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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夫人贼人退了

    只剩下这一座残城孤零零的耸立在这片土地上,秋日余晖,显得格外的破败冷清。顶点23S.更新最快

    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的从城墙方垛箭孔中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极快的缩了回去,之后又再慢慢的探出头来张望。如此数次之后,才大起胆子朝城下望了过去,随即雀跃叫道:“贼人撤退啦。”声音清脆,带着些稚嫩,竟然是个半大的小女娃儿。

    随着这一声呼喝,城墙上陆陆续续的站起来了不少人,相互搀扶着趴在城墙上向外张望。一眼望去,俱是老弱妇孺,最小的才不多十来岁上下,年纪大的却已经白了胡须,走一步都要喘上两口气的老者。而且城墙上多半是女子,自然不是呼察冬蝉麾下那些比之猛虎还要凶上几分的女将,都是些平常人家的女子。这些女子年纪有大有小,没有军服,更没有盔甲,便穿着平日在家时的衣裳,有锦衣华服,也有粗布麻衣,形态各异,多不胜数。不过此刻都是一片污黑,便连脸上的模样也被烟火熏的看不真切,着实狼狈不已。

    只是不知道这座城池中的精壮男子去了何处,只剩下这些老弱妇孺还枯守一座孤城。

    “夫人,夫人,你快来看,贼人都跑啦,咱们又赢了。”方才说话的女娃喜不自禁的跑去一边,在一个靠在墙上努力喘息的女子身前高兴的说道。

    这个女子是此刻城墙上屈指可数的穿着盔甲的人,手中倒杵着一根丈二的红缨枪,剑眉杏目,颇显英气,纵然是满身血污也难掩天生丽质,只是脸色惨白了些,很是辛苦,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女子点了点头,道:“梨儿,去告诉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这些草海恶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攻过来,不能掉以轻心。”

    梨儿听话的应了一声,跑去帮衬东倒西歪的乡亲乡民。女子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骤然失了血色,腹如绞痛,脚下便是一个踉跄,急忙伸手扶住城墙才勉强稳住身子。过了半晌,女子才艰难的迈出了一步。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女子每挪动一步,脚下便愈加坚毅,从远处看,仿佛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气,敢于向天问命的意气。

    女子沿途所过,每一个见到这名女子的人,不管是老幼,都会恭敬爱戴的唤上一声夫人。女子颔首轻笑,这一笑给脸上的英气添了一抹柔情,在这浓烟四起的境地之中格外让人觉得珍惜。

    女子温柔的和身旁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说上一两句话,或是勉慰,或是问候。有泪眼婆娑的老者,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还有一脸崇敬,忘却了痛楚疲倦的乡民,不论身外境况怎样,也不管是不是饥肠辘辘,困顿不堪,总会尊敬的看着女子,应上一两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当是如此。只不过一个人如果能有一个可为自己死的知己,该算不枉此生了,而眼前女子,却似乎有一城不计生死的黎民百姓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城墙下的一块碎石上坐着一个富态妇人,看模样该是养尊处优已久,此刻却只是靠在黑乎乎的墙根上闭目养神。身旁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婢女,一左一右,早已累得昏睡过去了。

    女子走到此处,温颜一笑,轻轻将妇人滑落了一半的外衣拉了拉,盖好了些。这些日子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天色渐凉,妇人的身子骨想必是熬不住的。

    妇人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身前站着的女子,低呼一声,挣扎着正要坐起身子来,女子连忙按住,轻声说道:“戚夫人,你再歇歇吧。”

    “程夫人,我没事。那些恶贼都走了?”

    “嗯。”

    戚夫人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欣慰的说道:“这些挨千刀的终于走了,程夫人,他们还会回来么?”

    戎装女子微微一笑,道:“戚夫人莫怕,万事有我。”

    戚夫人眼眶一酸,眼泪便如珠儿般落了下来,冲去了脸上的烟泥,露出颇显白净的肤色:“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庆儿有没有受冻挨饿,这些天怎么连个书信也不给咱们送上一封,我,我,我……”说着说着,戚夫人便抽咽起来,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两个婢女,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茫然的看着自家夫人。

    戎装女子柔声劝慰道:“戚夫人,如今世道不太平,哪里还有人送信,放心好了,纪诚他们和庆儿在一起,没事的。”

    戚夫人拉着戎装女子的手,一哭起来便没个完了,嘤嘤咽咽,好一个泪眼婆娑。

    戎装女子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情,温声劝解,安抚戚夫人六神无主的悲呛。这一耽搁,戎装女子身旁围上来了好些人,有的在劝戚夫人,有的牵肠挂肚,亦有问戎装女子的,是在问戎装女子家里的男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戎装女子看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大家伙都别怕,他们离城之前说了十天后回来,不管谁回来了,还有谁回不来,我们都要等够了这十天,我相信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他们就一定会回来报信的。我们在这里的人都是亲人,现在是,以后也是,咱们相护扶持,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众人纷纷点头,这戎装女子已是众人的主心骨,此刻戎装女子说了什么,众人便当是什么。连日鏖战,已让这些百姓疲倦不堪,如果不是因为戎装女子不停的鼓气激励,也许这座城池早就落到了草海游兵散勇的手中。

    “夫人,前些日子城里收留逃难的人,他们说大都城都被别人给占了,整个十堰府除了咱们这里,别的地都让那些坏人给糟蹋了。夫人你说是真的么,要真是这样,那程大人他们是不是很危险啊?”一个妇道人家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都不能慌,我相信纪诚,你们也应该相信自己的夫君。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无知者无畏

    他们是去帮助朝廷守城,朝廷不会不管咱们的。顶点23S.更新最快”戎装女子心中暗叹一声,强颜回道。

    如今的北府掖凉州自顾不暇,朝廷哪里还会留意到区区十堰府下的一个秀川县。

    只是明知如此,戎装女子却不能说破,无论如何也要给守城的老弱妇孺留下点念想,要不然秀川城不攻自破。

    “咱们守了八天了,还有两天。”一个老者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中透着一丝希冀。

    “是啊,八天了,嘿,也不知道打退了山贼多少次。”身边一人随声附和道。

    “一共十三次。”一个穿着滑稽,但精神头却很好的白发老者大声说道。声音很是洪亮,比起城墙上其他这些精疲力竭的乡民实有天渊之别。

    见老者说话,不少人都笑了出声,便有一个看似泼辣的妇人取笑道:“老秀才,你是不是什么也没干,就趴在城墙根底下数数啦。

    我可告诉你,这可不是张寡妇家的澡盆子,别不小心让山贼射的箭把你的眼珠子给射瞎了,到时候你可就想偷看都看不见咯。”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极尽戏谑之意。老者大怒,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手指着说话的妇人,连说了几个你字,却是字不成句,徒然涨红了脸。

    戎装女子眉头一皱,无奈的摇了摇头,和声说道:“郑家大娘,你这话说的太不好听了,齐老先生搬石运木,我看的清楚,可也不比我少做了多少,乡里乡亲,还是别拿旁人开玩笑了。”

    泼辣妇人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句,不过终是住了口,没有再嚼舌根。

    老者洋洋得意的瞪了方才取笑自己的乡民一眼,又极是感激的冲戎装女子拱手一礼,以示谢意。

    “嘿嘿,不用说齐老爷子这身手都是当年偷东西时练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在人群背后嚷嚷了一句,让老者脸上的得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宛若霜打的茄子,一下子便垂头丧气起来。

    戎装女子甚是无语,乡民淳朴,只是有些陋习却也难改,有的时候刻薄起来的确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戎装女子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这些人可不是山贼,他们是从北边来的异族军队,远比那些山贼还要凶残可恨。”

    “啊,蛮人么?也没有多了不起啊,还不是让咱们打跑了。”众人听是异族兵将,皆是一震。

    想起连日来是和这样的敌人交手,且还占了上风,怎能不让这些有人半生还不曾出过十堰府的乡民觉得飘飘然起来,便都想着日后该怎么给自家儿孙讲讲今日发生的事。

    戎装女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无知者无畏,本就是乌合之众,如果再没有点勇气,这城十有**是守不住的。

    八天光景,虽说来的是草海将士,不过绝非营中的精兵强将,一看便知是游兵散勇,人数也不多,约莫只有百十来人,军阵不齐,更不要说铠甲战马了,兴许是跟着草海大军流落过来的落魄儿。

    如若不然,单凭城中仅剩的千余老弱病残,怎能抵抗这些时候。

    戎装女子强提精神,指挥城墙上还能走动的乡民将剩下的石块滚木搬到一起,防备草海流寇下一次攻城。

    看到余下的大石滚木,戎装女子心头一沉,已经没有多少了,如果敌兵攻城,最多坚持半柱香就将告罄。

    滚油早都用完了,还有人从城中自家的屋子里搬来磨刀石、盆锅碗缸之类,差不多看得见的都搬了过来,不过也还是杯水车薪。

    戎装女子隐隐有些脱力的感觉,前几次草海流寇来攻,这些守城的乡民吓坏了胆子,闭着眼睛看也不敢看一下城下,只知道将手边抓得着的东西都丢了下去。

    戎装女子连声喝止,竟被淹没在一阵阵惊声尖叫之中。恐慌之情一旦蔓延,大有燎原之势,一个个你争我抢的从墙头抛扔,戎装女子拦住一个,刚走两步,身后刚才被拦的乡民便又开始偷偷往下丢了起来。

    等到守城的乡民累了停手的时候,搬来的守城用物耗损近半,以至于从那之后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如若不然,坚守十余日倒也还有剩余才是。

    戎装女子皱着眉头,打量着城下散落的石块和滚木,琢磨要不要犯险派人打开城门,去搬些回来。

    三日前戎装女子就曾有过这个念头,命府衙留守下来的几个衙役捕快趁夜打开城门,到城外将这些石块再捡回来。没曾想刚出城门,就被草海流寇伏杀,这几个原本就不多的男丁被草海流寇乱箭射死,如果不是戎装女子拼死杀退流寇,恐怕连城门都要失守。

    就在戎装女子思量该不该冒险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就听到戚夫人喜道:“哎呦,怎么把翎儿抱上来了?”

