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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院中的尸体

    噼啪几声作响,只见整张大网瞬间便化为飞灰。顶点23S.更新最快如此烈的火势不免让人心惊肉跳,环环相扣,实让人难有喘息的机会。

    随着烈焰绽放出如昙花一现般璀璨夺目的光亮,院子四处显出万一府几人的身影,方才黑影倒飞而出的木屋中也跃出两人,正是刘开山和火炮,也不知道刚才的转瞬之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黑影狼狈逃了出来。不过大甘将士亦不好过,刘开山身上见血,胸口起伏不定,而火炮的伤势更重,一手扶着屋墙,一手按着腰腹之间,大口喘着粗气,如果不是一旁刘开山相扶,怕是没有力气站得住了。

    如此凶猛的烈火,虽说时间很短,但如果身陷其中,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要脱层皮不可,至于血肉之躯,如果不死,多半已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大甘众将士虎视眈眈的盯着当中处的大网,火势渐歇,大网已被烧的七零八落,网下有黑灰堆积,但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人形。

    万一府眉头一皱,倒吸了一口凉气,趁着火还没有熄灭,沉喝一声道:“点火把!”

    阮小三几人点起火把,四下亮了起来,也就在火把亮起的同时,大网上的明火消失不见,只剩下暗红色的余烬还在冒着一缕缕黑烟。

    院中无人,只有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诸葛捭阖的尸体。万一府眼皮一跳,一股极其不安的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扬声疾呼道:“小心……”

    话音还没有落,院落右侧两名大甘将士闷哼一声,歪歪扭扭的瘫倒在了地上,眼见没了进气。两人身后显出一道黑影,正是方才飘进院子里的影子。众将士这才看清黑影真容,却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颇显冷漠无情的面容上此刻悉数被残忍和狠毒所占据,一望之下便让人头皮发麻,格外的难受。

    如果流云栈和钱义诸将在场,定能认出此子正是格根塔娜的同门师兄,蒙厥国师的高徒,柘木合图。

    万一府不认得柘木合图,但也瞧得出其中凶险。柘木合图举起手臂瞧了瞧夜行衣的被火烧破的衣裳,阴冷说道:“你们能伤到我,可以安心去死了。”

    万一府眼皮一跳,心中的寒意更盛,设下一场天衣无缝的杀局,不惜舍弃了诸葛捭阖的性命,到头来竟然只不过让此人受了些轻伤而已,不能一举制敌,剩下来恐怕凶多吉少。至于此人是如何逃脱埋伏,又如何无声无息的到了大甘兵将身后,恐怕场中没有人看到,但有一事万一府诸人足以明了,此人武功精绝,远非场中将士能敌。

    柘木合图用一只手按了按衣衫烧破的手臂,虽然从杀局之中脱困,但也负伤不轻。柘木合图脸上杀机一闪,阴森说道:“几只跳梁小丑,竟然能伤到我,你们就是死也值得自傲了。”

    万一府向刘开山几人使了个眼色,此人难以力敌,智取功亏一篑,如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怎也不能把命都留在这儿。

    万一府哈哈大笑道:“可惜了,如果不是我不忍心自家弟兄的尸首被大火烧毁,你未必能逃得出去。”

    柘木合图冷冷的盯着万一府,漠然问道:“这是你设下的埋伏?”

    “正是,阁下可有见教?”

    “好,过一会我可以让你死的慢些。”柘木合图阴恻恻说道。

    万一府朗笑一声,道:“也好,我倒也想见识见识草海高手的手段。”

    “你如果能接得下我一招,我就让你多活两天。”柘木合图轻蔑的看了万一府一眼,万一府内力不强,武功在周遭诸人之中当属倒数之列,以柘木合图的身手,万一府想接下一招的确不甚容易。

    万一府暗自一笑,这个草海凶徒武功高强,只是行事太过小心谨慎了,就算武功远胜场中诸人,却也不会轻易出手,还要故意出言讥讽,试探有没有别的埋伏和算计。

    “哈哈,好说,如果你今夜不死,我也容你多活两天。”万一府反唇相讥道。

    柘木合图脸色微变,寒声说道:“好胆,不知道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说罢,柘木合图一步一步向万一府走了过去。

    万一府神色如常,淡然一笑,起意正是要将柘木合图的杀心引到自己身上,为刘开山几人争取时间,分散突围,能活一个也是好。

    “阁下杀了这么多我营中的弟兄,可敢留下你的名号?”

    柘木合图阴毒冷笑道:“你不用枉费心思,再怎么拖延下去你们都难逃一死,还是乖乖受死吧。”说罢举步直直向万一府走了过来,目无余子,神色不可一世,视场中诸人如无物。

    万一府神色不变,只是心中生出一股慨然之气,慷慨赴死不难,壮志未酬却有些不甘心,如果是自己,死在这里或是死在别处并没有什么分别,只可惜了身旁这些袍泽弟兄,也不知道能有几人可以活着回去,家中的父母妻子会否伤心欲绝。

    一招之敌,柘木合图固然说的狂妄,但万一府心中自有度量,自己决计接不下柘木合图三招。三招的工夫,转眼即逝,营中将士能逃出多远实难预料,只好听天由命。万一府喟然一叹,如果说自己这些人是军中将帅的诱饵,如今大鱼已经上钩,却不见有什么后招援手,不外乎又添上几道冤魂吧。

    就在万一府心思飘忽不定之际,刘开山几人相视一眼,眼中皆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洒脱,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聚向了一处。刘开山长笑一声,大喝道:“生则同袍死则同穴岂是一句空话,他娘的,一府,咱们弟兄并肩子上,就算活不成,也得咬下这杂碎二两肉来。”

    柘木合图不惊反喜,聚而不散,省得自己再多费手脚,倘若真的跑进密林当中,趁着夜色的确不怎么好找。往日柘木合图所杀的大甘探马将士之中还没有遇到像万一府这般料敌知先的对手。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歹毒用心

    只可惜武功相差悬殊,如若不然,此刻逃窜保命的多半就是柘木合图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柘木合图见状故作傲然,负手而立,看样子是要等刘开山诸人都聚齐了之后再动手,看似张狂大气,只是依旧不免小心谨慎的心思。

    万一府脸色微微一变,刚要说什么,待看见刘开山几人狂放潇洒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也只是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固然有些五味杂陈,不过心中却也有一股暖流涌了上来,有生死之交如此,也是不枉男儿一世。

    “万大哥,黄泉路上就算拉不着别人垫背,咱们弟兄也要一起走啊,省得一个人太寂寞。要不然就火炮那德性,没等到了阎罗殿怕是要把阎王小鬼都给得罪遍了,指不定还要受什么苦。”阮小三笑着说道。

    “放屁,狗嘴里……吐……吐不出象牙。”火炮喘着气,不甘示弱的回嘴怒斥一句,只是身子愈发的摇摇欲坠,望之惊心。

    刘开山看着万一府,笑了笑,道:“咱们一起再杀一次,一府,这次如果他娘的还死不了,我就听你的话读书认字。”

    万一府展颜一笑道:“好,大丈夫一言。”

    “快马一鞭!”

    两人相视齐声大笑,柘木合图嘲弄的看了看剩下的大甘诸将士,漠然说道:“说完了?说完了就准备上路吧。”说罢单手一引,一把长刀不知道从何处跃入掌中,刀身漆黑,该是刻意涂成黑色,如此一来在黑夜中更加不易察觉得到。

    万一府看了一眼地上躺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诸葛捭阖,叹了一口气道:“诸葛兄弟,对不住你了,到了黄泉路上愚兄再给你赔罪。”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弟兄们,那就战吧。”

    “杀!”一声断喝,余下七名尚有一战之力的大甘将士刀剑出鞘,彼此之间进退有序,自成战阵。万一府半露半隐,居中策应调度,一双利目不离柘木合图左右,搜寻着柘木合图身上的破绽。

    火炮本想入阵厮杀,只可惜伤势太重,挣扎了几下,还是无奈的靠坐在屋檐下,忍痛不语。

    柘木合图天性谨慎,就算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是自己的对手,联手亦是一样结局,但只要没有万全的把握,柘木合图就不会轻易出手。眼珠微转,柘木合图瞄了一眼已无还手之力的火炮,阴毒一笑,身如急电,舍弃刘开山诸人,直取受伤颇重的火炮。

    刘开山几人脸色骤变,齐声怒骂,不曾想柘木合图心思竟然如此歹毒卑劣,对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伤者出手。阮小三咬牙切齿,虽说平日里和火炮最是不对付,不过实则两人却情同手足,如今见柘木合图竟要暗下毒手,怎能置之不理,当即飞身截杀柘木合图。

    不单是阮小三,阵中另有两人也出了手,自战阵中抢上前去,一同拦截柘木合图。万一府脸色一变,正要喝止,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慨然一叹,不再多言。

    半空中,柘木合图对阮小三三人的阻拦视若无睹,去势不减,看样子定要将火炮斩落刀下,不死不休。大甘三将喝骂声响起,拼命阻拦,只是没有料到柘木合图会先对火炮下毒手,出手慢了一步,眼见火炮就要命丧柘木合图的刀下。忽然,阮小三眼前一花,刚才还在的黑影凭空之间消失不见了,阮小三背心一凉,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回头大喝道:“小心!”

    话音刚落,就听得刘开山一句暴喝,接着是如若劈山一般的刀声破空斩落,声势惊人,只可惜掩盖不住夜空中寒气刺骨入髓的一声冷笑。冷笑未落,便听得刘开山一声惨哼,几乎不曾听见有兵刃碰撞的声音。阮小三心胆俱裂,连忙跑了回去,只见刘开山手捂着胸口,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目眦尽裂的望向阮小三身后的木屋,怒喝狂吼道:“恶贼,你……”含忿而出的话语堵在了喉间,刘开山又喷了一口鲜血,双目赤红如血,眼角崩裂,一滴血珠沿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阮小三不明所以,愕然回头望去,整个人怔在当场良久无语,只剩下无尽的愤怒和冲天的杀意,握刀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脸色铁青,比之刘开山的脸色还要难看。

    木屋屋檐下,柘木合图悠然自得的站在一具无头尸体旁,手中拎着一颗大好的头颅,齐眉相视。柘木合图似乎不会觉得血腥,反而有些惬意,悠闲的看着怒目而视的头颅。看着看着,柘木合图忽然笑了起来,差点笑出了眼泪,这般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滋味当真妙不可言,还好,还剩下几人,约莫能让自己高兴一番。

    万一府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凶徒武功深不可测,只是行凶杀人的手段却极尽卑鄙,先是假意向负伤的火炮出手,让阮小三几人分心,随即趁机袭杀大甘诸人中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万一府,好在被刘开山识破,一击不中,柘木合图便再向火炮狠下毒手,如此反复无常,心性残忍狡诈可见一斑。

    不过这样的手段委实龌龊了些,只论生死,该算了得。只可惜面对的敌手武功远逊自己,还这般故意做出这等画蛇添足的举止,着实让万一府大为不齿,除了彰显自己的智计过人,更有折磨摧残大甘将士的用意。

    柘木合图抛下火炮的头颅,拍了拍手,和声说道:“该你们了。”

    阮小三怒火中烧,狂喝一声就要冲上前去,万一府低叱道:“回来,不可自乱阵脚!”

