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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白鸟岛(月票加更)

    白鸟岛,因岛上多鸟而得名。

    这座岛的植物很是茂盛,东边还生成着一块红树林,每年秋夏都有海鸥、贼鸥、赤嘴鹭鸶、白鹤、海燕等在此栖息、繁衍。

    只是这座岛能够从成千座岛礁中脱颖而出,却不是这座岛有多漂亮,而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江浙第二大海盗头目徐海的老巢。

    徐海,年少时曾经是杭州虎跑寺的和尚,跟着太祖有着相同的出身。

    其叔叔徐惟学是汪直旗下一个大船团的团长,负责对日本的贸易,所以他很快就加入了他叔叔的船团,间接成为汪直的一名手下。

    只是徐海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没有从事海上贸易的本钱,则是另辟蹊径。凭着他在“日本活佛”的身份进行招摇撞骗,网罗了一帮日本手下,并在江浙一带洗劫了民船,开始积累他的财富。

    不过这个举动却惹恼了汪直,最终致使其叔叔徐惟学跟汪直分道扬镳。

    随着大明海禁政策的收紧,走私贸易受到了巨大冲击,汪直狼狈逃回日本,而其叔叔徐惟学于广东被官兵所击杀。

    虽然走私贸易受阻,但却迎来了海盗的黄金时期,越来越多的海商转型成为了海盗。

    徐海凭着他的才能与狠辣迅速坐大,逐渐组建了一支二、三万人的倭寇集团,成为仅次于汪直的第二大海盗团。

    嘉靖三十五年四月,徐海、叶麻与陈东率倭数万大举入犯,亦是其第三次大规模进入长三角地区,并且大败明军。

    胡宗宪意识到不能力敌后,便采用了施离间计,通过种种手段劝降了徐海。

    徐海将叶麻、陈东、洪东冈、黄侃等倭寇头目捕获,送至胡宗宪处。只是最终胡宗宪出尔反尔,逼得徐海投水而死。

    不过,徐海的残余部队没有被灭尽,组成了新的倭寇团。

    其堂弟徐亮早就凶名在外,跟着徐海都是狠茬子,曾经是徐海的一员大将。在徐海死后,他自然而然成为新的头目,正盘踞于这座白鸟岛上。

    船队经过大概二天两夜的航行,便悄然出现在白鸟岛,并将这座岛团团包围。在将岛周围的船只击沉或缴获后,便派遣五百先锋队登岛。

    跟着大竹岛不一样,白鸟岛并没有海滩,海边都是乱石嶙峋,往岛走上数里地才有平坦的地方,供他们在此安营扎寨。

    只是当天的夜里,岛上的喊杀声不断,那五百名军士被徐亮趁夜偷袭。

    俞大猷当即亲自领兵驰援,只是这路途过远,加之道路嶙峋。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营地早已经被毁,损失惨重。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开始进攻,徐亮便已经进行了反扑。

    经此一役,俞大猷亦不敢吊以轻心,在增派人手的同时,亦是让他们小心提防着徐亮的夜袭,知道这确实是一个不亚于徐海的狠茬。

    三天后,碧海蓝天,万里无云。

    一个身穿举人服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太监登上了这座岛屿,只是相对于兴奋的小太监,那个年轻的举人却是紧蹙着眉头。

    林晧然原以为会很快攻下这座岛,将那个凶徒徐海绳之于法,那他便能够随着舰队返回浙江港口,然后继续北上赴考。

    只是老天爷最近却喜欢跟他作对,就是不让他如愿。

    整整三天过去了,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派遣到岛上,但却仍然没能将那个山寨攻下,反而是越来越多的伤员被抬回船队中。

    他刚才听一个被扛回来的伤员说,岛上的山寨固若金汤,对方城内肯定有充足的粮食和水源,这场仗恐怕要持续数个月。

    听到这话后,林晧然再也坐不住了。不要说再拖数个月了,哪怕再拖半个月,那明年的会试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正是如此,他便跟随着前面的补给部队上岛。尽管知道他帮不到什么忙,但他还是决定尽些微薄之力,只希望这场战斗能快一点结束。

    这能不能为嘉靖皇帝追回宝物事小,但影响他参加科举事大。他可不想跟江月白那傻蛋一样,一步出错,则错过一个大机遇。

    虽然已经是初冬时节,但岛上亦有着野鸟的足迹,远远看到了一只白鹤在晒着太阳。

    经过大概一个时辰的步行,他终于来到了营地前。

    这个营地很大,驻扎了二千余名军士,只是没有攻城,而是在原地用餐。俞大猷正在军账里面,召集了一帮干将,却不知道在地图前商量着什么。

    林晧然跟着那补给官交待一声,让他回去的时候记得叫上他自己,便领着冯三一起向着营地外走去,他想观察一下这个山寨的地形。

    山寨堡垒依山而建,跟着大竹岛如出一辙,只有一个朝南的城门,而且地势更高,上面的人头绰绰,都是精壮的汉子。

    林晧然眯眼望着上面片刻,又打量着那个石头垒成的高大城墙,再看着城下的滚石和血迹,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连俞大将军都束手无策,这里简直是一道天险,别说这点兵力,哪怕再多来几千人,怕亦无法攻陷这里。

    咕咕……

    林晧然走进一处小树子,突然听到一阵鸟叫声,心里涌起一股兴奋,当即掏出了鸟铳。这次选择上岛,他其实亦是打鸟的想法。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都在研究着鸟铳,但却没有得到实战。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他如何能够放过呢?

    他示意冯三不要吭声,便慢慢地潜伏过去,蹲在了一处灌木丛后面,看到一只贼鸥站在枯井边,这贼鸥因“从来不自己垒窝筑巢,而是采取霸道手段,抢占他鸟的巢窝”而得名。

    面对着如此品德低下的鸟中败类,林晧然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从身上摸出了火折子,吹了吹,然后点燃火绳。

    滋滋……

    火绳慢慢地燃烧,并发生了细微的声响,瞄着那个贼鸥,徐徐地扣下板机。

    只是这时,出乎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月代头从那枯井中爬出,惊走了旁边的贼鸥,月代头正好蹲在那贼鸥的位置上,警惕地望着四周。

第182章 怪罪?

    秘密无处不在,特别是在一些战争中,守着一个秘密便是一场胜利。

    在这场对峙中,其实亦是藏着一个小秘密。在堡垒中有一条秘道,能够直接通过外面的小村林,为着徐亮一伙用奇兵创造了条件。

    就在俞大猷的军营在休整的时候,这条秘道却悄然被启用,一些亡命之徒走进了这条秘道中。

    每个将军都有着他的统帅风格,亦有着各种收笼人心的方式。有的人擅用大义,有人则跟士兵同寝同食,甚至有人用嘴吸士兵的毒疮。

    只是有这诸多的收笼手段中,身先人卒无疑是最受士兵所欢迎的。

    在元朝末年,这时期可谓是英雄辈出,朱元璋部下更是猛将如云。只是被公认为元末第一猛将,却是陈友谅麾下的张定边,每战都是身先士卒,勇猛直前。

    在鄱阳湖战役中,张定边于百万军中发现了朱元璋的指挥舰,不管不顾,仅带领三艘小船,全速杀向朱元璋。连斩朱元璋三员大将,还差点杀了朱元璋。

    徐亮从小就喜欢听书,最喜欢的将领便是张定边,亦是学习了他的作战风格。之所以能在徐海的手下中脱颖而出,能够接替徐海的位置,正是他打仗总会冲在最前头,深受部下的爱戴。

    只是成为头目后,烦恼亦会随之而来。

    城堡看似固若金汤,但其实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里面的粮食并不多。先前他已经是计划撤离这里,前往日本销赃的同时,亦在那里避避风头。

    虽然瞧不起那些软蛋官兵,但却不得不承认,如今大明的财力不断输向江浙,海防的力量日益增强,海盗的日子已经没先前那般滋润了。

    只是他才刚准备撤离这里,却是遇到铁文良前来滋事。这其实是计划的一部分,所以他选择退守不迎敌,故意帮着霍大春拖住铁文良。

    但万万没有想到,这铁文良前脚刚走,大明水师后脚便来了,将这座岛团团包围。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终于意识到阴谋败露了,这些大明水师是前来追回皇上东西的。别说围困他们三五个月,哪怕是三年五载都有可能。

    正是如此,他带着十几个人从秘道中潜出堡垒,打算趁夜烧掉他们的补给船,然后找机会突围,前往日本逍遥快活。

    地底下很是阴凉,从秘道来到了井底,听着外面的鸟叫声,徐亮便知道上面必定是安全的。而且他们怕如何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条秘道直接到达林子里。

    哎呀!