    戎装女子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相貌慈祥的中年女子怀抱着一个数月大的白嫩婴儿,裹在一个棉被之中,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待看见戎装女子便张着双手哭叫起来,惹人垂怜。

    “娘,你怎么把翎儿抱到这里来了,风吹烟熏,你们,哎。”戎装女子刚想说这里危险,只是身旁的这些人莫不都是身处危险之中,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中年女子哄了哄怀中的婴儿,慈声说道:“翎儿一直哭闹个不停,我看他是想自己娘亲了,你领着乡亲守城,为娘也不放心啊,过来瞧瞧。

    快,婉茨,翎儿让你抱呢,抱抱他吧。”说罢就将怀中的婴儿送了过去。

    戎装女子无奈之下只好将手中长枪交给一旁侍女梨儿,小心翼翼的抱过婴童,生怕身上的铠甲磕碰了娃儿幼小的身子,慈母心性显露无疑,与方才传令指点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幼童到了自己的母亲怀中,约莫是觉得戎装女子身上的味道有些刺鼻,哇哇哭叫的更加厉害,两只手在空中乱抓,不知道想要什么。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放手一搏

    戚夫人凑过来一看,笑道:“这是翎儿饿了要吃奶水呢,程夫人怕是好些日子没给翎儿喂奶了吧。顶点23S.更新最快”

    戎装女子脸色绯红,怎知这个戚夫人说话声音这般大,难为情的点了点头,颇显得手足无措。

    戚夫人打趣笑道:“娘亲给襁褓中的孩儿喂奶那是天经地义,程夫人害羞什么,我也是过来人。”说罢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里都是妇人,也不是外人,想不程夫人就在这里喂喂翎儿吧。”

    戎装女子羞的满脸通红,脸上添上血色更觉好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才被人取笑的齐姓老者离得不远,见戎装女子的母亲抱着幼儿上了城墙,不明就里,探头张望过来。戚夫人啐了一口道:“这老不正经,真是色胆包天。”

    身旁一名女子大声呵斥道:“老秀才,你看啥呢!”

    老者一怔,怒道:“岂有此理,老朽难不成还看不得!”

    “呸,夫人喂奶你也要看么?老不正经,人老心色!”

    老者一愣,气得浑身发颤,猛然一跺脚,转身离去,边走边说:“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

    戎装女子脸色不愉,戚夫人连忙拉了一把喊叫的妇人,叱道:“你小点声,生怕人不知道么,这么大声,连那些强盗都听见了。”

    妇人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闭口不言。

    戎装女子平声说道:“不管齐老先生品性如何,也算是为秀川县出了一份力,总比那些弃城逃亡的人要强出不少,能饶人时且饶人,你们以后别再这样编排他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这辈子的命也够苦了。”

    “夫人就是心善,这个齐秀才可没少干那些缺德的事……”

    “好了,他一个读书人能干什么缺德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什么营生糊口,又自视清高,不愿沿街乞讨,你不让他偷摸点吃的喝的,不早就饿死了。

    再者说了,齐秀才是有个偷东西的毛病,但人秉性也不差,算是个热心肠。

    还有张家寡妇和这齐秀才的事有谁亲眼看见了?一个个道听途说,尽说这些没影的事,都不怕嚼舌头烂舌根么?”戚夫人站出来替戎装女子仗义斥责众人道。

    众人讪讪收口,人群中实则不乏心地良善之辈,如若不然,一个偷盗成性的惯犯,早就被送交官府收押了,岂能还会容他到今天。

    人人皆知此老有顺手牵羊的毛病,这些年下来不曾饿死,多半还是有好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谁说不是呢,其实想想老秀才命也挺苦的。”有人说了第一句,就有人说第二句。

    “我听说他以前学问很好,中了秀才,后来府试的时候被人使钱冒名顶替了,老秀才一时受不住气,就得了失心症,一直没见好,才成了今天这个模样,要不然啊就算他没考上功名,去私塾教娃娃读书识字养家糊口有什么难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人说过,怪可怜的。”几个人窃窃私语,大战刚歇,竟然还有工夫道起家长里短来了。

    戎装女子摇了摇头,晃着怀中的幼儿。

    中年女子小心的探头瞧了一眼城外,又急忙缩了回去,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忧愁问道:“婉茨,你说诚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娘,你别担心了,他会回来的,你抱着翎儿先下去吧。”

    中年女子接过婴孩,娃儿又有些不高兴了,戎装女子急忙凑近了摸了摸婴儿小脸,哼唱了几声,便听着娃娃咿呀几句,终是忍住了哭声。

    中年女子看了看城墙上的境况,轻轻拍打哄着孩子,放低了声音问道:“婉茨,你看娘能做点什么帮帮大伙?”

    戚夫人笑道:“程家姐姐,你可别操心了,照顾好翎儿,别让程夫人分心,那就是大功一件。”

    戚夫人瞧了瞧戎装女子,又看了看中年女子怀中的男婴,羡慕叹息道,“程家姐姐,你说你上辈子有多大善德,程大人就不用说了,文武全才,方圆几百里都找不出第二个。

    再瞧瞧程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儿,真是一对天作之合,让人羡慕。”

    中年女子自谦一笑道:“戚夫人哪里的话,令郎也是一表人才啊。”

    “他哪算什么人才,比程大人差远了。”

    戎装女子见两人竟然在这里相互恭维谦让起来,颇是哭笑不得,急忙打发了中年女子抱着翎儿下了城墙。

    等两人走后,戎装女子神情冷幽下来,城墙箭垛下的石块滚木稀稀落落,不剩下多少。

    看着勉力咬牙坚持的城中百姓,戎装女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就算还能守住流寇一次攻城,再下一次怕是很难守得住了。

    还有两天光景,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这些流寇还会不会再来攻城。

    戎装女子呢喃低语,虽有奢望,但也知道这些流寇就如同见了血的苍蝇,不等吸吮干净了决计不会轻易退却。好在流寇没有攻城器械,城墙还算完好,好不然境况更加艰难。

    凭借不算高,但已经足够抵御流寇的城墙,城中百姓这才熬过了这些天。

    一旦有流寇攻上城头,见了近在咫尺的血腥,戎装女子不敢别有所求,只盼这些从未经历过厮杀的乡亲不会吓晕过去就好。

    城池尚在,不过危在旦夕,戎装女子却不可以诉诸旁人,免得乱了民心。

    戎装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要守住秀川城,等他们回来。戎装女子心中闪过一丝决然,只有冒险试上一试,才有绝处逢生的一线希望。

    戎装女子环目一扫,城墙上还有五百多人,男丁不足一成,算得上精壮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再等下去只是坐以待毙,还不如趁早放手一搏。

    戎装女子下定决心,唤来跑得动的,还有些力气的随自己出城搬运滚木和擂石。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破城之日,不留一人

    其余众人回城再仔细搜寻一番,能点着的柴火、稻草、木门桌椅之类也都悉数挪到城墙上来,就算是孤注一掷也不能让异族流寇踏入秀川城半步。顶点23S.更新最快

    众人各自听命,在戎装女子的指挥下很是有条不紊,颇显有序。

    城门已被百姓用沙石木梁堵了个结实,唯恐草海流寇会破门而入。入城很难,如今出城也不容易。

    戎装女子率众将杂物移开一个小口,勉强能容两个人挤出城门,便不敢再移的多了,万一再有流寇埋伏,到时候再要封堵只怕来不及了。

    城外静寂无声,往日城外这条道走动的人虽然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只是到了如今这个世道光景,就连一只鸟兽都绝了踪迹,了无生气。

    诸人提心吊胆,一边戒备的打量着四下,一边忍着呕吐,拼了命的挪动地上的石块木料。

    不见敌踪,戎装女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头顶上方梨儿一声清脆的呼喝:“夫人,快跑,山贼来了!”

    戎装女子一惊,连忙举目望去,入眼虽然还看不见有敌兵将士,但远远已经有尘土飞扬,看起来这次来的人还要比前些时候多。

    戎装女子脸色一变,顾不得再搬动这些滚木擂石,急忙招呼城中百姓入城迎敌。

    回城之前,梳齿一般的尘土清晰可见,戎装女子心中一沉,这一次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戎装女子刚上城墙,便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快,第二个念头便是这一次来的人比前几天的那些外族武士还要厉害。

    城外一支骑兵如风而至,不到五百骑,军容齐整,铠甲鲜明,腰间背上的长短兵刃映着森森寒芒,望之生寒。

    从戎装女子看见扬起的尘土,再到登上城墙,前后连一刻都不到,这些骑兵将士便已经兵临城下。戎装女子脸色苍白,心中泛起兵书所载的一个词来,其疾如风,动如雷震。

    城墙上的百姓噤若寒蝉,虽然不似戎装女子能看出其中的虚实,但这一次的的确确和前些日子里攻城的流寇不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千斤巨石般压在城中百姓的胸口上。

    领头一将缓缓打马而出,仰头看了看城门匾额,一字一句的念道:“秀川城?”

    没有人应声,将领抬头看了看城墙上一脸惊惧的大甘百姓,眼中闪过一丝不假掩饰的赞叹。

    沉声说道:“就凭这么一座小城和你们这些平头百姓,竟然能抵挡草海汉子数次攻城,我不知道该骂他们是酒囊饭袋,还是赞赏你们了不起。”

    戎装女子心头一寒,正中了最坏的猜想,果然这些人是勇武之名天下皆闻的草海将士。

    戎装女子定了定心神,朗声喝道:“秀川城是我们的家,不管是谁想毁了秀川城,就算是我们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都不会让你们踏进秀川城。”

    一众百姓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倒是有那么些许声势。

    将领一竖大拇指,喝道:“勇气可嘉。”说完微微一顿,淡淡接道,“不过我也没有打算放过城里的人,破城之日,不留一人。”

    “破城之日,不留一人!”将领身后的一众骑兵齐声断喝,这一声如雷霆贯耳,震的守城百姓脸色苍白,如秋叶般瑟瑟发抖。

    伴着一声断喝,阵前诸将士从身后取出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向城门下抛了过去。

    守城百姓不明所以,探头张望,将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果然是乌合之众,如此掉以轻心,倘若刚才麾下将士弯弓射箭,少说百余人都将成为箭下亡魂。

    不过将领胜券在握,且让这些大甘百姓多活半刻。

    有人眼尖,看清众将士抛出去的东西,惊呼一声道:“是人头!”

    戎装女子脸色大变,最先想到的就是出城未归的城中男丁。

    城下将领一言,让戎装女子脸色先是一宽,而后更加难看起来,身旁不少乡民受了惊吓,呕吐声不绝于耳,更甚者还有人晕了过去。

    “这些是前些日子攻城的人,区区一座小城也攻不下,该死,就让他们留在这里陪葬吧。”

    戎装女子心沉似水,背心上泛起阵阵寒气。

    城下将领面不改色,杀人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而且还都是同来自草海的将士,手段如此残忍,怎能不让守城百姓心胆俱裂。

    “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有什么遗言该说的就说吧,破城之后就没有说的机会了。”将领漠然喝道。

    这半柱香的工夫很有讲究,倘若一上来众将士就攻城,守城百姓不明所以,自然会拼命死守,难免会有损伤。

    而半柱香之后,守城百姓也就渐渐从当初的惊骇欲绝中回过神来,该吓得六神无主的自然还是手脚发软的模样,不过那些胆子大些的也许更添拼死之心。

    唯有这半柱香之内,是恐惧积攒最盛之时,这个时候攻城易如反掌。

    城下将士静静的看着城墙上心惊胆落、魂不附体的大甘百姓,仿佛一群择人而噬的凶兽,舔舐着将要伸出去的利爪。

    最先回过神来的竟然是那位齐姓老者,不知道呼喊了几句什么,惊醒了戎装女子。

    戎装女子稳住心神,连声鼓舞众人士气,只不过收效不大。

    守城的百姓大多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前几日阻敌也不过是闷头抛扔滚木擂石而已,而今一颗颗斩首的人头就这样摆在众人眼前,哪能不慌了神。

    如果不是戎装女子还在这里,这些大甘十有**会弃城四散而逃。

    戎装女子急痛攻心,偏又一筹莫展。就在这个时候,城下催命追魂的声音稳稳传了上来:“时辰已到,攻城!”