    阮小三一滞,硬生生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返回战阵之中,心中愤懑不已。此间诸人中武功最高的两人一死一伤,恐怕今夜在劫难逃了。

    “垂死挣扎,不如你们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阁下不必在这里口是心非,并非是我小瞧你,只怕你还没有胆量敢放我们活着回去。”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一命换一刀

    柘木合图脸色一沉,寒声说道:“我为何不敢?”

    “如果我们一旦活着回去,你恐怕就要成一条丧家之犬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柘木合图怒气一显,复又平息了下去。万一府暗叹一声,不曾想此子不但小心,而且还是个胆小如鼠之辈,激将法亦是没什么用处,看来今晚只剩下拼死一搏了。

    柘木合图桀桀怪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多谢提醒,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去。”

    “阁下该也算是个人物,如此假惺惺故作姿态不觉得让人恶心么?就算你武功高强,却行小人之事,徒然惹人不齿。”

    柘木合图脸色沉寂了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骂得好,我会让你最后一个死。”说罢顿了一顿,怨毒接道,“你们到了阴曹地府,要怨就怨你们的定天王,如果不是他暗算偷袭在先,哼,我也不会找你们的晦气,这笔账都得算在他的身上。”

    万一府一怔,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在大将军手上吃过苦头,明白了。”

    柘木合图心中暴怒,只是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冷幽,漠然说道:“我如果让你死的痛快,是我对不起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嘴。”

    黑影黑刀,柘木合图出招之后并没有取敌大甘将士,而是割向院落中的火把,其心之歹毒,到了这般境地之下竟然依旧没有丝毫变化,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万一府似乎早有预料,处变不惊,将身旁几支火把纳入战阵当中,不至于让柘木合图趁暗袭杀。

    柘木合图刀锋一转,舍弃院落中的火把,人随刀,刀融入夜色,人和刀宛若一片暗云黑雾,无孔不入,又无处不在的罩向万一府诸人。

    第一招,刘开山勉力出刀,三人在左,两人在右,一人滚入柘木合图脚下,接下了柘木合图必杀一招。

    第二招,刘开山只来得及接下半招,便吐血倒飞了出去,落地之后让这位在营中素有勇名的悍卒也忍不住惨哼出声。这一招,依旧被万一府几人接了下来,刘开山重伤倒地,阮小三负了轻伤,另有两名士卒也受伤颇重,不过尚有一战之力。

    第三招,柘木合图只身闯入万一府布下的战阵之中,阮小三合身扑了上去,柘木合图左右被大甘将士缠住,抽刀不及,险些让阮小三一把抱住。不过阮小三来势汹汹,悍不畏死,倒让柘木合图手忙脚乱,退了半步,暂且避开锋芒。这一退,两把长刀便贴着柘木合图的两肋划了过去,不曾刺破血肉,但却在柘木合图的夜行衣上留下了两道痕迹。

    柘木合图一怔,怒意大盛,明明是几个大甘寻常的士卒而已,在柘木合图眼中与蝼蚁并没有什么分别,此刻却让自己连番受挫。出手三招,只不过重伤了一个刘开山,其余几人最多也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反倒是柘木合图差些伤在大甘将士的手中。

    万一府果然是这群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人。

    柘木合图心中杀意越来越浓,杀意背后,还有一丝柘木合图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忌惮和畏惧。此际这些大甘将士只是寻常兵卒,约莫不过是彪悍武勇多了一些,只是一旦多出一个万一府,这些寻常兵卒似乎换了一个人,彼此之间合而为一,牵一发而动全身。单凭一人,谁也不是柘木合图的一招之敌,不过数人合力,不但敌住了柘木合图,而且还有伤敌之能,怎能不让柘木合图心生戒惧。

    阮小三舍生取义,身侧同袍将士的杀招更添了几分凛冽,大有一往无前之势,一时间逼得柘木合图又退了一步。柘木合图羞恼成怒,今夜在这山间荒村遭遇的耻辱好似还在当日被李落杀的抱头鼠窜之上。

    柘木合图厉啸一声,手中黑色的长刀自下而上斜斜削了过去。阮小三对肋间不及近身就已能察觉到冰冷寒意的长刀视若无睹,怒喝一声,双手持刀,用足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斩向柘木合图。

    这一刀,芳华尽敛,是一命换一刀的杀招。柘木合图少见的自眼中闪过一丝小心翼翼的赞许,不过手中的利器却没有丝毫怜悯,狠辣无情的刺入了阮小三肋骨之中。

    一阵刺耳的摩挲声随即传了出来,阮小三脸色一红,骤然一白,手中长刀斩落的更快更疾,似是要在力尽之前伤到柘木合图。柘木合图讥讽一笑,手中黑色的长刀刀柄忽然一转,阮小三瞬间七窍流血,整个人如同被刺破的鱼囊,瞬间瘪了下去。这一刀,无果而终,没有碰到柘木合图刀势就散乱成了碎片,被柘木合图随手一挥化于无形。

    柘木合图怜悯的看着阮小三,阮小三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柘木合图微微一愣,就在阮小三眼睛闭上的前一瞬,眼孔中并不是不甘心和愤怒的神色,而是一种决然的快意。柘木合图心中一凉,抽身急退,一支长而窄的剑,从阮小三腋下刺了出来,迅疾而无声,发现时已经急挑柘木合图咽喉。

    这一剑,如果在剑道高手眼中,不够快,出招的方位也不够刁钻,但却极准,而且极稳,单是稳准二字,就算淫浸剑道数十载的剑手也要甘拜下风。

    这一剑,如果不是柘木合图有了戒备,不知道还能不能躲得过去。一剑落空,万一府惋惜一叹,柘木合图惊出了一身冷汗,咽喉处还有些许阵阵的刺痛感觉,如果这一剑换成一个剑法高超的高手,多半今夜就要饮恨当场。

    区区寻常的大甘将士,不但接下了柘木合图三招,而且在这三招之中竟然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不能不说万一府方寸之间的应变当真是世所罕见。

    三招过罢,七个人亦是一死一伤,连同万一府在内此刻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五人,五人中只有万一府还没有负伤,其余四人或多或少皆有负伤。下一招,恐怕就是见生死胜负的时候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挑拨离间

    万一府苦笑一声,心中实有遗憾,如果身边将士是定天王麾下的天狼骑,这一战万一府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能留下柘木合图的性命。顶点23S.更新最快

    柘木合图阴恻恻的盯着万一府,缓缓说道:“我让你最后一个死,说到就一定做到。”

    万一府提气喝道:“想取我的头颅,就过来拿吧。”

    柘木合图狞笑一声,剩下的就是该怎样将这几人凌迟处死了。柘木合图的身法很快,眨眼间就冲到了万一府几人身前。不过似乎有一道红芒比柘木合图的身法还快三分,自柘木合图的耳边闪了一闪,而后消失不见。柘木合图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夜风摇了摇火光而已,不足为虑。

    这一刀急斩之下,定要让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不自量力的大甘将士身首异处,之后再慢慢的折磨剩下的万一府。柘木合图盘算着,心中觉得格外痛快,每每将这些自己不曾得到的东西放在手中蹂躏践踏,便有一股难言的快意。

    仿佛看到了即将飞起的两颗头颅,柘木合图觉得自己的血也热了起来,心跳的也快了起来,有些口干舌燥的急切。只是,让柘木合图奇怪的是明明这一刀已经挥了出去,为什么还不见有刀影飞出。

    柘木合图侧目望去,只见身子右侧空空如也,不见了黑色长刀,而且,不见了右臂。柘木合图一滞,愣了愣神,还有余暇愕然抬头看了眼前的大甘将士一眼,之后才从右臂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痛楚。柘木合图发出宛若夜枭般的惨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定是另有变故,险些让柘木合图魂飞魄散,随即忍住右肩传来的剧痛,提气飞身急退。

    一只手,宛若鬼魅般搭在了柘木合图肩头,将柘木合图刚刚提起的身形压了下来。柘木合图浑身一僵,两腿发软,只觉得有一股热流从胯下滴到了脚底。柘木合图缓缓转动僵直的脖子,回头望去,一张本该属于死人的脸正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柘木合图不知道这名身穿大甘将士行装之人的姓名,但却知道这个人原本是今夜死在自己手中的第二个大甘将士。

    “诸葛捭阖!”万一府眼孔一收,低缓沉吟道。

    柘木合图嘴角抽搐,脸色比哭还难看,艰难说道:“你到底是谁?”

    “大甘将士。”诸葛捭阖清冷说道,“我等你多时了。”

    场中突变让万一府几人瞠目结舌,柘木合图被一招断臂尚还不及诸葛捭阖死而复生更叫众人吃惊,明明是一枚万一府属意的弃子,没曾想原来竟然另有乾坤。万一府虽然猜到军中主帅不会没有后招,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营中主帅的后招就在众人身边,而且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的结局。

    万一府沉默不语,既然诸葛捭阖未死,自然这一番算计和布置就逃不过诸葛捭阖的眼睛,诸葛捭阖的生与死,对万一府诸人而言结局早已注定,或许领命离营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今夜的结果。

    “你想怎样?”柘木合图勉强稳住心神,只可惜话语中的颤意已然显露出此刻心中的惊惧和惶恐,实难想象如此心性的人是如何练就这样一身武功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来都是天经地义。你杀我大甘将士逾百,如今也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杀你,但并无意折磨于你,仅此而已。”

    “你,你想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柘木合图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乱喊乱叫道。

    诸葛捭阖眉头一皱,委实没有想到柘木合图竟然会如此不济,只看其歹毒阴损的行事手段,也许正是为了掩饰心中的胆怯和懦弱。

    “我为何不能杀你?”

