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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章 牧天狼

    帐中一静,众将互望一眼,都点头称是。虽不知李落领军作战的本事如何,但论及诗词文采,除了沈向东外,西征军中无人能及。刘策说道:“不错,大将军,还是你来起名吧。”

    李落一笑,向沈向东问道:“沈先生可有什么提议?”

    沈向东拂须摇头回道:“老夫还是算了,李将军若让老夫起名,还不如让帐中诸将说来得痛快。”

    李落微一思索,沉吟道:“大漠风沙里,危城雨雪边;倚弓玄兔月,饮马白狼川。大军就叫牧天狼吧。”

    沈向东心中一动,微微颔首,众将交头私语,呼察冬蝉转忧为喜,名号中有一个牧字,也算还有牧州游骑的影子。

    “好一个牧天狼。”刘策眼中精光一闪,击案赞道。

    呼察靖哈哈一笑道:“好啊,大将军,咱们就好好放牧西戎这头狼。”

    见帐中诸将皆都同意,李落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从今日起西征大军就叫牧天狼。倪青,将军中议事传信王城。”

    “是。”倪青回道。

    “军中八营,以越、胡轻骑两营为重,军中各部原有两营全部并为一处,忠武将军呼察靖领越骑一军,军中教头丁斩领胡骑一军,胡骑军以牧州游骑为主,若有胡骑心有异念,杀无赦。牧州游骑分入两营,以越骑营为主,呼察将军总领两营,诸位可有异议?”

    众将看了看,没有人应声。

    李落轻轻一笑,接道:“如此,我便将军中各职一并讲出,若有不妥之处,请诸位明言。”

    顿了顿道:“重骑兵屯骑营由宣威将军石冲所辖,怀化中郎将秦叔童领射声一营,明威将军邝立辙为正,武塔与宁远将军付秀书为辅,领步兵、虎贲两营,云麾将军刘策领中垒营,并代军中副帅之职,后军粮草仍由归德中郎将戚邵兵打点,归刘将军辖制,军中暂不设长水营,各部长水一营并入胡骑。至于长史参军一职,”

    李落看了一眼凝神倾听的诸将,微微扬声道:“由沈先生担任,若我不在军中,中军议事由长史参军和副帅二人同军中诸将议定。诸位可有异议?”

    帐中诸将见李落如此胸有成竹,显是已有定计,军中各部将领皆都重新任命,倒也是量才而用,只是长史参军一职,等若副帅,众将都不知李落口中的沈先生所为何人,皆满是疑惑的望去。

    沈向东也是一脸诧异,不想李落竟授予重任,虽说这长史参军的军职并不看在自己眼里,不过心中多少有些感激之意。

    见众将都望了过来,正想推辞,突然看到李落似喜非喜,似忧非忧,却又带着几分凝重,想起当日狱中李落说言,心神触动,见李落也望了过来,沈向东不自主的微微颔首。

    李落轻轻一笑,虽未说话,却已颜表感激,转头向营中诸将说道:“各位可能没见过沈先生,不过沈向东这个名字应当听过吧?”

    “苍洱潜龙?”刘策倒吸一口凉气道。

    “老夫沈向东,见过诸位将军。陈年旧事了,潜龙之名不提也罢,现在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沈向东哈哈一笑,向众人团团一礼道。

    帐内几人都面露震惊之情,苍洱潜龙的名号在大甘可说是如雷贯耳,各种流言纷传不断,不绝于耳,聚草莽之辈以抗大甘军队数十年,虽道不同,但却无愧英雄豪杰之名。

    只是后被押解到卓城,本以为是英雄迟暮,谁也没想到在西征军中竟然会遇见这名满天下的一代豪杰,一时都惊讶异常。

    呼察冬蝉奇怪的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几人,不知道这苍洱潜龙是何人,随即面带不愉的说道:“怎么没有我?”

    李落微微一笑道:“呼察姑娘先在你兄长麾下效力,领胡骑营副将,受呼察将军和丁将军辖制,若可自领一军,我许你长水一营。”

    呼察冬蝉撇撇嘴说道:“我连前军都领得,更不要说是小小的一个营校了。哼,我哪里比男儿差了,你们定是嫌弃我是女儿身。”

    诸将一愣,都笑了起来,呼察靖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冬蝉,中军大帐不要乱说。你行军尚可,但大军作战可不比往常,你先跟着丁师叔学学,大将军都许诺长水营了。”

    呼察冬蝉想了想,也觉得兄长言之有理,有些泄气的说道:“那长水营是做什么的呀?”

    邝立辙在前军任过副将,帐中诸将,除了呼察靖外,就算是他与呼察冬蝉颇为相熟,闻言一笑道:“大将军可不是随便说说,长水营与胡骑营相似,都是轻骑,让郡主去丁将军军中也是先熟悉下轻骑作战。”

    “真的么?”呼察冬蝉狐疑的问道。

    李落轻轻一笑,没有应声。呼察冬蝉也知事关重大,虽说不愿,但也没有多做纠缠。

    众将略作思量,各部大军都有器重,说来还算公正。刘策和沈向东暗自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为帅才。刘策起身走至帐下,半跪一礼道:“末将云麾将军刘策,领大将军令!”

    余下众将也纷纷走出将位,跪倒一礼,齐声道:“末将领命。”沈向东也从李落身后走出,行礼领命。

    李落站起身,走前将诸将一一扶起,躬身一礼道:“李落年少,若有轻狂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石冲嘿嘿一笑道:“大将军若不轻狂,我们还在幽州晒太阳呢。”

    刘策忙喝道:“石冲。”

    李落一扬手,笑道:“刘将军无妨,李落虽说轻狂,但还有些分寸,诸位都是大甘军中翘楚,只是命途不济,这才闲置这么多年。若论军中精锐,怕不差于定北军,假以时日我牧天狼定能名扬天下。”

    “李将军所言甚是,牧州骠骑再加上治军严谨的幽州军,磨练上几次,这大甘又要再出一支劲旅了。”沈向东插言说道。

    众将都是血性之辈,闻言齐齐一礼,扬声道:“定不负牧天狼威名。”

    “牧天狼现在还没什么威名,这样也好,不为名声所累,天下人都不信我们是为战而来,就算是西征军中也不信,西戎更不相信,如此以有心算无心,我们便在这西府放手一战吧。”

    李落凝声道,看见刘策微有忧色,展颜接道:“至于王城之事,自有我周旋。当日我答应过将士要带他们回去,却不知道多少人要埋骨他乡,哈,算是我李落食言了。”

    呼察靖抱拳一礼道:“大将军,将士征战沙场,生生死死都是常事,要怕死,还来什么军旅,回家种地牧马最好,大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李落看了呼察冬蝉一眼道:“人无男女贵贱之分,能活下去就算好,多谢呼察将军。若诸位没有异议,即刻起重整牧天狼,三日之内,各营重列,呼察将军领越骑营,阵中戒备,刘将军严查各营,今日之事除了帐中诸将,不许外传,外松内紧。军中定有西戎的探子,首战便交与越胡屯骑三营。刘将军安排军中心腹之人巡查,莫让西戎得到半点风声。另外呼察将军和刘将军各从原军中挑选千五轻骑,汇入中军,由我亲率。”

    刘策,呼察靖和石冲上前一步,齐声领命,丁斩尚且不在,帐议后自有倪青倪白递传将令。

第七十一章 各自领罚

    诸事分派妥当,众将正欲起身告退,李落出言道:“还有最后一事。”

    众将正颜聆听,李落看了怀王尸首一眼,说道:“我方才说与监军大人,大军行进,若违军纪,必以军法处,此言非虚。”

    众将面面相觑,军中违纪以怀王窦胜为首,如今两人都已伏诛,不知李落却又要治谁的违纪之责。

    李落看了诸将一眼,缓缓说道:“刘将军辖制中军,军中违纪之事早已了然,却隐瞒不报,帐前领二十军棍。”

    刘策一愣,低头道:“是,末将领罪。”

    众将愕然,李落接道:“军中违纪,虽说是怀王和窦将军主使,不过我屡次纵容,草率了事,众将欲言无门,如此恶果,其责在我,帐前领六十军棍。”

    帐中诸将一片哗然,邝立辙忙道:“还请大将军收回罪责,此事也不能算大将军一人之失,我等知情不报也难辞其咎。”

    李落怅然道:“错便是错了,我是军中主帅,更是淳亲王世子,也只有我这个小王爷的身份怀王才会顾忌一二,怀王如此肆无忌惮,与我心存侥幸脱不了干系。”

    “这,”刘策劝道,“大将军,怀王和窦胜已被诛杀,王爷一命也抵得上大军沿途所犯的过失了。”

    李落淡淡一笑道:“怀王也不过只是一条命罢了,怎能抵了西征大军所犯的过错。刘将军无须劝我,只是连累你受罚,非李落所愿,帐前二十军棍便由李落一并承担。”

    刘策一呆,心中一热,吸了一口气道:“大将军,末将与你同罚。”

    余下数将互望一眼,齐身一礼,道:“末将与大将军同罚。”

    李落摇摇头,说道:“大军从严,有罚有赏,无罪者不罚。”微微一顿,接道:“还有一人须得受罚。”

    众人惊咦一声,不知还有谁要领罚。李落看了呼察冬蝉一眼,呼察冬蝉一惊,忙不倏的往后一躲,看到众人都望了过来,气鼓鼓的说道:“是要罚我纵卫行凶了。”

    众人都讪讪一笑,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呼察靖似还略微有些幸灾乐祸,坏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一眼。

    李落直视着呼察冬蝉道:“虽说有些将士见郡主帐下侍卫美貌,出言无礼,确实该罚,不过郡主麾下侍卫日渐目中无人,稍有不顺意,便有行凶辱骂之举,军中行事须得讲究分寸,念在初犯,一众侍卫就先不责罚,若再犯,两罚并处。牧蝉郡主治兵不严,帐前领十军棍。”

    呼察冬蝉眼珠一转,看了看呼察靖,呼察靖打了眼色示意,呼察冬蝉万般不情愿的回道:“冬蝉领罚。”

    李落看了众将一眼,道:“诸位回营,按方才所言重整大军,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将怀王和窦胜已死的消息放出,只说营中叛乱,另外沈先生的身份务必要严密封锁,不许外传。”

    众将躬身领命,告退出了大帐。

    李落唤过中军刑监,着人在大帐前行刑,众将苦求李落减罚,李落只是不准,不过刘策坚持同罚,意态坚决,李落无奈只好允下,自领了六十军棍,幸亏刑监掌握分寸,没有太重,若不然,恐怕须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了,不过也染红了素服。

    呼察冬蝉倒是傲气,没发一声,深深捱下了十军棍,呼察靖初时只觉得好玩,不过看到妹妹被打,又是心疼不已,刚打完便即上前搀扶,被呼察冬蝉一把推开,恶狠狠的瞪了呼察靖一眼,没要人扶,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余下场中诸将都苦笑不已。

    将养了三日,李落身上的伤才全好,刑监手下着实打的不重,也亏得营中大夫的良药,到了第四日,李落行动已无大碍,军中大夫颇为吃惊,按他估计,少说也要七日李落才能下地,不想刚过了三天,李落就形如常人。

    出了大帐,远远望去,营栅虽无变动,不过细心去看,营中诸部都已重列,暗藏兵气杀机,李落暗暗点头,沈向东和刘策二人果为大将之才,说道行军布阵,比自己强出许多。

    正自凝神查看间,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娇喝道:“牧州轻骑,前来领令。”

    李落讶然回望,呼察冬蝉一身戎装,领着几名牧州游骑的骁将站在李落身后,看到李落转身,皆都拱手一礼。李落微微一呆,随即微笑道:“嗯,好,怎么不去胡骑营?”

    呼察冬蝉倔强回道:“冬蝉冲锋陷阵不差男儿,怎能躲在叔父身后。”

    李落一笑,点点头,呼察冬蝉身后有两个侍卫偷偷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李落,又看了看呼察冬蝉,抿嘴偷笑,显是想起前几日帐前的处罚了,李落只做不见。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年轻将领,沉声说道:“末将昭武校尉迟立,率轻骑一千五百人,听候大将军差遣。”

    李落定神看去,眼前一位英挺男子,年纪不过双十许,虽看似清秀,不过给人一股身负武力的气概,想必也是幽州部中的翘楚。李落也是和颜一笑道:“辛苦了,你二人所率部众分左右两营,牧蝉郡主掌管左营,迟将军领右营,直接听命与我帐中,这几日勤练兵马弓箭,不可懈怠。”

    “是。”两人齐声领命。

    李落着二人退下,自己一人慢慢走上营中地势高处,静静的看着营中忙碌的将士,耳中不时传来兵将操练的呼喝之声,突然旁边传来沈向东的声音:“李将军,怎么不在帐中休息?”