    戎装女子大惊失色,提气喝令众人小心。

    就见有乡民失了魂一般颤颤巍巍的向外看了一眼,只是刚一探首,就有追魂夺魄的利箭如约而至,这次的准头比起前些日子攻城的将士判若云泥。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城亡人亡

    数箭之中,就能夺走一条性命。顶点23S.更新最快

    戎装女子玉容失色,疾声呼喝,命众人低头藏在箭垛之后。

    城墙上乱糟糟一团,死去乡亲的尸体近在咫尺,便如戎装女子先前的猜想,守城百姓待看到触手可及的死亡,转眼间心神失守,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的刺耳,零零星星的抵挡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已经无济于事了。

    戎装女子心中泛起冰冷的绝望,这就是草海铁骑的真正实力么,秀川城守了八天,几乎是一个神话。

    不断死去的相识邻居和无止境的恐惧戏弄着守城百姓心中紧绷的最后一根稻草,戎装女子悲呛厉啸,猛然站起身来,三支利箭宛若毒蛇,不偏不倚的寻音刺了过来。

    戎装女子怒喝一声,长枪横摆,后发先至,挑飞了三支利箭,大声说道:“乡亲们,随我最后一战!身后有我们的家,还有我们要等的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慌乱中的守城百姓眼中的混沌和无主渐渐退去,哭喊声小了,有人忍着眼泪,抬起头朦胧的看着戎装女子。

    清脆沉稳的一句话,仿佛有着一股别样的魔力,让骚乱的人群安定了下来。

    齐姓老者冲到戎装女子身边,指着城下草海骑兵破口大骂道:“尔等蛮夷,不通礼教,犯我大甘神州,你们不得好死!”

    齐姓老者一脸的正义凛然颇显得有些胡闹滑稽,让人忍俊不禁,冲淡了守城百姓的几分恐惧。

    一个,两个,慢慢的有乡民聚在了戎装女子身边,城墙上的哭声小了,但不曾绝迹,便见那双十年纪的柔弱女子边小声哭着边靠了过来,眼中透着一股不愿屈服的决然。

    城下将领对齐姓老者视而不见,目不转睛的望着正气浩然的戎装女子,喝了一声彩,大声说道:“大甘女子,你胜过你们大甘男儿许多,报上姓名,我不杀无名之辈。”

    “秀川庞婉茨,你记好了。”

    将领哈哈大笑道:“好,我记住了,弟兄们,攻城,杀无赦。”

    众将士暴喝一声,利箭先发夺人,压制城墙上的守城百姓。

    其余将士翻身下马,一个急冲便到了城下,抛出攀城用的飞爪勾住城墙,揉身向上爬去。

    头顶有零星大石和滚木落下,俱被这些身手矫健的草海将士躲过,也有几个倒霉的中了招被砸落下来,只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攻城将士的脚步。

    不出几刻,就有将士攀上城头,庞婉茨厉喝一声,长枪飞舞,将第一个翻上城墙的草海将士刺死。

    这一耽搁,就有数十将士趁机越过城墙,面对这些城中的老弱妇孺,宛若虎入羊群。除了庞婉茨,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些凶神恶煞的草海将士,眨眼间,就有几十个大甘百姓倒在血泊之中,抽搐蠕动。

    此刻城墙上便和那阿鼻地狱相差无几,狂笑的草海将士,哭喊和求饶的大甘百姓,还有杀红了眼,睚眦欲裂的庞婉茨,有心救人,只是自己也被数名草海将士缠住,左支右绌,危在旦夕之间。

    看着数刻前还曾笑颜谈说的城中百姓惨死在草海将士的屠刀之下,庞婉茨悲从中来,厉声长啸,眼角崩裂,流出了两滴血泪,只可惜单凭一人却怎也无力回天。

    庞婉茨心神大乱,恍惚间露出破绽,一名草海将士凶狠歹毒的举刀割向庞婉茨后背。

    庞婉茨不曾察觉,眼见就要重伤在草海将士刀下,忽然一个人影直直撞了过来,将挥刀的草海将士撞了一个趔趄。

    刀势偏了一偏,划破了戎装,在庞婉茨背上留下一道寸许深的血痕,不过尚还不曾危及性命。

    庞婉茨背心吃痛,心中一凛,手中长枪绽出一朵枪花,刺伤一名草海将士,又迫退了另外一人,急急回头望去,只见那名暗下杀手的草海将士盛怒之下挥刀斩向撞了自己的大甘百姓。

    庞婉茨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齐姓老者。

    齐姓老者冲着庞婉茨大喊了一声:“程夫人,快走。”说完大喊大叫着扑向迎面而来的马刀。

    庞婉茨心如刀绞,只是鞭长莫及,眼睁睁的就要看着齐姓老者被草海将士一刀两断。

    这一瞬间,这个向来不为人待见的老秀才合身扑过去的影子仿佛定格在了城头之上,老者赴死前看向庞婉茨的眼神清朗如同孩提时分,满是感激谢意。

    庞婉茨不知道齐姓老者感激自己什么,莫非就因为替他说了两句话,不过心里却很热,只觉得脸上流下的清泪也灼热滚烫。

    齐姓老者跃起的身子挡住了庞婉茨的视线,庞婉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眼角似乎看到老者肋下窜出了一支什么东西,但此物太过迅捷,没有看清模样,亦来不及闪避,便和庞婉茨擦身而过,带起一缕冷冽的寒风。

    身后传来一声惨呼,庞婉茨愕然回望,只见身后的一名草海将士仿佛被一股大力卷了出去,高高的飞出了城墙,坠落下去。

    庞婉茨一头雾水,另一名被庞婉茨刺伤的草海将士亦是同样惊愕不解,怔在当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重物落地,哼唧声接踵而来,庞婉茨看了过去,原本以为就将惨死的齐姓老者还好好的活着,只是方才蹦的有些高,摔下来很疼,惨叫了一声,晕头转向的坐在地上呲牙咧嘴。

    庞婉茨脸色微变,目光再展,草海将士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戎装男子,半鬓白发,手握一把通体青幽透白的长枪,静静的看着城墙之外。

    就在白发男子现身的瞬间,城头上的喊杀声忽然小了下去,数息之后戛然而止,只剩下守城百姓的呻吟和哀鸣。

    庞婉茨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举目望去,杀上城墙的数十名草海将士无一活口,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武士杀的干干净净。

    白发男子回头看了庞婉茨一眼,温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十日之期

    庞婉茨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刚要问来人是谁,就听见城外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声响,引去了城头百姓的心神,皆都趴在城墙边上向下张望。顶点23S.更新最快

    刚才还很淡然的草海将领已脸色大变,扬声呼喝,作势欲逃。

    不过就在草海将士逃的念头刚刚兴起的时候,数支骑兵兵将围拢而来,来势之疾,犹胜这些草海将士三分。

    城头上的大甘百姓屏息静气,看着城下即将发生什么。眼前情形,好似山洪席卷过处的一支纤弱的小花小草,自然而然的埋没在滔天洪流之中。几支骑兵将士交错而过,眨眼之间,城外的草海将士便被淹没的无影无踪,连一丝浪花都没有翻起,就这样消失在守城百姓眼前。

    赶来的骑兵将士错身而过,奔出百余丈才调转马身,黑压压的围在秀川城外。阵中草海将士的战马被一扫而空,入眼所见,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尸体。

    守城的百姓尽数失了声,呆呆的看着城外骑兵将士,哭泣的止住了哭声,惶恐凄惨被胃中涌起的呕吐之意取代,不少人急急忙忙跑到内城一侧,扶着挡墙呕了起来,看样子连胆汁都要吐个干净。

    庞婉茨亦不好过,胃中的酸水都已经到了嘴边,强忍了数息,终还是忍不住也呕吐出声,半晌都起不了身。

    白发男子正是李落,城外将士是此番北征的大甘将士,名扬北府的十三鬼将,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出现在了十堰府秀川县一带。

    李落静静的看着庞婉茨,等着庞婉茨吐得差不多了,才和声问道:“你好些了?”

    庞婉茨直起身子,戒备的看着李落,轻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

    “哦,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大甘将士,如今掖凉州失守,你们为何还守着这座城池?”

    “什么?掖凉州失守了?”庞婉茨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李落一怔,缓声问道:“你们不知道?”

    庞婉茨点了点头,神情凄然,少顷便又一扫眉宇间的阴霾,大略将守城一事的始末说给李落听,随后压下心头期许,微微带些颤音的问道:“将军是来收复掖凉州的么?”

    李落没有直言应答,颇是惊讶的打量了几眼庞婉茨。这座秀川城高不足三丈,城墙虽然完好,只是城池却很小,除了城门和城墙,其他的防御工事,诸如角楼、马面、瓮城都不齐全,窄窄的一条护城河早已干涸,下雨天留作排解雨水的用处还能更大些。就是这样一座几乎不可守也不能守的城池,仅凭城中这些寻常百姓,而且还都是老弱妇孺,竟然守了足足八日有余,怎能不让李落刮目相看。沿途十堰府所经之地,州府郡县的城池俱已失守,探马回报,竟然还有几十个草海散勇就能攻下一座城池,与其说是攻城,还不如说拱手相送恰当些,与秀川县相较简直判若云泥。

    李落心生敬意,颔首说道:“你们能守住秀川城这些日子,当真是了不起。”

    庞婉茨一脸苦色,回头看了看哀鸿遍野的秀川城百姓,凄然回道:“如果真的了不起,这些百姓就不会遭此大难了。”

    李落劝慰了几句,没有多说,也没有告诉庞婉茨自己的来历,如今身在掖凉州,这支北征大军无异是草海联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赶尽杀绝而后快。这一次如果不是营中诸将察觉到这支五百余人的草海骑兵异动,大军尾随而至,也不会凑巧出手相救。

    庞婉茨英姿不凡,心性坚韧,不卑不亢,再加上城墙上残留的守城痕迹,此女出身定是不凡,也许是将门虎女。

    “敢问姑娘芳名?”