    “我,我是蒙厥国师的弟子,你如果杀了我,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诸葛捭阖漠然一笑道:“莫说是他不会放过我,我本也无意放过他,他若不来找我,我一定会去找他的。”

    柘木合图一怔,忽然心头一亮,转瞬一冷,难怪这个说话的声音如此耳熟,竟然会是他,大甘定天王。

    柘木合图面如死灰,终于想起了刚才耳旁一闪即逝的红芒,哪里是看花了眼,分明是李落掌中鸣鸿刀的锋芒。当年师父曾说起过这把鸣鸿刀,言语虽然极为隐晦,却有一点说的真切分明,如果遇见鸣鸿刀,不可力敌,避之为上。

    时过境迁,师父说的话柘木合图记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此番南下掖凉州,竟然会忘记了,也许是命中该有这一劫。

    “是你!”柘木合图惨然喝道,心沉冰窖,大约是万念俱灰的模样。

    “嗯,没想到这么快你我便又见面了。”化名诸葛捭阖的李落淡然回道。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来我是在劫难逃。”柘木合图悲愤含怒,咬牙切齿的说道。听声辨形,似乎并没有想到自己残杀大甘将士时的残忍,只是迁怒李落,为何会乔装混入大甘兵将之中出手偷袭。

    “如果是劫,应该算是在劫难逃吧。”李落淡然说道。

    柘木合图愤恨不已,右臂失血过多,李落亦没有封穴止血的意思,不多时就见柘木合图的脸色白的宛若白蜡,透着青黑之色,就算李落不下手斩杀柘木合图,照这样下去柘木合图也活不了多久。

    “哈哈,大甘的将士,这就是你们的主帅,堂堂的定天王,竟然躺在地上装死,眼睁睁看着麾下将士惨死却视而不见,还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暗算偷袭,这样的人值得你们卖命么?”柘木合图狰狞戾啸道。

    万一府和余下几人齐齐色变,猜到这位诸葛捭阖定是从上头派来的高手,只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此番北征大军的主帅,西空寂帅李落。一时间众人心思杂乱难解,到底是怨李落见死不救,还是担忧之前以李落为弃子的诡计会留下祸根。

    李落神色不变,沉静自若,也没有阻止柘木合图的挑拨离间。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知道她在哪

    只是这样安静的听着柘木合图垂死前的恶毒说辞,仿佛是为了印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谬论。顶点23S.更新最快

    万一府脸色数变,不知道是该记恨李落,还是该记着李落的救命之恩,心中五味杂陈,只是不论是那种心绪,也轮不到柘木合图在这里信口雌黄。万一府冷笑一声道:“黄泉路长,阁下还是省些力气早些赶路要紧。”

    柘木合图怨毒的扫了万一府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怕是万一府已经死了好些次了。

    万一府和李落皆不再留意垂死而已的柘木合图,万一府望着眼前来人,沉声说道:“你,真的是大将军?”

    李落探手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清秀萧索的面容,不是定天王还会是谁。

    万一府眼角一颤,拜倒行礼道:“属下前锋营南九行杨铁心杨将军帐下步兵卒万一府,参见大将军。”身后几人见状都跟着拜倒行礼,口呼大将军。

    李落轻缓一笑,道:“诸位请起,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必在意这些礼数。”说罢李落微微一顿,和声说道,“我见死不救,实则有违袍泽之义,将士之情,万大哥,你们可会怪我?”

    万一府一愣,连忙回道:“大将军,这一声万大哥小卒万万承受不起,折煞小卒了。至于大将军所言见死不救,嘿,时也命也,有果便有因,岂能怪责到大将军头上,小人不是也一样罔顾袍泽之义,将士之情么,还请大将军降罪。”

    “万大哥行事与我有些相似,不管是我负了你,或是你负了我,归根就里是你我负了他们。”

    万一府猛咳了几声,叹了一口气,怔怔无语,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大将军,可否让小人亲手杀了这个人,为惨死的弟兄报仇?”

    “好。”李落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柘木合图抛了过去,随手封住了柘木合图身上的穴道,此际便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村妇也能置柘木合图于死地。

    柘木合图如同一堆烂泥般摔在了地上,哪里还有方才将万一府诸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不可一世,挣扎着蠕动着,脸上神色变幻无方,一刻是狠毒,一刻是祈求,下一刻便是垂怜。

    万一府淡淡说道:“阁下杀人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眼下这样的结果,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黄泉路上有我的兄弟为伴,想必你不会太寂寞。”

    万一府说罢,扬起了手中长剑,柘木合图丧胆**,涕泪横流的模样让万一府心生厌恶,暗恨不已,却是替死在柘木合图手上的弟兄们不值。

    柘木合图眼珠乱转,就在濒死的一刻,忽然想起了什么,狂叫道:“流云栈!”

    话音刚落,长剑便到了柘木合图的心口,至于流云栈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万一府并不知晓,也并不在乎。

    比万一府刺落的一剑更快的是李落,剑锋离体不及一寸,稳稳停了下来。万一府愕然望去,只见握剑的手被李落挡了下来。李落沉吟不语,静静的望着柘木合图,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柘木合图死里逃生,顾不得拭去额头细汗,高声叫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流云栈了,哈哈,只有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李落似乎在思量柘木合图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府黯然失神,缓缓收回了长剑,没有说话,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神情激愤的将士莫要多言。

    “万大哥胸有乾坤,是一位短兵相接的天纵之才,屈居一个步兵营委实有些大材小用,倘若有意,回营之后可去中军大帐找我,以万大哥之才,独领一军绰绰有余。”李落平声说道,“刘大哥亦有勇武,不过难成将才,如果能得万大哥指点,未尝不能有所精进。”

    “多谢大将军美意,只是小人无意功名,怕是领了一军反而会坏了军中将士的性命,还是让小人做个步兵小卒合适些。”

    “我与万大哥相处数日,隐约也猜到些。万大哥无意功名,其一是朝廷有眼无珠,明珠蒙尘;其二亦是万大哥本意便是心灰意懒。虽不知道万大哥此前经历了什么,只是此次北征,进一步是虎狼环视,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生与死已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万大哥无心功名,我也不强求,此次北征,倘若你我死在这里,那就万事休提。倘若不死,万大哥若想为将,就算不在官山营,来牧天狼营中亦无不可。如果万大哥不想为将,北征之后任凭万大哥去留。”

    万一府没有做声,李落和颜说道:“我有求于万大哥,并非是因为我杀不得他。”

    “小人明白,大将军不杀他自然有不杀他的道理,我信得过大将军。”

    “我遣人混入军中探马,另有营中高手埋伏于林山县各处,见机行事,本意就是要取他的命以慰军中袍泽弟兄的在天之灵,便是我这般见死不救你也信得过我?”

    万一府洒然回道:“换做是我也会如此,岂能诟责旁人,还请大将军示下。”

    “你们先行回营,告知营中诸将此间诸事,不必遮掩,待我回营之日定会给营中将士一个交代。”

    “遵大将军令。”万一府沉声领命,看了身后负伤几人,就是想讨令做些什么,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定天王,你再这样慢条斯理,流姑娘是死是活可就不好说了。”柘木合图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喘息几声,故意加重了姑娘二字,不怀好意的说道,“不如把话说明白些,我可以带你去见流姑娘,只是你不能再对我出手,而且还要送我离开这里,也不能出手暗算,这本是你的拿手好戏,哼,难保你不会当面说的天花乱坠,背地里暗下杀手。”

    “如果我真有此意,这般承诺又有什么意义?”李落平声说道。

    “哈哈,的确没什么意思,不过却能让你麾下将士看清你到底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请现身一见

    李落不虞再费口舌,平声应道:“倘若你带我找到流云栈,她身处危难之中,我便放你离去,不再留难。顶点23S.更新最快切记只有今次一次,你残杀我大甘将士之仇异日我定将悉数讨回。”

    “这个王爷大可宽心,我只怕去的迟了,流姑娘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李落探手封住柘木合图几处穴道,勉强止住失血,漠然说道:“如果你不等找到她就死了,就算命途如此,怨不得旁人。”

    柘木合图心中暗恨,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生死只在李落一念之间,倘若李落背誓,柘木合图实难幸免,如今也不敢再挑唆非议,只盼着李落果然如传言般一诺千金。

    李落命万一府搀扶刘开山过来,刘开山气若游丝,几乎察觉不到脉搏的迹象。几名将士怒目而视,直恨不得上前将柘木合图碎尸万段。柘木合图置若罔闻,就当做没有看见,也不曾出言讥讽。此际的命暂且是保住了,不过倘若再惹怒李落,难免李落不会再起杀心。

    李落眉头微皱,刘开山受伤极重,就算救回性命,恐怕一身武功也要十去五六,无论如何,先救人要紧。万一府早就听闻李落医人的本事非同小可,今夜一见才知所言不虚。不过数刻,刘开山宛若游丝一般的呼吸声已然清晰可闻,神色安稳了下来,至于其余几人所受外伤更加不在话下。

    众将士伤势暂且无碍,几将拆了几块门板,将刘开山放在上面,抬着返回军中大营。其余诸将士的尸身就安葬在这里,青山为伴,绿水为邻,反正身死之后也不过一堆黄土而已。

    万一府几人辞别李落而去,李落婉拒了万一府留下效命之请,命其先行返回前锋营听令,也不必告诉沿途将士李落的行踪,此间事了,李落自会返回。

    李落静静的看着两只火把渐行渐远,万一府趁夜回营,一刻也没有停留。刘开山受伤极重,李落只是暂且压制了伤势,倘若不能尽早医治,恐怕后果更加不妙。

    火光下营中诸将的背影显得格外萧条,李落胸口一阵气闷,有些淡淡的血腥气经久不散,便是万一府自始至终不再有任何异色的神情,让李落分外觉得沉重不堪。

    “万物一府。”李落呢喃自语,沉默半晌,回头看着神色忽暗忽明的柘木合图,淡淡问道,“格根塔娜人在何处?”

    柘木合图一愣,原以为李落会迫不及待的问起流云栈的下落,没曾想李落竟然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李落问的很是突然,柘木合图微微色变,一时间没有答言。

    “带我去见她。”

    “谁?流姑娘?”

    李落默然无语,只是冷幽的看着柘木合图。柘木合图脸色僵硬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爷,流姑娘危在旦夕,去的晚了恐怕她就活不成了。”

    “哦,既然如此,那你最好快些带我见到格根塔娜,假若耽搁了时辰,误了流公子的性命,你必死无疑。”

    “王爷,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耗费时间。”

    李落面无表情,清冷说道:“也许我更愿意取你的性命。”

    柘木合图脸色极其难看,半个时辰前赌赢了,果然用流云栈的消息暂且换回了自己一条命来。不过眼下柘木合图却不敢再拿自己的命来赌,流云栈到底和李落有什么样的交情实难预料,不过李落想杀自己的心思却做不得假。

    “我带你去。”柘木合图阴沉说道,缓缓站起身来。肩头的刀伤已被李落稍做医治,血止住了,只不过此际虚弱的很,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就能将柘木合图吹倒在地。

    李落并无怜悯之心,但也没有催促柘木合图,只是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刀气却从没有离开过柘木合图周身片刻,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柘木合图命不久矣。

    如此冷冽淡漠的杀意让柘木合图如芒在背,心中纵有算计,但是眼下除了赶路却不敢有别的异动。

    走了一夜的路,天色将亮,两人到了一处山洞前。这是群山之中随处可见的一处山洞,低矮阴湿,不等进到洞中,单单只是站在洞口就觉得有一股阴寒刺骨的冷气来回流窜。李落眉头微皱,格根塔娜受伤颇重,经脉运转不甚流畅,倘若待在这样一处阴湿的山洞之中,实则于伤势无益。

    “就是这里。”柘木合图冷淡的说道。

    李落嗯了一声,朗声说道:“蒙厥赞瞬,请现身一见。”

    山洞之中隐约有回音传了出来,不过没有人应声,李落并没有贸然入内,当日不单是有一位蒙厥国师的高徒,而且还有那个名唤泊肃叶的武尊传人。

    柘木合图逗留在林山县不曾北返,说不准泊肃叶也会留在这里。

    过了半晌,山洞中依旧静寂无声,只能听见风穿过乱石发出的呜咽声响,听起来颇是渗人。

    “这里除了她之外,是否还有旁人?”

