时日还不长,尚不能通晓其中变化,即便如此,单只是守,若无法勘破针眼所在,一时之间也极难冲开此阵。

    李落站在中宫之位,静候流寇敌兵。

    不过牧天狼还是首次借九宫大阵拒敌,众将神色稍显紧张,隐隐还多了几分期许之意。

    流寇大军入谷,远远瞥见站在大石上的李落,前锋领将纵声长笑道:“又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贼,这次看你往哪里逃,弟兄们,杀。”说罢虎吼一声,当先杀入九宫阵中。

    李落清清淡淡,沉声喝道:“杀。”

    牧天狼众将齐声怒喝,刀剑出鞘,映得残日一暗,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比之流寇兵将不同,牧天狼将士自接令怒啸之后便没有再发生声音,只余刀剑破空的声响,反观流寇诸将,呼喝声此起彼伏,只瞧声势倒也颇是骇人。

    李落没有出手,凝神打量九宫各支。

第五百一十章 人为财死

    钱义所率鸱吻营最是凶狠,几招过后,流寇将士也察觉到鸱吻锋芒难挡,不经意间尽都避开鸱吻营将士的刀锋剑芒,攻向腾蛇、獬豸两营将士。

    腾蛇、獬豸虽也是武勇不在鸱吻之下,不过气势上稍稍逊了半筹,一时吃紧,便有将士负伤。

    李落双眉一展,传令道:“震走离,变阵。”

    九营听令,鸱吻率先而动,其余八营各司其职,八门游走,只是变阵之时稍显生疏,快慢不一,阵法微显散乱,敌众虽不知就里,却也寻着破绽处杀了进来。

    李落一声清啸,鸣鸿再显,将入阵的流寇敌兵迫出了阵外。

    中军骑九营将士随声长啸一声,攻势一振,将攻阵的敌兵挡在阵外,稳住九宫阵势。

    李落也不恋战,飘身跃回大石上,凝神传令。

    令所至,阵势变化自如,不过变阵只在九位八门之间,其他六仪三奇之术,李落和沈向东尚且还不知道其中奥妙,倘若画虎不成反类犬,徒然葬送了中军骑将士性命。

    九宫阵流转不息,除了前几次变阵略显生疏外,战事愈烈,众将变阵愈是得心应手,生死休门遥相呼应,若有将士负伤即被别营的袍泽弟兄替过,稍作歇息,返身回阵再战,只将这一众贼寇瞧得眼花缭乱,不得其门而入。

    流寇领将脸色阴沉,久战不下,伤兵残将不说,数刻光景,竟然未曾将眼前这百余人迫出三丈的距离,眼见身后流寇大部将至,寸功未立,只怕论功行赏分不到多少金银财物了。

    领将暴怒,狂喝道:“放箭,给老子射死这些毛贼。”

    “大帅,还有自家弟兄在……”话音未落,领将扬手一记耳光,喝骂道:“老子的话当是放屁么!”

    “是,是。”领将亲兵捂着脸,阴寒高呼道,“放箭,放箭。”

    李落不待流寇弯弓,朗声喝道:“阵收兑,隐阵。”

    牧天狼众将听令,急闪而退,隐入木石之后,来去如风,不着片尘。

    领将怒目切齿,猛喘了几口粗气,大声说道:“弓箭手开路,其余人给老子杀,活剥了这群直贼娘的皮。”

    李落随即传令命牧天狼诸将游走敌寇周身弓箭难及之处,伺机袭杀敌军箭手。

    流寇领将见罢,脸颊微微抽搐,心中一阵肉疼,阵中弓箭手虽有步兵骑兵保护,但也是死伤惨重,如此下去,只怕还不曾夺下财物,满营箭手就要损失殆尽了。

    牧天狼众将来去灵动,各自为阵,时聚时散,若见敌军弓手在前,便隐入林中,借机刺杀流寇弓箭手。

    若是弓手转入阵后,便即上前邀战,阻挡流寇行军,数次不等流寇众将展开阵势便潜匿密林之中,只留下流寇将士徒费时间列阵应敌。

    数番滋扰,流寇众将怒形于色,偏偏又莫可奈何。

    几次真真假假的试探之后,九营兵将突然齐力强攻,流寇敌军措手不及,死伤逾百。

    流寇领将暴跳如雷,寒心让弓手在前,众将随后,加紧追赶携宝入谷的人马。

    丰禾谷成三岔之势,腹地稍是平坦,宽里许,长约莫近十里之遥。

    旷野之上原有河流,如今早已干涸,只有河床隐约可见。

    谷中野草疯长,竟有半人之高,颇为壮观。

    倘若是远眺此谷,似乎还存有耕田的规矩痕迹,或许多年以前此处还是有人烟的,只是不知何故都不见了踪影,便是残砖片瓦都不曾留下。

    山谷末梢处被一险峰从中破开,蔓延而出不知有多少里,遥不可见其终。

    除了入谷山口颇显陡峭崎岖外,丰禾谷腹地虽说难及山外平坦之地,行军却再无滞碍,不算什么兵家善地。

    流寇将领高声呼喝,命麾下诸将再快几分,李落心中一动,猜到山外流寇大部亦是不远了。

    好在辎重车马已悉数入谷,此刻正如亡命之徒一般疾驰向山谷二分的地方。

    沈向东分神回顾,谷口处两军胶着难解,角声满天暮色里,草上赤脂凝新紫,刀起刀落,血肉横飞。

    沈向东心中一沉,中军骑余下九营将士一言不发,闷声赶路,恨不得插翅而飞。

    谷中险峰在望,所幸余下辎重财物不曾再少,沈向东喝止众将,回首眺望,映目草海之中似是卷入一头恶龙,追逐前方数十丈外的李落诸人,来势汹汹,气焰一时无二。

    就在牧天狼众将心急如焚之际,侧旁一株菩提枫木上传来一声轻叹,惋惜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诸位英雄惊才绝艳,却为了区区几车财宝就要送命于此,委实可叹。”

    沈向东扫了菩提枫木一眼,正是今日山道上从中作梗的惊鸿剑樊飞鸿。

    自与众将不欢而散,樊飞鸿一路相随,但是并未出手抢夺,行踪虽已被冷冰诸人看破,樊飞鸿却不甚在意,依旧不即不离的跟在众将附近,似是踏马观花一般。

    “樊少侠好兴致,这等境地还有闲情谈笑,不过若是再等片刻,这些财物恐怕与阁下无缘了。”

    樊飞鸿举目西望,夕阳归山,晚霞如火,将天际的几朵水墨轻云染成暗红之色,颇有些意味索然道:“并非在下不想取这些财宝,只是倘若在下出手,却也担心你们会舍弃财物远遁他乡。

    我虽取了财宝,但平白结下深仇大恨,恐怕日后难以善了。”

    说罢扫了沈向东诸人一眼,朗声笑道,“日后行走江湖若要时时提心吊胆,那就太过无趣了。”

    “惊鸿剑艺业不凡,竟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

    樊飞鸿眼中精芒一闪,大笑道:“原来诸位早已知晓在下,在下行走江湖向来形单影只,不如你们有兄弟生死相交,不得不小心些。”

    “哦,樊少侠不是也有人相助么?”

    樊飞鸿嘲弄一笑道:“在下与他们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我虽也爱财,不过可取不可取在下自有分寸。”

    沈向东淡然一笑,平声说道:“今天的事纵然少侠没有出手,你我却也结下仇怨,日后我等必会追讨,樊少侠小心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引蛇出洞

    “痛快。”樊飞鸿纵声大笑道。

    “多谢前辈挂怀,前辈镇定自若,绝非贪财之人,想必另有算计。

    在下一时心痒,欲睹诸位英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至于今后如何,无须前辈劳神,樊某自有保命的法子。”

    沈向东不再多言,似乎不再留意樊飞鸿,不过神识依旧若有若无的戒备樊飞鸿。

    樊飞鸿见沈向东神色凝重,笑道:“前辈是不是后悔没有和在下做交易了?”

    “这些财物都是流寇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阁下如何能与流寇一般罔顾黎民百姓,如此言行和那些趁火打劫的山贼流寇有什么分别?”