    前面一个结实的男子正要爬上去井去,结果当即摔得狗啃屎!

    废物!

    徐亮本是一个急性子,一脚踩在那人的身上,然后就选择第一个爬上井去。听着上面的鸟叫声,他翻身的同时,亦是伸手扑向这只鸟。

    最近在堡垒净是吃些干粮,嘴里淡出个鸟来,故而打算捉回去吃掉。

    话说,就在他翻身而出的时候,突然浑身的寒毛耸起,感到一股危机感。当他抬头望去之时,一个钢珠已经射入他的体内,血肉如同鲜花般绽放。

    “找死!”

    徐亮捂着鲜血潺潺而流的胸口,看到躲在灌木丛后面的书生,一贯的勇猛支撑着他前进,势必要将这个偷袭他的家伙撕碎了。

    林晧然亦是懵住了,他可以用帅气的脸蛋发誓,他的本意是打那只贼鸥,绝对没有计划打这个月代头。只是在看清这个月代头的面容后,他的心亦是一沉。

    虽然跟这个月代头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这人如今成为了他赴考的一块拌脚石,现在竟然还想要杀他。他没有选择转身而逃,而是放下手上的火铳,掏出了一把短匕首。

    人生有太多的始料不及,如今面对突然出现的凶徒,那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何况这货现在都已经是重伤垂危了。

    虎妞!

    林晧然默念着一个名字,仿佛多了一些勇气,然后就持着匕首迎了上去。

    只是他似乎是低估了徐海,匕首倒是刺入血肉中,但一个拳头便同时砸到了他的脸颊上,整张脸仿佛都要歪了一般,口腔里满是血腥味。

    但林晧然跟这时代的书生有所不同,他上辈子亦是吃个苦的,更参与过多起街头斗殴。尽管是疼痛难忍,但拔出匕首朝着徐亮的脖颈处刺去。

    跟着杀鸡一个原理,这脖颈处最为脆弱,上面有着气管、食管、大动脉。只是会有副作用,若是刺到血管,鲜血会瞬间喷射到他英俊的脸蛋上。

    夕阳如血,一个白色的军账中。

    俞大猷正跟着将士研究着地形,发现城墙有一个小缺口,可以集中力量从那里进行猛攻。只是让他有所顾虑的是,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很大。

    任何的战争都需要伤亡,这早已经成为了共识。只是伤亡换不来胜利,那一切都是白搭,这亦是主帅的无能,所以他需要慎之又慎。

    而且他越来越意识到,这个徐亮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绝对不比徐海差。特别这伙倭寇异常团结,以致他的劝降和离间起不着半点作用,时而还得承受他们的偷袭。

    砰!

    突然一个枪声从林中传来,打破了这个营地的宁静。然后又是一个惊慌的尖叫声,那个呼喊救命声很是尖锐,以致俞大猷都丢下地图冲了出去。

    当俞大猷领着众将士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支士兵先一步到达,并将那里团团围住。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那个小太监别真的死了,那可是皇宫的人啊!

    看着上官们到来,士兵便给他们让出了一个口子。

    咦?

    俞大猷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心里的担忧不由得加深,只是跟着将士们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都是为之一愣。死的不是小太监,却是一个倭寇。

    “谁带他们来营地的?”

    俞大猷望着不该出现的二人,脸色当即一寒道。

    “是卑职!”

    一个千户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小心地回答道。

    哼!

    俞大猷正要处罚,却看到一个将士将那具尸体翻转过来,却忘记要说什么话,嘴巴微微张开,眼睛当即瞪得老大。

第183章 血书生

    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千方百计想要歼灭的敌寇——徐亮。

    谁能想到,他一心思忖要付出多少兄弟的生命才能歼灭的敌首,现如今却躺在了眼前,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徐亮?”

    “徐亮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

    ……

    震惊的何止是俞大猷一人,这里的大部分将领都是见过徐亮的。此时看到躺在血泊上尸体的面容时,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揉着眼睛还以为看错了。

    “天啊!真是徐亮!”

    那个把尸体翻转过来的将领仔细辨认后,震惊地抬头望向大家惊叹道。尽管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荒谬,但事实却摆在眼前,徐海真的死了。

    让他们更震惊的是,从这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将徐海这个猛人杀死的,极可能就是躺在旁边喘着粗气的瘦弱书生。

    这书生体型偏弱,相貌清秀,皮肤白皙,身穿着淡蓝色的举人服,拥有一双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手。只是看到溅在他身上的血迹,所有人都不敢轻视他,更多的是敬畏。

    这书生身上染着的血,可不是一般的血,而是大名鼎鼎的凶人徐亮,试问谁能做到?

    “小人认罚!”

    那名负责运输物资的千户听着俞将军轻哼一声后,突然却不吭声了,咬了咬牙主动认罚,并决定以后再也不带这个书生和小太监到岛上来了。

    原以来带着这二个人到岛上也没有什么关系,谁想竟然惹恼了俞总兵,亦害得他给俞总兵落下了不好的印象。

    “谁要罚你了,你等着领赏吧!”

    俞大猷亦是回过神来,但口风突变,对着这个千户赞许地说道。如今的一切表明,这个今天被带上的岛的书生,肯定是杀死徐亮的功臣之一。

    啊?

    这个千户当即抬起来,满是惊讶之色,这不罚还要赏?

    呼!

    林晧然平躺在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感到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待到恢复了少许力气,轻吐了一口浊气,便让冯三扶他起来。

    虽然他以前杀过鸡,但当看着人的鲜血溅在身上,看着徐海气绝而亡,他还有一种的恶心感。不过这毕竟是一个残忍的海盗,他心里倒没有什么负罪感。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一个人主动伸手过来,便不客气地让他搭了把手,结果站起来才发现竟然是俞大猷。

    俞大猷却没有再摆架子,眼睛充满着善意,关切地朝他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林晧然摸了摸生疼的脸,摇了摇说道。

    “你杀的?”俞大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他心里的最大疑团。

    围在四周的军士刷刷地望向林晧然,亦是想知道这一个答案,虽然现在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但他们还是想知道确切答案。

    “是的!”林晧然点了点头,坦然地回答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然后又“哄”地炸响。如今得到证实,这些士兵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震惊,纷纷交头接耳。

    当然,难免有人怀疑的,毕竟这事情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林晧然迎着俞大猷探究的目光,将事情的经过说出,自然不会说是打鸟不小心将人射到的,而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是看见有人从井底爬出,发现正是那天晚上袭击大明水师的寇首,所以才将其射杀。只是没有想到,徐亮没有被当场射死,二人随后进行了生死博斗。

    三言二话间,便将事情讲述清楚了。

    “真男儿!”

    “有血性!”

    “怕是天下最有魄力的读书人了!”

    ……

    在他说话的时候,周围满是佩服的目光。

    在发现倭首徐海的时候,并没有退缩,反而敢于对他射击,还跟他进行了生死博斗,这种人如何不让他们佩服呢?