    “没有。”

    李落看了柘木合图一眼,柘木合图冷笑道:“我的命在你手上,如果我骗你,还不如让你杀了我来的痛快。”

    李落点了点头,平声说道:“言之有理,请。”

    柘木合图冷哼一声,也没有推脱搪塞之意,径自向洞中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山洞阴暗潮湿,好在朝阳初升,洞中虽是阴暗,但勉强能看清四周景致。

    这是一处山岩裂缝而成的山洞,头顶处有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将整个山洞一分为二。从这道缝隙中有不知名的根茎探了出来,不时还有水滴落下,叮咚作响,一入山洞,便有一股黏稠的湿气绕在身外,挥之不去。

    柘木合图入洞之后一语不发,这般闷不吭声的模样颇让李落生疑,不过李落倒也无惧,如果柘木合图当真包藏祸心,李落尚还有自信能在变故发生之前出手诛杀此獠,依着柘木合图的心性,想必也不会拿自家性命当儿戏。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与王爷无关

    柘木合图一指前方一块断岩,幽冷说道:“就在那块大石的后面,事已至此,我倒是有一言想劝王爷。顶点23S.更新最快”

    “你说。”

    “格根塔娜是蒙厥赞瞬,与王爷实无相干,王爷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日,还不如早些救出流姑娘。”

    李落扫了柘木合图一言,淡淡说道:“见她一面,了结一桩心愿,何来浪费时日之说。尊驾既然担忧流云栈的生死,看过格根塔娜之后最好早些赶路。”

    柘木合图眼角微微一抖,没有多言,径自在前带路。转过这块大石,柘木合图望着大石背后沉默无语,李落皱了皱眉头,阴湿的山洞之中有些许怪异的味道,混杂在血腥气味当中极是难闻。

    这个味道的确难闻,只是李落却知道这种腥味为何物。李落抬眼扫了柘木合图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杀意,格根塔娜落到这等小人手中,结局已绝非凄惨一词可以形容一二的。

    李落踏前两步,顺着柘木合图的目光望了过去,饶是李落心性坚毅也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寒气。大石背后的暗处,一个人形暗影,仿佛是一堆碎肉堆积而成,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形,却瞧不出一个人的模样。

    李落呼吸一沉,纵然见识过天牢中折磨死囚人犯的手段,也知道些污秽残忍的超脱**人性的勾当,但和眼前这块大石后的境况比较起来,大约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堆碎肉,如果不是早先知道所为何来,李落决计不敢想象眼前所见竟然会是刚刚分别不久的蒙厥赞瞬,更或者是一个人。这样一个沿着堆积的缝隙还在流着血水的肉丘,所有的酷刑在它的面前都要黯然失色,而大甘各州府大牢中的刽子手只怕也要甘拜下风,似乎已经超过了人性之恶的极限,就算是地府中的恶鬼也未必能做出这等事来。

    原来的衣衫几乎看不见了,**的**非但没有任何的美感可言,反而让人觉得极其恶心,宛若一只活生生被扒了皮的海虾,晶莹的**上挂着触目惊心的血丝,手脚皆用一个常人无法触及的姿势蜷缩着,或是耷拉着无力的下垂。这样一幅景象,能看见是一只脚或是一只手,但很难认得这是一条腿或是一条手臂。

    姑且算是格根塔娜的肉丘忽然动了一动,不知何故,也许是岩石中一只蛆虫咬到了经脉,或者干脆只是无意识的抖了一抖。李落闷哼一声,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轻咳一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柘木合图瞥了李落一眼,眼中既有嘲讽,亦有戒惧。李落指着眼前所见,喃喃问道:“是她?”

    “是她,王爷可会了了心愿?”

    李落没有做声,怔怔的看着已经失去了人形的格根塔娜。柘木合图眼中的嘲弄之意越来越重,还有一种快意的残忍,便是将旁人心中的牵挂蹂躏的支离破碎的快意。

    李落静静的看着已经没有意识的格根塔娜,不知道格根塔娜从一个绝色佳人是如何一点一滴的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但是在这其中定然不会少了非人的折磨与摧残。忽然间,李落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担忧与害怕,如果再见流云栈时眼前也是这般相似的情形,李落实无把握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是懊恼还是悔恨,亦或者两者兼有。

    “王爷要见她,我只是听从王爷之令,在这之前我已经劝过王爷,格根塔娜是蒙厥王妃,与王爷是敌非友,王爷大可不必记挂一个敌人。”

    李落哦了一声,轻声说道:“见过她,我有些怕。”

    柘木合图阴森一笑,问道:“王爷怕什么?”

    “我怕流云栈会变成她这样的惨状,我也害怕我会变成你这样。”李落平静的说道。

    柘木合图一滞,不知道是否是身旁刮过了一缕阴风,忽然间这个山洞变得鬼气森森起来,让柘木合图莫名间背心发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道,“王爷,流姑娘会怎样,我实难断言,不过如果去的晚了……”

    “抱她出来。”李落淡淡说了一句。

    柘木合图一滞,吐了一口气,冷淡回道:“她怕是禁不起挪动了,而且我只有一臂,如何……”

    “生死勿论。”李落静静的看着柘木合图,平声说道。言语落罢,李落竟似不再理会柘木合图,孤身先行一步,离开了这个阴寒潮湿的山洞。柘木合图眼中凶芒一闪,只是却也无可奈何,这一句生死勿论,既是在说格根塔娜,也是在说柘木合图。

    洞外朝阳初升,渐渐驱走了山里的寒气,如果站在晨光照得到的地方,身上还有些暖和的感触,与山洞之中的阴寒实有天渊之别。

    李落背对山洞,眺望着这轮明日,似乎半点也不担忧柘木合图会借机逃走。过了片刻,柘木合图勉强怀抱着格根塔娜走了出来,到了李落身后冷冷说道:“人在这了。”

    李落回头看了一眼被柘木合图放在脚下的格根塔娜,连声轻咳起来。方才在山洞中这幅景象已经让人怵目,而今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更让人骇心动目,在柘木合图冷漠无情的脸色映照之下愈加有一种难言的无法承受的沉重。

    柘木合图随即走到了一边闭目养神起来,也不知道此刻柘木合图的心里会否有一丝不忍,只是李落却没有再望去柘木合图,李落亦是知道的分明,倘若再看一眼,说不得自己会出手杀了他。

    “格根塔娜。”李落轻轻唤了几句。

    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眼睛却没有睁开。李落将外衣解下盖在格根塔娜身上,弯曲的手脚已经无法再接回来,除非是将手骨腿骨敲断之后重新再接回来才可,只是这样一来,眼前饱受折磨的格根塔娜几乎难以幸免,不等李落接好手脚断骨就会活活疼死,香消玉殒。

    那副原本充满野性灵动之美的躯体如今已经没有半点当日的神采,仿佛成了死肉。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群山中的避世之所

    没有颜色,也没有活着的迹象,有几处已经开始溃烂,有蝇虫爬动的痕迹,不用多久便会生出蛆虫来。顶点23S.更新最快血迹早已发黑,斑驳不堪,像极了一张破旧的且是无人缝补的麻袋,恨不得早早丢弃在路旁。

    李落呢喃自语,格根塔娜那一声脆生生的我喜欢你总是萦绕在李落耳旁,让李落的神情愈发清幽,眼神愈加的冷。

    说了几句,李落一怔,分明从格根塔娜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水,混杂着血丝,格外的刺目。李落深吸了一口气,探手试了试格根塔娜的鼻息,比之气若游丝还要微弱,几乎察觉不到还有呼吸。

    如此模样,便算是大罗金仙亲临恐怕也一样无力回天。李落暗叹一声,好不容易才从格根塔娜扭曲的身子上找到一处穴位,缓缓渡入冰心诀。格根塔娜的身躯微微一颤,似乎有舒展的迹象,不过随即僵直顿住。李落心头一伤,最多也只能如此了。

    修长的睫毛抖了抖,格根塔娜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眶此刻却被一片血红之色遮掩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黑的瞳孔和白的眼白。格根塔娜似乎在看李落,似乎是抬头望一望天,李落也拿捏不准这双失神的眼神最后到底收归去了什么景色。

    格根塔娜慢慢闭上了眼睛,其实用闭这个字有些不甚恰当,格根塔娜的眼皮只是没有意识的耷拉到了一起,拼凑起来的五官上出现了一副奇怪的动作,一眼望去像是一副做作的鬼脸。李落一愣,随即将拼凑起来的神色重新打散了聚在一起,这才明白这是一张笑脸,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李落轻轻将格根塔娜放倒在地上,冰冷石块上的躯体已经了无生气,李落实难想象格根塔娜怎能坚持如此之久,到底心中有什么样的心念才让她不曾瞑目。

    李落搬来大石将格根塔娜的尸身掩埋了起来,免得被野狗豺狼撕咬吞食。自始至终,李落与柘木合图没有说上一句话,而柘木合图也没有挪上哪怕是一块碎石,只是冷漠的看着李落和慢慢消失在大石堆中的格根塔娜。

    收拾妥当,李落看着柘木合图平声说道:“走吧,去找流公子。”

    柘木合图看着李落,却没有动身,冷冷说道:“你想杀我。”

    李落一怔,直言回道:“不错,我的确想杀你,不过就算你没有如此待格根塔娜,我也一样想杀你。”

    柘木合图咧开嘴笑了笑,神情中透着一股让人暗恨不已的狡诈,道:“所以我不能带你去找流云栈,除非你立誓找到流云栈之后,放我安然无恙的离开,你不能对我出手,其他人也一样不能对我出手。”

    “没想到你如此胆小。”

    柘木合图阴鸷回道:“我只怕你的妇人之仁害了流姑娘,也害了我。”

    李落眉头一皱,复又展开,颔首应道:“不错,我的确有些妇人之仁。不过你与格根塔娜是同门师兄妹,你竟然能做得出如此恶毒的事,用丧尽天良只怕也难以形容其万一。”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再者说来,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

    “好,我应你,只要找到流云栈,她还未死,不管她身处何等险境之中,也不论是否与你有关,我都任你离去。不过你记好了,只此一次,也只限林山县中,倘若你还在北府,我定取尔等之命。”