    数丈外传来一个清冷言语,正是李落率众赶了回来。

    樊飞鸿双眉一挑,轻笑道:“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

    “此间事了,我定要会会阁下掌中秋郦剑。”冷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场中,寒声说道。

    “好,一言为定,在下也想与尊驾切磋切磋。”樊飞鸿眼中神芒闪现,坦然应道。

    “哼,我出剑不分高下,只决生死,莫要让我失望。”

    樊飞鸿望着冷冰,心中莫名一寒,这样的话行走江湖时倒是时常听别人说起,不过此番从冷冰口中说出来却是另有一番攝魄的杀意游走。

    日落之后,天色骤然一暗,流寇亮起火把,略略望去,竟是铺满了山谷内外,宛若山中蜃楼,只可惜杂乱了些,未免失了几分颜色。

    “结阵,将车马辎重立在阵前,阻挡敌部弓箭。”李落沉声说道。

    众将有条不紊,九营再次布下九宫大阵,另有九营成军中战阵,护在九宫大阵两翼。

    中军骑各营不点火把,隐在暗处,静候敌军近身。

    便在这一瞬间,丰禾谷中竟然静了静,风拂野草的飒飒声响透过两军将士传了进来,宁静之中分显诡异,一瞬之后,便即被呼喝声盖了过去,消散的不知踪影。

    火光亮起,流寇众人瞧见财宝马车留与山谷之中,尽都喜形于色,前锋将领大笑道:“直贼娘的,真能跑,咦,怎么不见这些蟊贼?”

    “嘿嘿,大帅,一定是吓得屁滚尿流,借着夜色逃命了。”身后一个流寇将士谄媚接道。

    “啧啧,可惜了一把好刀。”流寇将领颇有憾色,叹息道。

    “是,是,落在小毛贼手中真是暴殄天物,若是大帅能得此刀,定是如虎添翼。”

    流寇将领颇是受用,转头扫了一眼身后,急令道:“快去把财宝取回来,小心些。”

    数十名流寇嬉笑着便要将马车揽回阵中,突然暗中飞出数支利箭,将出来的几名流寇尽数刺死。

    敌军之中一阵哗然嘶吼,领将一提马缰,狂喝一声道:“小心,贼子不曾走远,还在附近,放箭!”

    流寇弓手弯弓引箭,向方才箭来之处罩了过去,箭雨落罢,良久不见声息,流寇阵中火把密如织锦,方圆之地纤毫毕现,只是火光难及之处却是一片死寂。

    领将心中一寒,念及身后流寇大部相距不过数里之遥,胆气复生,急于争功,戾啸一声道:“弟兄们,杀过去。”

    群贼恶向胆边生,步步为营,挪了过去。

    车马之后,依旧沉寂如虚空一般,静的吓人。

    流寇将领凝神打量车马前后,只见一个流寇伸手抓住马车车辕,高声喊道:“大帅,没人……”

    话音还不及落地,胸口忽然窜出寸许长短的利刃,利刃一闪即逝,流寇颓然倒地,至死也不曾合上双眼掩去贪色。

    流寇领将震怒,暴喝道:“贼子还在暗处,弟兄们,杀。”

    牧天狼众将跃过马车,与流寇短兵相接,好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流寇将领嘶声大喊道:“围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过!”

    牧天狼众将充耳不闻,与山林夜色化为一处,如同地府的索命恶鬼,刀剑呼啸,带起阵阵飞血。

    流寇亦被牧天狼众将激起杀性,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将中军骑将士围困在其中。

    冷冰和李缘夕几人游走在战阵之外,若有敌兵攻势强盛处就纵身跃了过去,敌军似是遇水的烈火,转瞬之间就冰消雪融。

    犹是李缘夕掌中拂刀,好似明月落入凡尘,幽寒刺骨,勾魂摄魄,拂刀过处必死无伤。

    只论索命的狠厉就是冷冰亦有不及,兼之李缘夕银发随风飞舞,几乎怀疑是域外妖魔,观之侧目。

    冷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李缘夕,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竟也生了一阵恶寒之感。

    突地,冷冰双眉一扬,身前敌军阵中一阵慌乱,一把如梦如幻的剑光绽出,所逢之将俱都倒地不起,正是樊飞鸿的秋郦剑。

    冷冰挑开几支弓箭,打量了几眼秋郦剑,寒声说道:“你还不走?”

    “一会再走。”樊飞鸿大笑回道,神色潇洒飘逸,进退敌阵如无人之境,不可小觑。

    “反复无常。”冷冰冷哼一声道。

    “哈哈,骂得好,你我一战要不要定个日子,眼下之境,诸位还是保命要紧些。”

    “我不会死在阁下之前。”冷冰淡漠回道。

    樊飞鸿轻笑一声,也不着恼,两人说话之际手中不曾闲着,眨眼间便有数十人丧命剑下。

    樊飞鸿看了一眼财宝马车处犬牙交错的两军将士,慨然叹道:“为什么还不弃了,再过片刻就真的走不了了。”

    “此事不用樊少侠费心伤神了。”暗处传来一阵苍凉笑声,一人自夜色之中缓步而出,手中并无兵刃,只凭双掌,挡者披靡。

    樊飞鸿闻言扫了一眼,突然身躯一震,暴喝道:“是你!?”

    “正是翟某,樊少侠许久不见了。”翟廖语淡然笑道,缓缓点了点头。

    樊飞鸿脸色骤然转寒,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七指擒纵翟大侍卫。”说罢,猛然醒悟过来,寒声说道,“原来果真是你们。”

    “樊少侠既然已经猜出,翟某人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不知道樊少侠有什么打算?”

    樊飞鸿看了一眼远处淡漠沉静的李落,冷颜厉色道:“引蛇出洞,果然有计不旋踵的才智,大甘牧天狼,樊某领教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他是我的

    翟廖语笑道:“樊少侠过誉了,此谷为死地,亦为生地,生死自古相依,难道樊少侠没有听说过?”

    说话之间,身形微动,与冷冰成掎角之势,遥遥将樊飞鸿围在其中。

    樊飞鸿悲呛长啸,冷声回道:“择时不如撞日,樊某再领教翟侍卫的七指绝艺,当年不能救我二哥,今日再战,你我至死方休。”

    两侧群山似有异动,翟廖语扫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暗叹一声,默然无语。

    樊飞鸿怒发冲冠,正要出言,耳边突然响起李落清冷传音之语:“樊少侠,他们两人任谁也难以轻言可胜。

    谷中金银更是无义之财,不论少侠受何人指点,现今之时是我大甘与犯边流寇之战,少侠还望置身事外。

    若想一战,天下虽大,但找到牧天狼该也是容易的很。”

    樊飞鸿脸色数变,拱手一礼,返身没入黑夜之中,或许是心藏悲愤,遇到流寇敌兵,出手狠辣绝情,连斩数人,怅然离去。

    翟廖语悠然一叹,还不等出言,只听冷冰寒声说道:“他是我的。”

    翟廖语一怔,苦笑无语。

    樊飞鸿刚离去,丰禾谷中异变突起,两侧群峰夜鸟惊飞。

    尚不等流寇辨明虚实,箭雨如织,似如毒蛇一般,但凡火光亮处便有弓箭落下,惨叫呼痛声此起彼伏,流寇兵将乱作一团,仓促应战却又难辨东西南北,不知敌踪。

    箭雨歇,山林动,惊雷纠声闷响,一将状若天神,手持一杆丈二铁棍,大步流星向着谷中流寇奔行而去,身后紧随逾千将士。

    此大将掌中铁棍横扫,无人能当其锋,摧枯拉朽一般将流寇大军从中断开,长棍开合,手下无一招之将,正是牧天狼武塔。

    武塔显出踪迹,付秀书依旧踪影全无,不过山林之中弓箭似如觅巢而归的青蜂,连绵不绝,准头毒辣比起流寇大军不可同日而语。

    山谷之中流寇仓皇无措,不知伏兵在什么地方,一时之间俱有头晕目眩之感,草木皆兵,顾此失彼,难成兵阵阻敌。

    武塔见机,急率步兵营将士聚而不散,将流寇诸部分割开来,迫向靠近山峰的一侧。射声营将士应势成事,肆意射杀流寇兵将。

    连番厮杀,流寇尽都胆寒,无复白日里的剽悍意气。

    山谷上下阴风阵阵,似乎一草一木皆有杀机,树下石后皆有伏兵暗藏,如芒在背,惶惶不可终日。

    中军骑将士没有停歇片刻,呼应步兵营与射声营袍泽弟兄,沈向东与李落并肩而行,掌中长枪上下翻舞,灵动万分。

    沈向东见流寇诸部乱象已成,摇头说道:“怎还不熄了火把。”

    李落轻声回道:“这些流寇不善车马步兵之战,进退之时多少有些慌乱,长于舟师,以几之短,攻我之长,难免有些不足,不过若到海上,强弱之势便即覆转,只怕更胜眼下之境。”

    沈向东点了点头,赞许一笑,岔言笑道:“听闻将军自创枪法,若有闲暇,老夫想和将军切磋一二。”

    李落展颜一笑道:“好,若有空闲还请先生不惜赐教。”

    “大将军,敌军败象已成,不足为患,请大将军与沈先生稍事歇息,待我等肃清谷中流寇。”倪青来到李落身侧,沉声说道。

    李落淡然摇了摇头,和声说道:“兵戈未罢,同袍将士亦是剑未归鞘,还是荡尽谷中流寇之后再歇息吧。”