    “不妨事了,出来走走,透透气。”

    沈向东走前几步,站在李落身旁,顺着李落的目光看去,营中一片肃杀,兵戈林立,沈向东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了楚姑娘?”

    “我着她另有要事去办。”

    一时两人都沉默下来,半响,沈向东接道:“李将军在想什么?”

    李落回头看了沈向东一眼,轻轻一笑道:“没想什么,只是站在高处,想起了王城的定天台。”

    沈向东愕然,随即笑道:“李将军确有抱负啊,要是能重现当年太祖祈天盛世,也不枉此生了。”

    李落眼中风云之色一闪而过,耳中却想起了当日在定天台上自己说的话,“我,带你们回来。”

第七十二章 准备迎战

    几天后,从王城传来回信,淳亲王,枢密院和万隆帝各自书写了一封,淳亲王暴怒,信件言辞苛厉,斥责李落无宗族伦常,着实教训了一番。

    杨万里的书信却温和了许多,只是说李落这般做法在京中激起了轩然大波,颇为不妥,不过言语之间竟似还有几分赞誉。

    反观万隆帝的书信最为简单,只写了四个字:回来再说。

    李落看罢,过了良久将书信都收好,放在一边,起身挑开帐帘走出大帐。

    沙湖的天气日益渐冷,今日竟漓漓落落的撒起了小雪粒,卓城这时候正是达官贵人沿河赏景的好时光,西域却已是满目萧索。

    李落信步在大营中走动,耳中不时传来马嘶之声和将士的呼喝,自斩杀了怀王和窦胜,军中萎靡风气一扫而空,各部将士厉兵秣马,多了几分战意。

    李落走到步兵营,远远看着营中士卒练习刺杀之术,是李落以前学过的血战八式,不过比之王石所授简单了许多,招式开阖,显为了便于阵前厮杀。

    正在李落观望之际,刘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走到李落身边,低声耳语道:“大将军,前锋探子回报,西戎军中似有异动,这几日有小股西戎军在我军四周探查,大将军,要不要末将率人将他们擒杀?”

    李落微微摇头道:“不用,迟早要来,我想着也就是这几天,多加戒备就是了。”

    刘策领命,策马而去。李落转身回了中军大帐,传各营将领前来中军议事。

    少顷,各将都已到齐,呼察冬蝉和迟立也因是主帅护卫左右两营的将领,添坐于末席。待众将坐下,李落着刘策将探报向诸将重述了一遍,众人心头皆是一震,该来的终是要来了。

    呼察靖抢先请战,李落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几路探卒,不用大动干戈,由他们去吧。这几日营中以守为上,不可主动出击。”

    呼察靖颇有些遗憾,讪讪坐回。

    沈向东见状,哈哈一笑道:“呼察将军,切莫泄气,这些年西域战事西戎占尽了上风,此次交战我们定要一战扬名,才能鼓舞边疆将士,若让几个西戎探子就露了牧州游骑的本事,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呼察靖恍然大悟,抬头看向李落,李落也正一脸笑意,呼察靖一抿嘴,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李落接道:“营后十里处设一营寨,囤些粮食,戚将军,这几日守好了,没遇到西戎大军之前,莫要丢了粮食。”

    戚邵兵急忙领命,随后小心问道:“大将军,要是碰到西戎的大军了,末将怎么办?”

    “若碰到千人以上,守住你帐下将士的性命。”

    戚邵兵心中一松,深深一礼,坐了下来。

    刘策起身道:“大将军,末将派人将西戎的探子撵走,这些天像苍蝇一般围着大营乱转,没有一丝忌惮,若我军没有行动,恐他们生疑。”

    “嗯,刘将军言之有理,此事呼察将军去做,能追上的擒到帐下,追不到的就放他们走。”

    “是,末将领命。”呼察靖沉声回道。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西戎定会前来扰营,这些天各营多加防备,呼察将军主外,刘将军主内,不能给西戎半点可乘之机。”

    “末将遵令。”众将齐声应道。

    大营开始戒备,西戎军队已近在咫尺,军中多了几分凝重和紧张。

    李落暗自唏嘘,大军虽说兵强马壮,可是离开战场时日已久,张弛之度已见散乱,常有士卒彻夜难眠,比之父亲讲起的大战将至,寝食自安差了许多。

    想罢,李落不免暗自嘲弄,战前自己也是心中繁乱难耐,恐怕比这些将士还远远不如。

    刚到了第三日,李落正在帐中读书,突然倪青匆匆通报跑了进来,西戎大军已在三十里外。

    李落眉头一挑,问道:“前方征西大军有何动向?”

    倪青一愣,随即醒悟是说征西使狄杰的军队,忙回道:“大将军,他们只在西戎过界之时,放出狼烟,但没有出兵。”

    李落长身而起,这几日惊邪已是甲不离身,拿过倚在一边的疚疯,李落挑开大帐,倪白已经备好了马,李落飞身上马,一提马缰,向营门驰去,呼察冬蝉和迟立紧紧跟随。

    呼察冬蝉一身银白轻甲,英挺非凡,正是一幅美人如玉剑如虹的景象。

    到了营门,众将除了后营的戚邵兵外都已经早早聚在营前,马蹄惊起,众人回首,都被呼察冬蝉所引,齐齐的看了过去,就连刘策也不例外。

    呼察冬蝉倒是一脸平静,未见喜怒,淡雅自如,更惹的几个年轻将领移不开目光。

    刘策暗叫一声惭愧,一提马缰,来到李落身前说道:“大将军,西戎大军已在三十里开外。”

    李落嗯了一声,上前几步,远远看见西戎骑兵扬起的尘土,如同卷起的恶龙,向大营压了过来。

    “可探知来者何人?所率多少军马?”

    “禀大将军,这支军队是西戎左元帅羌行之麾下五虎大将之一的飞天虎宁厄尔峰所率,大概有三万余人。”

    “三万?”李落讶道。

    “是。”刘策笃定的答道,“西戎虽号称有四十万大军,不过能战者不过三十余万,左右元帅各领十万余众,这宁厄尔峰是西戎的一员猛将,有勇有谋,纵横西域,旱逢敌手,深得羌行之信任,才特许他自领一军,独立镇守沙湖州沿线。”

    “我大甘五十万大军对三十万西戎狼军,不过一个勉强维持的局面,这却是为何?”

    众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应答。李落一笑道:“积弱了这些年,能维持住也难为狄将军了。”

    石冲插言道:“这些孙子,都让西戎打怕了,西戎大军这样堂而皇之的穿过沙湖州阵线,竟然连一兵一卒都不敢派出来,要这要塞还有什么用?”

    李落哈哈一笑道:“他们是在看我们。”

    石冲一愣,挠挠头道:“我们有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西戎大军已经到了阵前十里,漫天的黄沙卷起,聚而不乱,行军颇见章法,就连刘策也不禁暗暗点头。

    李落见状问道:“前方是何人督战?”

    呼察靖道:“大将军,前方是丁斩率胡骑营拒敌。”

    “嗯,莫要让西戎大军冲散了军阵。”

    “大将军放心,”刘策接道,“各营都已安排就绪,若西戎敢纵兵强冲,我牧天狼居高而下,定叫他有来无回。”

    李落点点头,众将一礼,各自回营,余下沈向东和刘策,及呼察冬蝉和迟立围在李落身边。

    踏马之声已渐入众人的耳中,夹杂着西戎骑兵的呼喝之声,一些首经沙场的士卒面色苍白,太过用力的握紧兵器,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刘策偷偷望去,李落一脸平静,未见紧张,也没有一丝兴奋,却似带着莫名的悲伤。

第七十三章 示敌以弱

    西戎大军行至阵前一里处,领先的将领长啸一声,数万战马齐声长嘶,深深的停了下来,潮水般的大军说停便停,竟然没有一丝杂乱。

    便是眼高于顶的牧州游骑见状也是心头一惊,去了几分小看之意。

    随着行军骤停,从西戎大军中传出一个狂傲的声音,虽说战马嘈杂,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众将耳中:“西戎宁厄尔峰,幸会诸位大甘豪杰。听闻云麾将军刘策与忠武将军呼察靖是大甘少有的不世勇将,不知本帅有无机会得缘一见。”

    李落轻轻一笑道:“这西戎猛将也有这般多的心思了。”

    刘策莞尔,回道:“难怪能自领一军,果然是有勇有谋啊。大将军,可要让末将来回话。”

    “不用,既然都这般说了,我怎么也要说上几句,要不然让这位宁厄尔大帅的心思用在何处。”

    说完提气喝道:“大胆狂徒,吾乃大甘辅国大将军李玄楼,尔等宵小蟊贼,敢犯我大甘边境,速速退去,我还能饶你一命,若不然定叫你等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西戎军中爆出一阵狂笑,宁厄尔峰纵声长笑道:“对对,是本帅糊涂了,忘记还有一位少年将军。李将军以落冠之龄总领十万大军,又能统率这些大甘名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回了卓城想必定能加官进爵,众位将军也能跟着沾光不少。哈哈,看来我们要多亲近亲近,好攀上这株高枝。不知道西域的天气诸位还受得了么?这飞沙连天的,可不比你们大甘的山清水秀、风和日暖。”

    “住口!你们这些蛮疆异族,占我大甘一州不算,这些年还在边境屡兴战事,犯我大甘百姓,此次本将军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好一个蛮疆异族,好一个志比天高的辅国大将军。”

    宁厄尔峰狂笑道:“天下神州,莫不有德者据之。数百年前李太祖在商君眼中不过也只是个草莽异类罢了,如今你李氏大甘也传承了十几代,哼,这天下谁说就是李姓一族的了?”

    话音刚落,西戎大军中就爆出一阵呐喊喝彩之声,声震长空。

    李落一脸淡然,未有喜怒,转头对迟立说道:“迟将军,速去通报越骑营呼察将军,以中军旗语为令,向西戎出兵,以将士为重,营中指挥由呼察将军决断,随后中军的任何旗令命其不用留意,守全越骑营,若西戎全军压上,可自行退兵。”

    迟立一呆,拱手一礼道:“末将遵令。”说完策马驰去。

    刘策笑道:“大将军好一招示敌以弱。”

    李落微微一顿,轻声道:“只可惜我大甘的将士却要白白送命了。”

    沈向东在旁劝解道:“李将军,两军相交,死伤难免。今日小败只是为了他日我牧天狼可少流些血,切莫心存不忍。”

    李落没有应声,等了片刻,提气喝道:“好狂妄的贼子,今日我便让你看看我大甘的军威。中军,举旗。”

    呼察冬蝉一声轻叱,身后的中军士卒将令旗举起,命越骑营出击。

    前方呼察靖正自揣摸李落话中的含意,见中军举旗,随即将心中的疑虑扔在一旁,一挥手中的长戟,狂喝一声道:“越骑营,跟我冲!”

    说完一拍胯下战马,一骑绝尘,率先向西戎军阵冲了出去。

    阵前的胡骑营忙闪出一条通道来,越骑营风驰电掣般席卷而去,喊杀声响起,刀枪映着寒光,牧州游骑以及幽州军的骑兵翘楚紧随着呼察靖,齐齐向西戎士卒冲了过去。

    宁厄尔峰心中一紧,虽说从不曾将大甘军队放在眼中,不过牧州游骑名扬天下,盛名之下无虚士,眼见越骑营来势凶狠,宁厄尔峰忙命令将士展开军阵,严命以待。

    转瞬之间,越骑营便冲入了西戎大军之中,越骑营挟初战之勇,宛如洪水,将西戎大军的防线冲的七零八落,百步之后,已见艰难,再过十余步,越骑营死伤渐重,呼察靖暗自苦恼,不知如何守全越骑营。

    正在此时,突然旁边的亲卫喊道:“将军,中军传令,命我们绕开西戎中军,兵分两路,展双分流水阵,由两侧突入敌方军阵。”

    呼察靖怒道:“看清楚了没,这种变法,不是找死么?”