    柘木合图眼中厉芒一显,淡淡笑道:“此事也一样不劳王爷挂心,我的命我自有分寸,不过你我最好快些,流姑娘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

    柘木合图说罢跃下岩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间山谷,至于这堆乱石,柘木合图却是连看也懒得看上一眼。

    李落向格根塔娜的乱石冢遥遥一礼,飘然离去。待到对阵沙场时,怎也要替格根塔娜传上一句死讯。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山林之间,柘木合图失血过多,不曾停歇,只瞧身形竟似有几分摇摇欲坠之感。越是如此,柘木合图的脚步就越快,跌跌撞撞,看样子是要尽早找到流云栈的下落,反而言之,便是流云栈的确处于危险当中,极有可能会有身亡的凶险。

    李落神情清冷,一路之上与柘木合图极少说话,柘木合图也甚少与李落攀谈,两人各怀心事,颇显鬼气。

    一连走了三天,除了东南西北之外,来时去时的路李落差不多已经记不得多少了。不过观柘木合图举止,虽有停步辨认方位,但一路上几乎不曾走过岔道,着实让李落吃了一惊,似乎这个林山县柘木合图并非是第一次来。

    柘木合图脸色越来越惨淡,断臂处已有化脓的迹象,柘木合图强忍坚持,看情形危如累卵。李落视而不见,倘若柘木合图出声相求,未曾见到流云栈之前李落自然不会让柘木合图一命呜呼。不过柘木合图既然不愿出言相求,李落乐得清静,任由柘木合图承受断臂之痛。再者柘木合图看似凄惨,实则未必会到这般举步维艰的地步,说不得是故意为之,有意装出这般虚弱的模样。

    也不知道趟过了多少条河流,又转过了几座山脊,只是不停的在林山县的崇山峻岭之中翻山越岭,不知道是否是李落心焦的缘故,似乎入眼所见的树叶比之前些时候都要更显枯黄。

    终于,柘木合图放缓了前行的速度,脚下开始小心翼翼,不再只是闷声赶路。李落没有催促,亦是谨慎起来,原因无他,身旁所见的山林草木间有了人迹活动的迹象,不是村落,便是隐居在群山之间的一处避世之所。

    越往深处走,柘木合图愈加如临深渊,几乎每一步都要小心算计,不敢有丝毫大意。

    李落静静的看着沿途所见,神情也不由自主的凝重起来。除了草丛石缝中的机关不算,这些山道两旁的大石上都刻画着一些壁画图腾,有些叙事,有些叙人。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上古遗民

    让李落颇感五味杂陈的是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在林山县中见到这些相似的壁画图腾,一如当年在仙人峰下的古墓中所见,不知道会否在这里还有一株让李落记忆尤深的上古奇树。顶点23S.更新最快

    柘木合图看似对这里的机关颇为熟悉,一路上有惊无险,避开数支巡山的行列。李落大约瞧了瞧,巡山之人装扮和大甘百姓有些相似,不过细处却有不同,神色冷肃,显得有些呆板,看在李落眼中颇显呆滞,仿佛被禁锢在天地一隅千万年之后,慢慢的麻木起来了一般。

    两人身处之地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两侧山崖高耸入云,直上九天,身在山脚抬头向上看去,一时也分辨不出这两座山岭有多高,但少说也有千丈。

    山谷半山腰云雾缭绕,有鹰啼鹤鸣声响彻于云霄之上,远山如黛,峭壁之上似有石窟楼阁的景致,只是隔得有些远,看得不是很真切。

    山谷下依山开凿了不少石窟,甚少见到有房舍之类,看似此处避世的族民喜好穴居,不善修葺房舍。山谷正中有一条溪水流过,是林山县寻常可见的溪流,此际落叶缤纷,但见黄红两色的树叶撒落在溪流之上,顺水而下。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树叶下的小鱼好奇的触碰着水面上的枯叶,随即又打一个旋沉入水底。单看这山水之间,这里的的确确是一处美不胜收的世外桃源,只是巡山的护卫多了些,山路两侧的机关埋伏稍显歹毒了些,除此之外,倒是找不出有什么瑕疵。

    “就在这里。”柘木合图沉声说道。

    “何处?”

    柘木合图一指半山腰,道:“那里是祠堂所在,流姑娘就关在那里。”

    “何以为信?”

    柘木合图早已料到李落会有此一问,淡淡回道:“因为是我将流姑娘引入此间,也是我设计擒下她之后交给这些上古遗民。”

    “上古遗民?”李落眉头微皱,轻声问了一句。

    柘木合图看了李落一眼,眼神之中有轻蔑之意,应了一声,但却不曾出言解释。

    “用毒?”李落忽然问了一句。

    柘木合图脸色微微一变,没有作声,能够轻而易举将流云栈擒下,不借助诸如迷药毒药之类的手段怕是不太容易。

    “这些所谓的上古遗民为什么要擒下流云栈?”

    “献祭。”

    “献祭?”李落一震,如此说来流云栈的境况可是不妙的很。

    “不错,情纯洁而罔兮,姿盛质而无愆,以处子之血献祭上古魔神,可接引魔神入凡俗,这也是这些上古遗民的传承之一。”

    “何时开始献祭?”李落心中一沉,沉声问道。

    柘木合图冷淡一笑,残忍说道:“已经开始了。”

    李落猛然回头望着柘木合图,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柘木合图心中微微一凛,急忙沉声说道:“这一路我并没有耽搁。”

    “如何献祭?”

    “如何献祭我知之不详,当年也只是偶然间听师尊讲起过,大约前后一共十二个时辰,需处子之身的女子为祭品,以鲜血为媒介完成献祭,不到十二个时辰,祭品决计不能死,所以流姑娘固然凶险,但眼下还不至于会丧命。”

    “献祭到今夜子时?”

    “不错,正是到今夜子时。王爷,莫要怪我多嘴,这一路上我可是提醒了王爷多次。”

    “此事不怪你,待看到流云栈,我定会守诺放你离开。”李落看了柘木合图一眼,淡淡说道,“至于你在山谷谷口附近留下的破绽我也便当作没有看见。”

    柘木合图脸色一白,没想到自己故意留下的痕迹竟然早已被李落看破,原本还想留下破绽让此处隐居的上古遗民窥破李落行踪,而后趁乱逃走,如此一来,还是早些收起这样的心思为好。

    “你既然能帮他们擒下流云栈,想必你或是你师父与这些上古遗民素有渊源,如何才能到山腰处那座祭祀所在之地?”

    柘木合图沉吟片刻,直言回道:“如果只有我一人,我有把握能到祠堂神庙,不过倘若与王爷一道,最多也只能到山下而已,往后的路还要看王爷的本事。”

    “足够了,走。”李落双眉一扬,淡淡说道。

    柘木合图扫了李落一眼,奇怪问道:“王爷不想知道这里的上古遗民是什么来历?”

    李落看了柘木合图一眼,淡淡说道:“不必知道,不论是此间上古遗民还是尊驾师门,都与我是敌非友,既见生死,何必知道的太多。”

    柘木合图冷冷一笑,道:“王爷言之有理,既要分出生死,知道太多说不定反而会扰乱心神,知道的越多顾忌也就越多,王爷此等心性当真非常人能及。”说罢柘木合图长吸了一口气,凝重说道,“我虽然认识些这里的人,不过彼此并不熟悉,前些日子刚走,今日又来,于理不合,你我随机应变吧。”

    李落点了点头,也不催促,柘木合图若想活命,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两个人并肩步入山谷当中,沿途与不少这里的村民擦肩而过,自然免不了让这些所谓的上古遗民好奇警惕。不过看样子柘木合图这张脸倒还不算陌生,有几人认得,就听到一阵诘屈聱牙的言谈之后,这些上古遗民便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对李落和柘木合图指指点点,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不过看到这些人眼中的轻蔑和高高在上的傲意,仿佛是在施舍两人一般,李落大约也猜得到这些人的心思。

    柘木合图一语不发,李落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便学着柘木合图的模样一声不吭。柘木合图穿过人群,疾步向山腰走去。

    到了山脚下,柘木合图抬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绝壁险峰,沉声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往上的地方不容外人踏足,我也一样。”

    “言语不通,文字不通,怕是道理也说不通,舍杀之外再无一物,咱们上去吧。”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奇异的蓝花

    “我也要去么?”柘木合图讶声问道,言语中有些许担忧和惧意。顶点23S.更新最快

    “没有看见流公子,你还走不得,且随我一行。”李落懒得再和柘木合图浪费口舌,举步向半山腰走去。

    李落动了杀心,没有掩藏行迹的念头,就这样沿着峭壁上弯曲盘旋的石阶走了上去。柘木合图跟在李落身后,看似对山腰上的祠堂神庙颇有戒惧,有些踌躇不前的意味。只是李落脚步不停,柘木合图也只好跟着李落攀上山腰,免得到了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落了口实,被李落寻到借口。

    山道险阻,但好在并无人看守,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李落和柘木合图一路而来不曾碰到一个居于此地的上古遗民。石阶一旁的峭壁上刻满了形色各异的壁画,一眼望去几乎笼罩了整个山崖峭壁。小的只有寸许,刻画着一只飞虫或是一只走兽,大些的有数十丈方圆,记载了一桩往事,或许是占卜的梦境。场面甚是宏大,但见有不计其数的人兽聚集其中,暗藏玄机。

    这些壁画线条古朴简单,与大甘工匠的技艺颇是不同,而且记载的内容想来定然大有乾坤,不过李落心思并不曾放在这些壁画上,只是粗略的瞧了一眼便没有多看。

    一顿饭的工夫,李落和柘木合图攀上山腰。说是山腰,与整座绝壁相比也只是高些的山脚下而已,不过在这里已经能俯视整个山谷。

    天色渐暗,日头被两侧绝壁遮挡,山谷之中投下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黑斑,将山谷罩了起来,显得神秘莫测。到了晚膳时分,却不见这些石窟中有炊烟升起,也听不见有诸如牛羊家禽的叫声,安静的有些诡异,仿佛明日西下,这座山谷的生气也随之冻结了起来一般。

    山腰处有一座十余丈大小的平台,其上有一座似庙非庙,似观非观的建筑,一半嵌入山体之中,另一半露出在平台上,该是柘木合图所说的祠堂神庙。此刻神庙前聚集了数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都俯首跪拜,齐齐朝向平台正中。

    李落顺着众人朝拜的方向望了过去,眼孔一紧,良久才慢慢展开。平台正中是一块奇异的大石,有一人高,三四人环抱粗细,通体发白,几近晶莹剔透,似乎能看清大石石心。白色大石的上方开着一朵奇异的花朵,花叶很大,有五朵花瓣,四尺方圆,花瓣由里及外散发出一股妖异夺目的幽蓝颜色,靠近花蕊之处蓝光犹盛,越往外处的蓝光有些黯淡,似乎这朵奇异大花还不曾尽数绽放。