    倪青沉声应是,率部冲杀过去。

    流寇勉强撑持了半个时辰终见不支,兵阵溃散,不成章法。

    流寇众将只恨武塔神力过人,铁棍纵横,招式虽极是简单,但莫论兵将多少,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其半步。

    铁棍收放自如,不以招式精奇求胜,只是一力降十会,却无人能阻其分毫。

    战事过半,竟是武塔追在流寇身后,所处周身三丈之内流寇兵将空空如也,悉数避开。

    莫说是流寇敌将,便是牧天狼诸将瞧在眼中亦是咋舌不已。

    武塔往日里甚是憨厚,沉默寡言,看似有些愚钝呆滞。

    当日立步兵一营,李落力排众议,举荐武塔为步兵营副将一职。

    如今看来,确是有几分大巧若拙的意味,无怪勇冠三军的呼察靖亦要让武塔三分。

    战事已见尾声,流寇负隅顽抗之辈寥寥无几,余下漏网之鱼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武塔与付秀书上前与李落相见,付秀书沉声回命道:“大将军,末将二人来迟,望将军罪责。”

    “付将军,武将军,你们辛苦了,无须请罪,是我等来迟了。”

    “嗯,是来的迟了。”武塔闷声应道。

    付秀书轻咳一声,瞪了武塔一眼。

    李落诸将莞尔一笑,付秀书急忙接言道:“大将军,流寇四散而逃,末将已命营中将士觅迹追杀,定要将他们斩草除根。”

    李落微一沉吟,和声说道:“命将士追出谷外里许之地,若有漏网之鱼也就由他们去吧,此番丰禾谷一战我军以少胜多,多少有些运气,不必再行险一搏。

    今日之后,东炎初阳两州定有恶战,牧天狼连日行军也需修整,越骑营不在左近,养精蓄锐方为上策。”

    “末将遵令。”付秀书沉声领命,转身前往各营传令。

    沈向东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次丰禾谷大胜,但还不曾伤及流寇筋骨,三月之期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李落展颜应道:“莫论朝廷是有心或是无意,总归是想牧天狼成就难为之事,不必拘泥三月之期,依计行事就好。”

    “如此一来,朝中该有人兴风作浪了。”

    李落淡然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沈向东接道:“将军以为流寇犯边,大甘之中是谁在背后出谋划策?”

    “此刻尚无头绪,难做定论。”

    “宋家如何?”

    李落神情颇是难辨,缓缓说道:“流寇犯边之事眼下还不好说与宋家有无关系。”

    沈向东洒然一笑,点头道:“宋家妄图以东府战事困住牧天狼手脚,好一手谋算。”

第五百一十三章 可疑之处

    “宋家运筹帷幄,自然别有用心,不过眼下我倒是更忧心时危和赫连城弦此行是否能平安而归。”

    沈向东开解道:“越骑营骁勇善战,赫连将军善攻,时将军善谋,此去只是烧毁东炎初阳流寇战船,不是攻城略地,倘若事不可为,全身而退还难不住两位将军。”

    “我虽已传令命他们见机行事,但唯恐赫连将军与时将军执意强攻。”

    “将军不必担心,若是赫连将军一人确是有此隐忧,但时将军知进退,绝非鲁莽之辈,再者将军当日命他二人独领一军,亦是知人善用,何故今日患得患失?”

    李落洒然一笑,拱手一礼道:“先生教训的是,许是近日有些怠倦了。”

    沈向东微一愕然,不解李落话中之意。

    丰禾谷中星罗密布的火势已被牧天狼将士尽数扑灭,好在是入夏时分,谷中草木颇是湿润,野火不曾借势烧成火海,只是残烟滚滚,呛得将士连连咳嗽。

    偌大一个丰禾谷中,尽是这刺鼻的血腥之气和焦炙烟气。

    天色已晚,李落传令命诸部在上风处安营扎寨,稍事歇息,明日离山,南下东炎州。

    是夜,丰禾谷走兽远遁,虫鸟无声,似乎都怕了这浓郁的血腥之气,便是山中财狼也觉难以忍受,远远避开。

    过了三两时辰,丰禾谷中的沉闷抑郁之气才渐渐消散,轻风徐徐而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李落和麾下牧天狼诸将。

    虫儿战战兢兢的探出头来,低鸣几声,又再缩了回去,却也有贪婪之辈,隐在倒地的残尸血泊之中,大快朵颐起来。

    陵山之中寒气倒也不盛,只是湿气重了些。

    次日清晨,天色方蒙蒙亮起,谷口高处,李落静静望着山下谷中,本是青草如毯、风动似潮的景象如今却被杂乱四放的尸堆割散,七零八落,青色之中不乏焦黑扭曲之相,残残破破,分外显得千疮百孔。

    只是瞧的久了,这一谷扭曲之象不知何处竟然透出一丝诡异的融洽,青草、残尸,灰烬、紫血,似乎相得益彰,揉成了一处。

    “王爷起得这么早。”楚影儿不知何时到了李落身后,淡漠说道。

    李落转过身来,和颜一笑,并未答言楚影儿之问,颇是郑重其事道:“你为何唤我王爷?”

    楚影儿一愣,轻轻啊了一声,似是慌乱了一息,轻声说道:“九殿下是定天王,自然是王爷。”

    李落怔怔的看着楚影儿,往日清朗神色却被懵懂茫然之意取而代之,呆呆的看着楚影儿。

    楚影儿一时手足无措,追随李落时日不短,清冷狠厉、和暖淡泊、孤寂忧愁诸相多少都曾目睹过,但眼下如此模样却是从未得见,朱唇轻启,不知该说什么,却也不便一走了之,僵在当场。

    良久,两人相顾无言,楚影儿心中渐生不安,身子微微前倾少许,正欲开口询问。

    只听见李落促狭嘿嘿一笑,率性说道:“还是不要唤我王爷了,在亲王府日久,乍闻王爷之号,听在耳中五味杂陈,很是奇怪。”

    楚影儿一顿,微微愣了愣神,蓦然醒觉方才只是李落谐谑玩笑之态,胸口猛然一个起伏,呼吸之声颇显急促,微含恼意道:“你……”话音未落,便自戛然而止,沉静下来。

    李落亦是一瞬失神,神色即刻淡泊如昔,和声说道:“歇息了几个时辰,或许是在狄州待惯了,山中湿热,倒觉颇是难以忍受。”

    楚影儿哦了一声,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亦是暗自讶然自己何故会有气恼之意,如此以下犯上甚是不合时宜。

    好在李落未曾留意,楚影儿微微颔首,静静站在一旁。

    李落破颜轻笑,瞧出楚影儿略显局促之意,淡淡说道:“日出之前尚有些时辰,楚姑娘再歇息片刻吧,一路奔波,也是辛苦的很。”

    楚影儿轻轻一礼,退了出去。

    行至百步外,楚影儿回头看了一眼仍自静静立在山边眺望的李落,恍然大悟,原来只不过是年岁不及弱冠的少年无心玩笑之语,若是不曾有这些显赫名望加身,或许本来也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天际泛白,营中将士俱已着装梳洗。

    付秀书与朱智回报,昨夜一战,毙敌七千余众,残兵败将已沿来路逃回东炎州,牧天狼帐下将士死伤逾百,也算是大胜了。

    李落垂下头捏了捏眉心,沉声说道:“将死去袍泽弟兄好生安葬,立碑撰记,另立书造册,以便家人日后祭奠。”

    “末将遵令。”朱智肃穆应声,领命正欲离去,李落扬声唤住,淡淡说道:“流寇尸身也一并埋了吧,异域他乡,好歹也要入土为安。”

    朱智躬身一礼,自去忙碌。

    李落暗叹一声,丰禾谷中,数百大甘英灵,相伴千余流寇残魂,到了阴曹地府,也该用不着再征战厮杀了吧。

    “大将军,末将有一事。”钱义沉声说道。

    “什么事?”