    “妾身庞婉茨,夫家秀川县知县程纪诚。”

    “得罪了,原来是程夫人。此役之后,夫人之名将天下皆闻。”

    庞婉茨不知道李落来历,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李落敢这般断言自己会名扬天下,还以为是李落客套之词。再者说了,这些虚名对庞婉茨而言实则没什么兴趣,一心只记挂着协助守城的程纪诚和城中男子的安危,疾声问道:“将军,妾身夫君带领城中青壮男子协守奉化城,原本有十日之期,可是到了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将军或许有可能见过他们?”

    “十堰府战乱不休,如今这些草海将士死在城下,不出数日就会有草海兵将前来探查,之后的事我不说夫人也知道会怎样。此城不可守,夫人还是快些遣散城中百姓,暂且躲一躲。”

    庞婉茨一脸失望的看着李落,喃喃说道:“原来将军不是来帮我们的。”

    李落于心不忍,不过如果此刻留下幻想,只会害了庞婉茨和城中的百姓:“程夫人,十堰府多日之前就被草海大军攻陷,大都城、平遥城皆有草海将士盘踞其中,至于奉化城也是一样。虽说破城之时也会有人逃得性命,不过既然程大人与程夫人有十日之约,到了今天还没有回来,恕我多言,程大人也许凶多吉少。”

    庞婉茨似乎早有预料,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沉静了下来,没有惊慌失措,轻轻的嗯了一声,脸色苍白,只怕将伤心欲绝也悄悄掩藏了起来。

    “程夫人和城中百姓守城八日,这是掖凉州许许多多官府官兵都做不到的事,也该够了,都走吧。”

    庞婉茨长出了一口气,看了李落一眼,又瞧了瞧身边的秀川百姓,和声说道:“多谢将军提醒,我会让城中乡亲尽早离开秀川城。”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想要留下,但如李落所说危险迫在眉睫,如果不走也许就要殉城。守城百姓惴惴不安,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到庞婉茨身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杀,戚夫人侥幸逃脱一命,不过也吓得不轻,嘴唇发紫,好半天没有缓过劲来,闻言颤声问道:“程夫人,你和我们一起走么?”庞婉茨展颜一笑。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两日后离开

    神情坚定的说道:“你们先走,我留在这里。顶点23S.更新最快”

    “夫人!”身外数人惊呼出声,却是不愿留下庞婉茨一个人在这里。

    戚夫人蹒跚上前两步,抓住庞婉茨素手,急声说道:“这怎么行,要走就一起走啊。”

    “是啊,程夫人,要走一起走,要留也一起留。”身旁众人纷纷劝说道。

    庞婉茨摇了摇头道:“如将军所言,十堰府早已今非昔比,咱们能守住秀川城实属侥幸,这里留不得,都走吧。”

    “那夫人就和我们一起走。”

    庞婉茨微微一笑道:“我不能走,他答应了我十天后就会回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在秀川城等他十天。如果十天后回来的不是他,也要有人告诉回来的人该去哪里找你们。”

    “夫人……”有人低声抽泣,心酸不已,也有人打定主意和庞婉茨共进退,不愿离开秀川城。

    李落眉头微皱,看得出来如果庞婉茨不走,就算再怎么凶险,秀川城中亦会有不少百姓留下来陪在庞婉茨身侧,如此一来,和送羊入虎口没什么分别。

    李落正要说话,就听一直低着头闷不吭声的齐姓老者忽然说道:“程夫人,要是十天后程大人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老秀才,乌鸦嘴!”有人不满呵斥道。

    庞婉茨一愣,没有做声。齐姓老者叹息说道:“程夫人,翎儿才刚出生啊。”

    庞婉茨眼眶一红,轻轻的低下了头,念及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又岂能割舍的下。

    “十天后如果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也会离开秀川城。”庞婉茨压下心头阵痛,一字一句的说道。

    齐姓老者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李落颇觉有些古怪,似乎齐姓老者此刻说话有一股奇怪但又察觉不出是什么的意味,只是尚无余暇细细揣测,看着庞婉茨说道:“夫人一定要等到十日之约?”

    “嗯,我心意已决,将军不必再劝,还要多谢将军救我们一命,此生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当报将军今日恩情。”

    李落摆了摆手,所谓恩义无足轻重,只是心意而已。掖凉州遍布草海将士,如果留在一个地方时间久了,难免会被闻风而动的草海大军围追堵截,实非李落所愿。再守两日原本不难,眼下却让李落有些束手束脚。

    庞婉茨心思通透,猜到李落心中所想,心生感激,和声说道:“将军有军务在身,我等不敢搅扰太久,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为将军做的,还请将军直言。”

    李落沉默数息,自有决断,扬声唤道:“钱将军。”

    钱义闪身而至,沉声应道:“大将军。”

    “去唤前锋营南九行杨将军麾下怀化司戈刘开山一伍将士过来。”

    “末将遵令。”

    钱义跃下城墙,两丈余高的城墙在轻功好手眼中如履平地,万幸前几天攻城的草海将士之中没有武功高手。

    少顷,刘开山率领几名将士疾行而来,有了不少生面孔。当日林山县中与柘木合图一场恶战,只有刘开山和万一府等六人活了下来,阮小三诸人都丧命在柘木合图刀下,连尸骨也只是简单朴素的埋在了林山县的山林之中。而今补齐了一十二人,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时是否又会换上几副新面孔。

    李落回营之后,突逢北府战事巨变,只顾得上燃眉之急,还不曾有空闲让万一府过来一趟中军大帐。到了今日,这才是两人回来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刘开山的伤还没有全好,不过重伤之后有李落推宫过血,伤是重了些,不过还好没有留下暗疾。

    “大将军。”刘开山几人躬身一礼,沉声说道。

    “嗯,刘大哥的伤怎样了?”

    “属下不敢当,伤好的差不多了。”

    李落看了几眼,和声说道:“看来还需将养些日子。”

    “大将军放心,属下定不会拖大军后腿。”刘开山大声喝道。

    李落摇了摇头,轻笑道:“我并无此意,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做。”

    刘开山看了一眼身侧万一府,凝声回道:“请大将军示下。”

    “我自军中抽调三伍将士,与你们凑齐五十人,帮这些大甘百姓守住秀川城两日,两日之后护送她们离开秀川城避难,可有难处?”

    刘开山沉默不语,军中传令,向来照做就是,至于难与不难倒是想的不多,闻言看向万一府,倘若万一府没什么说辞,领命就是了。

    “大将军,属下有一事相询。”

    李落看着万一府,颔首回道:“但说无妨。”

    “两日之后,倘若城中百姓不愿走该当如何?”

    “此间程夫人知晓其中轻重,两日后如果城中百姓离开,你们沿途护送她们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愿,你们可自行离去,不必枯守秀川城,寻机渡江而过,在旗岭山等我。”

    “属下遵命。”万一府不再多言,示意刘开山接令。

    李落点了点头,看着庞婉茨清朗说道:“程夫人,这样可好?”

    庞婉茨幽幽一叹,李落传令固然有些无情,但也无可厚非,轻轻点了点头,抱拳一礼,以示谢意。李落划拨的将士虽少,但聊胜于无,如果没有这些看上去久经沙场的大甘将士,庞婉茨实无信心还能守住秀川城。

    “她们明为守城,实则是在等候前去协助大甘官府的亲人,十日为期,所以此次守城不必困于一隅。”

    “大将军的意思是弃城?”万一府思索问道。

    “能等到人就好,无论从哪里回来,进城的路都不会太多,是否要枯守城池,你们自行决断,可便宜行事。”

    “属下明白。”

    李落看着庞婉茨,诚颜一礼,和声说道:“程夫人,后会有期,保重。”

    “将军这就要走了?”

    “嗯,夫人胸有乾坤,不过世事难料,切莫早下结论。”

    “多谢将军赠言。”庞婉茨看了李落一眼,领受了李落的好意。就算十日后程纪诚没有回来,也并非是说他一定就已经命丧黄泉。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齐姓老者的宝贝

    “刘大哥,万大哥,有劳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刘开山和万一府急忙回礼,连称不敢。李落随即命钱义前去传令,大军即刻出发,倒是一刻也不愿久留。

    “将军,请慢。”庞婉茨见大军有动身迹象,说走便走,连忙呼道。

    “程夫人还有事么?”李落讶然望着庞婉茨。

    “我看将军麾下将士都是轻骑简装,干粮该是带的不多,城中还有些余粮,将军要是不嫌弃就请带着吧,要是落在他们手中白白便宜了这些草海恶贼。”庞婉茨恨声说道。

    李落暗赞一声,这位知县夫人年纪不大,眼力倒是不弱,的确营中粮草不太多了。李落稍作思量,也不客套,朗声说道:“取够城中百姓所需,剩下的余粮就请暂借我等,日后必会原数奉还。”

    “不用了,秀川县虽说没有什么大名气,但还从来没有饿死过人。”庞婉茨自豪的说道。

    李落温颜一笑,庞婉茨此举不亚于解了北征大军的燃眉之急,道谢一声,命应峰前往传令,着袁骏率将士取粮,定要留够了百姓所需。

    秀川城的百姓甚少见过这样客气有礼的大甘官吏,而且还是一位少年将军,庞婉茨的夫君是一位,眼前又是一位。

    庞婉茨唤来梨儿和另一名城中百姓,带着袁骏诸将士入城取粮。庞婉茨威望甚高,见李落行色匆忙,也就没有和别人商量,擅自做主,赠粮之举不乏有人暗自嘀咕,但没有人怨愤不满,而且这个少年将军还说了要还的。

    李落心中一定,有了粮食,至少军心也能更安稳些。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单凭主帅名望凝聚军心简直是信口开河。

    “可有纸笔?”

    “将军要纸笔做什么?”

    “立字为据,今日借多少粮食,来日便要悉数还上。”

    “啊,将军多虑了,真的不用。”

    “要还的。”李落朗声说道,言语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庞婉茨一滞,咬了咬嘴唇,推辞道:“这会也找不来纸笔呀。”

    “老秀才不是走哪都带着笔墨纸砚么,找他要不就行了。”有人随口应了一声,庞婉茨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说话的乡民。

    李落哈哈一笑道:“甚好,可是这位老先生?”

    齐姓老者自李落救下自己之后就悄悄挪到了一边,除了劝说庞婉茨一句外就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大异往日。只不过守城的百姓没有留意到齐姓老者的异常,等到李落来借笔墨的时候才想起来。

    齐姓老者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打仗掉脑袋的时候了,谁还会带着笔墨纸砚,迂腐。”

    “嘿嘿,老秀才,你说的不是你自己么?你睡觉蹲茅房都带着你那几样东西,怕不是打算带进棺材里的,这个时候会不带在身上?鬼才信呢。”

    齐姓老者涨红了脸,粗着脖子叫道:“不信不立,不诚不行,你们这些人胡说什么!”