    亲卫一呆,回头又看了一眼中军旗语,回道:“将军,没看错,中军令确实是这样。”

    呼察靖一仰身,荡开齐胸砍来的巨斧,手中长戟顺着斧柄迅雷般刺出,将眼前的持斧大汉挑落马下,荡挥之间,一气呵成。

    呼察靖一脸怒气的说道:“哪有这样临敌变阵的?这不是晾开肚皮让别人拿刀子捅么?不知道是哪个无能之辈..”

    正说着,呼察靖突然想起迟立方才的传令,微微一呆,差点让一把长枪刺了个对穿,呼察靖恼羞成怒,长戟如同铁棍般当头砸下,对面将士急忙举枪抵挡,不想呼察靖力过常人,连人带枪被砸落马下,战马踩踏之下,眼见不活。

    呼察靖狂喝一声:“变阵,以后为前,双分流水阵,往回撤。”

    亲卫一愣,叫道:“将军.”

    “闭嘴,快传令,传慢了,我要你的脑袋。”

    “是。”亲卫连忙传令下去,越骑营宛若潮水般顺着牧天狼的大营两侧向军阵后方撤去,远远就见中军处一阵骚乱,隐隐传来呼喝之声。

    宁厄尔峰也是一愣,本想给牧州游骑一个下马威,谁曾想呼察靖只是一触即走,再瞧瞧中军的骚乱,宁厄尔峰哭笑不得,是有些高估了牧天狼。

    便在这一迟疑之间,两军已经分开,旁边的西戎副将问道:“大帅,要追么?”

    宁厄尔峰摇摇头道:“不用追,大甘军队扎好营地,我军一时不慎就会受到腹背之敌,由他们去。”

    说完看了看坡上中军渐急渐乱的旗令,哈哈一笑道:“虽说这个辅国大将军年幼,但大甘军中还有刘策这样的智将,不可轻敌。可惜了呼察靖这员虎将,方才进出阵中,手下竟无一合之将,这大甘不少出猛将勇将,只可惜都毁在了这些个王孙贵族手里,要不然..”

    身旁的几员副将讪讪说道:“大帅,大甘的军队都是些吃草的绵羊,偶尔蹦出来几个,也不过就是强壮些,怎么能和大帅这样的猛虎相比。那个征西使狄杰,左爷要是想打,早就把他剥皮煎骨了。”

    宁厄尔峰斜目一横,低喝道:“无知!大甘再怎么说也有逾百万的士卒,若左爷破了西线,万一惹来了定北军和李承烨,平白让蒙厥得了好处。”

    几员副将尴尬异常,唯唯诺诺应下。

    宁厄尔峰驻目再望,越骑营已经撤入了牧天狼大营之中,中军处战马嘶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宁厄尔峰抬头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戒备严密的牧天狼布军,低声喃喃自语道:“刘策,呼察靖..”

    片刻,前方军阵之中的喧杂已渐平息,西戎大军停军原处,未见动静。

第七十四章 初战不利

    牧天狼,中军。

    呼察冬蝉疑道:“这西戎大军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留在这里做什么?”

    刘策看了看李落,见李落正自思量,便没有应声。呼察冬蝉皱皱琼鼻,转过头去,不理李落。

    李落望了一眼五十里开外的沙湖边塞,直至此时竟然还没有出一兵一卒,李落微微皱眉。突然营中一阵嘈杂,迟立回首看去,戚邵兵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进来,看见李落老远便哭喊道:“大将军,西戎贼兵偷袭了营后营寨,军粮都被他们劫走了。”

    李落一脸平静,扫了一眼戚邵兵,问道:“何时劫寨?”

    “两刻之前。”

    呼察冬蝉冷哼道:“戚将军跑的可真快。”

    戚邵兵心头一凉,缩了缩脖子,低头不敢应声。李落接着问道:“西戎军队有多少人?从哪条路劫的寨?”

    戚邵兵急忙回道:“大将军,少说也有三五千人,从屯林道杀出来的,听到声音的时候这些强盗已经冲进了营寨,实在是太快了,末将来不及列阵,求大将军饶恕小将拒敌不力之罪。”说完跪倒在地,磕头如捣。

    李落嗯了一声,随口说道你先起来,便不再看戚邵兵,凝神望向屯林道的方向,果然瞧见林动鸟惊。

    少顷,一队骑兵冲出了林子,汇入了西戎军中,此时后营十里处的营寨才升起股股黑烟。戚邵兵哆哆嗦嗦的大骂道:“这些该千刀万剐的恶贼,肯定是烧了我们的营寨。”

    李落自语道:“不过两刻,兵行近三十里,还要劫营放火,这西戎大军果然算得上来去如风。”说完回头看了刘策及沈向东一眼,两人眼中俱见凝重,李落一笑,微微点头,刘策和沈向东心中莫名的一松,也是微微一点头,默然不语。

    西戎大军军阵微变,缓缓的向后方撤去,却是一派轻松悠然的姿态,宛若是在自家的后花园中散步一般。

    “宁厄尔峰领教了,来日方长,本帅他日再会呼察将军和诸位豪杰贵人,今日天色已晚,李大将军想也乏了,早些休息吧。”说完随着一阵长笑,西戎大军退向前方西征大军的防线。

    李落看着西戎大军越退越远,暮霭升起,渐渐隐去了行踪,又过了片刻,前方的要塞之中放出了白烟,西戎大军已经撤出了沙湖防线,初次交锋虽说牧天狼损兵不多,不过西戎先声夺人,军中士气颇为低落。

    中军大帐。

    李落坐在帅位之上,仔细看着各部传来的军情。

    初战不利,帐内众将都有些垂头丧气,越骑营战死三百余众,伤兵近千,多是在最后撤军之时被西戎骑兵趁势斩落,不过西戎大军也留下了超过八百尸体。

    若以此来看,似是牧天狼占了些许上风,只不过后营军粮被劫,西戎大军进出如无人之境,大涨了宁厄尔峰部的声势,或可算差强人意的是戚邵兵麾下竟无一人受伤。

    看完战报,李落颇为不喜,怒责呼察靖没有听从中军指令,按律当斩,便要中军推出营门斩首,刘策和沈向东连忙苦劝,大仗未起,便先斩了猛将,实属不智,余下众人也都为呼察靖求情,呼察冬蝉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最后耐不住众将苦劝,李落着倪青倪白杖责呼察靖八十军棍,以儆效尤,算是了结了此事。

    戚邵兵护营不力,也自领了六十军棍。

    自呼察靖被杖责之后,军中颇有些怨言,俱传李落只是纸上谈兵,实不知军,刘策四处奔波,才将流言压下。

    呼察冬蝉看到其兄受苦,禁不住泪眼婆娑,背地里没少埋怨李落,还好呼察靖不停的宽慰,劝其万不可意气用事,呼察冬蝉见兄长如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少不了对李落冷眼。

    过了半个月,呼察靖的伤势渐好,已能纵马练兵,心中憋了一股气,操练越胡两营更严,势要雪耻,营中将士见主将受辱,练兵再苛,也没有半分不满。

    一日,李落巡查了各营,策马来到营寨中间的小溪处,跳下马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已渐冰封的水面出神,正自发呆时,突然被一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惊醒,转头看去,一个素服女子正抱着一推衣服站在溪水边,望了望溪水,放下手中的衣物,费力的捡起身旁的石块想将溪岸边上的结冰砸碎,只是身娇力弱,砸了好几下也没有砸开。

    李落起身走到近前,问道:“可要帮忙么?”

    女子啊了一声,忙整了整衣服,轻抚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盈盈一礼道:“打扰将军了,民女想取些水洗衣服,只是没想到才几天,这冰就冻的这么结实了。”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李落,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这位将军,能否请您帮小女子把这些冰砸开。”

    李落看了一眼女子微微发红的手,肤质白嫩,不像是常做这些活计的模样,轻轻一笑道:“怎么这么冷的天气叫你一个姑娘来这里洗衣物?还多是男人家的。”

    女子脸色一红,窘迫的回道:“不是将军猜想的,民女只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不能总待在营中白吃白住,惹人白眼。”

    “军中不是向来没有女眷么?你怎会跟在军中的?”

    女子闻言眼中一暗,低头回道:“回将军,民女不是自愿来军中的,是前些日子随着王爷一起来的。”

    李落奇道:“是怀王么?不是后军运送粮草的时候送你们回去了么?怎么还没有走?”

    女子一呆,低着头不说话。李落哑然,摇头苦笑,挑起身旁的大石正要向结冰砸去,突地一骑飞奔而来,远远的喊道:“大将军!”

    却是倪青。李落放下石块,回首望去,马到近前,倪青纵身下马,跪倒一礼道:“大将军,楚姑娘回来了。”

    “哦,”李落笑道:“我去看看。”说完便向战马走去,倪青急忙跟上。李落翻身上马,向倪青说道:“倪青,你送这位姑娘回营。”

    女子此时已是一脸的惶恐,急忙跪倒道:“民女不知道是大将军,请大将军饶恕民女无知之罪。”

    倪青瞅了瞅刚才便站在溪水边的女子,挠了挠头道:“大将军,这。。”

    “怀王之过,非你之过。”李落和声说道,“你们这些人中若有愿意留下的,便去帮着营内的大夫做些伤药,和他们一起照顾伤兵吧,不用做这些事了。放心,在营中不会有人伤你们的性命。”

    女子一惊,连声回道:“大将军,民女没有这样想过。”

    李落长叹一声道:“你们不愿意回去,只因怀王一死,不论为了皇室的名声或是帮我开脱找些说词,王城之中定有人会对你们暗下杀手,可能回不了王城便命丧黄泉。只是这些事,我鞭长莫及,也护不得你们周全,既然不想走,就留在军中一些时日,等这件事过去了,再送你们回去。”

    女子一脸惊容,怔怔的看着李落,一时竟忘了回话。

第七十五章 粮食贸易

    “你起来吧,收拾下衣物,随倪侍卫一起回去,怀王之过,就该由我善后。”

    说完李落一转马身,对着倪青说道:“倪青,你先带这位姑娘回营,将怀王帐中的侍女安排去军中大夫处,告诫军中将士,莫不可有轻薄无礼之举,有违此令者,按戏辱良家妇女论罪。”

    “是,属下遵令。”倪青应道。

    李落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目已泛泪的女子,心头一痛,转身离去。

    回到中军大帐,楚影儿已经等在帐内,见到李落进来,起身一礼道:“大将军。”

    李落双手虚接,微笑道:“不用拘礼,这一路辛苦楚姑娘了。”

    楚影儿也不虚套,径自回道:“大将军,属下在西戎数处重镇和狄州各处查探了一番,近年西戎人口遽增,军队不断扩充,从事农耕放牧之众却未见增加,西戎每年都要和西域其他诸国换些粮食。”

    楚影儿一顿,冷声道:“以奴隶换粮食在西戎已经司空见惯,年景不好的时候,一个人还及不上一只羊的价钱。”

    “这些被贩卖的人都是大甘的么?”

    李落的声音颇为奇怪,楚影儿抬头看了一眼李落,只是李落目光悠远,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楚影儿回道:“不全是,大甘可占到七成左右,其他还有一些与西戎相邻的西域小国,还有,奴隶买卖的商人之中,最少有近半是从大甘来的。”

    李落没有意外,当年在卓城时,就有不少西域的艺伎女子,虽说朝廷明令不可贩卖人口,只不过几近虚设。

    莫说暗地的交易,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也有这些买卖,章泽柳和于英就买过几个,还要送给李落,不过都被李落谢绝。

    只是再从楚影儿口中听到这些话,心中还是有莫名的难受,似是有巨石压住胸口一般,脸上倒没有流露出半分颜色来。

    李落微微定下心神,问道:“今年西戎景况如何?”

    “还算好,与西域诸国交战都占了上风,没有什么天灾人祸,除了战事比较多外,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过往商旅都传言西戎左右元帅不合。”楚影儿看了看李落,接道:“这个恐怕要枢密院来查探了。”

    “嗯。”李落点点头,“我会让杨大人帮忙,还有其他的消息么?”