    “昨夜两军交战时末将暗自留心,敌将之中虽有武功高强之辈,但也不算棘手,不过末将总觉我牧天狼将士死伤有些不明不白,却又不知蹊跷何处。”钱义沉吟道。

    李落淡淡一笑,颔首赞许道:“确是如你所料,昨夜一战有些可疑。”

    “大将军,有何可疑之处?”钱义急忙追问道,付秀书几人亦是凝神倾听。

    “昨夜敌军阵中混入一些死士,武功另辟蹊径,与大甘南宗北派俱不相同,出手颇是刁钻。

    与流寇兵将也是水火不容,似乎别有渊源,我已请翟大侠前去查探,看看可否瞧出什么端倪。”

    “啊,这?”钱义疑惑不解,惊咦出声。

    李落平声说道:“让营中将士多加留心,小心为上。”钱义与付秀书沉声应下。

    巳时,山谷之中一处背风向阳之地立起一座墓碑,来不及多少修饰,一块硕大的青石,上书年月,记载下昨日夜里丰禾谷中的这场恶战,再去其他。

    墓碑左侧百丈外,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碎石堆,埋葬的却是流寇兵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初见大海

    丰禾谷中,野火不见,几缕清风拂过,昨夜的烟尘灰烬已慢慢消散在谷中苍翠的野草之下,再有一场夏雨,只怕除了这耸立的墓碑,也不能再剩下什么。

    血染之地,埋下此许尸身,春夏之后,来年丰禾谷中的野草或许又将再茂盛些了,只是这块偌大的青石,百年风雨之后还能否瞧出此刻的苍凉肃穆。

    山谷风声悠悠,怕是只有这终年不曾停歇的风**露,才能记得如斯画卷。

    牧天狼将士静静立在墓碑之前,望着一日之前方自谈笑的营中袍泽,如今却已是阴阳两隔。

    翟廖语取下背上的酒壶,走到墓碑前,只手举在平处,内力狂涌而出,酒壶应劲四裂,酒水飞溅,散在石上。

    翟廖语大笑道:“弟兄们,翟某与你们相识不久,但也知晓你们都是我大甘的好男儿,这坛酒是我请你们喝,待到你我相逢之时,记着定要回请我一顿好酒。”

    武塔将掌中铁棍砸在地上,发生一声闷响,瓮声说道:“奶奶的,这石头掂量着有千斤重了,你们也给俺记好了,是我从山脚扛过来的,请人喝酒的时候莫要忘了替俺也买上一坛。”

    “弟兄们,走好。”谷中众将齐声大喝,声音回荡在丰禾谷中,久久不曾散去。

    “起兵!”李落沉声传令,众将翻身上马,又再瞧了一眼山谷中宁静黯然的墓碑,是否可有英灵含笑相送,是否也在埋怨不能一起笑饮强虏血。

    不知是谁唱起了牧天狼在西府时的牧歌,曲声激昂,沧桑如故,惊破了长天,每每响起这曲牧歌时,那股透着洒脱的音调里,却掩不去这一抹别离时的悲伤。

    声音传入谷中,又自谷中传出,像极了是留在这里的百余袍泽应声相合,此曲牧歌是为逝者,亦是为生者,若是到了这一天,那些长眠的将士也该是愿听上一听的。

    李落策马走在阵前,神情清冷淡漠,楚影儿偷偷看了一眼,却不曾瞧出什么。

    歌声遥,风声静,丰禾谷中归于宁静,牧天狼众将的身影终是缓缓不见了踪影。

    牧天狼众人离开丰禾谷,李落与沈向东几人商议了一番,不再沿来路南下东炎州,转道东进,到东炎州临海、潮生两府,静观东炎初阳两州其余流寇的动向,随机应变。

    从流寇手中夺回的财物,除了一路上用作诱敌之外,尚还剩下不少,牧天狼将士清点一番,倒也还剩下个十之七八,另有几车财物不见了踪影,只怕是流寇逃窜的时候也没有落下。

    临海府,牛首山。

    牧天狼众将士沿着山脚行军,牛首山依海南北盘延。

    山是一座小山,高不过百丈,山上绿树不多,裸露出不少岩石,被雨水冲刷的甚是干净,清风带过一丝异味,仔细分辨有些腥气,海浪拍打岩石作响,隐隐还有呼啸的声音。

    众人很是好奇,不知山那边会是怎样的一番天地,不留意间脚程都快了几分,想早些一睹沧海真容。

    沿着牛首山向南,地势渐渐平缓,大军行进了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望着碧波万里如镜的大海,牧天狼众将齐齐惊呼了一声,骇然望着另外一侧的大海。

    山边,海水一望无际,海风阵阵,荡起了连番起伏银线,一丝连着一丝,直到目力不及的地方。

    海水近处还有些透青的颜色,再往深处,色泽越来越重,幽蓝一片,不知会有多深。天海相接处有数只飞鸟,自由自在的上下翻舞,瞧不出是在觅食还是在追逐嬉戏。

    一时之间,除了辽阔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众将士久在西域,见惯的是高山草原,荒漠戈壁,可是如今瞧见这无边无际的沧海,纵是李落也掩不住眼中的惊意。

    诸人之中,除了沈向东和翟廖语几人外,其余大多都是首次看见沧海,目瞪口呆也是寻常,失了话语,呆呆的望着眼前。

    站在山岩上,海风拂面,似乎天地都静了,什么朝堂,什么王侯将相,此时此刻,似乎都成了过眼烟云。

    众人愣愣的看着,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怎么这么大!”

    看的久了些,不由自主的生出头晕目眩的感觉,仿佛脚下山石也随着海浪前后晃动起来。武塔大声喝道:“怪了,石头怎么动起来了?”

    众将士七嘴八舌谈说起来,沈向东微微一笑,朗声说道:“诸位不必惊慌,若觉得头晕难忍,不要再看海浪,瞧瞧别处,片刻就没事了。”

    “沈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付秀书转头问道。

    “没什么,常人见海也会有这头晕之感,惯了就好。”

    付秀书咋舌叹道:“舟行江上倒是也会有些许头晕目眩,但眼下这么看看就觉得难忍,若是乘舟入海,这些人怎么受得了?”

    “哈哈,倘若叫这些惯于出海的渔民骑马,只怕他们也会和付将军一般念想。”

    “大将军以前没有来过海边?”

    “没有,我年少时只在卓城里,出城几次,也是随家父严慈去过洛州,落冠之后就只在西域诸州了,还不曾见过大海景象。”

    “翟某曾跟着大船出过海,见识过几次,哈哈,比起陆上实有天渊之别,不论如何盘算,到了海上只能是听天由命,嘿,乏味的很。”

    李落轻轻一笑,眼中忧色一闪即逝。

    麾下将士虽说都是精兵强将,只是惯于山野行军作战,倘若真到了海上,只怕武勇智谋不复平日之时。

    沈向东也正瞧着李落,两人相顾无言,却也都打定主意,东府诸般战场万万不可移师海上。

    李落扫了麾下诸将一眼,都有些流连忘返的意味,索性传令安营扎寨,歇息之后再动身南下。

    中军大帐。

    几将都凝神沉吟不语,从方才观海的震惊中醒觉过来,眼下东府确实不同往日,无怪当日离营之初李落就对海战一事颇有顾虑。

    “若是流寇入海,东府战事只怕难再有大胜了。”付秀书沉声说道。

第五百一十五章 烧毁战船

    众将点头称是,李落笑道:“正是如此,东府一战,胜负须得在流寇入海之前就见分晓。”

    “大将军有什么妙计?”

    李落扫了沈向东一眼,缓缓说道:“丰禾谷一战,时将军和赫连将军不曾前来,我实已命他们二人先行一步,烧毁流寇战船,断其后路,逼迫流寇在东炎初阳两州放手一战。”

    “啊,我说怎么不见时将军他们呢,原来大将军早有谋算。”付秀书一震,讶然望着李落。

    李落轻轻一笑,接道:“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断流寇退路,先不论此事是否可成,倘若事成,流寇必定会肆虐东炎初阳二州,受苦的还是大甘的黎民百姓。”

    “大将军,斩草不除根,如果牧天狼将士离开东府,这些流寇携怨报复势必更凶更烈,还不如就此一战,挫了流寇的胆气。”

    “我本意也是如此,不过行事还须慎重为上,百姓能少些惊扰总归是好。”

    “末将遵令。”帐下诸将齐声应是。

    “不过有丰禾谷的前车之鉴,流寇纵然有意在这两州决一死战,行事肯定会小心谨慎,如此一来,便要在流寇试探时做好文章,攻心为上。”沈向东抚须沉吟道。

    李落朗声接道:“沈先生高明。”

    沈向东莞尔,摇头道:“将军心中已有定议,何苦替老夫戴这顶高帽子。”

    李落哈哈一笑,和沈向东相识日久,难得开上一两句玩笑。沈向东见付秀书还是一头雾水,轻笑说道:“付将军,流寇舍不得我军阵中的财物,牧天狼是流寇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不过先前丰禾谷一战,流寇损兵折将,如今定是很小心了,两军决战之前,流寇会先行试探我军,付将军切记若遇流寇前锋探子,不可胜亦不可败,倘若太着痕迹,只怕引起流寇疑心,反倒不美,若是势不可挡,又恐折了流寇锐气,不敢来战,总归是要他们觉得可战,亦有机会可胜,如此最好。”

    付秀书恍然大悟,连声称赞,武塔咧开嘴一笑道:“这个俺怕是做不来,俺这一铁棍下去,没几个人挡得住。”

    众将尽都笑了起来,李落展颜回道:“若是你一棍下去人人都能挡的住,只怕更令人起疑心。”

    “那怎么办?”武塔挠挠头,苦恼问道。

    “如果有流寇来犯,武将军该如何就如何,不过等流寇逃窜的时候,武将军追不到就好。”