    一时间,林晧然的形象无限被拔高,成为了一个有血性的男儿,甚至让人对书生这个职业有了一种全身的认识。

    有个高大的将领在灌木丛中将那里捡起火铳,然后大步走了过来,并恭敬地将火铳递还林晧然,眼睛满是尊重之色。

    这名将领有一米九高,对于林晧然这种身形的书生,他有信心以一敌百。只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半点的傲气,在林晧然面前如同小弟。

    “等我破了这个堡垒,我会亲自为你表功!”俞大猷那双充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拍在林晧然细弱的肩膀上,爽快地笑道。

    徐亮这个倭首已死,现在又发现了这条秘道,让到俞大猷的信心大增,对这个固若金汤的堡垒亦是轻视了不少。

    “多谢将军厚爱,祝将军早日歼灭倭匪,还我大明海波平!”林晧然看着俞大猷如此有信心,心里亦是松了一口气。

    他对战功的兴趣并不大,虽然立下战功可能得到封赏,甚至还会有个一官半职。只是这种靠赏赐的官,在官场是很难继续升迁的,没准被封的还是武官。

    如今他的野心说不上有多大,但他却懂得权衡利弊。现在按时到京赴考,并取得进士的功名,却比什么都要重要。

    现在他只希望俞大猷能尽快解决这场战役,好让他踏上赴考之路。

    只是林晧然表现出的淡定,令人不由得对他又高看了一眼,心里更是佩服。

    “好一个海波平,我喜欢!”俞大猷爽朗大笑,又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再也不掩饰对林晧然的喜爱与欣赏。

    “瞧,就是那个书生杀了徐亮!”

    “哪个?”

    “你眼瞎啊?就那个身上沾着血的书生!”

    ……

    当林晧然从小树林走出来,却是受到了大熊猫般的待遇,那些士兵对他都是指指点点。由于他的衣服沾着鲜血,很多急性子的士兵以“血书生”相称。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令人始料不及。这件事情很快在大明水师中传开,很多人对林晧然便直接以“血书生”相称了。

    血书生,这不是一个蔑称,恰恰相反,这里是带着一股敬意。不仅是说他衣服沾着鲜血,亦是说这个书生有血性,更是带着一种勇猛的褒奖。

    继“竹君子”之后,这“血书生”成了林晧然的又一个代称。

第184章 哥哥没死

    历史早已经证明,不管多么稳固的城池,一旦军心散了,谁都守不住。

    当天晚上,便有一伙倭寇偷偷溜出堡垒,准备趁夜突围而去。只是他们落入了俞大猷的包围之中,这场战争很快结束,一共歼匪四百。

    这个举动无疑证明,堡垒里面已经出现了分裂,甚至还会产生内斗。

    俞大猷通过一些俘虏很快就弄清堡垒的一些清楚,知道里面竟然分成了三股势力,当即决定采用离间计。

    次日黄昏的时候,有人主动打开门投诚,俞大猷当即带领人马杀进了堡垒,展开了一场带着腥风血雨的歼灭战。

    这场战斗亦从岛上扩散到周围的海域,有倭寇试图利用先前藏着的船只逃亡,但很快就迎来了大明水师的迎头痛击,几乎将这些倭寇全歼。

    战争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胜利者,俞大猷这边亦是付出鲜血的代价,死伤数百人。

    不过这次的收获亦是不小,不仅追回了大部分的贡品,更是抄了这个海盗团的家底,大多数应该是徐海先前积攒下来的东西。

    里面的钱财据说很是惊人,除了金银珠宝,还有很多的丝绸、绢布、茶叶、盐等。不得不承认,海盗确实是一个高收入的行业。

    俞大猷的心情大悦,这次不仅圆满解决了贡品被抢的惊天大案,更是立下了霍霍战功,还缴获了如此多的钱财。

    为了稳定军心,俞大猷除了给众将士分发银两外,还举办了庆功宴。

    林晧然仅是杀死了倭首徐亮,但却记了首功,被邀请到了庆功会上。

    对于林晧然的功绩,众将领亦很是认同。若不是林晧然将徐亮杀了,以致堡垒内群龙无首,这场战斗绝对不会如此顺利,恐怕需要付出更多兄弟的鲜血。

    在得知林晧然是这届恩科乡试的广东解元后,更是有名的大才子,有着“竹君子”的美誉,众将军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相对于文人那种充满矫情的“竹君子”称号,他们觉得“血书生”更像男儿郎。

    林晧然成为了酒席围攻的重点,哪怕他的酒量很厉害,但亦架不住这帮酒鬼的车轮战,而面对这些都指挥、参将的敬酒又不好拒绝,最终被灌倒在庆功宴上。

    只是林晧然的好酒量,以及略显爽迈的作风,无疑更赢得这些高级将士的好感。

    林晧然如此豪迈,其实亦是开心,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达成,舰队要返航了。

    除了留下一支部队继续打扫战场外,俞大猷带着舰队护送着皇上的贡品和缴获的财物,直接返回江浙,算得上是一次凯旋而归。

    次日清晨,舰队便启航,向着大名鼎鼎的杭州进发。

    从广州港出发,而后遇到偷袭,流落至荒岛,随后辗转到大竹岛,然后跟着大明水师又来到了白岛岛,这无疑是一趟漫长的旅途。

    现在旅途终于要宣告结束了,这怎能不让林晧然感到高兴呢?而且军舰目的地还是杭州,那个被誉为人间天堂的杭州。

    杭州,我来了!

    只是林晧然这次的“失踪”,却是注定要揪起一些波澜。

    长林村,北风呼呼,竹林如波涛翻滚。

    一辆高大的马车整装待发,马夫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那张大饼脸显得郁卒而倔强,正准备用手上的鞭子驱赶前面的黑马。

    她的左边蹲着一只小金猴,右边则是手持长刀的沉默少女,马车里面坐着一个有着几分仙气的道士以及一个带着傻劲的高大男子。

    “我哥哥没有死,我要去找我哥哥!”

    当恶耗传来的时候,虎妞的心却是无比的坚定。哪怕这里离江浙有千里之遥,哪怕那里将是茫茫大海,但却仍然无法阻挡她。

    对于她而言,她哥哥亦是她的一切,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长林氏的族人相信了她的判断,并不放心她一个人上路,所以亦是派了些人手跟随。

    在她的身后,十余匹马准备妥当,这些长林村的青壮亦会跟随虎妞,踏上寻找林晧然的旅途。

    晒谷场边上聚满了村民,面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恶耗,他们亦是遭受到了打击。长林村眼看兴旺在即,但作为村子的主力骨,这时却可能命丧于倭寇的刀下。

    虎妞正要扬起手中的马鞭,准备出发的时候。村口却突然传来了动静,却看到突然涌进来一伙人,赵管家走在最前头,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

    看着赵管家突然出现,哪怕是好脾气的老族长,脸上亦是露出了几分恼色。

    赵管家看到马车上的虎妞后,眉毛轻轻一扬,指着脖子缠着白布的两匹马道:“这是我们家少爷给你哥送的,还请节哀啊!”

    “拿回去!”虎妞沉着脸,生气地大声道。

    “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片好意,给你家拉棺材用的,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赵管家却是拍了拍那两匹马的屁股,打算将马留在这里。

    “饭缸,将他丢到池塘里去!”虎妞指着赵管家,生气地说道。

    坐在马车上的高大男子正啃着一块大饼,听到虎妞的话后,便从马车钻了出来,将剩下的大饼塞进嘴里,径直向着赵管家走去。

    他是虎妞捡回来的,在遇到虎妞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吃饱过饭。当然,他的胃确实厉害,饭量是常人的好几倍。

    不过那厉害的道士跟他说,只要跟着虎妞,以后不仅天天能吃饱饭,还能过上令人羡慕的好日子,他的命格其实不错。

    “你可不要胡来,现在你哥死了,可不会有谁给你撑腰!”赵管家看着这个又高又壮的傻大个走过来,挥舞着一根棍子慌张地恫吓道。

    “我哥没死,还会考状元回来!”虎妞带着奶声强调道。

    砰!

    饭缸一把将他的棍子夺过来,放在膝盖处掰成了两截丢在地上,走过去一把将赵管家抱了起来,然后向着那边的池塘走去。

    “放手!放手!”

    赵管家惊慌地大叫,只是他根本无法挣脱,至于他带来的那些家丁看着虎视眈眈的长林村村民,亦是不敢动弹。

    “饶命啊!饶命啊!”