    齐姓老者言之凿凿,只可惜要命似的捂住衣衫前襟的模样却也暴露了实情,乡民所说的笔墨纸砚一定就带在齐姓老者身上。庞婉茨偷偷瞥了李落一眼,就见李落神色奇异的望着齐姓老者,不知道在想什么。

    庞婉茨轻咳一声,正颜说道:“齐老先生,既然带在身上,就借给将军一用吧。”

    齐姓老者拉长了脸,沉默片刻,这才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一边交给李落,一边刻薄的尖声说道:“你可小心着点,别弄坏了老朽的东西。”

    李落接到手中,笔是银狐笔,墨是鹤墨,砚是雨山砚,唯有纸倒是普通。这些东西出现一个穷酸潦倒的老者身上,的确让人惊讶。不过物虽非凡品,但在李落眼中却又稀松平常的很。如果说有什么异处,大约是这几样东西让老者把玩的黑中透亮,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古物。

    笔砚能值些银两,齐姓老者落魄成如今这般田地却还珍藏着这两样东西,定是老者心爱之物,不舍得有片刻分离。

    李落没有取笑齐姓老者,神情平淡如昔的看了看手中的笔墨纸砚。雨山砚是一尊上好的石玉,入手有清凉之感,背面似乎有些粗糙,李落没有翻过来细看,手指轻轻拂过,应该是刻了一个字,字。

    齐姓老者生恐自家的宝贝坏在李落手中,一脸肉疼的死死盯着,让人忍俊不禁。庞婉茨笑而不语,唤人拿来些清水,亲自为李落研墨。兴许是看错了,当这尊雨山砚到了庞婉茨手中之后,齐姓老者绷紧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笔墨备妥,李落一挥而就,写了一张欠书,交给庞婉茨,和声说道:“程夫人,日后如果掖凉州太平了,又或者你们去往北府别处,中府也好,凭此书信到冢宰府下治粟内史各司衙门皆可兑取今日所借粮食,倘若遇到什么难处,随意找一位官职大些的朝廷命官,自然会有人理会。”

    庞婉茨接过纸笺,不由自主心中一紧,眼前的少年将军好大的口气,只是如此淡然模样,绝非是信口雌黄。

    李落将笔砚诸物交还给齐姓老者,老者跳将起来,惜若珍宝的护在怀中,神色堪比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李落微微一笑,道:“老先生是否认得我?”

    齐姓老者一僵,身旁众人,连同庞婉茨在内都惊诧的看着李落和齐姓老者二人。齐姓老者咧开嘴笑了笑,垂首谄媚回道:“这,恕老朽眼拙,嘿,没准还真的见过将军呢,只是老朽年事已高,记性不大好,这个,这个,容老朽好好想想。”

    李落展颜笑道:“无妨,记不得就算了,也许是我记错了也未可知。”

    这段小小的变故庞婉茨并没有放在心上,守城百姓也以为是李落看错了,齐姓老者这般说大约是给自己的脸上贴贴金,日后好借着这个名头招摇撞骗罢了。

    庞婉茨怔怔的看着手中李落所书字据,戚夫人好奇的探头过来瞧了几眼,言语甚是平常,倒是字写的很好看。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家传之物

    就凭这张纸便能去大甘衙门里换取粮食么,戚夫人不免心有狐疑。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遥遥看着入城取粮的将士,诸将士行止很是迅速,差不多都收拾妥当了。李落回首看着庞婉茨,平声说道:“至于所借粮草数目,程夫人可随意告知大甘官府,我信得过你。”

    庞婉茨抬眼看了李落一眼,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心中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李落不明所以,只当是庞婉茨对这纸字据尚有疑虑,一笑置之。

    “将军,可否请你随我去城中一趟?”

    李落愕然不解,摸了摸鼻尖,问道:“程夫人还有别的事?”

    “嗯。”

    “这……”李落稍有踌躇,确是想尽早启程动身。

    “不会耽搁将军太久的。”

    “好吧,我确有急事,不便久留,程夫人,请带路。”

    庞婉茨点了点头,招呼了戚夫人一声,让她带人照顾受伤和惨死的城中百姓,随即快步下了城墙。李落不疾不徐的跟在庞婉茨身后,不管庞婉茨走的多快,李落都是落于其后半步之遥。

    秀川城不大,庞婉茨一路疾行,少顷便到了秀川县县衙所在之处。程纪诚乃是秀川县知县,平日里便和庞婉茨住在这里。两人还没有踏进县衙,远远就看见中年女子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幼儿在门口踮脚张望。看见庞婉茨回来,中年女子脸色一喜,扬声唤道:“婉茨,你回来啦。翎儿快看,你娘回来了。”

    庞婉茨挥了挥手,应道:“嗯,娘,我回来一趟。”

    “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听着乱糟糟的。咦,这位是?”

    “娘,他是救了咱们的大甘将军,城中没事,你放心吧。将军,这是妾身夫家娘亲。”

    李落拱手一礼,和声说道:“见过大娘。”

    中年女子颔首回礼,欣喜说道:“可算盼到你们了,将军,快请里面坐,我去给你们倒茶,你们来了就好,我们就有救了。”

    庞婉茨阻住中年女子招呼,沉声说道:“娘,别忙了,将军有军务在身,马上就要离开秀川县,我有事和将军说,娘,你先抱翎儿进屋吧。”

    中年女子惊呼一声,怎料到李落来去这般匆忙,还以为李落能留在秀川县,帮着城中百姓守住秀川城。中年女子见庞婉茨甚是着急,虽有千言万语,只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歉然一笑,抱着幼子进了院子。

    庞婉茨赧然说道:“将军恕罪,还请将军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无妨,程夫人请自便。”

    庞婉茨颔首以示歉意,急匆匆进了县衙。李落百无聊赖,打量了打量这座秀川县县衙。比起别处的官府衙门,这座县衙倒是简朴的很,青砖墨瓦,不施颜色,颇显大气肃穆。

    庞婉茨入府之后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不大的锦盒。来回奔行太急,脸上微显汗意,透着一抹红晕。

    庞婉茨走到李落身前,将怀中锦盒双手呈上。李落一愣,问道:“这是?”

    “此物送给将军。”

    “这是什么?”

    “这是我家传之物,今日与将军有缘,赠予将军,望将军收下。”

    李落并没有接到手中,摇头回道:“既然是程夫人家传之物,我岂能收下。程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收回去吧。”

    庞婉茨摇了摇头,神色甚是倔强,道:“这件东西只有到了将军手中才会发挥它的真正作用,留在妾身手中并无用处,就算是家传之物,难道任由它束之高阁蒙尘么?”

    李落婉拒庞婉茨心意,庞婉茨有些生气,不满说道:“将军不打开看一眼么?”

    李落轻笑着摇了摇头,庞婉茨气道:“为什么?”

    “我怕打开看见之后生了贪心,索性不看最好。”李落亦无生恼,和颜回道。

    庞婉茨瞠目结舌,好新奇的理由,良久才长叹一声道:“世人都说将军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知道我是谁?”

    “将军不必告诉我你的名讳,我便当将军是我猜到的那个人,这件东西,还请大将军务必收下。”庞婉茨忽然唤李落为大将军,而且加重了语气,看来是猜到了李落的身份。李落心念一转,庞婉茨该是从方才李落所书的字据之中瞧出了端倪,大甘之中,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有这等权势的年少将领屈指可数。

    庞婉茨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李落无奈,接过庞婉茨手中锦盒,打了开来。只是扫了一眼锦盒中的东西,李落先是一怔,接着脸色一变,双眉一扬,凝声问道:“这是夫人家传之物?”

    庞婉茨点了点头,道:“是。”

    李落眼中神芒闪烁,又再仔细看了一眼锦盒中的藏物,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夫人当真姓庞?”

    “不是,我本姓龙。”

    李落闷哼一声,道:“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庞婉茨看了李落一眼,低吟道:“好景属清游,玉友黄花,谩续龙山事。”

    “素骥广陌,清游龙山,你是清游龙家的人!”

    “清游山已不在了,龙家也只剩下我一人,如果不是今日遇见将军,这本书也许会流落江湖,不知所踪吧。”此际当是程门龙氏的龙婉茨缅怀说道。

    “素骥广陌……”

    龙婉茨微微一笑,有些苦涩的轻声说道:“百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广龙两家数百年来同气连枝,相互扶持。自从百年前广家最后一位血脉子嗣过世之后,龙家太祖就将姓氏改为了庞姓,庞姓不灭,广家犹存,只是太祖当日又怎能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龙家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世人都说广龙两家得天道护佑,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许不是天道护佑,而是天妒才是真的。”

    李落心头一沉,只觉得手中锦盒突然沉重了起来,锦盒不大,里面的藏物也不算大。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天韬地略

    不过却承载着清游龙家一门的悠远传承,也许有近千年之久。顶点23S.更新最快

    龙婉茨忽然霁颜笑道:“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望族,盛极而衰,最后不都是泯灭在岁月尘土之中,实则不该奢求广龙两家可以传承不绝的。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会招来天道嫉恨吧。”

    李落喟然无语,缓缓说道:“夫人气度果然非同一般。”

    龙婉茨扑哧一笑道:“将军找不到别的词来夸赞我了吧!”

    李落尴尬一笑,轻咳一声,掩过脸上的窘迫之意。

    龙婉茨敛去笑意,正颜说道:“将军有军务在身,我就不说那些琐碎的事啦。将军手中是当年龙家立宗之本,后世称之为兵家至宝,与素骥广家的另外一件宝物合称天韬地略。广家得天韬一卷,龙家藏地略一卷。至于其他传言,想必将军都听说过,有真有假,如今地略一卷在将军手中,将军自然有的是工夫分辨虚实。”

    李落郑重的望着锦盒中的藏物,这是一块龟甲,如果李落所料不差,应该和补天龟甲的质地相近。大小比成人的手掌略大一些,上面布满了蝇头小字。字虽小,但极为清晰,有些字李落认得,有些字只是眼熟,粗略一瞧竟然有大半都不认得,的确是上古之物。字迹有些成行,有些干脆散乱的刻在龟甲之上,颇显凌乱。

    李落初时以为是与龟甲质地有关,刻不得字,不过稍加分辨,脸色便是一凝。这块龟甲上的字迹,横看成岭,侧看成峰,只要方向稍作变化,语意就大不相同,如此算来这块巴掌大小的龟甲上隐含的文章怕不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龙婉茨见李落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察觉到了地略龟甲的玄妙,微微点了点头,和声说道:“看来将军与地略一卷果然有缘。”

    李落抬头看着龙婉茨,沉声说道:“这件宝物太过珍贵了,天韬地略是兵家真正的至宝,后世中的绝代奇书六韬三略不过是借鉴天韬地略的部分精髓而已,已被世人如此推崇,而天韬地略犹有胜之,这件宝物我怕是未必承受的起。”

    龙婉茨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就是因为太过珍贵,所以才会有怀璧其罪的后果。当年广家锋芒毕露,在兵家一道的建树冠绝群雄,有天下知兵者十有其六出自广家的说法,只是物极必反,以致于找来灭门之祸,一方豪族顷刻之间分崩离析,族人惨死,流落江湖的更是凄惨,能隐姓埋名苟延残喘的都极少,而那卷天韬也在那场浩劫之中下落不明。太祖当年将广龙两姓合而为一,除了怀念素骥广家之外,也是存了藏锋求安之心,如果龙家还在,也会和广家一般下场吧。”

    龙婉茨见李落露出沉思模样,莞尔说道:“将军,可愿收下?”