    武塔猛然一个抱拳,大声说道:“原来是这么着,俺知道了。”

    几人又再商议一番,付秀书急急离帐而去,往各营传令。

    牧天狼沿海而下,一路上兵行不疾,却也不慢,军容鼎盛,只不过似乎狂妄张扬了几分,颇显意气风发的模样。果然如李落与沈向东所料,自临海南下,入潮生府不久就有流寇前锋滋扰邀战,牧天狼借丰禾谷新胜之势,气势如虹,凡有邀战都倾力强攻,流寇前锋且战且退,暗中留了几分余力。李落和沈向东虽有看破,只当作不曾留意到,指点将士纵横合围,倒也有模有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若不是深悉牧天狼底细之人,一时半刻极难看出破绽。

    流寇无心恋战,牧天狼反倒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味,将士穷追不舍,看似是要将流寇斩草除根。

    流寇若是偷懒些,牧天狼众将便能追上,若是流寇亡命而逃,恰恰可抛开牧天狼追兵,只差在了这分毫之间。

    兵阵变化也是有些刻板,诸营将士不能如臂驱使,或大或小总是有一两个破绽,流寇前锋借机逃窜出去,难成一网打尽之局。

    沿途经过的州府诸地,流寇恣虐乡里的时候,这些衙门官吏藏的不见人影,如今见到牧天狼过境,都忙不倏的钻了出来。

    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不在话下,倒是合了牧天狼的胃口,愈发有了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气焰,虽然牧天狼军中几帅自惜羽翼,没有横行无忌,不过排场却是很大。

    州府官吏躬身奉迎不说,李落竟然还命人立碑为赋,歌颂牧天狼此番东征壮举。

    沈向东瞧在眼里,不禁有些汗颜,万一若是流寇没有依计追杀过来,这番举动可是要贻笑大方了。

    李落倒似不甚在意,周旋于州官大吏之中,游刃有余,不露丝毫马脚。

    这一番张扬行事着实耽搁了不少时间,待牧天狼大军到了东炎州府城大商城百里外安营扎寨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就在牧天狼立营不久,城中流寇这才得悉有人暗下东炎州舟山府打鱼湾,烧毁了停泊在此处的数百艘战船。

    牧天狼越骑营将士来去如风,逗留不过一个时辰,战船却被烧毁了七成有余,就连流寇强征来的两州商渔舟师也被大甘将士随手烧了个七七八八。

    此次流寇所乘战船有超过半数都是靠在打鱼湾,前些日子李落招摇行事,似乎正是为了掩盖越骑营偷袭。

    流寇主帅得闻此事,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大骂牧天狼行事阴险。

    越骑营众将自舟山府烧毁流寇战船之后,随即疾行北上,欲和牧天狼两营兵合一处。

    流寇兵将积羞成怒,战船损毁,只怕还要再花上不少时日才能补齐足够流寇全军之用了。

    东炎州流寇见越骑营匆忙北返,急忙分兵阻挡越骑营,余下大军尽起,欲和城外牧天狼一决生死。

    流寇大军有人多优势,虽说早前丰禾谷一战损兵七千之众,不过眼下东炎州中还有两万余流寇将士,分兵五千拖延越骑营,其余一万八千余众悉数起兵,直扑李落率部所在的小商城。

    小商城外。

    流寇大军将城中牧天狼将士团团围住,小商城东西南北四门皆有流寇重兵把守,有意要将牧天狼将士尽歼于此。

    小商城虽然称得一个城字,不过除了四座城门处各有一个约莫两丈上下的城楼外,其他各处的城墙最多也不过一丈高下,年久失修,尽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更有甚者尚且还有倒塌之后形成的残破缺口,城中境况一望便知。

    从缺口处看去,城墙夹层之中的稻草赫然入目,如今早已枯黄干涩,一触就化成了灰土,实非兵家善地。

第五百一十六章 请君入瓮

    或许是牧天狼有丰禾谷大胜的意气,持强自傲,流寇大军强行围城,牧天狼将士却不见惧色,反倒是有攻有守,只是失了战机,待到察觉过来时已陷入流寇重围之中。

    牧天狼大军无奈,唯有退回小商城,借地势与流寇对峙。

    不过小商城实在是简陋了些,流寇车轮叫阵,城中将士颇有些捉襟见肘,疲于奔命。

    流寇见状,按捺不住,城中尚且还有自炎中府被李落诸人横刀夺去的数十车财宝,围城之后不过四个时辰,便挥军强攻小商城。

    李落和沈向东站在西城城楼处,沈向东沉声说道:“小商城守不了多久。”

    “日落之时弃城。”

    沈向东看看天色,凝声回道:“还要近一个时辰才到日落时分。”

    李落点了点头,平声说道:“我去城南残墙处阻挡敌军几刻,请沈先生纵观全局,未到日落,不可放一兵一卒入城,朱智,城中可已安排妥当?”

    “大将军放心,都已放置稳妥,只等敌军破城。”

    “好,你们当心了。”

    说罢,李落纵身而起,几个起落,身影已到城南处,落地时,大罗鬼面具已遮在脸上,鸣鸿归鞘,疚疯斜伏在后背处,淡漠孤寂的立在城南的城墙缺口上。

    只不过戴上一副面具,一股阴森寒气骤然荡了开来,李缘夕站在李落身后三步外,银发无风自舞,妖艳处与李落的阴森交相呼应,有一股凄惨惊艳的美。

    牧天狼众将择小商城拒敌,实是看重小商城残破不堪,如若不然,单只是六千余将士守城,没有五倍兵力只怕很难攻下城门。

    流寇不知就里,见牧天狼众将几乎成了瓮中之鳖,窃喜之下却也暗暗嘲讽牧天狼狂妄自大,如果越骑营骑兵不能及时解围,眼下境地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流寇将士战意暴涨,将帅传令,向着小商城蜂拥而至,除了北门佯作强攻外,余下三处皆都不留余力,只看气势似乎是要将城中大甘兵将生吞活剥了一般。

    “弟兄们,杀,先入城的,赏黄金百两。”

    随着流寇主帅一声怒吼,众兵将奋勇扑将过去,犹是城南之地,城墙早已斑驳不堪,随处可见坍塌之后的豁口,流寇强攻之势当以城南最重。

    李落静静站在城南残口,瞧不见脸上颜色,如果弓箭袭来,便侧身没入墙后,暂避锋芒,箭雨落罢,淡然转出,视丈外流寇如无物。

    “他奶奶的,活的不耐烦了,弟兄们随我杀过去。”

    流寇一将显是被李落这幅风轻云淡的举动激怒,暴喝一声,拖起手中巨斧,跃出军阵,当先杀了过去,身后众流寇狼嚎一声,簇拥而上。

    李落漠然如故,敌将怒气难遏,愤然跃起,巨斧自上而下,恶狠狠的斩了下去。

    李落轻轻仰起头,看了巨斧森寒的斧刃一眼,疚疯突然窜了出来,不偏不倚点在斧刃上,入耳无声。

    敌将只觉手掌巨斧猛然寒了几分,一股细若游丝的阴寒内劲沿着斧柄传了过来,内息蓦然一滞,攻势不在,踉跄退后两步才止住身躯。

    李落静静的看着敌将,眼中虽没有什么讥讽之意,只是平常的更叫人动气。

    敌将脸色讪红,大叫一声,合身扑了上来。

    李落掌中疚疯轻轻侧了一侧,锋刃处倒射夕阳余光,敌将眼前一花,心神一乱,暗叫不妙,连忙提气急退。

    只是退却之时突然觉得喉间一凉,巨斧撤的急了,砸在身上也未曾觉得痛楚,倒地不起,最后一眼只是看见了不计其数的流寇将士踩在自己身上,嘶喊着杀向敌军阵中那员戴着面具的将领。

    疚疯风卷而出,似乎有洗不净的恨意充斥在丈许方圆,别离处,便是生死。

    流寇众将悍不畏死,只是怎也破不开李落孤守的一处残墙。

    疚疯突跳,好似一条灵蛇,倏忽闪现在流寇将士身侧,枪尖每每显出踪迹就带出几丝血痕,竟也是一把不弱了鸣鸿刀几分的凶刃,将流寇众将挡在城外三尺,难以寸进。

    若有漏网之鱼,李缘夕拂刀肆意收割,往往脚步未曾着地就已被拂刀敛去了性命。

    三刻光景,城南残墙外尸身堆积如山。

    挑开一把长刀,疚疯疾刺,流寇将士应枪倒飞而出,落在城外尸堆上。

    流寇攻势骤然一缓,李落轻轻扫了一眼,不知何时起,城南处的杀喊声弱了许多,流寇再是无畏生死,眼见李落凶厉难敌,尽都转向别处。

    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身上的血迹早已掩盖了青衫,举目望去,夕阳不在,被如山的尸首遮挡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牧天狼阵中传出一声高呼:“北门被贼寇攻破。”