    赵管家求饶的声音传来,只是却没能获得同情,整个人被丢进了那个充满污泥的池塘中,显得狼狈至极。

    驾!

    虎妞挥动着马鞭,当即启程,向着石城县而去。

    只是在前往江浙之前,她打算顺便找云竹姐姐和木兰姐姐,看她们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去找哥哥。

第185章 人间天堂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又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林晧然来到杭州后,并没有急于北上赴考,而是瞻仰了保叔塔,又到了颇有美名的昭庆寺,当然还得到西子湖。

    尽管是初冬时节,但阳光独好,树影窈窕,宽阔的西湖泛着灿灿的波光,游船如梭,船上不断的有嘻笑声传来。

    从断桥到苏堤一带,游人最多,显得颇为热闹。年轻女子眉目间含情,潇洒的书生折扇轻摇,吟诗作赋,尽显风骚。

    林晧然如同一个过客,欣赏着这湖边的点点滴滴。只是他留了些许的遗憾,没有泛舟于西湖上,事因他闻到了酒香,来到了一家两层高的酒楼前。

    酒楼外观很是一般,但到了楼中,才知道这间酒楼生意为何如此火爆。坐在临湖的雅座上,可以欣赏窗外最美的湖光山色。

    曾经有一间贵族酒店,为了迎合那些贵客,没少在周围的环境上做文章。如今这里,菜肴价格不贵,但却有最美的景致,让他有一种赚到的感觉。

    叫了几样江浙的名菜,一向不喜欢独饮的他,亦是叫了一壶好酒。

    此时此刻,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终于明白苏杭为何有天堂之称了。特别是在海上经历了二个余月,此时能够站在陆地上,能够坐在这西湖边上饮酒,让他感到一种淡淡的幸福?

    只是他想“品美食、赏美景”,但却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林解元,你真是让我好找啊!”一个身穿着白色棉衣的青年胖子走了过来,额头还残留着些汗珠,只是略胖的脸显得兴奋。

    “你找我?”林晧然抬头望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心里泛起嘀咕。

    这人体型应该不算太胖,但穿得厚实,所以给人一种大胖子之感。而他亦算是认识此人,昨天他们的舰队受到了浙直总督吴宗宪的亲自迎接,当时这个胖子就站在吴宗宪身后。

    胖子在他对面坐下,郑重地说道:“胡总督让我跟你说!明日午时,武林门外码头,你可以跟着官船北上,他都已经给你安排妥当了!”

    “还请替我多谢胡总督!”林晧然心里大喜,当即拱手道。其实他亦是知道,要感谢的人还有俞大猷,必然是这位总兵临走前的嘱托。

    “你都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这点待遇不算什么!”胖子接过小二刚送过来的酒,脸色突然一沉,当即数落道:“琼华露?这位是初来咱浙江的贵客,你用这酒招待,你是在丢我们浙江人的脸!”

    “是这位客官自己选的!”小二虽然不明白这酒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望着林晧然委屈地道。

    “来一壶绍兴花雕!”胖子将酒递回给小二吩咐道。

    “我这就给你们换!”小二望了林晧然一眼,看着他没有异议便利落地接过酒道。

    “这有什么讲究!”林晧然对这时代的酒并不熟,先前只觉得这名字好听,便选了这个酒。

    胖子一点都不见外,抓起桌面上的茴香豆边吃着边得意地道:“扬州的琼华露辛辣不足,甜柔有余,根本就不像是酒,只有咱绍兴花雕才最有味道!”

    “你是绍兴人士?”林晧然心里泛起几分无奈,这货大概是有很深的家乡情结,以为什么东西都是家乡的最好。

    看着绍兴花雕送来,胖子接过酒并自我介绍道:“呃……我是绍兴徐渭,字文长!”

    “你就是徐谓!”林晧然当即惊道。却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便是后世大名鼎鼎大才子徐渭。

    “呵呵……远无法跟你这竹君子、血书生相比!”徐渭眼睛微亮,但却又是苦涩地摇头,然后继续帮着他倒酒。

    “我这是虚名矣!”林晧然亦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自谦地拱手道。

    “确实虚名!”徐渭似乎有所感,将酒坛放一边,怕他产生误会,接着又补充道:“跟着科举一途相比,这些确实是虚名!”

    徐渭年少成名,有神童之称,二十岁中得秀才,只是却在乡试中五次落榜。

    反观眼前的林晧然,才名满天下的同时,第一次乡试便拆桂,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如果有得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些才名,只愿榜上有名矣。

    林晧然端起酒杯,想对眼前这位后世的名人说些恭维的话,但却发现很是不适合。而他如今的身份确实不适合说那些话了,没准反而成为讽刺。

    如果说唐伯虎的科举之路令人惋惜,那眼前这位跟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的牛人,在科举之路却更令人同情。

    唐伯虎起码是中了解元,曾经一度风光过,感受过中举后的喜悦。而徐渭呢?有能力、有才学,但却始终没能拿到“举人文凭”。

    其实按着他的官场人脉,特别是得到吴宗宪的赏识,哪怕有个举人的功名,他在官场亦能混得不错,但可惜造化弄人。

    只是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亦没有能力改变人家的命运。他现在能做的,仅仅是上京赴考,争取获得金榜题名,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保护他所想要保护的人。

    二人赏着西湖美景,吃着江浙美食,品着绍兴美酒,又听着徐渭敲着碟盘喝着字正腔圆的曲子,这里确实是天堂。

    次日午时,武林门外,码头整整停泊着九艘官船。

    徐渭到客栈接了他,带着他直接坐马车到了码头。他看着锦衣卫和太监的身影,稍微一琢磨,便知道这趟极可能是护送皇上的贡品的舰队。

    一想到海上的遭遇,他的心里当即发毛,担心会不会再被抢一次。不过转念一想,这次走的是京杭大运河,怕没有哪个贼子再敢干这种事了,这才迈步上船。

    “文长兄,多谢相送,但还请就此留步,他日相见再同饮花雕酒!”林晧然看着徐渭跟着上船来,郑重地朝他拱手道。

    “我亦是要参加赴考,你莫非不知道?”徐渭愣了良久,才悠悠地说道。

    林晧然闻言,当即尴尬地摸着鼻子,他知道个鸟啊!

    突然发现,这历史学得太好,这鼻子迟早得抹掉。只是他突然止住脚步,想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如果这货北上赴考了,那海盗头子汪直谁来游说劝降?

第186章 赴京

    苏杭大运河,南起杭州,北至通州,全长一千多米,世界上最长的运河。

    这条工程浩大的运河,源于运送军队的军事需要,后来隋王朝为了加强统治才正式修建这条运河,如今成为大明漕运最重要渠道。

    每年从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河南和山东六省征得漕粮,高峰时达到六百七十四万石,如今约有二百万石。

    漕粮通过这条大运河北上,通过漕运军运送至京城,满足京城宫廷、宗人府、文武百官和军队的需求,亦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之一。

    船队在进入运河水道后,向北航行。

    仅一天一夜便到了“姑苏城外寒山寺”的苏州城,过数日又进入了南直隶地界,并经过了“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城。

    只是船队一直都没有停留,选择继续北上。贡船的威势摆在这里,一路可谓是畅行无阻,而且吃用住宿都极好。

    经徐渭的提醒,在船过淮安的时候,林晧然才知道这里便是漕运总兵府和漕运总督府的驻地,亦是数万漕运兵的总司令所有地。

    文尊武卑,这是时代的写照。漕运总督的地位远在漕运总兵之上,故而这数万漕兵的实际领导人是漕运总督,权柄相当之大。

    每年经手着二百万石粮食,折换成白银大概一百四十万两,这漕运总督衙门的油水可想而知,故而很多官吏都想挤进这一个衙门。

    徐渭是一个百事通,特别还做过吴宗宪的幕僚,故而对朝廷的政务极为熟悉。而他偏偏还是一个愤青,让林晧然的耳朵长茧的同时,亦知道了漕运的很多弊病。

    譬如漕运之弊,譬如漕兵之苦,又譬如官府之贪。

    官府之贪,这是肯定的,按着大明朝如今的官场风气,还真没有几个衙门贪的。只是得益于徐渭的控诉,林晧然才知道漕兵确实过得很苦逼。

    他们没有屯田,故而靠的是军饷过日子,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谋生手段。

    只是在开拔之初,他们需要漕院的证明,又得到州县领取粮书,这些都需要银两打点。

    除此之外,在这条大运河上有不少“收费站”——河闸。

    这条大运河设下了很多的河闸,设不入流的闸官一名,闸夫三十名。船只要通过河闸,则需要给钱,美曰“给水钱”。

    林晧然初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叫“给水钱”,当他所乘坐的官船经过一个河闸时,才发现用词很是妥当。