    花无茎,整朵花都伏在白色大石上,不知道是否是李落眼花的缘故,石上蓝花的光泽似乎有一明一暗的流转,像极了常人呼吸。而每每蓝光流彩之时,就能看见花瓣左近的虚空中荡起微不可查的涟漪,似乎这朵奇异蓝花的一呼一吸都能晃动时空。

    奇异蓝花的侧旁平躺着一个锦衣彩妆的女子,云鬓高耸,眉宇如画,仿佛是一尊熟睡过去的九天玄女。李落一怔,仔细瞧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这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正是流云栈,只是见惯了流云栈做男儿装扮,乍见女装倒让李落一时有些陌生之感。

    流云栈双目微闭,远远看去能分辨出胸口起伏,尚还有脉搏迹象,只是神情安详却又沉睡不醒,定是中了什么诡异邪术。

    李落侧目看了柘木合图一眼,柘木合图连忙说道:“我只是设计擒下她而已,至于这些人要如何献祭流姑娘我丝毫不知。”

    李落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刻意分辨柘木合图在说真话还是在讹言谎语,静静的审视着白色大石前的这些奇异村民。白色大石前有一百七十二人,其中一百零八数为男子,六十四数为女子,皆有老少,以一个古怪的图案围跪在大石四周。有人俯首跪拜,有人念念有词,还有人发呆出神,一眼望去有些杂乱,不过看在李落眼中这些人各行其是,彼此之间互不干涉,又似乎藏着外人难以度测的联系,颇具玄妙,却让李落一望之下渐生寒意。

    天色越来越暗,白色大石上奇异花朵的蓝光也越来越浓,多半个花瓣都浸透在绚烂夺目的蓝光之中。花瓣当中的花蕊似乎也舒展了开来,扭动着腰肢,随着夜色降临而缓缓舞动了起来。李落只看了一眼,不禁脸色微变,这哪里是五根花蕊,分明是五个即将化形的小人在随风起舞,舞姿颇显曼妙,只是却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花朵一旁的流云栈依旧还在沉沉入水,没有醒转的迹象。蓝光萦绕,映得流云栈脸颊忽暗忽明,一会工夫,流云栈的脸色愈见白皙,仿佛被身下的白色大石同化一般,也变得晶莹剔透起来,裸露出来的肌肤吹弹可破,几乎就能看见流云栈如雪肌肤下的脉络和骨骼。

    李落心中一凛,恍然醒过神来,和柘木合图踏上平台的一瞬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夕阳西下,暮色笼罩了山谷南北,只是李落竟然不曾察觉,单是看着这朵奇异蓝花竟然会让人失去对时间流逝的感触,值此一处就知此花的不凡和妖异。

    李落心中大寒,实难预料世间还有这等近乎妖孽的奇花异石,这朵花诡异难测,怕是这块白色大石也别有隐秘,让人心神陷入其中而不自知,不知不觉便会迷失在这方天地之中,说不定流云栈就是中了此花此石的暗算。冰心诀运转数个周天,身旁柘木合图垂首避开远处的奇花异石,该是早就知道此花此石的诡异,免得心智被夺。此刻柘木合图神色变幻不定,煞是精彩,李落瞥了一眼,大约也猜得出来柘木合图此际心中的念头,定是在权衡这个时候暗算偷袭李落有几成把握。不过柘木合图固然心有杂念,只是生性谨小慎微,没有十成的把握看情形柘木合图不会贸然出手。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血祭上古魔神

    脸色数变之后便又归于平静,静静的等在李落身旁,不言不语。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暗叹一声,也许是柘木合图命不该绝,又或许是李落迂腐,总归今夜此时柘木合图暂且留了一条性命。

    柘木合图抬头看了看身前数步外的李落,李落背身而立,看不清李落脸上的神色。柘木合图脸上厉芒一闪,平声低语道:“王爷,离子时也不远了,如果王爷救不回流姑娘,与我无关。”

    李落嗯了一声,没有回头,淡淡说道:“如果流姑娘不幸蒙难,自然有大隐于市的高手替她出面,是否与你无关,倒要看看大隐于市的高手能否信你。”

    柘木合图面容微显僵硬,如果身后会有一个大隐于市日夜虎视眈眈,怕是要夜不能寐,寝食不安了。不过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无论如何也要先活过今天才可。

    “哼,此事不劳王爷挂心,大隐于市与我师门为敌并非一天两天,如果我害怕大隐于市的名头,也不会出手暗算她。”

    “有理,你走吧。”李落忽然平声说了一句。

    柘木合图一怔,没想到李落会如此轻易让自己离去,颇感意外。虽说李落应诺在前,只是柘木合图一路上却难以安心,倘若李落不守承诺,柘木合图必是有死无生。背信弃义这种事对于柘木合图而言易如反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也不怪柘木合图连日来的惴惴不安。

    “你若不走,便不必走了。”李落忽然回头,柘木合图倒吸了一口寒气,闷哼一声,连退了两步才缓缓站定,赫然变色,嘴唇微颤,良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十三大罗。”

    数步外,方才就在柘木合图身前的李落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头刚从地府深渊中刚刚跑了出来的恶鬼,苍青色的面具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一双眼睛也敛去了点滴的心绪变化,冷的如同一块万年玄冰,纯澈而单调,平平静静的注视着世间的一切,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黑白二色,万物灵长只余生死之分。

    柘木合图怪叫一声,顾不得掩藏行迹,仓皇沿着羊肠小道疾奔而下,引得平台上数人愕然张望。

    鸣鸿刀在手,血红的云雀跃然在望,绕着鸣鸿刀上下翻舞。李落单手持刀,从山崖边的藏身地缓步走了出来,直直向场中走了过去,没有丝毫想要掩藏行迹的打算。李落手中的鸣鸿刀用一个极其古怪的拍子敲打在腿上,每每拍在腿上,就能看见几滴如若火焰般的残花飞溅了出来,消失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之中。一步一步,一声一声,视场中诸人如无物,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向当中白色大石走了过去。

    如此模样,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痞气,只不过暗红的刀光,雀跃不已的红色云雀,再加上那块万年玄冰下渐渐有了复苏之相的魔念杀意,此刻的李落格外让人心惊胆战。

    没有人阻拦,有念念有词的人停住了口中说辞,直起身望着缓步而来的李落;俯首跪拜的人也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李落。平台上一百七十二人,齐齐看向李落,只是没有人动上哪怕半分,皆都漠然的看着提刀而来的李落。

    倘若是一个寻常人走在其中,但见这些上古遗民的眼神,怕是要惊的直冒冷汗。这些人俱是活物,有气息尚在,只不过眼中的目光有一种奇特的呆滞,就像是七魂六魄丢了一魂一魄一般,这副皮囊下包裹的是一个残缺的灵魂,瞧上去格外的别扭。

    不过此刻场中多了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地府大罗,就算这些上古遗民少了一魂一魄,想来石台上的这些人看上去都要显得平常了不少。

    大罗鬼面具下的李落缓缓走到了流云栈身旁,对一侧奇异妖艳的蓝色大花视而不见,静静的看着熟睡不醒的流云栈。流云栈的神色很宁静,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李落没有出言唤醒流云栈,一只手搭在流云栈肩头,猛然一抬,就见方才还安详平静的流云栈忽然露出痛苦的神情,一张俏脸险些扭曲到了一起。

    李落的手一顿,微微一愣,俯身望去,就见这只本该属于地府恶鬼的手也不由自主的一颤。流云栈的后背上生满了难以计数的白毛,像是根茎,又像是活虫的口器,肉眼可见的还在缓缓蠕动。一缕白毛之中就有一丝细小的不易察觉的血线连接在流云栈和白色石台之间,而这些血线亦是不计其数,不知道有多少。这朵妖艳的蓝色大花就是凭借流云栈的气血,才能绽放出这般璀璨夺目的颜色。

    血祭,李落想起柘木合图所说,以处子之血献祭上古魔神,难怪会需十二个时辰。这样细若游丝的血线,十二个时辰当真不算多,只是让献祭之人忍受如此惨绝人寰的十二个时辰,比之凌迟也要狠毒数倍。

    又是以人为祭品,这一次更是活人。李落反手挥刀,正欲将流云栈背上的白毛割断。忽然,李落挥刀的手顿在半空,猛然举目环视,方才还呆滞木讷的上古遗民突然间齐齐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落。

    李落缓缓放下流云栈,面具下的嘴角挂上一个神惊鬼惧的笑意,双目渐渐炙热起来,紧接着喉间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淡漠而高兴。鸣鸿刀骤然间红芒大盛,顷刻之间就盖过了白色大石上的妖艳蓝花。

    这一夜,蓝的幽光渐渐黯淡,红的凶芒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

    清晨,第一缕晨光照到半山腰这处石台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流云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这一睡好似掉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梦境当中,怎也醒不过来,险些就这样沉沦了进去。许是睡的久了,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懒懒的不愿意动上一动。

    躺了片刻,流云栈才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绝壁险峰,耳旁有和风拂过,还有几声鹰啼。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斩草除根

    流云栈呆了呆,失神片刻,似乎一时没有想到怎会身处在这样一处境地之中。顶点23S.更新最快

    随即转了转头,向外一望,只见一个容颜艳丽无双的女子正在回头望着自己,亦是一脸错愕。

    流云栈吃了一惊,怎也想不到身旁会有一个陌生女子相伴,急忙向后缩了缩,只是周身上下酸软无力,竟有脱力之感。不过正是流云栈这一动,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也同样退后了寸许。

    流云栈一怔,这才明白眼前原是一个倒影,俏脸一红,不曾想竟然会被自己的影子吓上一跳,不过自己怎会施上粉黛,还这般……奇怪。

    流云栈定了定心神,仔细端详眼前这面镜子,数息之后,流云栈低呼出声,这面倒影了自己面容的镜子是一把长刀,冷幽清寒。刀虽已离手,但是刀气却分毫不减,若有若无的环绕在刀刃内外,散发着逼人的寒意。

    “你醒了?”就在流云栈错愕出神之际,一侧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说话声。

    流云栈又是呆了一呆,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流云栈直起身子,只觉得身上的骨头好像消失不见了,酸软无骨,便是这样坐起来就让流云栈气喘吁吁。

    流云栈美目流转,身下是一块白色大石,大石上倒插着一把古朴苍莽的长刀,刀身有奇怪的蛇形图案,刀柄处还有云纹雕刻,像是一只云雀,侧旁有两个奇形难辨的字迹,不是大甘乃至残商所用的文字,流云栈却认得是鸣鸿二字。

    鸣鸿刀,流云栈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这把传说中的远古魔刃,猛然间醒觉过来,刚才问话之人正是李落的声音。

    远处石台凌空一侧,一个人影孤单单的坐在峭壁边缘,仰头望着初升的朝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流云栈晃了晃脑袋,一时间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一段的记忆凭空不见了踪影。

    流云栈稍稍整理了整理思绪,这才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能记得的是为了追杀柘木合图孤身一人入山,也的确找到了柘木合图的踪迹,之后一路追踪,和柘木合图进了一座山谷,再之后的事模糊不堪,似乎有片段在脑海中浮现闪烁,只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想着想着,流云栈觉得头痛欲裂,不由自主的轻轻哼了一声。悬崖边的人影长身而起,正是李落,脸上的面具已经不见了,还是那副清秀和暖的面容。

    李落看了流云栈一眼,和声说道:“你失血过多,不要妄动思绪,将养之后会好起来的。”

    流云栈懵懂的哦了一声,问道:“这是哪里……”话音未落,随着流云栈环目一扫,便即闭口不言,震惊中带着骇然的看着李落。

    白色大石四周横七竖八的散落着许多尸体,粗略望去也有过百之数,而且死状甚是惨烈,皆被利刃斩杀,残臂断指,无头的尸身比比皆是,不分妇孺老幼,利器之下无一幸免,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下得去如此毒手。

    “这是?”