    李落苦笑一声道:“这等奇珍异宝,实不该看见的。”

    “其实也没什么的,地略龟甲是上古奇物,很早就已经在了。地略龟甲在前,龙家在后,如此算来龙家只是地略龟甲的一任之主。奇珍异宝有缘者得之,也到了时候让地略龟甲另择明主了。就算我藏着地略一卷,百年之后总归也会流落别处,传于翎儿,也许还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还不如交给当用该用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大甘子民。”

    “这……”

    “将军,你就不要再推辞了,你麾下将士在等你呢。”龙婉茨温颜说道。

    李落深吸一口气,长揖一礼道:“多谢夫人相赠,倘若有一天夫人要回此物,我定当亲手奉还。”说完之后,李落微微一顿,接道,“夫人知道去哪里找我。”

    龙婉茨笑颜应道:“将军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将军,只是地略龟甲我不会再要回来了。这些年我也从地略龟甲上学到些皮毛,带着她们安身立命想必足够了。”

    “那程大人……”

    龙婉茨凄然一笑,道:“同枕共眠,我又岂会不知他的为人,心怀大甘的江山社稷,奉化城失守,他又怎会独活?拙夫是个好官,也曾是个好丈夫,这一次他怕是食言了。”

    “程夫人,你……”

    龙婉茨一撩鬓间散发,微笑回道:“将军不必担心,我暂且没有殉城的打算。翎儿还小,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也不能留下翎儿孤零零一个人,他是程家的血脉。将军,你该动身了。”

    李落嗯了一声,深深的看了龙婉茨一眼,道:“山高路远云深,程夫人,后会有期。”

    “嗯,将军也多珍重。”

    李落拱手作别,龙婉茨没有送李落过城门,只是站在县衙门口静静的看着李落远去的背影,而后在李落回首相望时悄然进了县衙院子。

    诸将在李落归营后率众离开了秀川城,万一府和刘开山连同四十八名大甘将士留了下来,奉令协守秀川城,虽与军中袍泽分别,但未必是一件坏事,兴许是李落动了惜才保全之心也未可知。

    再回首时秀川城已剩下碗口大小,李落望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大约还是欣喜多些。

    天韬重势,攻敌致胜于无形;地略重谋,穷尽变化之术。两者各有所长,难分轩轾。倘若一定要论出个长短来,该是天韬为阳盛,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势;地略阴柔,以不争为争,杀人未必会见血。

    天韬地略术有同归,但心法相差极大,这才有了素骥广家的锋芒毕露和清游龙家的韬光养晦,只是再如何韬光养晦也难挡岁月流逝的无情,就如龙婉茨所言,盛极而衰,泯然众人矣。

    地略犹如双刃古剑。轻用其芒,动即有伤,是为凶器;深若藏拙,临机取决,是为利器。愿学者得其精髓,重其所用,发扬古道,方可利人利己。

    这是李落大略望去时龟甲上端所书的几字。这几字李落实则有九成不识,但不知何故,李落却莫名其妙的认出了这行字里的含义。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知情之人

    莫非真如龙婉茨所说,这地略一卷果真和李落有缘。顶点23S.更新最快

    饶是李落心性淡泊,也几乎按捺不住想要仔细研读这卷地略所载的兵家精义。

    兵家是诸子百家中极其重要的一支,太平盛世的年岁约莫没有卓绝的锋芒,但每逢战乱,兵戈兴起之际,便是兵家崭露头角的时候,惊才绝艳之辈比比皆是,成败纵横,一门之中有百家争鸣之盛况。

    兵家各有传承,集大成者如六韬三略,还有后世人杰发扬光大所书的兵书智谋,诸如大甘开国重臣无智将军华无心留下来的兵家百阵,这些都算兵家传承。

    既有传承,便有起源,兵家传承的起源到底该追溯到何年何月,就是兵家传人自己也拿不准。

    不过兵家之中都流传着一个外人也略有耳闻的说辞,天韬地略乃是兵家文韬武略之祖,得一者可安天下,倒转乾坤。

    李落神游物外,心念流转,韬略一道有动于九天之上的奇正论,讲究变换的缓疾论。

    应势造势的虚实论,寻找捷径的曲直论,分割冰川天火的分合论,进退有据的进退论,断生存死亡分水的利害论,踏雪无痕的深浅论,挟雷霆而行的攻守论,制敌于疲无力相搏的劳逸论,流水无形而无不形的常变论,顺势逆势的顺逆论,雨夜惊雷的明暗论,制人而不制于人的先后论,春风化雨的情理论,山外之山、天外之天的强弱论,藏于九地之下的真伪论,攻心为上的心力论,拨云见日的谋决论,向虎豹借胆振军心的勇怯论,化解千钧之力的刚柔论,以无敌之敌的内外论,成败祸福相依的动静论,智囊锁钥的阴阳论。诸般种种,几乎涵盖了前世今生兵法大成之辈所有的成就,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的武神谋圣,终究都能在兵家韬略之中找到相似的出处。

    只是道唯一,法万千,只知道理,没有法随,也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李落轻轻碰了碰怀中锦盒,倘若能精习地略所载的兵家大成之法,除却势字一词,单以兵锋而论,或许天下间没有人能在用兵之道上抵挡李落的锋芒。

    西域、漠北、天南,更或者是东海,又有谁才会成为可以匹敌李落的对手,也许最后的敌手还在卓城萧墙之内。

    李落眼前闪过那座大甘都城中的人的相貌,一张张面孔,却是天韬地略都束手无策的地方。

    忽然,李落神情一变,勒住马缰,怔怔的停了下来,数息之后,猛然回头望着已经消失在远处的秀川城的方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袁骏一惊,急忙问道:“大将军,怎么了,可是秀川城有变?”

    李落敛去脸上的惊意,摇摇头道:“没有,我想到别的事了。”说罢深深看了远处一眼,平声说道,“走吧。”

    袁骏几将甚是惊讶,不过李落没有说,自然不好多问,各自收拾心绪,策马前行。

    ,这个刻在齐姓老者手持雨山砚背面的字,不正是慧王亲母,早已亡故的妃娘娘的名讳么,再加上齐姓老者见到李落时奇怪的神色,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当年妃身故,慧王李玄泽少小离开卓城,远赴福州,这件事其中缘由就连枢密院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宫中讳莫如深,是一桩不解之谜。

    难不成这位看似有些疯癫的老者是当年宫中那段往事的知情之人,与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又或者曾经听到过些什么,要不然怎会碰巧有一个刻着妃娘娘名讳的砚台。

    ,本意草卉丛生,只是这个字生僻少用,极少出现在诗书当中,李落记忆中除了妃娘娘,也不曾听闻有谁以为号。既然少见,那便不寻常了。

    李落压下心头疑虑,此际不是分心的时候,这件事等回去之后是该留意一番。

    自大军离开秀川县,兵行急速,片刻没有停留。出了林山县之后,大军取道既非清远渡和永安渡,也没有转道南下的迹象,而竟是继续北上。

    营中上下议论纷纷,诸将都在私下猜测李落的用意,虽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北上一道草海骑兵的确要少上不少。众人小心掩藏行踪,一路下来,除了零零星星诸如秀川城所遇的小股草海骑兵将士外,倒是不曾与草海诸部的大队人马相遇。

    诸将稍稍松了一口气,如今四面环敌,稍有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次行军,李落没有只言片语,只是传下帅令,命诸将依令行事,颇显刚愎自用,与往日行军大不相同。

    如此独断专行的行事似乎这些牧天狼之外的将领还好些,约莫以前的营中主帅也是这幅模样。不过袁骏和呼察冬蝉却心生疑惑,仔细想想,李落定是心有定议,只是不愿太早让众人知晓,免得走漏了风声,要不然也不会让探马斥候收归于大军十里之内了。

    连赶数日,一马川便在前方不远处。

    一马川李落已经走过一次了,不过再见时也不免心生惊叹。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之间被天地之力凭空斩开一条通道,贯穿南北,本不算多宽的一条平川却被两旁梳齿状的大山映衬的极是壮观。

    李落策马立于一座矮丘之上,身后共计一十二骑,远远还有天狼骑亲卫相随。袁骏、呼察冬蝉、班仲、洪钧、习尤洪、关河、钱义、金屈卮、杜渐、桂显侯、应峰和曲子墨,连同李落在内,正是掖凉州名噪一时的大甘一十三鬼将。

    李落遥遥打量着一马川,神情冷肃,这条路就是当初草海大军南下的路。

    “一马川易守难攻,如果不是出了一个叛徒,大甘也不至于会被草海逼得这样措手不及。”班仲忿声说道。

    “日后定要会会这位军有龙象,将有归塞的定北军名将。”袁骏眼中厉芒一闪,平声接道。

    李落淡淡一笑,遥指一马川道:“年初时就是这条路,大甘使团从此出关。”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随后就是草海铁骑沿这条道南下,到如今,整个掖凉州都已落入漠北异族之手。顶点23S.更新最快”

    “大将军,接下来咱们该往何处?这些日子草海诸部多少会有察觉,差不多到了往北上这条路上琢磨的时候了。”

    李落点了点头,道:“破关。”

    “破关?大将军是说立马关?”诸将微微一惊,凝声问道。

    “正是立马关,只破不守,借道离开北府。”李落淡淡说道。

    袁骏恍然,击掌喝道:“妙计,我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借出关漠北来破解掖凉州四面环敌的局面!”

    诸将一怔,陆续明白过来,皆是赞叹的看着李落,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条看似凶险的路反而成了此刻掖凉州中最安全的路。

    只要离开掖凉州,漠北一带固然危险,但草海骑兵却难以成围堵之势,北征大军便如入海游鱼,展翅飞鸟,不必再困于掖凉州这一州之境。

    身在北府,困得住李落和麾下诸将的,不一定是疆域地势和草海大军,也有可能是一封朝廷密函,或者一个明知不可为却难以视而不见的境况。

    “妙哉,只要咱们破关而出,到了漠北之后是战是退都不必再瞧草海大军的脸色。

    大不了转道向西,从漠上城返回西府狄州的贯南大营,路程也不算有多远。”

    李落似笑非笑的看着袁骏,和声说道:“袁将军早就盯着漠上城了。”

    袁骏轻咳一声,尴尬回道:“如果不是大将军率军北上,末将一时也想不到漠上城。”

    营中诸将窃窃私语,赞叹不已的看着神情淡然如昔的李落,当日在林山县时以为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不曾想李落刚愎自用的一招神来之笔就盘活了这局棋。

    此刻回头望去,原来北征大军困守一隅,只是被北府这个名头束缚住了,倘若跳出北府的界限,将大甘漠北都放在这盘棋局当中,原本围地的劫,却被李落一招刺轻易的杀出了一条生路。

    “立马关如今已算是草海诸部的内关,如无意外,守军不会太过防备,只要营中将士足够快,就可以趁势冲出掖凉州,一旦到了漠北一带,草海就算有雄兵百万也未必能拦得住我等。”

    “大将军,传令吧。”诸将振奋请命道。

    李落环目一扫,朗声喝道:“诸将听令。”

    “末将在。”身后领将一十二人齐声应道。

    “冲关!”