    官船行至闸门前,上面的用铁绞盘牵引石闸开启。待到官船进入闸道后,身后的闸门关闭,前面的闸门开启,船跟着这些水而离开。

    当然,这些不入流的闸官给他十个胆,亦是不敢跟官船讨要“给水钱”。

    或许是林晧然跟这个时代有些不一样的思维,徐渭更多的是看到了漕兵的疾苦,但他却是看到了“耗”字上面。

    为了运输这二百万石漕粮,国家投入不可谓不少。

    建设和维护这条京杭大运河,每年需要投入大量的劳役和钱财,甚至动辄要花费百万两之巨。不仅要供养着好几万的漕兵,还得投入大量的漕船。

    漕船其实是加强板的小舟,连遮挡大阳的船顶都没有。由于河道航行条件较为恶劣,所以寿命要远逊于海船,甚至二三年就得报销。

    有数据显示,运送这二百万石漕粮,单是运输的成本就高达了八成。

    像当地官府为了敛财,打着修运河的名义征用劳役的同时,进行了一场愉快的贪墨;船厂为了贪墨,漕船亦进行了偷工减料;漕兵为了自身的利益,将漕船的重要部件拆去变卖换钱。

    正是如此,林晧然觉得的漕兵疾苦在其次,这里滋养了太多的蛀虫。

    这条河其实早已经变质,倒不如直接放弃,造大船直接走海运要划算得多。不仅不需要天天造船,不需要年年拨款修运河,亦少了当地官府的层层剥削。

    当然,他这种意见是不可能给当权者采纳的,亦是不能发表的。

    如今这漕运每年少说也衍生出二三十万两的利润,怕早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得利群体,他们必然运用力量阻碍海运。

    历史早已经证明,想要动得利群体的奶酪,那简直等同于谋才害命,必然遭到他们的反扑,除非是你是最高的当权者。

    我能当权吗?

    林晧然望着渐渐远去的河闸,突然自嘲起来。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上京赴考的小小举子,却突然如此好高骛远,不由得摇头苦笑。

    虽然这个王朝处处是脓疮,聪明且英俊的他有着很多有效的建议。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有些建议却是不能说的,如今最重要还是要金榜题名。

    “在想着什么事呢?”徐渭提着两坛酒来到了林晧然旁边,并将一坛递给了他。虽然二人年纪上有差距,但经这段时间的接触,对这个解元郎亦不敢轻视了,隐隐有相交之意。

    “金榜题名!”林晧然接过酒坛,拨开酒塞老实地说道。

    “然后呢?”徐渭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

    “什么然后?”林晧然喝了一口酒,困惑地望着他道。

    “像我!我要杀光这些贪官污吏!”徐渭的下巴微抬,比出了一个手刀。

    “从古至今一直在杀,杀得完吗?”林晧然用袖子抹掉溢在嘴角的酒,含笑地问道。

    “杀不完亦还是要杀,这事总归是正确的!”徐渭收起手刀,执拗地说道。

    “倒是正确之举,加油!”林晧然不想打击他,便是鼓励道。

    “你呢?”徐渭喝了一口酒,好奇地望着他问道。

    林晧然抬头望着西方,那轮夕阳却仿佛要升起一般,眼睛闪过一抹忧虑,但扭头望向徐渭却道:“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要个金榜题名!”

    “好吧!”徐渭又饮了一口酒,知道这确实比什么狗屁理想要务实得多。

    船队在进入山东地界后,河闸便是多了起来,航行速度亦是慢了下来。当到达德州城的时候,船队便停了下来。

    嘉靖三十六年已然过去,时间悄然来到了嘉靖三十七年。

    这个春节,他没能跟虎妞一起过,陪在他身边的却是冯三和徐渭,三人喝酒喝了一个通宵。

    在简单地过了一个春节后,船队很快走完了最后一段路——惠通河。

    在元宵节的礼炮之后,他终于来到了通州。

第187章 广东会馆

    从船梯下来后,他跟徐渭脱离了队伍,在码头坐上马车直接前往北京城。

    在经过几十里的小颠簸后,他终于站在了天下第一城面前。仰头望着这座雄伟的名城,在惊叹之余,亦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高大的城墙,耸立的城楼,气派的箭楼、角楼,身穿甲胄的士兵,以及那有数十米宽的护城河,这里绝对是安如太山。

    难怪大明天子敢打着“天子守国门”的旗号,有着这座雄伟的大城守卫着,纵使是身处在大漠之中,怕那些贼人亦是无法奈何。

    马车从永定门而入,街道两边很是宽广,商铺林立,仿佛是来到了天堂般。这条中轴线指向遥远的那一头,那里便是紫禁城。

    值的一提的是,如今的嘉靖皇帝并没有住在紫禁城里,而是搬到了旁边的西苑,即后世的中南海,那里才是如今大明的权力中心。

    在七拐八拐后,马车停在广东会馆门前。林晧然挥手作别了胖子徐渭,同时希望这位疾恶如仇的大才子能够在会试高中。

    京城居,不太易!

    本来京城客栈的价格就不便宜,如今又处于会试期间,城中客栈的价格都是往上猛窜。故而会馆便运用而生,成为很多举子的首选之所。

    会馆一般是由同籍贯的京官捐款或募资建造的,各省和一些大府都设有会馆,跟着后世的驻京办事处有异曲同工之妙,据说高峰时会馆达到二百间。

    会馆平时会如同客栈般经营,服务对象以进京的同乡为主,实现自给自足经营。但若是到了大比之年,则会清空会馆的闲杂人等,专门提供给这些举子及其随员居住,基本上是食宿全免。

    广东会馆坐落的地段还算不错,门前显得很是安静,而走出巷子便是繁华的街道,只是不知道离北京贡院有多远。

    此时已经是黄昏,夕阳的余辉打在身上,但空气仍然透着一股寒意。

    不过跟着广东那种冷得身体颤抖不同,这里的空气似乎没有什么水分,故而只是冷得身体发疼而已,反而更容易忍受。

    林晧然来到了广东会馆前,正准备敲门,门却已经打开了。

    “我是这间会馆的掌柜,不知公子所为何事?”一个身穿厚实棉衣的中年男子打开门,冲着他拱手问道。

    “在下姓林,是赴考的举子,今天刚到京城,不知里面可还有住处?”林晧然忍着发疼的手指,微笑地拱手询问道。

    “你是上京参加会试的举人?怎么现在才到?”掌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是去年恩科的举人,发榜不久便启程来京参加会试,不过路程遥远,刚刚才赶到,其他人已经到京了吧?”林晧然选择来这里,自然亦是想找陈青书那些熟人。

    遭遇倭寇袭击的那天晚上,那艘大船虽然最终被烧毁,但那些举人绝大多数人是活了下来,被来援的水师救到了另一艘船上。

    “啊?”掌柜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欣喜若狂地道:“原来你真是举人老爷,快里面请!我们都以为路途遥远,时间又过于仓促,江浙倭寇又猖獗,以为汝等要参加明年正科乡试了呢!你是第一个到的,屋里暖和,快快请进!”