    “是我杀的。”李落淡淡说道。

    流云栈胸口一堵,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半晌才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救人。”

    “救我?”

    “是。”

    流云栈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为什么王爷要连孩子都下手杀死?”

    “这,该是不奇怪吧,斩草除根,历来如此。”李落随意说道,看似不想和流云栈理论什么,淡淡接道,“你既然醒了,就随我离开吧。”说罢探手一抓,鸣鸿刀破空飞起,落入李落掌中。

    流云栈心有旁骛,并不曾看到在鸣鸿刀离开这块白色大石时,这块巨石的颜色忽然浑浊了一分,隐隐有几道不易察觉的阴云闪现了几下,而后才慢慢沉入了大石之中。

    李落收起鸣鸿刀,当先引路,流云栈虽是虚弱,不过李落却并没有搀扶之意,自顾动身离去。

    流云栈下了白色大石,双腿有酥麻感觉,一时间难以站立,艺成之后还从未有过这般虚弱的时候,不过好在经脉未有损伤,内劲尚在,调息些时候就会恢复过来。

    流云栈抬头望去,李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崖上开凿出来的山道上,似乎是在有意躲避流云栈一般,而半山石台上的尸首李落也无意安葬,便这样随意抛在了这里。

    流云栈眉头一皱,顾不得悲悯伤怀,心中的疑团唯有李落才能解开。

    流云栈定了定心神,瞧了瞧石台上的尸首,嵌入绝壁的神妙祭坛,还有平整了没有一丝痕迹的白色大石,倘若流云栈知道曾有一朵妖艳的蓝色大花在大石上绽放,不知会作何想。

    不过眼下这里固然处处都透着古怪,但流云栈却无暇顾及,先待追上李落,问清这里发生的事之后再论其他。

    流云栈急赶了几步追上李落,李落独身在前,并没有停下脚步等一等流云栈的意思,只是沉默不语的疾步出谷而去。流云栈有心唤住李落,只是李落的模样有些奇怪,这座山谷中死的这些人,昏迷之后发生的事,让流云栈如坠云雾,想要整理思绪,只是一时间捡不出头绪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腰,沿途所见,石窟和刀耕火种的农田,还有些没有收拾的庄稼,顺着谷中溪流两岸地里已经熟了的瓜果蔬菜,的确是一副自给自足的景象。

    但奇怪的是听不到犬吠鸡鸣,也不见有人走动,好似这座山谷是戏台子上的布景,色彩繁盛,只是死寂了些,没有生气。

    “这里的人去哪里了?”流云栈喃喃自语,忽然想起石台上那些被李落斩杀的村民,莫非这山谷中的居民都聚在了山腰石台,而后皆成了李落的刀下亡魂,只不过这座山谷之中似乎不该只有这些人才是。

    李落没有回头,淡然说道:“大半被我所杀,有一些沿山谷另一端离开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三个坏消息

    流云栈心中一闷,看了一眼李落的背影,有些不愿相信,轻声说道:“王爷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王爷救我,云栈很感激,只是王爷如此行事,不觉得有些无情么?”

    “之前救你,是江湖道义,之后杀人,是我有心为之,倒和流公子并无关系。顶点23S.更新最快如果此番不是流公子中伏被擒,我亦会尽诛这座山谷中的人。”

    “这是为什么?”

    李落一顿,回首看着流云栈,展颜笑道:“流公子觉得我不该杀人?”

    “如果杀人,总该要有一个理由才对,怎能平白无故的这样杀人。”流云栈言语轻柔,只是语境却也不甘示弱,争锋相对的责问道。

    李落哈哈一笑,和声说道:“流公子何时会觉得我杀人非要有一个理由才可以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单此一处便已足矣。”

    “王爷的意思是天下间只要不是大甘朝廷同宗同族的人,王爷都要杀个精光么?”

    “也不尽然,有些人杀的了,那便杀得。只是有些人虽然非我族类,可惜难杀了些,虽有杀心但却难以得偿所愿。”

    “你!?”流云栈气闷喝道,脸色涨红,不知道该如何驳斥李落。

    李落神色如常,没有丝毫于心不忍的迹象。常言道入土为安,李落却连掩埋那些村民尸身的仁慈都吝啬于施舍,任凭这些尸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风吹雨淋,鸟兽撕食。

    流云栈驻足,怔怔的看着李落,似乎想从李落平淡如昔的面容之上分辨出会否别有用意,只可惜这张熟悉的脸此刻却透着几分陌生,难不成李落真的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名扬天下,却也瞒过了天下人的眼睛。

    “我不信王爷会这样胡乱杀人,王爷不愿说,我自己去找。如果的确如王爷所说,只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缘故,那是我想错了。如果不是,”流云栈深深看了李落一眼,沉声说道,“我亦不愿欠着一个还不了的人情。”

    李落一怔,眉头微皱道:“找?你不随我离开?”

    流云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了,不管起因如何,这里的人都是因我而死,我做不了什么,只能让他们入土为安,略表心意。王爷军务繁忙,耽搁不起,你我就此别过吧,日后再有机缘,我再向王爷道谢。”

    李落略一沉吟,扫了一眼山谷四处,没有应声。

    流云栈垂首低语道:“我大约记起之前的事了,王爷放心,我不会再中埋伏。”

    “也好,流公子既然有这般念头,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你自己当心,不过这座山谷该也没多少凶险了,只是你要劳累些了。”

    流云栈淡淡一笑道:“些许小事而已,云栈另有一事相求。”

    “流公子请说。”

    “如果王爷遇见蒙厥赞瞬,还请王爷网开一面,放她回去。”

    李落嗯了一声,双眉一扬,洒然回道:“就此别过,流公子,后会有期。”说罢李落转身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留下流云栈一人愕然无语,怎料李落走的如此洒脱,几近无情。流云栈怔怔无语,李落决然离去,似乎心境之上有了一丝细小的裂痕,宛若抽丝剥茧般的痛。

    流云栈怅然无语,忽然眼角瞥见李落方才站立之处的一块大石,石上多了一个小布包裹。流云栈走上前去,打开之后原是一些不明来历的草药,清香扑鼻,只是卖相难看了些,且还不曾干透,看起来是刚刚才研制而成。

    流云栈愣了愣神,急忙抬头望去,李落早已不见了身影。走的这么急,流云栈颇觉意外,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这样的李落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多年以后,当年从李落刀下逃得一命的上古遗民便多刻了一幅壁画,经年之前,血祭当夜,一个手持红刃魔刀的魔神降临人间,刀锋过处无坚不摧,无所不杀。记载在壁画上的那一夜,当空的明月亦是一轮血月,血光下的那朵奇异蓝花枯萎凋零,而后千年也不曾苏醒恢复过来。

    至于多年后的那尊魔神,此刻却焦急万分,与流云栈辞别之后便昼夜不分的赶回林山县大营,原本只是解探马斥候倒悬之危,没曾想又引出一个流云栈来,这一来一回便又耽搁了数日光景,此际回营,想必掖凉州州境之内,连同雁沉州的军情已能传回大营,格根塔娜所说是真是假,也该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等到李落返回大营,营中气氛格外凝重,众将士见到李落皆有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过眼底深处的忧色却不减分毫。李落心中一沉,看起来困局的危险还在格根塔娜言谈之上。

    李落刚一回营,号令兵卒便将消息传到了各营将领帐中,还不等李落先到中军大帐,营中将领悉数聚齐在中军大帐,无一缺席,显然已是等了李落好些时候了。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心中颇有愧意,想必没少让营中诸将挂念忧心,而且身为主帅离营不归,倘若因此怠误了战机,就算是李落也一样难以服众。

    入帐之后,呼察冬蝉起身一礼,沉声喝道:“大将军,你回来啦,军中急报。”

    “几时?”

    “今晨。”

    还好不算太晚,不过定然没有什么好消息,且能让营中领将都瞒不住的消息想来也一定非同小可。

    李落挥了挥手,示意帐中诸将不必再多礼数,沉声说道:“说。”

    “回大将军,消息有三。”呼察冬蝉看了李落一眼,垂下眼帘道,“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这三个消息坏到了何种地步,能让呼察冬蝉露出如此肃穆凝重的神情。

    “嗯,先说说。”

    “其一,涧北城失守,定北军退守鄞州,而且撤军之前我们竟然没有得到半点风声。”呼察冬蝉暗含怒意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定北军主帅是李落亲父淳亲王李承烨,呼察冬蝉怕是要在中军帐下破口大骂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猩红中的一抹天蓝

    李落也吃了一惊,不过转即一想,无论如何淳亲王也不会悄无声息的弃城退守鄞州,现今之时还到不了这般反目成仇的地步,淳亲王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北伐诸将葬送于虎口之中。顶点23S.更新最快唯一可虑者该是相柳儿另有算计,封锁了涧北城的消息,一时半刻传递不出来。再者李落率军潜入林山县,探得涧北城的消息容易,察觉北征大军的境况可就要难些了。

    “其二呢?”

    “其二是草海又兴一路联军南下,兵指雁沉州,于雁沉州定洋府败定北军副帅元稹,其后草海联军趁势南下,定北军且战且败,难以抵挡草海联军的锋芒。七日前北伐领将凌孤眠率众阻敌,退而不败,直到旗岭山小市关大甘军队才止住颓势,如今大甘将士据关阻敌,但形势极为不妙。”

    “旗岭山……”李落脸色微微一变,平声说道,“草海联军已到了板田府东南一带么?”

    “正是,草海骑兵与板田府也只是一江之隔。”

    “第三个不好的消息是什么?”