    “末将遵令。”

    一声呼啸,四万骑兵将士风驰电掣般向立马关疾驰而去,营中将士俱已明了李落心中乾坤,一扫前几日疑虑揣测的心思。将知兵,兵用命,军心归一,大军齐整如一,势必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关而出。

    此役不单震惊了大甘,就连草海联军上下也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李落会有这般大的胆子,置之死地而后生,找了一条谁也没有想到,看似为死路,实则为生路的道。

    数日之后,当旗岭山小市关凌孤眠与元稹听闻消息之后,半晌无语,凌孤眠神色冷幽,静默无语,只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领军之初,虽在李落这个西空寂帅帐下听令,但凌孤眠却也有心与李落一较高下,要让天下人知道大甘知兵善战的年轻将领之中并非只有李落一人可为帅。

    而今再听到李落率军不退反进,北上立马关破局解困,虽然不情愿,但也唯有长叹一声,只论这不拘于定数的行军兵法,却不得不让人赞叹佩服。

    比之雁沉州的消息,涧北城中还要早上数日得知李落破关而出一事,相柳儿惊愕不语,怔怔半晌,末了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笑意,这样的对手的确值得费些心思了。

    至于卓城,听闻元稹飞鸟传书回来的军情已是半月之后,朝中上下人人侧目,对李落的胆大包天又再多了一分震惊。不过如此行军,放在李落身上似乎又是情理之中,每每如此,都能让人提心吊胆,只是到了最后却都能有惊无险,用兵如此,当已有了鬼斧神工之能。

    深宫之中醉生梦死的万隆帝也被惊动了,听过之后难得的上了一次朝,传下圣旨,务必要定北军、北征大军凌孤眠一支和顾怜影一支想尽一切办法,接应李落平安归来。

    中书令拟定圣旨,不日便到了北府诸军手中,只是领了圣旨,北上出关的李落却消失不见了。

    相柳儿在立马关确有经营,只不过时日尚短,还未成什么气候。

    当年木归塞镇守立马关时,定北军戒备的是北边草海,立马关因此而设阵,从北侧进兵攻讨极为不易,大约不比强攻涧北城容易多少。

    反之从南侧攻伐就容易多了,而且大甘骑兵挥军而来事出突然,立马关的草海守将措手不及,李落又曾在立马关前的歇马店待过不少时日,对立马关的地势颇有了解,攻其不备,只破关,不守关,借道北上,在草海守军瞠目结舌之中扬长北上而去。

    不过立马关前的那座小镇如今已经不见了,有的只是草海诸部将士和车马物资。

    战马奔驰而过,李落曾望了一眼,素娘的茶棚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就算看见的那堆废墟,李落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就是当初素娘的栖身之地。

    出关之后,秋高气爽,映目虽有黄沙遍野,但不乏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气。诸将士神清气爽,看着一望无际的漠北荒野,不免有了纵声长啸的豪气。

    终于出关了,天地之大,任我遨游,管他草海联军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在漠北草海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众将士心情大好,紧绷的心绪放缓了许多,有说有笑起来。李落面含轻笑,不见太多欣喜,也不见怎样忧心忡忡,望之有些莫测高深的意味。

    “大将军,咱们往西走?”洪钧急不可耐的问道。

    “可以向西。”李落和声说道。

    洪钧揪了揪胡须,这一次却并非因为忧虑,而是老怀大慰的高兴。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西域战事已定

    在草海大军的重围之中几乎是全身而退,虽说有个不战而逃的名声,但能保存实力,不做无谓之战,值此一处便能让天下人惊叹不已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袁骏却不似洪钧几将般兴高采烈,心中微微一动,李落并不是传令大军向西,而是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可以向西,那便是说还有别的地方可去,未必定要去往漠上城。

    李落看了一眼身侧诸将,除了寥寥数将察觉李落言语之中另有所指外,其余诸将皆都意气盎然,想着尽早重回大甘。

    李落轻咳一声,诸将齐齐收声,候命待发。李落望着身侧诸将,缓缓说道:“此次草海诸部联军南下,盘踞掖凉州涧北城,阳关府,清远渡和永安渡几处的草海大军合起来差不多有五十万之众,再加上雁沉州的三十余万大军,北府此刻齐聚八十万草海将士,这个数目,差不多是大甘定北军和牧天狼的两军兵力总和了。”

    诸将点了点头,军情战报确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李落此际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落转头北望,朗声说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英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朝堂?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诸位兄弟,这一首上古流传下来的出猎射天狼如何?”

    呼察冬蝉秀眉一皱,脆声说道:“大将军,这不是和咱们大营的名号有些矛盾么?狼都射死了,咱们还去哪里放牧天狼!”

    诸将莞尔,袁骏笑道:“郡主所言甚是,不过一个是射天狼,一个是牧天狼,单是杀生总比放牧要容易些,在我看来还是牧天狼要更胜一筹。”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何等豪杰!草海诸部将战火引至大甘北府,掖凉州和雁沉州两州百姓颠沛流离,民不聊生。如今天狼犯境,北府战事不利,北征一役虎头蛇尾,先有板田府大捷,而后你我这一十三鬼将却只能突围求生,不知道当初那些掖凉州的百姓此刻心中作何想。”

    诸将默然,保住性命固然可喜,只是这样看似全身而退,实则不战而逃,多少让众将士心中不是滋味,犹是想到秀川城那些单凭老弱妇孺独守孤城的大甘百姓,北征大军如此做法岂不是弃之如草芥,让天下人寒心了。

    众将无语,李落自顾接道:“大甘与草海争斗多年,草海铁骑名扬天下,只知道草海将士勇猛善战,几乎不可战胜,但这片孕育了如此了得兵将的草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却少有人知。在大甘,草海这片土地差不多是一处蛮荒之地,有怎样的风土人情都是猜测多些,却没有人能清清楚楚的描述出来。出征之前,我便想有朝一日如果有机会,当要领略一番草海之上的风光。”

    诸将齐齐咽了一口唾沫,洪钧和呼察冬蝉也不例外,此刻李落口中所说可比当日在板田府以七万大军对阵草海近二十万将士还要惊世骇俗,这一次,李落剑指草海腹地!

    班仲看了一眼周遭脸色有些发白的营中将领,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大将军所说的机会是什么时候?”

    李落笑颜回道:“如果大甘八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会怎样?”

    袁骏吸了一口凉气,沉声说道:“兵力空虚,有守兵,无攻卒!”

    “正是,不管是大甘还是草海,八十万大军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草海幅员辽阔,但大甘四境之中黎民百姓也是不少,即便如此,凑足八十万大军也绝非朝夕之间。如果草海诸部能轻易凑足八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约莫这一战你我也就只能尽心而已了。”

    “大将军说的的确有道理啊。”洪钧便又开始琢磨起颌下胡须,揪了几根,用的力气大了些,疼的呲牙咧嘴,直吸凉气。

    众将面面相觑,没有应声。声东击西,虚实相依倒也算是兵家常法,只不过背后有八十万草海大军虎视眈眈,如果断了退路,只怕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顾此失彼了。

    “草海势盛,在北府数州搅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如果他们后院起火,却不知道还能不能这般淡然自若,也该让草海的百姓试一试流离失所的滋味。”

    “嗯,如果草海不稳,北府敌军的军心也会不稳,不管是谁抽身北返,势必会影响北府战事,有定北军和旗岭山凌将军一支,趁机举兵,未尝不能收复失地。”袁骏沉吟,说罢看了李落一眼,接道,“大将军,只是倘若我等北上草海,联军分兵北返,我们背腹受敌,处境怕是不太妙。”

    “草海与大甘边境相接,东起渤郡牧州,西至西府狄州一带,绵延万里之遥。袁将军,倘若是你,想要围堵一支四万之众的骑兵营,你需得多少将士?”李落反问道。

    “这……”袁骏沉吟片刻,沉声回道,“如果能觅迹追踪,十万人足矣;倘若找不到踪迹,或是找错了,又或者追不上,就算有八十万大军也一样于事无补。”

    李落点了点头道:“如果还有外患呢?”

    “外患?”诸将一震,袁骏眼中神芒一闪,轻声喝道:“牧天狼,漠上城!”

    李落哈哈一笑道:“牧天狼镇守西府,朝堂上下不乏有人说牧天狼闲置多年,时间久了,总要找些事做才是。”

    班仲惊讶问道:“大将军,末将等离开卓城前听闻西域战事有变,回蒙和拜火又有异动,对西府诸州再生觊觎之心。如此情形,大将军麾下牧天狼还能兼顾漠上城以北的草海和回錾诸国么?”

    “西域战事已定,诸位不必担心。”李落平静说道。

    班仲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毅稳重的脸上满是吃惊之色,此刻就在身前的李落和他麾下的牧天狼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西域战事说定便定。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秀同城借粮

    一场兵燹战乱似乎在牧天狼手中宛若儿戏一般,如此鬼神莫测之功岂能不让人震惊。顶点23S.更新最快

    “如果有牧天狼兵出漠上城,这背腹受敌的局面可就不好说是谁了。”袁骏沉吟说道。

    “如果真能去草海上走一遭,嘿嘿,哈哈,自从大甘立国到现在,我倒是没听说哪朝哪代有军中大将敢有这样的胆量。”洪钧的心思骤然热切起来,跃跃欲试。

    一语终了,几将都动了心思,险是极险,不过从军作战哪有安稳的时候,就算留在北府也不乏兵败身死的危险,还不如放手一搏。倘若回得去,日后加官进禄想必不在话下,而且北上草海未必就是一条死路,不论如何,从军之时也不少了保国卫民的豪情壮志。

    “此去草海路遥艰险,诸将自行决断是否随我北上,中军帐下并不强求。这一次出征需得军心如一,北上诸将不可有半分犹豫,若是心有戒惧,整军之后沿漠北走廊西进,从漠上城前去西府狄州。”

    诸将沉默不语,袁骏和呼察冬蝉还好,李落领军向来恩威并施,有张有弛。

    不过余下诸将不少是初次到李落帐下听令,听过之后颇显愕然,甚少遇到这样宽以待人的军中主帅了。

    呼察冬蝉见诸将沉默不语,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大将军,我可不可以先回漠上城呀?”