    楚影儿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双手递给李落,道:“大将军,这是属下将沿途的一些风俗地理以及其他杂事详记下来,包括地方官员和一些有影响的宗族,请大将军过目。”

    李落喜道:“好,好,楚姑娘果然心思缜密。”接过书册,李落随手翻开,映入眼帘的字迹娟秀异常,行转勾划极为流畅,下笔轻重粗细自然分明,比之一些大家不遑多让。李落看了楚影儿一眼,讶声说道:“楚姑娘写的字好工整。”

    楚影儿一滞,似是没想到李落会夸奖自己的字,不知在想什么,神思恍惚了一瞬,等到李落连唤了两声,才将楚影儿惊醒。

    “大将军,还有别的事?”

    “哦,”李落微觉诧异,不过没有多问,“你下去休息休息,我着倪白找人做些吃的给你送去,这两天就不用再做什么,好好在营中歇歇。”

    “不用麻烦大将军,属下自去安排。”楚影儿躬身一礼,又自恢复冷冷冰冰,转身走出大帐。

    李落微微一笑,低头仔细看起楚影儿记下的西戎民情。

    楚影儿掀开帐帘,突然停下来,回身说道:“大将军,还有一事。”

    “嗯?什么事?”

    “年关之后再过五天,是西戎每三年一次的长宁节。”

    “长宁节?可是西戎各宗族去祖山祭奠一事?”

    “是,原来大将军已经知晓了。”

    李落眼中精芒一闪,轻轻一笑道:“在书上读到过,传说这祖山之上有西戎的祖神巴罗,就是这巴罗神创造了西戎各族。每过三年,西戎的大小家族都要去祖山祭拜,按着各族的名望和所侍之事,以列各族在祖山的排位,拿些庙祝和皇家的好处罢了。”

    楚影儿些微带点娇嗔道:“大将军,这可不是大甘的庙祝,西戎一国的圣引,地位崇尊,比西戎国君更受族人爱戴,都可以联诸族废国君,另立他人,就是西戎的国君见到圣引,也要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怠慢。”

    “哈哈,长此以往,怎会不出乱局?堂堂一国之君,锦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如今的这位西戎国君不过刚逾而立之年,志向高远,近年更是大兴武力,看来这西戎王朝也非是平平静静。”

    “哦,大将军已经有了定计?属下不打扰了,先行告退。”楚影儿似是觉得自己说的多了,匆忙一礼,出了大帐。

    李落莞尔一笑,也不生气,坐在地图前仔细的看起了手中的书简。直到掌灯之后,李落放下书简,沉思了片刻,传了刘策和沈向东前来中军议事,直到天明几人才自散去。

    李落没有休息,唤过倪青倪白,向卓城发了一份急件。

    急件发出后几日,营中一如往日未见异常,不过中军的探子私下在沙湖以及天水一带活动更密,李落也悄悄出去了两三趟。

    数日之后,从王城传来回信,李落看过之后,当即命众将到中军议事。

    不到一刻,营中诸将尽皆到齐,除了刘策和沈向东外,其余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为何事。

    李落也不多言,将万隆帝的圣旨宣读了一遍,众将心头一震。

    旨意天水沙湖两州的粮食买卖自今日起都要建册在录,无论大小须得经过征西经略,若私自交易粮食,不论对方为何许人,都按通敌叛国之罪论处,立斩不赦。

    此令一出,李落在西府的权柄可算是极大。

    西府数州,粮食买卖的商贾占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是一些马匹铁器以及丝绸等物的商家,若算上以物易物,还要再加上数成,如此一来,除非公然造反,不然辅以十万牧天狼将士,超过三成的商人都要仰着李落的鼻息行事。

    近些年,西府一些大甘商人唯利是图,勾结边关,私下和敌国过从甚密,罔顾死战边疆的将士,投敌卖国者更不在少数,还有一些干脆和马贼勾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只是朝廷无道,无人去整治,而且大甘律例军队向不能干涉地方政事,如此一来,州府官员更是无法无天,戍边将士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干脆同流合污,以牟巨利,在西府惹得天怒人怨,直到征西使狄杰到任之后才稍稍有些遏制。

    李落念完圣旨,帐内众将都面含喜色,有了万隆帝这道谕令,西府天水沙湖两州的粮食交易俱被牧天狼控制住,虽不见得能惩治多少投敌叛国的奸细,不过至少不会让大甘的粮食随随便便就落入西戎的手中。

第七十六章 士兵小六

    李落没有理会众将的窃窃私语,扫了众人一眼道:“众将听令。”

    “末将听令。”帐内诸将同声回道。

    “明威将军邝立辙,呼察冬蝉。”

    呼察冬蝉和邝立辙一愣,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领令的将领,急忙起身一礼,应道:“末将在。”

    “领中军左营,按此密函,将上面所列的商人都抓起来,所有财物全部封存,若有反抗者,斩。呼察靖,你在越骑营中再抽出千五之数,一起交与呼察冬蝉统率,凑足三千骑兵。”

    “是,末将遵令。”三人齐声领命,呼察冬蝉抬头看了李落一眼,似是觉得李落现在杀伐过重,动辄便定人生死,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说道:“只是末将就这么去抓人,怕有人不服。”

    李落不易觉察的轻轻一笑,接道:“我的星宿剑还在你手中吧。”

    “啊!”呼察冬蝉脸一红,飞快的看了帐内诸将一眼,见众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忙将头低了下去,轻声回道:“在我这里。”

    “好,你带上星宿剑,再带上这封自枢密院的密函,若有人不服,自有我和杨大人为你撑腰,凡是密函上列出来的,全部擒下,地方州府官员倘若从中作梗,一并拿下。”

    “是,末将遵令。”呼察冬蝉应道。

    “邝将军,这次你和牧蝉郡主一起查办此事,兵贵神速,尽量将密函所列之人全部擒获,若漏网几个,就随他们去。此次邝将军为主,牧蝉郡主一路之上多听邝将军的,不可擅自行动。”

    “末将遵令。”邝立辙与呼察冬蝉领命。呼察冬蝉初时面色不愉,不过领命之后便向邝立辙正颜一礼,坦然坐下,邝立辙回了一礼,暗暗点头,也自坐下。

    “怀化中郎将秦叔童,归德中郎将戚邵兵。”

    “末将在。”秦叔童还好些,戚邵兵一听到李落念起他的名字,声音都有些哽咽,自上次不战而逃,被责了六十军棍之后,戚邵兵便一直忐忑不安,深恐李落对自己心有芥蒂,今日听到李落传令,险些痛哭流涕,只是戚邵兵向来如此,众人早已经习惯,李落也就由着他了。

    “你二人领兵五千,将沙湖与天水两州立市之处的所有粮草都登录在案,集中起来,如果有人买卖,凭军中字据文案,核查之后才能放粮。”

    “是,末将定不负大将军厚望。”戚邵兵不待秦叔童回言,抢先答道。

    秦叔童略一思索,回道:“大将军,行商自来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如果我们贸然将他们手中的粮食货物都扣押起来,末将恐会激起民怨,惹出别的事端来。不如末将派兵在各个商阜重镇,将所有粮草买卖都登记在册,这样一来既可以防止商家私自交易,也不容易激起民愤。”

    话音刚落,帐中几人都交头接耳起来,对秦叔童的提议颇为意动。李落也不气恼,点头回道:“秦将军所言甚是,强行缴粮确易激起民怨,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你照做即可。至于收粮,就交于戚将军去做,我想戚将军有的是法子让这些商户把粮草交出来吧。”

    “那是那是,”戚邵兵急忙回道,谄笑道:“大将军放心,末将最少有十个法子能让这些人乖乖的把粮食草出来。”说完又转向秦叔童道:“秦将军放心好了,这次你为正,我为辅,让秦将军看看小将的手段。”

    秦叔童微微皱眉,似还是放不下心来。刘策见状,出言接道:“秦将军,你依大将军的意思做,切记军法从严,不可有中饱私囊和强取豪夺之事发生,如今非常时期,自当有些非常手段才行,做到公平公正,这些商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怨气。”

    秦叔童见刘策赞同,戚邵兵也在一旁不停的劝解,又再思量片刻,沉稳一礼道:“末将领命。”

    李落点了点头,长身而起,众将也纷纷站起身来,李落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再有一个月多便是年关。”

    众将一呆,不知李落所言何意,只有沈向东和刘策两人对望一眼,眼中精芒闪过,齐齐的看向有些感慨萧索的李落。

    行风谷,午时刚过。

    一队车马缓缓的走在山谷之中,蜿蜒数里,车辙极深,骡马吃力的拉着车在路上前行。

    队列中间处一辆马车边上,两名士卒正边走边低声的说着话,时不时还要搭手推马车,就听年幼的士卒问道:“伍头,还得多远才能到啊?”

    “这才走了一半多些,带着这些辎重要到咱们大营,少说还得半个月呐。”年长的士卒伸了伸脖子,望望前面看不到头的队列,叹口气说道。

    “啊,那咱们不是赶不上过年了?出来的时候营里的将军都开始准备年货了,后军他们抓了好多的牛羊还有鸡鸭鱼啥的,俺有个老乡是在后军的,他偷偷告诉俺说这次大将军花了大功夫,让他们后军在营里好好办。”年幼士卒惊呼一声,一脸遗憾的说道。

    这时,从队伍前方奔来一骑,朝着两人喝道:“队列之中,不可喧哗,多望四周看着点。”

    “是,是。”年长士卒连忙应道,“新入伍的,不知道规矩,将军请息怒。”

    骑兵嗯了一声,没再多言,打马向后方巡查而去。年幼士卒一撇嘴,嘟囔道:“神气啥!”

    年长的士卒狠狠的瞪了一眼,喝道:“收声。以后看着点,这些是军中巡骑,战场之上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你脖子还能比他的刀硬?”

    年幼士卒一惊,急忙一缩脖子道:“啊?”说完转头望了望远去的巡骑,又一脸羡慕的说道:“那俺以后也要当巡骑。”

    年长者嗤笑道:“你先学会了骑马再说。”

    年幼士卒一听,垂头丧气的走在一边,没有了精神。年长士卒见状无奈一笑,猛拍了一下年幼士卒的肩膀,说道:“瞧你这熊样,咱们步兵营又不是没有骑兵,再说了你立了战功,自会有军中教习传你骑术武艺,到时候将军都做的,更不要说小小一个巡骑了。”

    年幼士卒眼睛一亮,喜道:“伍头,是真的么?你可别骗我。”

    年长士卒哭笑不得,点点头算是应了。年幼士卒又高兴起来,奔前走后,不时喊着号子帮着推马车,不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跌跌撞撞走到年长士卒旁边,哈着气说不出话来。

    年长士卒瞥了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倒是把马车推回咱们大营里去啊。”

    年幼士卒喘着气问道:“伍,伍头,这里面是啥啊?这么重。”

    “哼,抄的沙湖天水两州投敌叛国的黑心商户的钱财全在这里,后面还有征调来的粮草,你有多大的力气够使的?”

    年幼士卒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问道:“这,这里都是?”

    年长的士卒似是觉察说的太多了,低叱一声:“别问了,记住千万不要到处乱说,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年幼士卒似乎没有听进去,只是痴呆的看着这些大车,喃喃自语道:“娘啊,这得要多少啊!”

    队列就在这一长一幼两名士卒的交谈中缓缓的行进,不时夹杂着巡骑的呼喝之声。

    午时正中,年幼士卒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说道:“伍头,看着要下雪了。”

    年长士卒也抬头看了一眼道:“嗯,看着架势,这场雪小不了。西府一下雪就好吹风,打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说完叹了一口气。

    队列前方几名传令兵策马而来,高声喊道:“各部就地休息,生火做饭,午时一过,即刻起兵,不得有误。”

    令一下,队中各部马上停扎下来,井然有序的开始生火做饭。忙活了一会,年长士卒一看边上的小子还一幅痴痴呆呆的表情,气道:“小六,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快过来帮忙。”

    年幼士卒呆呆回道:“这天气要有人劫营,把宝贝都抢跑了怎么办?”

    年长士卒气得正要破口大骂,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哨,就听一声狂喝:“有人劫营!”

    年长士卒也呆住了,片刻才让旁边的呼喝之声惊醒,一把推醒已惊若木鸡的小六,骂道:“瞧你这破嘴,这次老子要死不了,回去我肯定扒了你的皮。”

    小六哭丧着脸问道:“伍头,咋办?”