    “啊?我是第一个!”这次轮到林晧然感到惊讶了,他在海上恐怕得多飘泊半个月,结果反而是他第一个先到的。

    “对!不过你到了,怕后来陆续会有人来了,那咱广东怕能多二三个进士了呢!”掌柜热情地将他半推着进门,显得很高兴地说道。

    林晧然随着掌柜进了会馆后院,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间。房间显得很简陋,只有桌椅和床铺,桌子亦放着一盏油灯。

    “林老爷,这里的房间都是这样,还请不要嫌弃!”掌柜晒笑地道。

    “这比我家还好,怎么会嫌弃呢!”林晧然微笑地说着,掏出一锭银两塞给他道:“还请掌柜给我准备些热水,我想洗个澡,另外帮我买几个包子!”

    掌柜先是假意推托,然后欣喜地收下,没多会便让小二送来了热水。

    泡着热水澡,这一路的奔波似乎都泡进了水里。

    从广州城到京城,数千里之遥,但如今给他走了过来。不过除了在海岛吃了些苦头,其他地方似乎还算惬意,特别京杭大运河这段走得很舒服。

    在泡过澡后,他感觉到浑身舒畅无比,掌柜亦派人送来了热包子。

    这些日子以来,不论是在海船,还是在官船,他一直都温书备考。在海船更多是温习八股文,而在官船则跟徐渭探讨了策论。

    徐渭有些观点虽然显得偏激,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当今时政知道得很是清楚,而且还能提出很多有效的建议。

    不过林晧然亦发现了他的弱项,这人似乎是过于沉迷于时政和痛斥弊政,又有些恃才傲物,反倒将八股文落下了,故而在这次恩科才惊险被取中。

    只是林晧然却不敢如此,在没有走完科举这条路前,八股文断然不能丢掉。

    吃过包子后,他在桌面上铺好纸张,取墨研磨,然后翻出了《孟子》,随便选了其中一句话,便开始做八股文。

    如同他跟徐渭所说的一般,他目前只专心于一件事,那便是“金榜题名”。

    为了这一个目标,他抛开了所有的杂念,亦放弃出去游逛京师的诱惑,专心于房间中挑灯备考。

    在书写文章的时候,他尤其注意着书法的磨炼。因为在殿试的时候,不会再进行誉录,而是直接呈上原卷,所以书法亦是一个重要的评分标准。

    “亦怡然得、默然解也!”

    当他慢悠悠地将最后一句写在纸上,一篇如花似锦的文章生成。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抬头望向院子时,不由得愣住了,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铺上了一层白雪。

    就在他到来的这个夜里,一场冬雪悄然而至,将整个京城染得雪白。

第188章 一个白眼

    清晨,林晧然推开窗户,瞬间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带着一丝梅花的香气。望着积着雪的院子及正在盛开的梅花,当真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简单洗漱后,他便走出了房门,想好好地欣赏一下这大雪下的北京城,同时办一些小事。

    待走出院子,恰好看到几个放浪形骸的举人结伴而归,浑身散着酒气,只是不知他们口中的“白雪”是人还是物。

    林晧然礼让地站在一边,原本想跟这些路过的前辈打个招呼。

    只是这些人的眼睛似乎长在额头上,或者真没瞧到他一般,亦或是误以为他仅是谁家的书童,几个人摇晃着走进了旁边的小院。

    这个会馆倒不算小,有着好几个院子,似乎都已经住着人。

    沙沙……

    会馆门前是一条青砖道,但已经被昨晚的夜雪铺盖,一些穿着厚实棉衣的仆人正拿着大扫帚在扫着积雪,已经清理出一条干净的人行道。

    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而言,雪远没有诗那般美好。这积雪被带着污泥的鞋子践踏过后,很快会形成脏乎乎的雪泥,而且走在上面还很容易滑倒。

    正是如此,门前的积雪不理清的话,会影响正常的行走。

    林晧然走出了巷子,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往前走着。这条街道的酒楼、茶肆颇多,还有很多弥漫着各种香味的的食摊。

    对于北京的美食,他最期待的自然是北京烤鸭。只是如今他对北京城还是一摸黑,故而只能先将这份**收起,何况会试已经在即。

    会试的时间已经定在二月初六,距离考期其实已经很近了。

    由于天气透着一股寒意,他没有选择在食摊的桌子享用早点,而是揪开一张厚重的棉帘,钻进了一间酒楼里面。

    到二楼临街大厅,要了一碗热粥、油饼和酱菜,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此次上京前,林晧然的恩师尹台给了他一封推荐信,让他带着信件去拜会礼部尚书吴山,那位朝廷的二品大员。

    林晧然不知二人的关系深浅,但他们二人是江西老乡,想必关系不会太差。正是如此,他亦打算今天前去敲敲门,在这位朝廷大员面前刷一下脸,争取混个脸熟。

    古往今来,通过拜门而青云直上的例子,不胜枚举。

    正是如此,这拜门早已经成为一种习俗,很多有门路的举人都会如此。

    正常而言,林晧然这时应该选择去工部戴待郎那里拜门子,在这位有着同乡情谊的朝廷三品面前露露脸,好在将来得到这位大人物的照拂。

    只是他却不打算这样做了,至于其中缘由,非要解释就是他想任性一下。

    粥很暖身子,饼很香,酱菜很脆口,有时候简单却是最好的。

    旁边的桌子来了几个举人书生,豪迈地点了一些酒菜,却听到为首的中年书生慷慨激昂地大声道:“大快人心!我刚刚得到消息,阮鹗已经被押赴来京,此次怕要斩于东市矣!”

    “阮鹗?江浙巡抚阮鹗?”一个白净的书生惊讶地问道。

    “正是!”中年书生拍了一下桌子,满意地点头道。

    “北辰兄,不知他所犯何事?”一个满脸是胡子的书生好奇地问道。

    “懦怯畏敌,图谋不轨!”中年书生言简意赅地望着他们,然后又是补充道:“我还听说,此人到福建任巡抚后,敛财千万,害得福建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戴兄,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此人当真该杀,大快人心也!”同桌的三名书生纷纷表态,亦是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

    酒楼无疑是这时代的一条重要消息渠道,而坐在这大厅中不仅是他们这一桌而已,旁边的桌子亦是坐着客人,听到这个消息亦是议论纷纷。

    这无疑又是一条带着轰动性的消息,一位从二品的地方大员轰然倒台。

    只是这些话落在林晧然耳中,却是微微一愣,同时不由得翻起了一个白眼。

    阮鹗可能算是一个贪官,包括他所依附的胡宗宪亦是如此,不为他们自己的贪欲,亦要上供给严家父子。只是说他“懦怯畏敌,图谋不轨”,这个罪名却是有失公允。

    这严党是祸国殃民不假,但亦不全都是无能之辈和贪婪之徒。如今沿海抗倭所取得的成绩,胡宗宪就厥功至伟,亦有阮鹗的一份功劳。

    在吴宗宪主张招抚时,但阮鹗却坚持主张歼灭寇贼,而且屡立奇功,故而朝廷将其晋升一级,迁浙江巡抚兼理福建。

    只是这么一个人,如今却被扣上了“懦怯畏敌,图谋不轨”的罪名。

    至于后面的罪名,却更加可笑。阮鹗是去年初才兼任福建巡抚,为官不足一年,哪可能在这么段的时间就“敛财千万”之说,更不可能“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据他所知道的真相却是,阮鹗却是初至福建,却忙于整顿军纪,这才没有及时出战。

    跟着江浙得到全国资源支持不同,福建和广东的海防都较为羸弱。特别徐海被歼灭后,很多江浙的海盗窜逃到闽粤一带,当地的倭寇势力反而增强了。

    打个比方,现在谁到电白城执掌神电卫,敢马上带着这些“残兵”去歼灭东京湾的海盗团伙,那绝对是一个神经病。

    只是阮鹗这个算是比较正确的整军举动,却给那些“一心踩大人物”上位的御史看到了机会,直接就扣上了一顶罪名。

    当然,阮鹗本身亦是失了些锐气,转而采用了一些稳妥的抗倭之策,所以才给那些御史抓住了可乘之机。

    正是如此,这个阮鹗说他贪墨却可能会找到一些有力的证据,但说他“懦怯畏敌,图谋不轨”却真算是冤枉了。

    “小兄弟,你这是何意?”中年书生正是洋洋得意之时,却睥到了林晧然翻白眼的举动,当即阴沉地朝着他质问道。

    此话刚落,大堂的不少人亦是纷纷望向了林晧然,打量着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书生。

第189章 挫败

    树欲静,风不止。

    林晧然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但却没有想到,他哪怕坐在角落里,仍然如同夜空的皓月般耀眼夺目。

    本不想理会这条疯狗,但看着他如此嚣张,终于还是忍不住反击道:“却不知是谁打开杭州武林门令百姓入城,又是谁亲率诸生壮士出城迎敌,令贼溃而逃?徐海率寇三万余人围攻乍浦,又是谁率兵解围?”