    “你不行。”李落断然拒绝道。

    呼察冬蝉撇了撇嘴,脆声问道:“为什么不行?”

    李落看了看呼察冬蝉,笑道:“我决意北上,总不能一个人去吧。”

    呼察冬蝉脸上甚是不满,只是眼中含笑,并没有分毫惧意,战意昭显。

    洪钧大笑一声,率先讨令道:“我也去,这种机会这辈子怕是只有这一次了,可别等着回了大甘,让那帮孙子看笑话!”

    钱义,应峰,金屈卮三将自然不会甘于人后,纷纷领命。三将出身牧天狼中军骑帐下,号称天狼,主帅所在之处,就是中军骑将士所在之地。

    话音刚落,班仲、习尤洪、关河、杜渐、桂显侯、曲子墨六将齐声喝道:“末将愿追随大将军身后!”许是想不到会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几将会心一笑,心中原本的畏惧就在这一笑之间淡去了许多。

    李落展颜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结局。

    男儿重颜面,军中将领更是如此,谋事阴毒卑鄙是为兵不厌诈,不过却也不能失了血勇意气。

    “嘿嘿,袁将军,就剩你一个啦。”呼察冬蝉坏笑道。

    袁骏莞尔一笑,朗声说道:“诸位都去,缺我一人可就凑不齐十三鬼将之数了。”

    众将都笑了起来,兄弟齐心,似乎龙潭虎穴的草海也不如那般可怕了。

    “这一战,不单大甘会记住我们,草海七族也会记得我们。”

    “大将军,那就战吧。”除去李落,诸将之中年纪最小的杜渐轻描淡写的说道,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好一个不负少年头的大好儿郎。

    “大将军,咱们这就走么?先挑草海哪一族?”洪钧大声说道。

    李落微微一笑道:“秀同城。”

    “秀同城?”诸将交头接耳,以为李落有意一雪前耻。

    “屠城!?”洪钧怪叫一声,唯恐天下不乱道。

    诸将莞尔,李落杀伐决断,却不曾听闻有嗜杀屠城的喜好。

    李落洒然回道:“借粮。”

    诸将恍然大悟,齐声怒喝一声,军心归一,呼啸声起,向着秀同城疾驰而去。

    是夜,李落所率四万大甘将士消失在枢密院遍布北府的眼线当中,最后传回大甘朝廷的消息是诸将破关而出,而后不知所踪。

    贯南大营云无雁、呼察靖和赫连城弦亲率牧天狼精锐兵出漠上城,只是也不曾接应到北征大军,就这样消失在大甘中人的耳目当中。

    只是对于草海诸族,这一支大甘骑兵非但没有消失,而且还去了一个让相柳儿也有些始料不及的地方。

    秀同城。

    秋风起,黄沙遍野,笼罩下的秀同城更见衰败,不过李落知道,等到了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这座荒野上只见残破的土城又会焕发出一股病态的繁华,人来人往,朝生暮死。

    守城的兵卒是落云将士,眼见着草海其余诸部跟着蒙厥拨汗南下,劫掠素有繁华之名的大甘,而落云部族却因为族中首领与蒙厥王上政见不合,虽然也是联军一支,不过却没有多少机会去往大甘北府洗劫一番,诸如秀同城,便是落云分兵驻守。

    黄沙漫天,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实在是没有几滴油水,守城的将士百无聊赖的枯坐在城门前,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这一天又起了风,秋风没有落叶可卷,赌气般扫起山丘和干涸河床里的土沙,肆无忌惮的戏耍着这座秀同城。

    风沙虽还不到最烈的时候,但此际刮起来的黄土沙石也眯的守城将士睁不开眼睛,躲在城门里避风,咒骂着变脸比戏子还快的天气,自然也嫉恨着此刻定是在享受大甘繁华的他部将士,可气蒙厥拨汗竟然如此小心眼,不愿让落云将士也去大甘北府走一走,沾沾喜气。

    几名兵卒无心谈说,除了偶尔咒骂几句外都缩了起来,躲避这些要人命的风沙,说不得也将落云王上记恨于心,如果不是因为与蒙厥王意见相左,这会工夫说不定正在大甘北府享受着美酒佳肴,当然也不能少了几个水灵灵的大甘女人。

    就在几名兵卒叫苦连天之际,忽然一名兵卒愣了一愣,揉了揉眼睛,用脚踢了踢旁边正在打瞌睡的将士,大声吼道:“老乌,你瞧瞧那边,是不是有人过来?”是草海言语,与大甘诸州的方言相去甚远。

    风声太大,说话的将士虽然卯足了力气吼叫,但却没有惊醒半睡半醒的落云士卒。

    将士气不过,站起身来狠狠的踢了一脚,名唤老乌的士卒睁开眼一看,张口刚要大骂,却被一股风卷着黄沙灌进了口中,呛的直咳嗽。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大甘卓州人氏

    等着老乌顺了气,怒喝道:“大平措,你吃饱了撑的!?”

    大平措神色凝重,摇了摇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生事,抬手指着城门正前远处的黄沙之中,沉声说道:“老乌,你快瞧瞧,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老乌一惊,急忙站起身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顶点23S.更新最快此刻天色尚早,日头都在天上挂着,只是风卷黄沙,遮天蔽日,头顶的这轮明日和昏黄的油灯差不了多少,能看见的都是灰蒙蒙雾沉沉的一片。这个时候还有人赶路,的确是让人吃惊。

    映入老乌眼帘的多是漫天接地的风沙,似乎有几个黑影在风沙中蠕动,但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人或者是成群避风逃窜的野牛野羊,更或者就是被风吹起来的沙土,风停之后就可以落地成山。

    “这种鬼天气没人会赶路吧。”老乌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是不是告诉霍尔查一声?”

    老乌瞪了大平措一眼,喝道:“霍尔查这些日子正是心气不顺的时候,你想找不自在可别拉上我!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去告诉霍尔查,到时候要真的啥也不是,看霍尔查怎么骂你!”

    大平措讪讪收口,的确有些冒失了,随即收了声,细细分辨着黄沙之中的影子。

    沙尘中的影子瞧不出有什么异样,不过不会跟着狂风乱跑,似乎在一点一点的靠近秀同城,和被风卷起来的沙土或是收了惊的牛羊颇显不同。

    老乌和大平措平息静气,直瞧的眼睛疼也没看出来个什么,只不过黄沙中的影子比起刚才大了些。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两人终于看清黄沙中的黑影是什么了,大平措第一眼并没有看错,来的真的是人,而且不是一个两个,约莫有数百之多。

    老乌和大平措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人会在这种天气里赶路,当真是自讨苦吃。

    “去告诉霍尔查一声。”既然来了人就不能等闲视之,虽说城中落云将士都知道这会的秀同城没有人会在意,草海联军已经南下,听说攻下了大甘不少城池,落地生根,当年大甘与草海相接的秀同城就沦为鸡肋,且看城中不少有门路的人都跟着草海联军去到大甘北府,剩下的人多半就和城中的落云将士一般,被人刻意冷落或是遗忘在了这里。

    秀同城不复往日繁华,不过说不定也有草海将士借道返回漠北,至于大甘,老乌和大平措都没有往这里想,大甘要是有人这个时候还往漠北跑,可不就是嫌命太长了么。

    大平措应了一声,返身回了城中,跑去营楼禀报。秀同城坑坑洼洼的城墙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尚算完整,挡个风沙倒也算是绰绰有余,不过也就止于此了。

    不一会就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到了城门外,一个粗犷大汉黑着脸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大平措和十余将士。

    老乌一礼,沉声说道:“霍尔查,有人冒着风沙过来咱们这里了。”

    “他奶奶个熊,找死也真会挑地方。”霍尔查骂了一句,问道,“能看清是什么人吗?”

    老乌摇了摇头道:“不行,风沙太大,看不清楚。”说完顿了顿,接道,“说不定是借道回草海的兵将。”

    “娘的,守好城门,问不清楚别让他们进城,让城头的弟兄把招子放亮点,别他娘的是哪一窝的马贼。”

    “这狂鹰都跟了蒙厥拨汗,还有什么马贼敢出来找死?”

    霍尔查瞪了说话的落云将士一眼,叱道:“放屁,漠北就一个狂鹰么?蒙厥的朝术,皖刺图图格连不也是有名有姓的马贼?还有那些大大小小不下数百的小股马贼,他奶奶个熊,什么时候漠北的马贼能绝了种,太阳非得打西边上来。”

    说话间人影越来越近,霍尔查虽是骂骂咧咧,但眼中也露出凝重神色,暗自猜测是什么人冒着这么大的风沙前来秀同城。

    人影到了近处,霍尔查诸人终于看清来人相貌,此行众人俱是兵甲在身,牵着马弯着腰逆风艰难而行。一行百余众头上都抱着严严实实的头巾,遮挡口鼻,一时分辨不出是哪部的将士,不过身上穿的铠甲虽然已经盖上了一层尘土,但整齐划一,看样子不是马贼,似乎是老乌方才所言借道北返的草海将士。

    “停步,通名!”老乌暴喝一声,城上城下诸将士手中寒芒四射的弓箭已蓄势待发,看似就要离弦飞出。只是这样的天气,怕是也没有多少准头。

    靠近城门的当先一人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脚步,随即独自一人向落云诸将走了过来。

    霍尔查微微宽了宽心,这个模样看起来该是草海将士,若是马贼,恐怕还没有这么大胆量光明正大的走过来。

    来人到了霍尔查身前十步外站定,没有靠的太近,免得落云诸将猜疑多心。

    来人说了一句什么,只是风声太大,诸人听的不甚真切。霍尔查愣了愣神,大声喊道:“大点声说话,听不见。”

    来人又说了几句话,透着风声,断断续续的传进了霍尔查几人耳中,词不成句,听着像是蒙厥言语,不过好似又不是。

    霍尔查很是不耐烦的吼道:“走过来点,娘的,声音再大点。”

    来人顿了一顿,缓步走了过来,到了诸将身前三步外停了下来,似是没有看到手已经握紧刀柄的落云将士,轻轻拉下罩在脸上的粗布,吐了一口气,用字正腔圆的大甘言语说道:“好大的风沙。”

    霍尔查几人都愣住了,如此突兀的从漫天黄沙中出现一队人马本就很叫人吃惊了,而且竟然还是大甘将士,并不是之前预料的草海北归将士,一时间让落云诸将没有转过心思,只是愕然望着眼前含笑的年轻男子。

    “你是谁?”霍尔查怔怔的问了一声,说的还是落云言语。

    年轻男子看似听得懂草海诸族的说话,平声回道:“我姓李名落,字玄楼,大甘卓州人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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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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