    年长士卒大喝一声:“慌什么慌,抄家伙,跟在我们后边。”说完拿起长刀和伍中其他人聚在一起,列好军阵准备迎战,小六一看,也急忙拿过刀跟了上去。

    正在这时,几名巡骑狂奔而来,大喝道:“各部将士,将马车移到路中,摆刺马阵,退向东南山坡,准备拒敌。”

    众将士齐喝一声,六辆马车结阵,摆在路中,刚刚接好阵,就看见千军万马从谷口疾奔而入,前面竖起的大旗,正是西戎左帅麾下的宁厄尔峰部。

    小六吓得脸色发青,哆哆嗦嗦的问道:“伍头,他们怎么这么多人?我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闭嘴,看看你这点出息,还想当巡骑。你看哪个巡骑躲别人后面哆嗦的跟个面团一样了?你快回家喝奶去吧,省的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年长士卒骂道。

    旁边一个年纪相仿的士卒笑道:“行了伍伯,你第一次上战场估计也和小六差不多,别骂了,能活着就成。”

    伍伯泄气般叹了口气,回头对小六说道:“一会机灵点,活下去,我死了,替我收尸。”

    小六一呆,眼眶一热,哽咽道:“伍头......”

第七十七章 粮钱危机

    伍伯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西戎骑兵。

    百步之外,牧天狼已用重弩射出了三轮箭雨,稍稍减缓了西戎骑兵的速度,只是重弩携带不便,此次押解钱粮一共也没有带多少,射倒的西戎骑兵有限,无伤大局。

    转眼之间,西戎骑兵已进了百步,大甘将士能清晰的看到西戎骑兵兴奋的面容,还有正在弯弓搭箭的手臂。

    空中交错一轮轻弓利箭,牧天狼有马车藏身,死伤无几,反倒是西戎骑兵被射倒了不少。

    刺马阵终是发挥了作用,绊住了西戎骑兵,只是牧天狼不过五千之数,而西戎骑兵超过两万,两军初接,牧天狼便死伤惨重。

    牧天狼的将领见状高呼一声:“打乱马车,各营往山上撤!”

    方才刺马阵中,有近半马车没有卸辕,骡马尽被蒙上黑布,除了中箭吃痛乱跑的之外,大多还留在原地,此时解下黑布,眼前突然出现了过万战马,骡马全部受惊,慌乱起来。

    再加上牧天狼将士在后驱赶,这些骡马带着大车全冲着西戎骑兵狂奔了过去,阻住了西戎骑兵,一时人仰马翻,牧天狼借着慌乱,急忙向山上撤去。

    方才两军一接,伍伯的阵中已是一死一伤,余下七人带着伤者还有一个已经吓傻的小六,急急向山上林间奔去。

    小六回头望去,数百巡骑正在死命拒敌,将一些落单的士卒救下来,一名巡骑一边抵挡一边喊道:“各营将士,不可落单,往山上大石和林中......”

    话音未完,就戛然而止,小六急忙看去,这名巡骑已经跌落马下,一动不动。小六突然鼻子一酸,禁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旁边传来伍伯低沉的声音道:“小六,你记着,我们这些兵服巡骑,不是因为他们骑着马吆五喝六。

    你以后要想当巡骑,就得照着他们的样子学。”

    小六重重的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数百巡骑在这转瞬之间已所剩无几,受巡骑和骡车阻挡,这些落单的士卒都已经退到了林边,此时正三五结阵,急急找大石和密林护身。

    突然就听对面西戎军中传来一声暴喝:“杀!”如若平地惊雷,震的牧天狼将士耳中嗡嗡作响。

    只见人群一分,一名身长八尺的大汉提着一柄巨斧走了出来,右臂一挥,巨斧横扫,将一匹受惊的马砸飞,左手急探,捏住另一匹骡马的脖子,大喝一声,单臂使力,生生将骡马压垮,手指猛握,骡马一阵抽搐,瘫倒在地,显是已捏断了颈骨。

    西戎军中传来一阵喝彩之声,借着大汉的气势,终破开了刺马阵,行风谷中的骡车已尽入了西戎骑兵之手,有些心急的骑兵挑开了车上的大箱,露出里面黄白之物,随即倒吸一口冷气,发出惊叹之声。

    押运钱粮的牧天狼将士且战且退,只是钱粮丢失,事关重大,按律当斩,领头的将领只好硬着头皮与西戎骑兵纠缠,盼望谷外的援兵能及时赶到。

    恰逢装着钱粮的箱子被破开,一时吸引住了西戎骑兵的注意,这才给了牧天狼将士喘息之机,利用地势遮挡,向西戎骑兵还击。

    “西戎的勇士,这些财宝粮食人人都有份,先把这些大甘的苍蝇扫干净了,拉回去我们慢慢分。”

    一个威猛的声音传出,正是宁厄尔峰,此时正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之上,端是神骏。

    宁厄尔峰扫都没有扫钱粮一眼,只是凝神看着退向山坡的牧天狼,点点头说道:“将士用命,败而不乱,看来大甘军中果是有几员将才。”

    旁边一位副将回道:“大帅所言不差,这刘策和呼察靖在大甘素有威名,练兵果然有一套,不过碰到这个飞扬跋扈的皇子主帅,有力也没处使。”

    “这个李落年轻气盛,不过也难保再过几年不是另一个李承烨,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副将应下,不过神色颇不以为意。

    说话间,西戎骑兵高呼一声,放下手中的财物,纵马向余下的牧天狼将士逼去。

    山坡上。

    伍伯一行人正依着巨石,向冲上来的西戎骑兵放箭,这些骑兵身手矫健,马下功夫也是不差,挥着马刀将射来的利箭拨开,一步步向牧天狼将士逼去。

    小六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兵,禁不住转头向伍伯说道:“伍头,这么多敌人,咱们跑吧。”

    伍伯喝道:“闭嘴,慌什么。记住了,战场上临危不乱才有命活下去,想你这样慌慌张张的,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小六吓得一缩身子,低头不敢说话。

    牧天狼将士依地形之利,勉强抵御西戎骑兵的攻击,西戎骑兵稍有后退,牧天狼便上前几步,缠住敌军,不让西戎部众有时间将运送钱粮的马车拉走,不过西戎人多势众,不一刻,这些马车多已入了西戎阵营。

    拉锯之间,伍伯的行伍已折损近半,小六也不再躲在人后,拿起了长刀,向扑上来的西戎敌兵死命砍去。

    突然西戎军中传来一声号角,大军已经掉头开始向谷外撤去,谷中的车马悉数落入了西戎之手,前军断后,部众杂乱之后急速向谷外奔去。

    牧天狼军中传出一声悲凉的呼喝:“将士们,生亦人杰,死亦鬼雄,绝不能让粮草落入西戎的手里,跟我杀!”说完狂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余下将士紧随而出,向着西戎部众杀去。

    伍伯行伍。

    之前戏说伍伯的男子提起长刀,扫了仅存的六人一眼,哈哈一笑道:“活下来的给弟兄们收尸,十八年后我们双峰营再会,我请你们喝酒!”

    说完转身跃出了掩身的巨石,剩下的几人狂叫道:“十八年后我们双峰营再会!”旁边的几队人马也高声喝道:“十八年后双峰营再会!”

    一时这声音感染了牧天狼还活下来的将士,众人齐声高呼,豪迈苍凉的声音竟盖过了战场的厮杀之声。

第七十八章 宁厄尔峰

    小六撕声大喊一声紧随着冲了出去。

    一支利箭,划着刺耳的尖响,小六看到时,已经刺穿了身边一位几刻之前还和自己开玩笑的袍泽兄弟的脖子,血飞了出来,溅慢小六的脸颊。

    小六失神愣在了当场,便在这一瞬间,伍伯大喊一声,飞身过来推到了小六,等到小六清醒过来,伍伯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名西戎武士举起马刀,就要砍下去,小六哭喊着,挥舞着长刀,全然不顾的朝着西戎士卒合身扑上。

    这名武士吓了一跳,不过看到小六杂乱无章的刀法,耻笑了几声,数招过后,小六左支右绌,若不是悍不畏死,就已经倒下了。

    伍伯蠕动着嘴唇,想告诉小六快跑,只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渐渐的伍伯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小六的影子也越来越淡。

    突然,伍伯努力的睁开了双眼,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看去,也是一支利箭,这次却准确的刺入了西戎武士的胸口,身旁传来喜极的呼喊:“援兵到了!”

    伍伯一笑,想伸手拉住扑过来的小六,只是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什么也再看不到了。

    小六哭着爬到伍伯身上,摇动着伍伯的身体,想叫醒伍伯,没有理会已反身杀回的西戎骑兵。

    两名西戎武士看到痛哭流涕的小六,疾步掩了过来,挥刀斩下。

    眼看小六就要命丧刀下,突然从旁边伸出一条漆黑的长棍,挡在小六头顶,刀斩落在棍身上激起了几点火星,只是长棍却纹丝未动。

    刀身刚一弹起,长棍横扫过去,两名西戎武士急忙回刀格架,不料棍身沉重,连人带刀都被砸飞,跌退回去,趴在地上半响也起不了身。

    一个巨塔般的壮汉立在小六身边,手中提着儿臂粗细的铁棍,扫了战场一眼,挑起脚边的一把长刀塞到小六怀里,瓮声说道:“小兄弟,小心些,躲到我后边去。”

    “俺不躲!”小六站起身来,一把抹过眼泪,抓紧手里的长刀,狠声说道:“俺要杀光这帮牲畜。”

    撕心的怒吼让巨汉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好,那你跟着我。”说完大步流星的朝着西戎部众走去,宛若洪涛巨石,碰到大汉的西戎将士皆都倒飞而出,一人一棍,在这巨浪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正是武塔。

    小六和一众牧天狼将士紧随其后,朝着西戎部众掩杀过去。

    战局骤然逆转,行风谷东南和西北山坡扬起了牧天狼的旗帜,在风中瑟瑟作响,战旗之下,涌出无数牧天狼的将士,动若弹石,却悄无声息的跃向谷中央,和运送粮草的牧天狼将士兵合一处,与西戎武士厮杀起来。

    宁厄尔峰脸色巨变,大喝一声道:“各部听令,丢掉钱粮,朝谷外冲。探报,快!”

    身旁一位副将愕然道:“大帅,只不过是大甘的一点援军,杀了就是,钱粮咱们好不容易抢过来,还留给他们做什么?”

    宁厄尔峰怒喝道:“愚蠢!你见过翻山过来的援兵么?”

    副将脸色一变,明白过来,正要说话,军中斥候急报而来:“大帅,西南出口有大甘的重骑兵冲了进来,谷中东南和西北都有大甘军队杀出,看旗帜是中垒和步兵两营。”

    “东北谷口情况如何?”宁厄尔峰急急问道。

    “报大帅,没有动静。”

    宁厄尔峰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什么!?”

    斥候一礼,策马匆匆而去。宁厄尔峰脸色阴晴不定,身旁几位副将也已明了事态紧急,慌忙呼喝麾下将士速速聚集起来。

    一位副将急声喊道:“大帅,山谷之中,我们敌不过大甘的重骑兵,往东北谷口冲吧。”

    宁厄尔峰脸颊抽搐几下,咬牙说道:“收拢各自部众,向谷东北口撤。”

    几个副将打马而去,大声喊着放下钱粮,速速撤军。

    西戎军队正围着钱粮马车,有甚者更是打开装着钱财的箱子,哄抢起来,如此主将高声呼喝,才将众部集合起来,便在这耽搁之间,屯骑营已与西戎骑兵相接。

    石冲一骑当先,率着过万重骑兵绝尘而来,摧枯拉朽的撕破了西戎骑兵仓促结成的防线。

    西戎军中还是一片杂乱,只是以往行军来去如风,鲜有大甘军队能追得上的,虽说此时中了埋伏,不过还有好些西戎骑兵不以为意,仍在埋头哄抢。

    宁厄尔峰大怒,催马过去,连斩了三四名不听号令的士卒,才将乱局控制下来,三五结阵,堪堪抵住石冲的屯骑营,不过在重骑兵数次冲击之下已是岌岌可危。

    宁厄尔峰急展帅旗,大军开始向东北移动,队列之中的车马却成了拖累,阵不成阵,西戎骑兵无奈只好将马车推到路两旁,抵住两侧步兵的弓箭,俯身急速向东北谷口冲了过去。

    眼看再有五百步便可冲出行风谷,突然谷口两侧,漫天的箭雨从天而降,冲在最前的西戎骑兵和战马皆被射倒,余下的西戎部众急忙勒住战马,后退到弓箭射程之外。

    宁厄尔峰脸色阵青阵白,狂喝一声道:“刘策,本帅定叫你血债血偿。”声音远远传开,在谷中回荡。

    行风谷,东南山坡。

    数千的骑兵抖擞的站在牧天狼中军帅旗之后,最前面站着四人,正是李落,刘策,呼察冬蝉和迟立。听到远处传来的怒吼,刘策失笑道:“大将军,这宁厄尔峰看来到死也不能瞑目了。”

    李落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迟立本出自刘策帐下,与刘策半师半友,不见多少拘束,见状开玩笑道:“将军,你可要小心些了,以后这宁厄尔峰可要天天惦记你了。”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李落眉头突地一皱,问道:“那个西戎猛将是什么人?”