    城中似有骚乱,城西门楼传来沈向东一声厉啸:“不可乱,守住城墙。”

    城外流寇大喜,主帅狂笑道:“弟兄们,大甘狗贼守不住了,杀,为战死的弟兄报仇。”

    流寇声贯小商城内外,压过沈向东的呼喝之声。

    李落跃上城墙,环目一扫,北城果然已见敌踪,守城将士连连倒退,武塔连声大吼,只是流寇人多势众,武塔独木难支,节节后退。

    一道身影急闪而至,来到李落身旁沉声说道:“大将军,北城已破,敌军入城了。”正是翟廖语。

    李落轻轻哦了一声,清冷说道:“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翟廖语当年在问心路曾远远见过李落这幅恶鬼模样,如今近在咫尺,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传令,命诸将聚往城南。”

    翟廖语亦不多言,前往各营传令。

    城中牧天狼似是没头苍蝇一般涌向城南一地,不过若是眼利之人却能瞧见众将退而不乱,繁杂之中进退别有章法,只是眼下白刃相接,谁也没有余暇顾及此处。

    牧天狼众将的意图被流寇识破,一将大喊道:“小心,狗贼要从城南突围,守住城南,不能放过一个人。”流寇将士狂叫应和,尾随牧天狼众将杀了过来。

    待牧天狼众将收拢于城南之地,小商城中东城亦有敌众攻入,西城尚自勉强支撑,不过也是岌岌可危。

第五百一十七章 放火烧城

    城外流寇得知牧天狼诸营动向,急忙调集重兵,守在城南,防牧天狼突围而出,另有数千人守住阵后,防备牵制大甘骑兵的将士出了闪失,乱了如此必胜的一战。

    李落站在城墙上,城内四处一览无余,小也是有小的好处。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找到财宝了,在这里。”

    流寇眼中一红,俱向声音传出之地望了过去,不过听在牧天狼众将耳中却不禁莞尔,不为其他,扬声呼喝的正是中军骑倪青。

    流寇攻势一缓,四下打量藏宝的屋舍。

    流寇一员大将暴喝一声道:“喊什么喊,把这些狗贼都杀了,财宝人人有份。”

    李落见机,扬声清朗喝道:“整军,突围。”

    流寇兵将神色一紧,困兽之斗不可不防,如果能挡下牧天狼这番攻杀,外无骑兵解围,大甘将士大势已去。

    李落令下,牧天狼诸营猛然一收,舍弃西城,兵合一处,中军骑与武塔所率步兵营开路,反向城北杀了过去。

    流寇将士一怔,方才醒觉过来,率先入城的流寇领将怒喝道:“狗贼狡诈,他们要从城北突围,给我杀。”

    城外流寇兵将也是一愣,流寇主帅羞恼成怒,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被牧天狼施了诡计,大声传令道:“入城,杀,以人头论功行赏。”

    城外流寇一声长嘶,争先恐后的越过城墙,杀入城内。

    牧天狼似如一支利箭,破开敌寇围堵兵阵,向着城北急逃了出去。

    李落不虞将士再有死伤,传令各营全力出手,看在流寇眼中,像极了穷途末路时的拼死挣扎。

    一刻之后,北城城门已在数丈之外,流寇大军悉数入城,竭力追杀。

    就在这时,牧天狼大军突然一顿,阵势骤变,首末调转,并未借机逃出城外,反是立阵北城城门前,冷眼瞧着杀了过来的流寇兵将。

    流寇将士一怔,大甘将士这般作态委实有些异常,心中一寒,急忙传令道:“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只听得沈向东扬声喝道:“放火。”

    “放火?”流寇领将脸色一滞,猛然醒悟过来。

    神情大变,狂喝道:“小心,退出城外。”

    只是城外流寇方自入城,尚且不明缘由,乍闻退出城外,都是愣了愣神。

    就在这一愣之间,城中四处火起,火势见风扬起数丈烟尘。

    射声营将士弯弓引箭,并没有射向敌营将士,火箭悉数射向城中枯草房屋,不过眨眼之间,小商城内已是一片火海,惨嚎悲呼声不绝于耳。

    火势涨的这么快,定然是牧天狼将士从中做了手脚,只是方才入城,流寇兵将尽都被藏宝引走了心神,没有察觉到异状,待到此刻却是为时已晚。

    城中东西南三侧要道皆被大火笼罩,房顶上,数十道人影倏忽闪现,面罩白布,点火加柴,忙的不亦乐乎。

    正是李落自中军骑中安插在城中各处的轻功高手,依令放火,困住流寇大军,不时还向敌军阵中抛出惊雷纠声诸物。

    流寇兵将人仰马翻,惶恐不安,偏偏浓烟四起,兼之夕阳西下,更分不清南北,只觉周身四处都是烈火。

    敌阵一乱,李落见机沉声传令道:“成刺马阵,杀。”

    众将齐声大喝,取过湿布遮住口鼻,井然有序的各自散开,步兵在前,射声在后,城中但见活物,便是刀剑相加,至死方休。

    浓烟之中,流寇难分敌友,死在自家将士手中的亦是不少,牧天狼众将目力虽说也被烟气遮掩,不过凭着军中暗语,却不曾有自相残杀之事。

    火势一起,天干物燥,一时半刻不见小,反而越烧越烈,李落急忙传令诸将退出城外,以免灼伤。

    烟气呛人,除了内力高深如李落冷冰之辈,余下诸将皆忍不住咳嗽起来,好在小商城并非正南正北,借着东南风向,烟气大多都送入流寇阵中,夹杂着尸首烧焦的臭味,闻者欲吐。

    大火烧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下去,小商城已是面目全非,一片焦黑之中点缀着点点猩红篝火,宛若另一处夜空一般,不时还有几声未曾燃尽的噼啪声响。

    城北之地有武塔率步兵营将士守住去路,若有流寇突围,尽数被牧天狼将士逼了回去,活活困死在小商城。

    李落和沈向东,连同付秀书的射声营,绕道城南一地,围杀残寇。

    小商城一城之地,顷刻间付之一炬,幸存的流寇不足千余人,仓皇向南逃去。

    李落并未举兵追讨,留待时危和赫连城弦的越骑营善后。

    月夜当空,城外燃起火把,照亮了被烟气熏成黑黄颜色的城墙。

    夜里,风小了,这残尸的味道经久不散,愈发浓烈起来。

    李落站在城楼处,楼已成了飞灰,李落探手轻轻摸了摸城墙上的残石,还有几分烫手。

    “大将军,各营已整装待发,请大将军下令。”

    朱智赶到李落身后和声说道,难掩话语之中的兴奋之意。

    “嗯,城中百姓可安置妥当了?”

    “已依照大将军的吩咐,末将早先命人将他们押解在城北五十里之外,未有死伤。”

    “传书一封,命舟山府官衙另择善地妥善照看,若有推诿,当罪论处。”

    “末将遵令。”朱智躬身一礼,依照李落吩咐自去行事。

    “倪青。”

    “末将在。”

    “率三百将士,将城中死尸掩埋起来,天热多雨,切莫生出瘟疫。”

    “末将遵令。”

    “牧天狼其余各营会先行一步,你率众随后赶来,路上多加小心。”

    “末将知道了。”

    李落环目一扫,牧天狼将士已备好行装,只是连着数个时辰与流寇恶战,交手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战事落罢,都松了一口气,大胜之后的激动兴奋渐渐散去,都有些疲倦之感。

    李落转头看了过去,冷冰正站在一处石阶上闭目养神,白衣上沾了不少灰尘血迹,瞧着有些狼狈,只是神色依旧淡漠傲然,冷峻如昔。

    冷冰似乎察觉到了李落正在打量,突然睁开眼睛,冷冷看了李落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又缓缓闭上。

    李落心中一静,洒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纵身跃下城墙,走到军阵前朗声说道:“流寇逃出小商城不远,我军该要乘胜追击,肃清东炎州犯边之敌。

    今夜夜行大商城,诸位将士养精蓄锐,原地歇息片刻,一个时辰后再起兵大商城。”

第五百一十八章 守株待兔

    牧天狼众将齐声应是,言谈之中多了几分轻松喜气,确是有些疲倦。

    沈向东看着李落,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翌日清晨,大商城外。

    李落诸将看着远处的城门,大商城比起小商城实有天渊之别,不论是城墙亦或是占地方圆,都远非小商城能比,很是雄伟。

    东炎州在大甘诸州中虽然算不上最富饶,但也远胜西北两府和中府半数州境之地,大商城为东炎州诸府首城,自然花了一番心思,城墙耸立,箭垛哨台中规中矩,不弱于大甘别的州府。

    李落静静望着大商城,轻声说道:“大商城城高五丈有余,流寇兵力差不多三万余众,他们是怎么攻下大商城的?”