    且说当年倭寇势大,徐海占浙江沿海五岛为王。

    一伙倭寇突然登陆,杭州城戒严,城门紧闭,众百姓奔城下要求进城避难。城内官员怕倭寇乘机侵袭,不敢开城门接纳,百姓在城外嚎啕大哭。

    阮鹗见状怒道:“为官本在为民,奈何坐视而不救?”便手持利剑督开武林门,让百姓进城,然后率诸生壮士出城迎敌,并将贼击溃而逃。

    此言一出,四下都是纷纷点头。

    这是阮鹗的一个个功绩,谁都抹不掉。如今却要以“懦怯畏敌,图谋不轨”而将他治罪,确实是难以令人信服。

    一边是英勇的事迹,一边却又是懦怯畏敌,确实存在着极大的矛盾。特别这大堂中有福建人,深知他们军队的**,可以用“闻敌丧胆,临阵即溃”来形容。

    怕不是“不敢战”,而是不能战,这些士兵如同纸糊,所有的力气都用于逃跑上。你不先整顿军纪再出战,那才是祸害福建的百姓。

    “汝何为这奸臣说话,莫非是阮鹗的亲故乎?”中年书生看着旁人竟然是纷纷点头,当即就将怒火浇到了林晧然身上。

    他好不容易才带着一波节奏,同时成功地塑造了“疾恶如仇”的书生形象,如今却给这个年轻书生砸了场子,如今不让他感到愤怒。

    如今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撕了这书生的嘴,不仅多管闲事,竟然还知道这么多。

    林晧然亦是坦然,朝着他拱手道:“我跟他非亲非故!我是广东的举子,这是我第一次离家,此次来京赴考!”

    “呵呵!我是广东的举人戴北辰,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怕你这举人身份是假的吧?”中戴北辰冷笑两声,嘲讽地打量着他道。

    此时此刻,他心情突然愉快起来了,眼前这人竟然假冒他们广东的举人。

    咦?

    林晧然听到这话,脸上当即有些愕然地望向戴北辰,没想到这条疯狗跟他竟然是同乡,倒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只是有些原则还是要坚持,他拱手说道:“我是去年恩科乡试中的举,昨日才刚刚到京,咱们没见过亦很是正常!”

    “戴兄,那这可是你的小师弟了,这么小就能中举,真是羡煞旁人啊!”那个满是胡子的书生却是呵呵地说道。

    戴北辰却重重地冷哼一声,指着林晧然朝着众人大声道:“我广东乡试人才济济,何曾会轮到你这种黄口小儿中举,这人是一个骗子矣!”

    “戴兄,你有何凭据?”旁人听到这话,当即好奇地问道。

    戴北辰斜睨了林晧然一眼,当即大声地解释道:“我广东恩科四十三人一同上京赴考,得益巡抚大人的照拂,让他们随船北上江浙。今四十三人都没到达,何以此子先到乎?”

    大家闻言,亦是疑惑地望向了林晧然,因为事情确实是古怪了。

    且不说这人为何会选择独自上京,而最先到达的应该是那四十三名举子,断然不是这个瘦弱的书生。故而,这人确实可能是冒牌货。

    林晧然却没有想到,这条疯狗的消息如何灵通。只是他不想大费周张地解释,怕解释了亦不会有人相信,拱手说道:“我不知为何他们还没到,但我确实是广东举人无疑,且我的身份似乎亦不重要,我只是想为阮鹗大人鸣个不平矣!”

    他亦是暗暗地吐了一口气,还真不可小看这时代的人,不动声色就将你带到了水渠里。

    “你就是一个骗子,自身都是屎,还有什么资格帮那个贪官说话?”戴北辰却是先话夺人,指着他怒不可遏地说道。

    “戴兄,切不可动气,为着这种骗子气坏身子不值!”

    “陈兄说得对,休要跟这个奸臣的亲故争辩,汝等喝酒”

    “诸位兄台,难得我们有缘聚于此,咱们干杯!为着隐恶扬善干杯!”

    ……

    这时恰好热腾腾的酒菜送到,同桌的几个书生故意忽视林晧然,当即就要倒酒行乐,而且语言间继续挤兑着林晧然。

    四周的人似乎亦是同意了他们的说辞,看林晧然的眼睛充满着异样,林晧然仿佛真成了“骗子”、“贪官的亲故”,而同时痛斥着阮鹗的“可耻行径”。

    哎!

    林晧然看着这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大早的好心情当即没有了。同时涌起一种挫败感,他一直以来都是无往不利,结果今天却是吃了个暗亏。

    算了,这些人要的只是他们所想要的真相,喜欢生活在他们的梦里!

    一念至此,林晧然当即看穿了这一切。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为何会试会有南北卷之分,还帮愚人要的是“他们所想要的真相”。

    洪武三十年丁丑科,所录五十一名全系南方人。北方举人因此联名上疏,跑到礼部鸣冤告状,告考官刘三吾﹑白信蹈偏私南方人。

    在南京街头上,更有数十名考生沿路喊冤,甚至拦住官员轿子上访告状。街头巷尾各式传言纷飞,有说主考收了钱的,有说主考搞“地域歧视”。

    十多名御史上书,要求朱元璋彻查,朱元璋下诏进行调查。但调查结果却是:“经复阅后上呈的试卷,文理不菲,所录取51人皆是凭才学录取,无任何问题。”

    落榜的北方学子们无法接受调查结果,朝中许多北方籍的官员们更纷纷抨击,要求再次选派得力官员,对考卷进行重新复核,并严查所有涉案官员。

    朱元璋大怒,五月突然下诏,认定刘三吾为“反贼”,结果“涉案诸官员”皆到严惩,张信落了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考官刘三吾真偏私南方人吗?这事历史早就有了公断。

    帅,对哪里都会遭人忌妒,习惯就好!

    林晧然摸了摸脸蛋进行自我安慰,同时发现皮肤光滑细嫩,无愧于天下第一美男,怕是掌柜都得给他五折。只是在结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第190章 (月票加更)

    槐树胡同。

    林晧然收拾好破碎的心情,这才刚走进胡同口,不由得微微一愣。却看到前面的府门前围了一大帮子人,都是一副儒雅书生的装扮。

    想必这时代的书生没有想象中迂腐,都懂得“官场有人好为官”的道理,只是不知拜的是谁家的门头,谁家能如此风光?

    “汝等南直隶人何以至此!”

    “吾跟徐阁老乃为同乡,有何不可!”

    “徐阁老已入我江西籍,乃江西人矣!”

    ……

    泾渭分明的两批人在门口起了争执,似乎还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一个老管家走了出来,冲着他们温和地拱手道:“我家老爷既是江西籍,亦是南直隶人,诸位举人老爷莫要伤了和气,请随我来!”

    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一大帮子人,这时却是戛然而止,纷纷给老管家见礼,个个都毅然换成了翩翩君子形象。

    他们是举人不假,但都没有认为,能够在徐阁老面前摆谱的资格。

    笃!