第七十九章 勇士羌罗

    刘策一愣,顺着李落的目光看去,一个西戎大汉聚地势,辖近千之众,将石冲的重骑兵阻住,此处较为平坦,四面颇为开阔,居中是一缓坡,中垒步兵两营再无地势之利。

    原本这种地形,屯骑冲锋之下,概莫能挡,只是不想西戎大军之中有人武勇至此,巨斧之下,战马都被齐腰斩断,周身的西戎武士也齐齐发力。

    生死之间,竟然将牧天狼的重骑兵截住,其他的西戎骑兵向山上掩去,虽不时有人被弓箭射中,栽倒在地,不过与射声营越来越近。

    刘策吸了一口气,道:“大将军,此人应是西戎第一勇士羌罗,他是西戎左帅羌行之的侄子,武勇之名在西戎家喻户晓,没想到在宁厄尔峰军中。”

    李落点点头,回道:“气势迫人,也无怪西戎第一勇士之名。”

    谷口处,西戎骑兵虽被射杀了不少,但射声一营只有远攻之力,近战并非擅长,一旦两军相接,谷中的西戎骑兵定会伺机冲出行风谷。

    刘策急道:“大将军,末将速速传令让武将军前去抵住这个羌罗。”

    呼察冬蝉和迟立连连点头,若说勇猛,牧天狼军中除了呼察靖之外当属武塔,但若这种以力破力的猛将,武塔还在呼察靖之上。

    李落没有应声,刘策正要传令,就听李落沉声说道:“刘将军,中军令旗暂由你执掌,命射声营不用阻挡敌军,全力杀敌。左右二营,随我下去。”

    三人一愣,刘策正要说话,突然看见李落从怀中掏出一物戴在脸上,是一个面具,戴好后李落缓缓转头,看了三人一眼。

    呼察冬蝉和迟立一惊,一提马缰,后退了一步,刘策一望之下,突觉得战场已经从自己耳中剥离了出去,仿佛这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一个惨白的面具和一双毫无表情的眸子,安安静静,再无别的声响。

    三人心中一冷,虽说战事激烈,但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凉气从后背渗到了脊骨之中。

    李落调转战马,轻轻一拍,向谷中西戎断后的部众急奔过去。

    呼察冬蝉和迟立回过神来,呼喝几声,左右二营汹涌而出,马嘴的笼头和包蹄的麻布都已撕掉,三千轻骑向着羌罗以及近千死士急冲了下去。

    刘策急忙传令,让屯骑分开一条道路,让中军轻骑通过。

    呼察冬蝉跟在李落身后,心中砰砰的跳个不停,眼前还一直留着那张惨白的面具和平淡的眼神,呼察冬蝉侧头看了看迟立,迟立也凝视着李落,脸色青白,看来也受惊不小。

    眨眼间,中军轻骑已经跃入谷底,屯骑营让出一条通路,三千轻骑没有半分减缓,直直向着缓坡飞驰而去。

    石冲一惊,急忙高呼道:“大将军,”正要说话,被面具下的李落冷冷一扫,深深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再望过去,李落已经冲上了缓坡。

    石冲一挥长刀,咬牙狂喝道:“儿郎们,跟着大将军和中军的兄弟冲!”说完双腿一夹,战马一声长嘶,如出弦的箭窜了出去。

    山坡上,羌罗立在高处,状若天神,脚下伏满了一地的残尸断臂,右手杵着丈八巨斧,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李落,哈哈大笑道:“大甘的娃娃将军来了,弟兄们,谁砍下他的脑袋,我把他扛回咱露水大营,营里的无主的姑娘随便挑。”众将士哄笑起来,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落一言不发,只是打马越来越急,眼中再无他物,只剩下羌罗和身旁过人的战斧。

    西戎骑兵弓箭已经告罄,只有间或投来的几支短枪,被李落随手挑落,二十步开外,羌罗双手紧握巨斧,作势欲将李落和胯下战马齐齐斩断。

    李落一按马背,战马一顿,李落飞身向前扑了出去,身后呼察冬蝉惊呼一声,还不待说话,李落手中的疚疯已经点到了羌罗的巨斧之上。

    羌罗心中吃惊不在呼察冬蝉之下,不想李落悍不畏死至此,竟然孤身杀入己方军阵之中,手下不禁微微一慢,却被李落手中的长枪先点到斧面之上。

    羌罗掌心一麻,急忙双手加劲,当头砍下,只是手中的巨斧似被丝线缠住,自己使不上全力不说,还被长枪带到了一边。

    羌罗骇然,连忙收起轻视之意,大喝一声,双臂一拖,巨斧横扫过去,只是斧还没有斩到李落。

    突然眼前映来一抹刺目的刀光,径直向自己的眼睛划了过来,羌罗脸色大变,一仰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刀光,这才看清李落不知何时左手中已经擎出一把长刀,右手的长枪一挥,架住羌罗已经泄力巨斧,脚下微一沾地面,人如离弦之弓,向羌罗怀中扑了进去,羌罗回斧不及,无奈只好再退一步,这牢不可破的西戎防线,瞬间便在最坚固之处被李落破开了一道口子。

    李落只身突入西戎军阵,不过羌罗却似感觉仿佛是自己孤身一人般,周围的部众皆被大甘骑兵冲的七零八落,自己不退还好,一退之下,余下众人都被逼退。

    羌罗大急,怒吼一声,连喊三声杀杀杀,西戎部众精神一震,拼死抵住大甘骑兵。

    羌罗也自明了,这不过只是回光返照,若是自己不能逼退李落,这道防线过不得一时三刻就会被大甘骑兵淹没。

    便在三声杀之后,羌罗已然再退三步,添了数道伤口,手中的巨斧却还在李落身后,来不及收回,疚疯枪被李落留在三步之外,手中长刀如同龙卷风一般卷向羌罗,刀刀不离羌罗周身要害,三步之间,已经斩落八十一刀。

    羌罗勉强用斧柄抵住,手臂渐麻,竟没有空隙能抽出背上的马刀。

第八十章 羌罗身死

    李落手中的长刀诡异多端,跳脱无度,尽向着羌罗内力不到之处拂过。

    羌罗心中渐凉,不曾想到李落身手如此了得,刀法狠辣,内力阴柔,却又带着狂暴,极难应付。

    苦苦支撑数招,败像已成,无奈之下,羌罗扔下手中的巨斧,赤手空拳向李落轰去,没有巨斧拖累,拳风呼啸,一如两把战斧截住了李落的长刀。

    面具之下的李落仍旧没有半分声响,长刀疾快疾慢,一刀快如闪电,另一刀却又慢似飘絮,快慢之间,没有半分痕迹。

    羌罗心中一沉,自己所习内功本是西戎武林的绝学十象力决,内力浑厚霸道,只是在李落的刀下,尽被割开,而李落的长刀却能沿着内劲的空隙探到自己难防之处,轻重变幻,每每自己有力都无处可施。

    几招过后,李落刀风一转,刀势暴涨,一刀重过一刀,羌罗大喜,大喝一声,提起双拳迎上。

    李落刀劲渐重,羌罗虽暗自惊讶李落内力惊人,不过正合自己心意,论起力大,在西戎无人是羌罗的对手。

    十刀之后,长刀已有裂纹,李落微一旋身,手中长刀映出一道逼人白光斩向羌罗,这一刀比前几刀要慢些,向羌罗胸口斩落,羌罗伸出满是伤口的双臂,有些刀口已深可见骨,不过伤处都向里收缩,没有流多少血。

    羌罗猛提一口气,双掌拍向刀面,手掌接到刀身,李落的长刀还是直直斩向羌罗胸口,羌罗暗自心喜,内力狂涌而出,结结实实的击到长刀之上,白光闪动,长刀应声而碎。

    羌罗一愣,长刀碎了,却不是断了,刀屑疾射向羌罗的面门,羌罗急忙挥手挡开碎刀,还是有几个碎片割进了面颊之中。

    突然,羌罗微感咽喉一痛,仿佛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之中,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的干干净净,羌罗放下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李落逼了回去,周围西戎部众怔怔的看着自己,就是被大甘士卒砍到身上都忘了躲闪。

    羌罗暗暗着急,想告诉他们快躲,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眼角瞄到一身青甲拖着一杆长枪进出西戎军阵之中,每一过处,血流成河,羌罗大急,提步想过去截下来人,只是怎么也迈不出步子,心中着急,眼前一黑,整个人缓缓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牧天狼纵声高呼:“羌罗死了,羌罗死了。”

    断后的西戎部众的斗志随着羌罗身死,全都烟消云散,在大甘铁骑冲杀之下,顷刻便如洪水中的小石块,被淹没的无影无踪。

    天空的阴云散去了一些,旁晚时风,几缕夕阳透过云层撒到了行风谷中。

    东北谷口。

    李落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云彩,面具已经收进了怀中,疚疯随手放在身旁的枯草上,一匹战马,低头啃着草叶,不时用马蹄刨刨地。李落捡起手旁的一枝枯萎秸秆,衔在嘴里,耳中听着谷中众将士高声嬉闹之声,轻轻一笑,闭目养起神来。

    马蹄声传来,几骑远远奔了过来,到了李落近前,跳下马走了过来,脚步轻快,显是来人心情极好。

    到了李落身前,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大将军,清点完了。”正是刘策。

    “哦,”李落应了一声,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刘策,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阴云,微一颔首,道:“说。”

    “回大将军,此次行风谷一役,我牧天狼将士伤三千余众,阵亡四千,多是押送粮草的后军和巡骑将士,西戎狼军兴兵两万七八千众,最后逃出行风谷的不过两千而已,我牧天狼大胜。”刘策略显兴奋的说道。

    李落一滞:“我们伤亡了这么多?”

    “大将军,宁厄尔峰部是西戎左帅麾下的精锐之师,这些年和狄将军在沙湖交战,屡占上风,在五虎大将中居首,不过此次行风谷一战,依末将看这宁厄尔峰再无东山再起之势,我牧天狼死伤还不过万余,已算得上是大胜了,大将军请宽心些。”

    李落重又闭上眼睛,微微一顿道:“刘将军,谷中钱粮都打点整理好了,除里通投敌者之外,其他的都送回天水和沙湖的诸商手中,马上要过年了,也让他们安安心心的。”

    “是,大将军。”刘策拱手一礼,见李落心情颇为低落,不好再多说,转身离去,同来的两人留了下来,一时除了谷口风刮过传出的呜呜声,就连谷内将士的呼喝声也都淡了下去。

    良久,李落坐起身子,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呼察冬蝉和迟立,展颜一笑道:“怎么了?”

    呼察冬蝉一惊,和迟立对望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李落垂下头,用手拨弄着地上的枯草。

    迟立上前一步,拱手一礼道:“大将军,请恕末将先前怠慢之罪,末将实不知大将军智谋武略如此惊人,迟立坐井观天了。”说完深深一礼,呼察冬蝉也急忙跟上一礼。

    李落一笑道:“迟将军不用如此,李落不过一介凡人,只是有个好些的家世罢了,此次一役,也多亏将士们不畏死,奋勇杀敌,再者西戎心存轻视,才能有今日之胜,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大将军,您千万莫看轻自己。”迟立急急道,“末将和呼察冬蝉跟在大将军身后看得最为清楚,大将军单人匹马就能破开西戎大阵,数招之间就能斩落西戎第一勇士,这份武力,莫说是咱们牧天狼,就是放眼整个大甘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李落点点头道:“迟将军放心,李落心中自有定数,此次各部都有大功,我会奏请朝廷,犒赏三军。迟将军,你去看看谷中情形,整点好了,让诸将过来议事。”

    “是,末将遵令。”迟立再一礼,上马而去。

第八十一章 三鬼之首

    剩下呼察冬蝉一人站在李落身旁,颇有些局促不安,低声问道:“大将军,你受伤了么?”