    “这……”牧天狼诸将面面相觑,黯然苦笑。

    围城之战历来是攻伐之中最惨烈的,耗时甚巨,收效极微,往往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管是用精兵强攻,或是攻城器械,谋算之计也不过诸如围城必阙、离间军心、围而不攻、暗度陈仓此类,兵力要数倍与守城兵将方才能围困一城,稍有不慎,还会被城中兵将伺机破围。

    两军交战,若想大胜,将领多是会设法在行军途中或是旷野之中寻机重创敌手,围城强攻实乃下下之策,倘若不是势在必行,极少有人愿意围攻城关重地。

    大商城如此模样,若有五千将士守城,将领无须善战,只要能知兵,如果没有其他变数,三万流寇想要攻下此城极为艰难,也未必说没有可能,只是一战下来,只怕流寇兵将剩下不到半数了。

    李落见诸将默然无声,淡淡接言道:“城墙上和城门外都不见交战的痕迹,一者是守军不战而逃,二者是城中有流寇内应,守将仓促应战,我猜该是不战而逃更有可能。”

    “将军,流寇犯边,肆虐两州如无人之境,这其中定有内应,大商城中恐怕难以幸免。”沈向东和声说道。

    李落嗯了一声,淡淡回道:“东炎州虽然没有多少兵力,但最少也有近万戍守兵将,加上各府官吏、巡查捕快、武堂门派,也不会少过流寇多少,如此望风而逃,不管缘由是什么,按国法当以罪论处。”

    沈向东慨然叹道:“东炎州和初阳州两州守军都退入徽州了,要是牧天狼来的晚些,只怕还要再退向岤阳州,丢盔弃甲,确实有损大甘颜面。”

    牧天狼诸将望着大商城,朱智疑声说道:“奇怪,动静有点不寻常。”

    堂堂一州府城此刻静的有些反常,城门处一无守兵,二无百姓,竟然还是城门大开,似乎是一座空城。

    “难道城中百姓都跑光了?”付秀书疑虑问道。

    “不会。”沈向东摇了摇头。

    道,“大商城胜过小商城百倍,昨日之前,小商城中还有数百百姓不愿舍家逃难,大商城中如何也不会成了一座空城。”

    “城楼前有个女子。”冷冰突然说道。

    “女子?”众将一愣,举目望去,只是屯兵之地离大商城城门尚远,城楼处隐隐约约,却难分辨出有没有人形来。

    李落轻咦了一声,道:“怎会是个女子?”

    沈向东也不过是隐约看到有人在城头探望,瞧不出男女分别来,牧天狼军中只有寥寥数人才可得见,可称得上妖孽了。

    “她看到我们了。”冷冰漠然说道。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微一沉吟,道:“我猜不出城中玄虚,不如试上一试,诸位意下如何?”

    诸将点点头,城门大开,不知城中虚实,确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付秀书沉声说道:“流寇残部不足为虑,就算大商城中还有流寇将士,量他们也做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与付将军率射声营一千将士出阵试探,沈先生与其余诸位在后策应,倘若有变,以响箭示警。”

    “大将军,还是末将随付将军前去一探究竟吧。”朱智接言道。

    “不必了,中军骑各营散与四处,若有敌情,速报于沈先生。”李落淡然摇头道。

    “这?”朱智面有难色,看了沈向东一眼,沈向东神色倒是平和,朱智无奈之下只得接令行事。

    李落缓缓纵马而出,付秀书扬手示意,射声营中分出一千将士跟在李落身后。

    李落率众刚刚离阵,只听冷冰寒声说道:“有人出城了。”

    话音刚落,城门处人影晃动,一骑策马而出,阵中诸将还不及分辨,冷冰语声转淡,平声说道:“是赫连城弦。”

    果然来人绝尘而至,隔远大声喊道:“大将军,你们来了。”

    付秀书高声应道:“是赫连将军。”

    “哈哈,付将军一路辛苦,大商城如今已在越骑营掌管之中,大将军快进来吧。”赫连城弦扬声笑道。

    牧天狼诸将松了一口气,沈向东微微点了点头,赞道:“原来是时将军和赫连将军摆下的空城计,妙哉,我们过去吧。”

    大军奔到城下,时危早已列阵相候,见到分别日久的军中袍泽,诸营将士极是欣喜,各自寒暄问候。

    沈向东笑道:“时将军,赫连将军,好一招空城计,我们在远处瞧了好久,不知城中虚实,半天都没敢近前啊。”

    时危展颜笑道:“沈先生过誉了,末将见城外林中有兵将藏身,也不知是大将军和沈先生,一时未敢相认,等到大将军离阵时末将才断定必是我牧天狼将士,流寇何曾有这样的气度。”

    付秀书嘿嘿一笑,问道:“这么说东炎州的流寇都是时将军网中之鱼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东府,怎也要打几条鱼给我牧天狼的弟兄们下酒。

    大将军,沈先生,里面请。”时危含笑说道。

    众将鱼贯入城,大商城城高墙厚,牧天狼此次东征不过近万之众,悉数入城也不见拥挤,就是再多个万余兵马也绰绰有余。

    入城之后,果然如沈向东先前所料,城中百姓半数俱在,不少站在城中道旁或是趴在院门狭缝中好奇的张望着营中将士。

第五百一十九章 空城之计

    与牧天狼将士沿途所遇到的流民不同,眼中少了几分仓皇惶恐之意,颇有安宁祥和之情。

    赫连城弦与中军骑诸将私交甚好,落后几步与朱智几人谈笑,李落居中,时危和沈向东左右相随,众人向府衙走去。

    时危边走边低声说道:“越骑营依令烧毁流寇战船之后就疾行北上,流寇妄图分兵五千余众阻拦越骑营回援,被赫连将军率部冲杀三次,溃不成军,仓皇逃往初阳州了。

    末将忧心流寇围攻大将军,未曾追赶,到了大商城探马回报昨夜大火,末将猜测战事有变,在大商城外设下埋伏。

    也是巧了,不过几个时辰,果然有流寇残兵逃到大商城,越骑营没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流寇残众一网打尽,还借机夺下了大商城。”

    李落赞道:“时将军好智谋,昨夜的守株待兔,今日的这招空城计,我可要好好请教请教。”

    时危连忙摆手,沈向东笑道:“老夫也是大开眼界,虚实难料,好叫人摸不着头脑。”

    时危苦笑道:“大将军,沈先生,如此赞誉末将领受不起,空城计另有高人指点,不是时危所为。”

    “咦?”李落和沈向东愕然相望。时危卖了个关子,恭声回道:“到了府衙末将为大将军和沈先生引见几位江湖异士,昨夜大火也是此人猜到是我军设下的火烧四野之计,起意在大商城设下埋伏,等候流寇自投罗网。”

    李落轻轻一笑,道:“好,若是如此,牧天狼定要谢过他的援手之德。”

    说话间,诸将来到了大商城府衙,入府之后,李落传令各营司职,固守大商城。

    牧天狼连日奔波,也需要修整一番,再谋初阳战事。

    众将围坐在府衙正堂中,连日征战所闻所见和身旁之人详加推测,借东炎州几战,谋算初阳州该如何用兵。

    李落抿了一口清茶,向赫连城弦问道:“入城之后,城中大甘官吏可在?”

    赫连城弦摇了摇头道:“没有,入城之后知州以下的官吏都不见踪影,倒是今晨有几个藏在城中的府吏寻到军中,末将问了问,流寇围城前,知州还有总兵大将率部避难去了,这几个官吏也不知道知州身在何处。”

    李落微微一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城中百姓如何?”

    赫连城弦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好不到哪里去,流寇盘踞大商城一个多月,没少欺凌城中百姓,竟然还有人以杀人取乐,城中百姓这些日子里着实是度日如年,欺辱之事都算是平常,听闻还有流寇杀人食肉的,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诸将听罢尽都义愤填膺,武塔更是破口大骂起来。

    李落静静听着,眼中淡漠清冷,已是隐隐生了杀机。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时危的声音:“裴大侠请。”

    李落放下茶杯,起身迎向门口,诸将也都站起身来,对时危口中称颂的江湖高人甚是惊奇,和颜望着门口。

    时危让了裴代扶先行入堂,裴代扶入堂之后,见到李落站在正中相候,讶然之色一闪即逝,抱拳一礼,朗声笑道:“初阳裴代扶见过诸位将军。”

    李落恭敬回了一礼,和声说道:“晚辈李落见过裴大侠,多谢裴大侠援手之恩。”

    话音刚落就听见裴代扶身后几人惊咦出声,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清秀少年,除了发已见白丝外,与平常邻家公子没有什么不同,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怕就是更显单薄了些。

    林百鸣行走江湖有些时日了,不说大甘五府,只在东府诸州也算是名声在外,可是如今看着李落这般模样,一时张口结舌,震惊之中却多了一份怅然意味,别有杂念。

    “怎敢承王爷晚辈之言,裴某一介山野草民,万不敢厚颜应声。”裴代扶见李落神态恭敬,微微侧身,让开李落之礼。

    “朱智,看座,上茶。”

    朱智笑颜应是,牧天狼诸将让出左首六张座椅,裴代扶摇手推辞道:“万万不可,我等不过是江湖草莽,怎敢与诸位将军同座,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时危哈哈一笑,不由分说便要将裴代扶拉到椅上坐下,裴代扶不着痕迹的拂开时危,连称不敢。

    右首诸将背后的冷冰突然寒声说道:“好功夫。”

    裴代扶一怔,举目望去,冷冰正静静的望着裴代扶,眼中神芒连闪。

    裴代扶吃了一惊,双目相对,眼中竟然生出刺痛之感,这白衣染尘的男子内功之高,只怕不在自己之下,更可怖的年岁看着似乎还不到而立之年,远胜自己当年之时。

    “裴老弟,多年不见,怎么这般小心了。”

    裴代扶一愣,疾声大喜叫道:“翟大哥,是你!?”