    呼察冬蝉看着李落,苦笑回道:“大将军,折江沿岸清远渡和永安渡已有草海大军屯兵了。”

    李落一怔,清冷说道:“涧北城失守,西出无门;定北军退守鄞州,南归去路已断;草海联军南下,兵指旗岭山,这便也是绝了跨江东渡的退路。而今沿江的清远渡和永安渡亦有草海大军镇守,如此一来,我们已是一支孤军了。”

    帐下诸将神色凝重,半是担忧,半是愤懑,堂堂享誉大甘的定北军精兵强将竟然如此不济,置北征解围的同朝兵将于不顾。当初大军北征板田府,杀敌求取功名是其一,亦有同袍之情为其二。事到如今是解了围城之困,不过反倒将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死地,如何能不让帐下诸将心怀愤恨。

    “草海联军南下雁沉州的战况虚实如何?”

    “眼下探知的消息还不够准确,定北军元稹传信来犯之敌有五十万之众,不过据凌将军所言,大约是有三十万上下,九成都是骑兵。而且除了征战的骑兵大部之外,还有供给粮草的后军将士,看起来草海联军是要在雁沉州过冬了。”

    “何人领军?”

    “不详。”

    “以草海哪部的将士为主?”

    “该是蒙厥,不过其余诸部的骑兵将士都有行迹可辨,这一次声势犹胜前些时候。”

    “牧州的情况怎么样?”李落看了呼察冬蝉一眼,凝声问道。

    呼察冬蝉眼中忧色一闪即逝,沉声回道:“暂无消息传来。”

    “传书牧州,小心提防草海骑兵南下,还有,以一州之力抵挡草海大军怕是凶多吉少,倘若事不可为,切记保存元气,便宜行事,朝中倘若有什么说辞,由我一力承担。”

    呼察冬蝉看了李落一眼,低声说道:“多谢大将军。”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碍,接道:“困局之后再是杀局,掖凉州已是死地,留给北征大军的时间屈指可数。此次倘若不是有蒙厥赞瞬的一句无心之言,数万大军怕是要活活困死在林山县。冬蝉,你将近日以来的所有军情消息都报上来,半个时辰之后诸位来中军帐议事,此议便要定夺北征大军四万将士的生死去留,不容有失。”

    “遵大将军令。”诸将齐齐一礼,除了呼察冬蝉之外,其余诸将各自离去。

    半个时辰要理清过往数日中收集的各处消息,还要定下破局之计,着实很难。就连这位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牧蝉郡主也禁不住有些黯然伤神,如果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死一战并无不可,只是麾下这些将士怎也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李落埋头梳理军中探马斥候传回的消息,神色冷幽肃穆,不过并没有惊慌神色,眉宇之间也不见混沌,清朗如初。偶有沉吟,看上去也是胸有成竹多些,让呼察冬蝉渐渐定下心神,似是李落早已心有定计。

    半个时候后,营中诸将齐至,原本也就没有离开中军大帐多远,在这附近打转,不算是热锅上的蚂蚁,也是坐立不安。

    诸将进了中军帐,李落正在行军图上画着什么,洪钧几将凑上前去,仔细一看,正是草海诸部兵力分布。以涧北城为界,往南包括阳关府诸地都已被相柳儿的大军占据,截断了南下鄞州的去路,此处屯兵不下二十余万。其次是涧北城,草海联军以涧北城为南下立足之基石,城中有草海铁骑十余万之中。再加上清远渡和永安渡两处,以及往北出漠北的雄关立马关,此际盘踞在掖凉州的草海兵将有近五十万之众,比起当日在裘雀府前的对峙还要多出数倍将士来。

    隔江相望,雁沉州的局势比之掖凉州好不了多少,不过凌孤眠崭露头角,收敛住大甘兵败之势,如今在旗岭山小市关重整旗鼓,欲图洗去颓势。只是小市关外的战局离涧北城太远,就算有一朝胜负,却也难以左右北府局势,徒然有些鞭长莫及的意味。

    再往北府东北处便是牧州,眼下还没有军情急报传来,不过此番草海来势汹汹,掖凉州和雁沉州都被攻破,相柳儿自然不会独独漏了一个牧州,只不过牧州游骑名扬天下,就算蒙厥铁骑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一张行军图,处处猩红,几乎连成了一片,将北府掖凉州和雁沉州笼罩在了昭显兵凶战危的红芒之下。而这其中,有一处耀眼的天蓝标记,让诸将瞧的心中五味杂陈,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当真是十二万分的无奈。

    洪钧揪着胡须,呲了呲牙道:“咱这点人手,还不够草海联军塞牙缝的,大将军,你的这蓝色标记是不是画的有些大了?”

    众将险些一口气背了过去,瞧着映目凶险万分的局势,洪钧倒是留意了李落画的表示大甘北征大军的蓝色标记是不是大了些,约莫是嫌与阳关府和涧北城草海联军的屯兵数量相比有些不成比例吧。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三军兵合一处

    李落和声应道:“是大了些,看着清楚。顶点23S.更新最快”

    “嘿,想看不见都难,遍地血红,独独就咱们这一点蓝色。”

    几将连声咳嗽,暗暗示意洪钧到了这个时候莫要再放荡不羁了。洪钧咧嘴笑了笑,没有做声。

    李落看了洪钧一眼,这员猛将倒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也许他多少猜到李落画出这张行军图的用意了。

    “林山县的四万北征将士对掖凉州战局已经无力回天,如果还留在这里,一旦草海诸部收拢了各府郡县,到时候插翅难飞。”李落沉声说道。

    众将点了点头,正如众人眼前的行军图所示,掖凉州的局面一目了然。

    “假如我等南归,路途有二,其一是穿过阳关府南下鄞州,与定北军兵合一处,日后再图收复掖凉州;其二是渡江而过,与凌将军所率大军兵合一处,固守雁沉州,牵制掖凉州来犯的草海大敌。”

    呼察冬蝉瞥了李落一眼,这般突围逃脱绝非李落的用兵之法,不管是征战西府还是东府平息匪患,李落的用兵向来都是以奇制胜,剑走偏锋。

    大战之初,若有退败之相,往往都是布局的开始,随后局势倒转只在数息之间,一击必杀,务求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众。这一次,莫非只能到了逃出去的程度。

    “大将军,末将以为还是破开阳关府敌军阵线南下稳妥些。”有将领沉声说道。

    有人点头,也有人有不同的念头,穿阳关府南下固然稳妥,只是对手是此次草海联军的精锐之师,而且人数众多,又以骑兵为主,倘若被草海骑兵缠住,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并非每一战都能像之前开渠引流的计策,而且这一次的对手也不再是落云的苏乍尔木之流。

    与其涉险取道阳关府,还不如渡江而过,与旗岭山的凌孤眠兵合一处,再徐徐图之。

    李落沉静不语,只是望着眼前行军图思索着什么。

    “大将军,你觉得哪一条路最好走?”众将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齐齐望向李落。

    “两条路并无分别。”

    众将面面相觑,既然都一样,那还争个什么,随便选一条突围就是了。

    “南下穿过阳关府一带或是渡江去往雁沉州,不管是哪一处,必有草海大军。如果是我,林山县外定会遍布探马眼线,后发制人。

    眼下看起来的天时地利在以逸待劳的草海大军面前皆很难成气候,到最后能否脱困就只能看天意如何。”

    诸将心中大寒,倘若由天意来定生死,只怕没有几人能活着出去。

    “大将军是说草海的大帅,那个蒙厥拨汗早早布好了一张网,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如果不是设局,她何必要等到了今日才攻下涧北城?虽然我还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攻城,不过等了这些时候,决计不会没有别的布置。

    南边的阳关府,东侧的清远渡和永安渡,这些只怕都是放在明处的。”李落沉声说道。

    诸将心中一沉,如果确如李落猜测,蒙厥拨汗早有布置,那么择哪一条路结局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条死路。

    “这个蒙厥拨汗会在哪条道上等咱们?”洪钧吸着凉气问道。

    “她在涧北城。”李落回了一句。

    “涧北城?”洪钧愣了愣神,想不出李落为何如此笃定蒙厥拨汗人在涧北城,而不是阳关府或者林山县以东的渡口。李落没有再多做解释,洪钧只好暂且压下心头疑问,不免暗自嘀咕,这些花花肠子的心思果然难猜的很。

    “倘若以破围之心南下或是东进都是一个死局,相柳儿绝不会容北征大军的将士活着回去,如此一来,板田府被她一手葬送的草海将士如何向草海七部交代。”

    帐中气氛颇显沉闷,除了对眼下局势的忧虑之外,不乏愤懑怒意,虽说当着李落的面不会说什么,不过背地里多半早就问候上了背信弃义的定北军。

    “大将军,果真无路可走了?”洪钧揪着胡须,眉头紧锁道。

    李落环目一扫,神情冷幽肃穆,平声说道:“路无好坏,只看谁来走,又何时走。”

    洪钧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寒,李落此刻冷静的有些近乎妖异,这种神情仿佛回到了当初板田府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疯狂,以攻对攻,用七万骑兵将士破开草海近二十万联军,这一次,会不会比当初还要令人心胆俱裂。

    “听闻北府的百姓给你我取了一个绰号,大甘一十三鬼将,有昼夜行军,瞬息千里的本领。这个名号,有些意思。”李落淡淡说道。

    帐下诸将皆是背心一冷,只觉得李落忽然透出丝丝魔气,让人不寒而栗。

    “众将听令。”

    诸将齐齐抱拳一礼,沉声喝道:“末将在。”

    “传书袁将军和班将军,三军兵合一处,”

    十堰府,秀川县。

    秀川县是十堰府东南角落里的一个极小的县城,城不大,在大甘的行军图中也只是写了秀川二字,再无其他标记。

    秀川县山势低缓,易攻不易守,也不曾有什么扬名天下的出产,唯一说得过去的该算是此县自给自足,百姓的日子过得倒还太平,只不过在掖凉州的名气还远远及不上穷苦潦倒的林山县,至少林山县的药材还是享誉整个北府的。

    秀川县自来都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虽然以秀为名,可惜却和秀字相差甚远,极是普通。

    秀川县县城。

    城墙上斜斜歪歪的插着几面旗帜,随风轻摆,倒是破了好大的几个窟窿,残缺不全。城墙上有浓烟飘散,却不见人影。城墙之下乱石巨木杂散不堪,还有几具尸首半掩半埋的压在碎石瓦砾下。

    这是一幅战时的景象,战况颇显惨烈,只是战局小了些,比起涧北城外动辄数以万计的大军冲杀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不过结局却是一般无二。

    城墙上冒起来的烟不小,鸦雀都绝了迹,看似对地上的死尸没什么食欲,早早飞回巢中打盹休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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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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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走的路远,知道草海深处有一座积雪万年不化的高山,那十万山后有一道地龙遮天的天火,天下之大也不过是一张棋盘。有红颜知己,有诸子百家,难得一刻清静,那就凑热闹下上两手闲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年少时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酒熟了没有。九皇子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皇子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皇子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