    李落莞尔一笑道:“牧蝉郡主,若李落没有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唤我大将军吧。”

    呼察冬蝉脸色飞红,大声回道:“大将军,先前是冬蝉不好,以为大将军不过是个王城的皇家王子,请大将军责罚。”

    “哈哈,好。”李落开怀大笑道:“这才是我牧天狼的牧蝉郡主,小心翼翼的样子委实可不像你了。”说完拍了拍身旁的一个石块,示意呼察冬蝉坐下说。

    呼察冬蝉略一迟疑,走前几步坐了下来,正颜端坐,望着李落。

    李落哭笑不得,只好说道:“牧蝉郡主,不用这么拘礼,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斩杀羌罗,如果不是你们在我身后,我也不敢一个人就冲上去。”

    呼察冬蝉稍稍活动一下,坐的舒服些,小心说道:“大将军,你方才扑了上去真的吓了冬蝉一跳,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敌军人多势众,万一大将军出个什么好歹,冬蝉只能以死谢罪了。”

    “嗯,李落受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冒失。”

    呼察冬蝉连忙摆摆手道:“大将军,冬蝉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大将军破开西戎后军,我们也不能杀的西戎大军丢盔弃甲,这可是我们大甘近年少有的大胜。只是大将军身份尊贵,以后冲锋陷阵的事情让我们来做好了,大将军就做那个叫什么千里的就行了。”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对对,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呼察冬蝉连连点头道。

    李落微微一笑道:“为什么每次你和你兄长都是冲锋在前?”

    呼察冬蝉一愣,道:“我和哥哥,这都是我父亲教的,我们打仗,就要身先士卒,自己冲上去了,手下的将士才能不怕死跟着我们杀敌。”

    李落点点头,回道:“是啊,也只有我冲上去了,你们才能跟着我纵横杀敌,若我只能躲在你们身后,你们怎么才能不怕死呢。”

    “可是,”呼察冬蝉一时语塞,想了想道:“你是大甘的九皇子,和我们不一样啊。”

    “怎会不一样。”李落望了一眼谷中,轻轻说道:“莫说是和你这个郡主相比,就是谷中战死的将士,我又能比他们高贵在哪里。一样的上阵杀敌,一样的保家卫国,其实我比他们还自私些,我留下了沽名钓誉,他们却只剩下一堆黄土,我在定天台上许诺带他们回家,可不知几战下来还有多少人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说完长叹一声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呼察冬蝉摸摸琼鼻,没有说话。

    李落接道:“牧蝉郡主,你的命也是命,不比我的命轻贱,这些埋骨他乡的忠魂,命更比我高贵,即便无法魂归故里,我们也要记得他们。”

    呼察冬蝉重重点头道:“嗯,大将军,你说的和我父亲说的一样,他总是说我们牧州游骑才是我们呼察家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银财宝和功名利禄能换来的。”

    李落一笑道:“说得好,以后有机会了我定要去牧州,拜会呼察将军,顺便见识见识牧州的兵舞。”

    呼察冬蝉一皱琼鼻,不满道:“大将军,上次你在宫中,冬蝉邀你兵舞,你都推三阻四的,方才你突入军中,一身轻功武艺都不在冬蝉之下,哼。”

    李落讶然一笑,不想呼察冬蝉还记着此事,摇头笑道:“牧蝉郡主,论起轻功,方寸之间的腾挪,李落怎是郡主的对手,献丑不如藏拙,再者战场之上,郡主一点不逊于李落,你没看中军骑兵现在看到郡主都绕开来走么?只敢在背后偷偷看着郡主。”

    呼察冬蝉喜滋滋的点点头,傲然说道:“那是,我呼察冬蝉可不比男儿差在哪里,大将军啊,你以后别总叫我郡主郡主的了,就叫我冬蝉吧。”

    李落一愣,随即笑道:“好,那我就冒昧以后唤你冬蝉了。”

    “嗯,”呼察冬蝉高兴的点点头,“我们牧州姑娘不像大甘的姑娘那么娇滴滴的,连个名字都不敢告诉别人。”

    说完两人又再沉默下来,李落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呼察冬蝉嚅嗫几下丹唇,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李落回过头说道:“你可是想问我面具的事?”

    “啊?大将军怎么知道?”

    “你时不时看一眼我怀里,又这么欲言又止,所以我猜你想问。”

    呼察冬蝉微显女儿态,不过更是好奇的盯着李落,李落缓缓说道:“这个面具叫大罗鬼,是地府三鬼之首。”说完看看呼察冬蝉,轻声问道:“你怕么?”

    呼察冬蝉想了想,重重点头道:“冬蝉有些怕,看着好吓人,还有大将军带上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也冷的可怕,真像是地府的......”

    “像地府的恶鬼。”李落眼中痛楚一闪而过,不知道洛儿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怎么说,是也会吓得躲开,还是会一把将面具从自己脸上摘下来。

    “大将军,你不带面具的时候好看多了。”呼察冬蝉期盼的说道。

    “嗯,那我以后少带它了。”

    “大将军,这个大罗鬼是什么鬼啊,地府不是有百鬼么?怎么又有三鬼了?”

    “地府本有百鬼,这百鬼都在阎罗殿中,十二地藏管辖之下,不过山河异志中,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身死之后魂归地府,自然就有魂魄不愿受地府拘束,慢慢的有三鬼超脱阎罗殿外,在地府之中随处飘荡,这其中就有这个大罗鬼,据这些异志记载,大罗鬼聚十三鬼王,曾与阎罗与十二地藏在地府混战千年,最后被诸天神佛干涉,除了大罗鬼外,其他众鬼都被重收与阎罗殿中,仅剩下这个大罗鬼在地府飘零。”

第八十二章 露水大营

    李落声音平静悠远,似是在说别人,却又像是在说自己,呼察冬蝉怔怔的看着李落,眼前的李落似是熟悉又是极为的陌生。

    这时,谷中奔来几匹快马惊醒了呼察冬蝉,呼察冬蝉起身一看,正是牧天狼行风谷一役的几位大将,除了戚邵兵还在整点钱粮外,其他几将都已赶了过来。

    马到近前,诸将都跳了下来,走到李落身前,齐齐一礼道:“大将军。”

    李落也已站起身来,回了一礼道:“诸位辛苦了,李落先谢过。”

    刘策急忙回礼道:“大将军言重了,行风谷一战,若没有大将军的过人谋略,我牧天狼也不会有如此大胜,从今之后,我牧天狼大军定会名扬天下,末将定当尽心竭力,成我牧天狼百胜之名。”

    余下诸将齐声说道:“末将定当尽心竭力,成我牧天狼百胜之名。”

    李落哈哈一笑道:“好,胜败不必放在心上,等我们饮马平沙滩时,我请诸位痛饮八百杯。”

    “与君同醉。”众人振臂高呼,夹杂着呼察冬蝉的清脆灵音,洞穿了天空厚厚的云层。

    马蹄声伴着与君同醉平沙滩的豪言,李落带着中军两千余骑和射声营骑射两千余众,扬尘而出。

    谷内钱粮已经清点完毕,李落着邝立辙和戚邵兵二人将粮草再送回西府诸商手中,命刘策和秦叔童将多出来的钱粮和牧天狼大军带回双峰营,随后点了中军轻骑和射声骑射将士,共五千骑兵,沿着西戎残军的径途追了过去。

    诸将请命前去追击西戎残军,被李落婉拒,只言双峰营防卫几近空虚,只剩下付秀书一人守营,命几人速速回营固守,等他们回来。

    大军狂奔数里之后,迟立赶上李落,问道:“大将军,为何我们要等这么久再追击西戎残军?”

    “不用追的太紧,我军将士也需要休整,若逼得太急,他们会跨过露水河,投到羌行之边营之中。”

    “末将明白了,今日一战没有看到呼察将军和丁将军,他们已经在前边了吧。”

    李落嗯了一声,呼察冬蝉也跟了上来,急忙问道:“大将军,哥哥和丁师叔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不用担心,这次有沈先生随行,若遇变数,全身而退不难,冬蝉放心。”

    迟立听到李落直呼呼察冬蝉的名字,惊诧的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只见两人神色自如,心中不禁一暗,低头不语。

    呼察冬蝉继续问道:“大将军,你为什么要让大军休整一个时辰呢?”

    迟立一听呼察冬蝉问此,也忙凝神倾听,李落回道:“西戎骑兵来去如风,以上次劫我后军营寨计算,不过两刻,来回三十里,而行风谷距离西戎露水大营,快马急奔也不过两个时辰,如果我们去的太迟,恐露水北岸的西戎军队在途中设伏,如此一个时辰,就算他们得了消息,也于事无补,如果宁厄尔峰直接投了他营,也就算他命不该绝。”

    “那......大将军,你觉得宁厄尔峰回直接逃到露水北岸去么?”迟立迟疑一下问道。

    “不会。”李落望着前方答道。

    迟立略一思量,也明白过来,点点头,以宁厄尔峰的威名当不会就这样舍弃露水大营,剩下就看越胡两营能否截住这些西戎残军了。

    大军一路狂奔,三个时辰之后,露水大营已经遥遥在望,路上间或碰到西戎游牧,却没有看到西戎的骑兵。

    这些西戎游牧看到大军呼啸而过,极为惊讶,都不知道这些骑兵是从哪里来的,多少年从未有大甘骑兵敢纵马在露水沿岸,一时之间竟无人能认出这些骑兵的来历,还以为是西戎的边军。

    距离露水大营不过数里,李落示意大军放缓。

    这时从露水大营中驰来一骑,天已经全黑,看不清来人相貌,到了近处众人才看见来将穿着西戎军服,向着李落他们直直飞奔而来。

    迟立策马微微踏前半步,凝视着来人,还不待迟立看清,就听李落说道:“是呼察将军,我们走吧。”

    这时呼察冬蝉才看清楚,惊喜道:“是哥哥。”

    李落双腿一夹马身,向呼察靖迎了上去,还不等李落靠近,呼察靖远远就高兴的喊道:“大将军,我等幸不辱命,事成了。”

    李落心中一定,长笑一声,道:“好,牧州游骑,名不虚传。”

    “哈哈,大将军,这里可只有牧天狼的越胡两营,没有牧州游骑了。”呼察靖心情大快,掉转马头,跟在李落身边说笑了一句,不忘回头看了呼察冬蝉一眼,说道:“冬蝉也来了。”

    呼察冬蝉一扬眉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呼察靖嘿嘿一笑,没有接话,五千余骑眨眼之间就冲进了西戎露水大营。

    沈向东和丁斩聚在营门正前迎接李落,楚影儿也随二人站在营门外。

    见到李落诸人,三人翻身下马,沈向东抱拳一礼道:“李将军,露水大营已被我牧天狼所控,宁厄尔峰残部也被我大军围阻,半数被我军射杀,除了不足百人逃走外,余下士卒都已被擒下,宁厄尔峰也是阶下之囚。”

    诸将也都跳下马,李落回了一礼,说道:“沈先生,呼察将军,丁将军,辛苦你们了。”

    李落扫了楚影儿一眼,嘴角微微一扬,楚影儿轻轻颔首,退到了一边。

    沈向东微微侧开一步,没有受李落之礼,拂须道:“老夫不过是跟着两位将军出点主意罢了,何功之有?要说功劳都是两位将军武勇惊人,再者若不是李将军行风谷大胜,怕我们得白白跑这一趟了。”

    李落摇头道:“沈先生过谦了,呼察将军和丁将军武勇自是过人,天下少有,不过如此行军数百里还不惊动西戎军队,更一举攻下露水大营,封锁露水大营和行风谷之间的通路,沈先生把握时机精准,确在李落之上,李落受教了。”

    呼察靖在一旁插言道:“大将军说的一点都不差,出兵之前大将军传令让我听沈先生号令,刚开始末将还不服,不过这一路沈先生料事如神,让末将大开眼见。”

    说完向沈向东一礼接道:“沈先生设计骗开营门,在露水南岸设伏,逼西戎残部只能逃向西北,处处都占得先机,呼察靖佩服,以后要多多请教参军大人。”

    丁斩听完也是连连点头,此次一役,这两位牧州猛将,对沈向东心服口服。

    沈向东轻轻摆手道:“老夫愧不敢当,呼察将军以后多学学李将军的......”