    翟廖语方才也是坐在诸将身后,裴代扶几人入堂,来不及打量堂中众人,一时没有瞧见翟廖语。

    翟廖语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我会在这里相见,坐下说吧,军中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将军也不是拘礼之人,自在就好。”

    “啊,这?”裴代扶突然遇见多年不见的好友,按捺不住心中激荡,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再这样扭扭捏捏,秦妹子可要发脾气了。”翟廖语揶揄道。

    秦雨涵也是一脸惊讶欣喜之容,听到翟廖语捉弄话语,脸色一红,轻声说道:“翟大哥这么多年不见,刚见面就要取笑我。”

    “哦,翟大哥与裴大侠是旧识?”李落和颜问道。

    “年轻时行走江湖,翟某与裴老弟伉俪同行过一段时日,也是知交好友了,那个时候裴老弟的爱女尚且年幼呐,对了,这娃儿可是伴姝?”翟廖语指着躲在秦雨涵身后的裴伴姝问道。

    “正是,小姝,快过来见过翟伯伯。”秦雨涵拉出身后爱女,疼惜说道。

    “翟伯伯。”裴伴姝乖巧的唤了一声,模样儿甚是讨人疼爱。

    赫连城弦嘿嘿一笑道:“难得见你这么乖的时候。”

    裴伴姝向着赫连城弦偷偷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又藏到了秦雨涵身后。

第五百二十章 恰逢故友

    “既然还有这等渊源,裴大侠更无须拘礼了,请坐。”李落含笑说道。

    裴代扶只好应声,又再一礼,居了左首上位。

    虽说初阳门也经历过大风大浪,只不过眼下满堂大甘悍将,神态虽是和善,几人心中却还有些震动,不敢随意出声。

    “几位少侠怎么称呼?也请一同入座。”李落温颜说道。

    “小徒林百鸣,许黛盈,谷放麟,裴伴姝,还不向诸位将军行礼。”

    “林百鸣,许黛盈,谷放麟,裴伴姝见过诸位将军。”四人忙不倏的行礼说道。

    只是和军中将士不同,言语之声稍稍乱了些,还夹杂着许黛盈的一声王爷。

    诸将哈哈一笑,都诚颜回了一礼,倒惹得四人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李落看着许黛盈,笑道:“是你。”

    许黛盈啊了一声,轻声说道:“将军,王爷见过民女?”

    李落示意许黛盈无须拘束,轻笑道:“方才看你在城头观敌,原来是江湖女侠,李落幸会。”

    “王爷看见我了?”许黛盈将信将疑道。

    李落不置可否,岔言说道:“不用唤我王爷,军中都是以兄弟相称,坐吧。”

    许黛盈求助般看着秦雨涵,裴代扶笑道:“后生晚辈,诸位将军之前怎敢言坐,站着就好。”

    李落也不强求,几人长幼有序,门风甚严,真个坐下了也必是难受的很,随即示意诸将入座,时危和赫连城弦陪在裴代扶和秦雨涵下首,林百鸣四人站在裴代扶身后。许黛盈还有些半信半疑,轻声自语道:“真的看见了?”声音虽小,堂中俱是内家高手,哪有听不见的,翟廖语笑道:“不止大将军看见了,冷少侠也瞧见了。”

    “可是天子剑冷冰冷少侠?”裴代扶责备的看了许黛盈一眼,和声问道。

    “牧天狼中的冷少侠可就只有他一个了。”

    裴代扶微微扫了众人一眼,除了冷冰锋芒毕露外,李落一身武功亦是深不可测。

    还有一个白发女子,众人入堂之后一直垂首不语,不过却有一股凶险寒意隐隐藏在其中。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纵然是遇到的宗师之境的高手也没有今日见到白发女子这样的感触,似是一个上古凶兽,蛰伏在数丈之地中。

    再加上成名已久的七指擒纵翟廖语和她身旁面带青铜面具的女子,该是卓城九卫中的四面楚歌,当日赫连城弦一语实则是犹有过之。

    裴代扶和秦雨涵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意。

    翟廖语笑道:“一晃这些年都过去了,真是岁月催人老,这娃儿一声翟伯伯,倒让我脸上挂不住了。”

    说罢探手在怀中摸了一摸,苦着脸道,“怎地连个拿得出手的玩意都没有。”

    朱智笑道:“翟大哥别找了,都让你拿去换酒了。”

    翟廖语双眼一翻,喝道:“别看笑话,你有什么,先借给我,日后还你就是。”

    朱智苦笑无语,搜刮了一番,双手一摊,无奈的看着翟廖语。

    翟廖语笑骂道:“出门怎地也不带些细软,几位也帮我找找,翟某定有重谢。”

    几将翻找一番,怀中都是空无一物,翟廖语一眼瞥见武塔怀里似是鼓鼓囊囊的,还不等翟廖语出言,武塔瓮声说道:“俺怀里只有大饼,成不?”

    众将轰然大笑,李落也不禁莞尔。

    翟廖语老脸涨红,摇头叹息不已,回头看了冷冰一眼,冷冰寒声说道:“看我做什么?”

    翟廖语语塞,张了张口,尴尬一笑:“没事,只是瞧瞧。”

    裴代扶连忙说道:“翟大哥,你我生死相交,何须这些俗套,今日能见到翟大哥,代扶已经是大喜过望了,不能再劳翟大哥费神。”

    翟廖语怪声说道:“那怎么行,说出的话还能收回不成,不如这样,你们多留几日,我这几手擒纵招式,倒可以和你门下这几个娃儿切磋切磋。”

    “大哥言重了。”裴代扶忙不倏道,“大哥的擒纵绝艺在大甘武林赫赫有名,小徒福薄缘浅,使不得。”

    “嘿,你也让老哥下不来台了。”

    裴代扶一怔,不解翟廖语话中含义。

    翟廖语自嘲道:“你若是瞧过他们几人的武功,可就不敢再夸老哥这点技艺了。”

    裴代扶望着堂中李落诸人,不知该如何接言。

    翟廖语大喝道:“就这么说定了。”裴代扶见推辞不过,只得命四徒向翟廖语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翟廖语这番笑谈让方才厅堂中的拘谨之气冲淡了许多,时危将牧天狼众将向裴代扶几人一一引见,除了李落和沈向东外,余下诸将名声不显,江湖中人多是不知,牧天狼帐下兵多将广,确属人才济济。

    诸将之中,裴代扶最留意沈向东,初阳州与苍洱州毗邻,当年苍洱潜龙声名鹊起时裴代扶尚且初露头角,潜龙威名虽然早有听闻,只可惜未曾有缘一见,没曾想今日一会竟然是十几年之后了。

    裴代扶稍显唏嘘,满含敬意道:“代扶多年以前就想和沈先生一会,潜龙之名实是我辈江湖志士的楷模,只是没想到此次相见,竟然等了十几年光阴。”

    沈向东回了一礼,意兴阑珊道:“裴大侠言重了,苍洱潜龙已是旧事,如今老夫只是牧天狼军中一个闲散之人,当不得裴大侠如此称誉。

    初阳门历代门中皆是英雄豪杰,在大甘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才真是大甘武林的中流砥柱。”

    裴代扶称谢一声,知机岔开话题,与座中诸将谈说几句,谈吐谦逊得体,言及空城之计,却也不曾居功,只推说是时危和赫连城弦定计如此,颇有些深藏若虚之意。

    众人相谈甚欢,裴代扶见时日不早,不再叨扰众将,告罪离去。

    翟廖语恰逢故友,一别多年也是有不少话说,陪着裴代扶离开了府衙正堂。

    李落与诸将商议一番,在大商城中暂留一日,大军稍作休整,等到倪青诸人回营之后,即刻启程南下,以免错失战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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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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