第八十三章 格杀勿论

    话未说完,就见李落微微摇头,随即话锋一转道:“这些以后再说,李将军,我们先去看看宁厄尔峰吧,此处离北岸西戎军营不远,非久留之地,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呼察靖哈哈一笑道:“他们来一个,我们杀他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管叫这些毛贼有来无回。”

    李落微一皱眉,看了沈向东一眼,沈向东暗自苦笑一声道:“呼察将军,西戎骑兵绝非一般山匪之流,我越胡两营对付三千余老弱之军,他们已无地势之利,却还突围出了数百人,再说宁厄尔峰麾下残部也是强弓之末,入大营被我军重兵包围,还能反身杀出近百人,这份勇力天下少有,呼察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我军新胜,但也需得戒骄戒躁才好。”

    呼察靖一顿,想了想道:“参军说的是,西戎骑兵不差我牧州游骑,是我小觑他们了。”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无妨,呼察将军有这份霸气,我牧天狼才能百战百胜。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去看看这位西戎大将,他不是一直想拜会呼察将军么?”

    众将听罢都笑了起来,一行人朝着西戎残军的关押之地走去。

    李落环目扫了露水大营一眼,大营修建的确是坚固,最外是圆木栅栏,大营四周还有一圈坚石垒成的围墙,其中营帐罗星密布,也算得上是井然有序,这宁厄尔峰绝非等闲之辈。

    迟立咂舌道:“参军大人,这么严密的营寨,你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攻破了?”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以有心算无心,攻寨之策李将军早就胸有成竹了。营寨虽严,不过这些西戎武士太过轻视我牧天狼,兵临城下,还不相信是我们大甘的将士。”

    丁斩接道:“不错,不说这一路都没见到几个探马,竟然还不时有西戎游牧在牧马放羊,看到我们也不逃跑,都被我们杀了,可惜本是大甘的农耕土地,现在满山遍地都长满了野草。”

    呼察靖狠声说道:“参军让我率三千越骑,假冒西戎骑兵,守城的将士一点都不生疑,就放我们进去了,刀落到脑袋上还满脸的不信,该死!”

    李落走在最前,闻言沉声说道:“两国交战,平民遭难,以后若无必要,这些平民百姓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呼察靖和丁斩一愣,不免觉得李落有些妇人之仁,不过也都点头应下。

    沈向东心中微微一动,抬头看了李落一眼,只是李落背对着众人,看不见李落脸上的表情。

    说话间,几人到了关押战俘的地方,数千西戎将士背缚双手,三五一堆,靠坐在一起,四周围满了刀枪出鞘的大甘将士,高处更有将士持弓戒备。

    宁厄尔峰端坐在正中,闭着双目,李落几人第一次看清宁厄尔峰的相貌,生的气宇轩昂,虎背熊腰,虽落魄潦倒,不过坐在人群之中却自有一股捏人心魄的威势。

    听到脚步声传来,宁厄尔峰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李落看了看宁厄尔峰,转头对迟立和丁斩说道:“你二人速去将露水营中的兵器钱粮全部清点出来,半个时辰之后弃营。”

    两人一礼,匆匆而去。

    李落接道:“请宁厄尔将军帐中一叙。”

    宁厄尔峰睁眼看了李落一眼,轻蔑道:“哼,黄毛小儿,就懂得耀武扬威,若是想羞辱本帅还是省省吧,我宁厄尔峰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杀便杀,哪里来的这些废话。”

    呼察靖暴喝道:“放肆,在大将军手下一败涂地,还敢口出狂言。”

    “大将军?”宁厄尔峰仰天长笑道:“不过是个纨绔皇子,哼,一有胜仗,就急不可待的要出来显显自己的威风,无耻之徒!可惜呼察将军这般猛将却要在这等人手下委曲求全,白白糟蹋了呼察将军的一身本事。”

    呼察冬蝉嗤笑道:“坐井观天的人是你才对,你们那个什么西戎第一勇士,连我们大将军十招都接不下,大言不惭。”

    宁厄尔峰耻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显是不相信羌罗是死在李落手下。

    李落也不气恼,笑笑说道:“是李落强人所难了,将军傲骨不凡,如此强求倒真是羞辱你了,若有遗言,李落他日定会带到。”

    西戎残部众人皆都哗然,数人挣扎起身,向李落扑了过去,还不待宁厄尔峰喝止,就被牧天狼将士格杀当场。

    宁厄尔峰大怒道:“李落,呼察靖,你们......”

    呼察靖喝道:“凡再有异动者,格杀勿论。”说完看了李落一眼,见李落没有说什么,手一挥,高处的牧天狼将士皆都满弓对准场中西戎残部。

    宁厄尔峰眼若滴血,过了良久,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宁厄尔峰败了。”

    西戎众将士悲呼道:“大帅。”

    宁厄尔峰望着李落道:“我没有什么遗言,不过有一事相求,不知李将军能否答应。”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若你是我,你会答应么?”

    宁厄尔峰一滞,随即狂笑道:“不错,若是我,我也不会答应。宁厄尔峰愧对众兄弟了,祖神有灵,来生我们还是兄弟。”

    西戎残部有人高呼应和,有人痛哭,还有不少人大声咒骂,更有人哀声祈求,惹来旁边将士的呵斥,一时乱作一团。

    宁厄尔峰沉声喝道:“收声,别丢左帅的脸,左帅定会为我们报仇。”

    除了数人低声的抽噎,西戎部众都安静下来。

    宁厄尔峰冷冷的看了牧天狼诸将一眼,问道:“是谁设的计策?刘策或另有他人?别说又是你们的大将军。”

    李落见宁厄尔峰不过沉声一喝,数千士卒竟都静了下来,心中暗赞,如此关头,将士还能遵令领命,只论领兵,这宁厄尔峰还在自己之上。

    李落正颜道:“刘将军确出了不少主意,将军算得上是败在刘将军的智谋之下。”

第八十四章 市井泼妇

    宁厄尔峰长叹一声道:“大甘气数未尽,皇帝荒淫无道,官逼民反,却还能有李承烨刘策之辈守着这烂到根里的朝廷,天道不公啊。”

    李落语气转淡,缓缓回道:“宁厄尔将军,李落敬你是一代豪杰,你又何必为自己找这些借口。先不说我大甘,西戎近年穷兵黩武,不但与我大甘征战不休,就是诸边邻国也不胜其扰,西域诸国,你西戎贩卖奴隶之风最盛,更甚者就是你西戎子民也被卖到他乡,这样的皇家朝廷还论什么天道,不说其他,西戎占我大甘狄州,却还觊觎沙湖天水两州,屡兴战事,说到底不过是贪念作祟。就算西戎得了天下,你敢保证比我大甘朝廷能清廉多少?”

    “总会比你们的承德老儿强上不少。”宁厄尔峰强辩道。

    “或许吧。”李落索然无味,随口应了一句,就欲转身离开。

    宁厄尔峰一愣,没有想到李落会如此回答,抬头看了看李落,嘴角微微抽动,扬声说道:“李将军,且慢。”

    李落止住身子,道:“宁厄尔将军,还有别的事?”

    “你们怎么知道我军定会到行风谷?我西戎军中可有你们的奸细?”宁厄尔峰凝神问道。

    李落摇摇头道:“将军不用生疑,我军中并无西戎的探报。”

    宁厄尔峰皱眉道:“难不成刘策真有神鬼之才,能料到我会去行风谷?他为何没来?”

    李落轻轻一叹道:“如果宁厄尔将军没有贪念,不是轻视我大甘将士,想必是不会来行风谷的。”

    沈向东看了看一脸嘲弄的宁厄尔峰,笑道:“李将军,人怎会承认自己有贪念。”

    说完转向宁厄尔峰回道:“天水和沙湖数百商贾的身家,也难怪将军动心,再者,西戎这些年行伍之间越来越多,农耕放牧之民越来越少,粮草多数供不应求,近年以物易粮在几个商阜重镇越来越多。我军控制天水沙湖两州的粮草交易,在你宁厄尔峰的眼中我们肯定是眼中钉肉中刺了,不除之何以甘心?”

    “不错,我从未将西征大军放在眼里,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我随时想吃就能吃的一块肉罢了,没想到这飞扬跋扈的王孙公子竟能采贤纳谏。狄杰大军天水境内一路相护,谷外五十里要塞有大军接应,就留下一个行风谷等我们中计,环环相扣,我宁厄尔峰败的也不算冤。”

    沈向东微微一哂,道:“宁厄尔将军怕也有私心,也是为了长宁节上的祖山排位吧。”

    宁厄尔峰阴狠的扫了沈向东一眼,冷冷说道:“这位将军以前没有见过,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倒想看看有没有资格说教本帅。”

    沈向东哈哈大笑,没有回言。

    呼察靖在旁接道:“嘿,有眼无珠,说出来还不吓死你。”

    转头一看,沈向东并无不愉,随即喝道:“听清楚了,这位是我牧天狼的长史参军沈大人,大甘赫赫有名的苍洱潜龙沈向东,别忘了。”

    宁厄尔峰一惊,盯着沈向东,喃喃道:“原来如此。”

    转念讥笑道:“想不到如雷贯耳的苍洱潜龙竟也做了大甘的走狗,当年沈大人起事,战死数十万人,西域塞外莫不给沈先生竖大拇指,称一声豪杰。没想到最后只是换了自己一身的功名利禄,只是本帅想不通的是沈老怎么不换个高些的爵位,反而跟这这个乳臭未干的竖子小儿?难不成沈帮主的宝藏里面都是些废物?”

    沈向东脸色煞白,被宁厄尔峰说到心中的痛楚,神情黯然。

    呼察靖兄妹大怒,手扶上刀柄,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斩了宁厄尔峰。

    李落微一扬手阻住两人:“宁厄尔峰,沈先生和我牧天狼做的事,还轮不到一个阶下之囚来指点,等到我们纵马平沙滩之时,你看不到也算幸事。如果你们的祖神巴罗有灵,说不定会将我们做的事告诉你,到时你就知道我牧天狼为何物了。”

    见宁厄尔峰还欲出言讽刺,李落猛一挥手道:“我许你全尸!”说完转身离去。

    沈向东心中一暖,李落向来谦逊有礼,少与人动怒,就是初战不利也只是为掩人耳目才杖责呼察靖和戚邵兵二将,不想今次却真的动了怒气。

    呼察冬蝉嘴角一扬道:“什么五虎大将,心比市井泼妇的还小,恶心。”说完转身施施然的跟上了李落。

    沈向东一听失笑出声,再看看宁厄尔峰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哑然一笑,摇摇头,自己还是放不下,拱手一礼道:“宁厄尔将军提醒的是,沈某不会忘了今日之言。”

    呼察靖嘿嘿一笑道:“沈先生,咱们走吧,宁大帅这心思都及不上我们冬蝉,咱们要是和他争论,白白让冬蝉看轻了。”说罢不理激愤的西戎将士,拉着沈向东追了上去。

    到了营门,李落帮着将士整点钱粮,呼察冬蝉苦着脸也帮抬着装满细软的箱子,只是每每呼察冬蝉出力之时,都有很多的士卒过来帮忙,呼察冬蝉反而闲了下来。

    呼察冬蝉一瞧,帮着李落的将士远没有帮自己的多,冲着走过来的沈向东和呼察靖努努嘴,盈盈一笑,说不出的女儿态。

    沈向东也没有点破李落武艺修为已经到了心映外像之境,微带宠溺的会心一笑,呼察靖向来疼爱妹妹,看见之后略带责备的施了一个眼色,呼察冬蝉咂咂舌,没有理睬。

    李落极是认真的搬运粮草,似是没有觉察呼察兄妹之间的小动静。

    沈向东心中一叹,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群围在自己身边的弟兄,却不知他们泉下有知,会否原谅自己。

    李落倏然抬头,朝着沈向东扬声说道:“沈先生,打点的差不多了。想不到小小的一个露水大营,钱粮兵器还真是不少,只能先拿走钱财和兵器了,剩下的粮草带不走的全部烧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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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走的路远,知道草海深处有一座积雪万年不化的高山,那十万山后有一道地龙遮天的天火,天下之大也不过是一张棋盘。有红颜知己,有诸子百家,难得一刻清静,那就凑热闹下上两手闲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年少时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酒熟了没有。九皇子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皇子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皇子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