    却是三匹快马突然冲进了胡同,好在林晧然提前避让了一下,没准会给这些人给撞到了。

    骑马的是三个太监,为首的太监的品阶似乎不低,翻身下马便将马绳丢给迎上来的老管家,问了一句话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徐府里面走了进去。

    众举人原本是要跟着老管家进去面见徐阁老,只是看着太监突然出现,都愣在那里了。见他如此急匆匆的模样,朝廷似乎是发生了大事。

    林晧然自然不是来拜访徐阶的,只是看到门口发生的这一切,他却突然不想走,决定站在远处嗑瓜子看着热闹。

    仅是片刻功夫,却见一位身穿一品官袍的精瘦老者走了出来,脸上显得很和蔼,一双充满温和的眼睛徐徐打量着众人,毅然是一个慈祥的长辈的形象。

    徐阶如今是文渊阁大学士,官衔只是正五品,只是他加封“太子太师”头衔,故而是大明朝正一品官员,穿的是绣着仙鹤的大红官袍。

    门口的举人在敬畏的同时,心里亦是涌起一份渴望,仿佛是在说,若这个官袍能穿在自己身上,那这辈子就是值了。

    天下的读书人追求的不仅仅是金榜题名,更渴望着权倾朝野。

    “老夫在这给诸位同乡赔不是了,皇上紧急召见,老夫要进宫面圣,还请大家见谅!”徐阶朝着众举人拱手,脸上露着一丝真诚的谦意。

    “无妨!无妨!”

    “阁老,请慢走!”

    “阁老深得隆恩,我江西之幸矣!”

    ……

    众举子让出了一个过道,朝着他纷纷见礼。哪怕他们心里很不情愿是这个结果,只是如今皇上紧急召见,他们如何能阻止?

    而如今徐阶能有这种姿态,他们哪怕算是白跑了一趟,心里亦没有半点抱怨,反而隐隐还有一些满足和愉悦感。

    轿夫已经将一顶破轿抬至门前,徐阶对着门前的举人说了些勉励的话,便走向了轿子。

    在临钻进轿子前,徐阶还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晧然,似乎是误以为他亦是来府上拜门的,朝着他温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钻里轿子里,轿子悠悠然地朝着西安大街而去。

    “徐阁老躬行节俭,为官清廉,乃吾辈楷模也!”

    一个年轻的举人看着那远去的小轿子,一副崇拜无比地感叹道。其他人闻言,亦是纷纷附和,各种称赞之词接踵而来。

    站在不远处的林晧然听到这话,却是嗤之以鼻了。

    虽然徐阶刚才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对于这个人,心里始终谈不上有太多的好感。

    徐阶乘坐的矮子是寒酸了一些,但若这就判断他清廉,那真的就大错特错了,其家底怕仅有严嵩才能跟他比肩。

    家中钱财不计,徐家坐拥二十多万亩良田,佃户不在万人,而且还开着规模极大的织场,是松江府的第一大富豪。

    如今乘坐这种破矫,住的府邸亦不显眼,怕只是做给京城人看罢了。

    这条胡同似乎很是不凡,这外头住着大明次辅徐阶,里面却是礼部尚书吴山的府邸,而其他几个府邸似乎亦是官宦之家。

    吴山的府邸在最里面,显得很是气派,门前一左一右摆着两头张牙舞爪的石狮。虽然春节、元宵早已经过去,但门前还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只是跟徐府有着天壤之别,徐府那里是门庭若市,而这里却是门可罗雀。这门前没有半个举人的身影,哪怕那边刚刚散去的举人,亦没有一个前来这里。

    吴山是江西高安县人,跟严嵩是真正的同乡,嘉靖十四年进士,翰林院出身,官声颇佳,先前拒绝过跟来家联姻。

    不过在李默一党被清洗后,朝廷的权力进行了重新洗牌,严党成为了最大的获利者,而吴山亦是其中的最大获利者之一。

    在事发时,吴山时任吏部左待郎,按说他是最有希望接任李默留下的吏部尚书人选之一,但这个职位却是由严党的工部侍郎吴鹏获得。

    若是如此,吴山不是严党中人才对,毕竟他怎么看都应该是排在吴鹏之前。

    只是李默的“同党”礼部尚书王用宾被贬南京后,吴山却成功地接替了礼部尚书的位置,捡到了一个天大的馅饼。

    从吏部左待郎到礼部尚书,这是一步巨大的跨越。若其中没有一些猫腻,还真有些说不通,故而吴山可能已是严党中人。

    林晧然敲响了吴府的红漆大门,在说明来意后,便将那封介绍信和拜帖递给了门房。

    这封介绍信虽然藏于油纸中,亦裹得严严实实,但在海里还是渗进了一些水,所有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好在字迹很是清晰。

    门房看着被蹂躏过介绍信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仅是片刻就返回,将介绍信塞回给他道:“我家老爷不在家,请回吧!”

    “喂!”

    林晧然还想问着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但门却已经重重地关上,差点被撞到他英俊的鼻子。想着徐阶对举人的亲切劲,连他这个路上都主动点头找招呼,这货也太当自己当一回事了,难怪这里门可罗雀。

第191章 深秋雨

    尽管是抱怨不已,但林晧然没有选择离去。

    觉得这事情可能出了什么误会,他摸了摸今天早上精心梳理的头发,又理了理衣服,发现帅得无可挑剔,知道问题肯定出在别处。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信件上,这上面的字迹确有些模糊。那位礼部尚书可能是视力有问题,并没看清楚是尹台介绍他来的,所以连信都没有拆开,才让他吃了闭门羹。

    一念至此,他没有急于离开,而是蹲在门口边,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等逮住那位礼部尚书大人,然后解释这一个天大的误会。

    雪后的天不算太冷,但是无聊的等待让他显得烦躁。在他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看着一个炭翁前来送炭,便跟着他走进了那条巷道。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就这般顺利从后门走到了吴府。

    在里面转了几下,穿过一个月亮孔门,便来到了后院中。虽然在这个寒冬里,枝叶早已经落尽,但假山、小湖及凉亭都透露一份雅致。

    只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这里别说是身穿二品官袍的吴山,哪怕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跟着那光秃秃的树干般苍凉。

    罢了!

    林晧然的冲动劲过后,突然间有些害怕起,心里不免打了退堂鼓。

    若尹台跟吴山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般好,甚至二人还有私怨,因此吴山才故意不见他。如今他私闯官宅的把柄若落到吴山手里,没准会趁机将他帅气的脸蛋刮花掉,那真就是亏大了。

    正打算转身按着原路离开时,从月亮孔门那边突然冲出一个小身影,并将他撞得满怀。

    哎呀!

    林晧然发现来人时,已经无法主动避让,只觉得撞他的人身子很轻,便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并闻到了一股如兰似麝的体香。

    虽然他的身体被撞得后退,但眼看着撞他的人就要栽倒在地,当即就伸手抄住她的小蛮腰。在一个漂亮的旋转后,他终于看清怀中的少女。

    这少女仅十三四岁模样,显得很是稚嫩,身体显得很轻,但却拥有一张精致的脸蛋,漂亮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眼睛大而有神,唇红齿白,嘴角边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肌肤胜雪,嫩白如玉,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对于美好的事物,他一直都喜欢细细地品味,慢慢地欣赏。不得不说,这少女虽然还显稚嫩,但那双眼眸仿佛有着无尽的吸力,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在他看她的同时,她亦看着他。

    二人的目光相撞,但却没有产生排斥,反而是融合在一起,产生了丝丝的火花。

    一阵不合时宜的风从北边吹来,积在石榴树上的雪被吹落,那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光点,成群地从他们二人的眼睛闪过。

    二人的眼睛不由得闭起,而少女反应过来后,脸蛋瞬间闹了红脸,忙是站起来要推开他一般。只是眉头突然皱起,却是刚才扭到脚了,一股疼痛从脚腕处传来。

    “你先坐在这里!”林晧然看到旁边的干净石椅,便关切地跟着她说道。

    少女在半推半就之下,挪到了那边坐下。

    林晧然注意到她的神情,知道应该是扭到脚了。看着她的一身的绫罗绸缎,便知道这少女极可能是吴府人,没准还是尚书大人的孙女。

    面对小小年纪便做了礼部尚书孙女的牛人,他亦是不敢怠慢。注意到屋檐上有一条冰条子,便走过去,并摘取了下来。

    少女注意到他的举动,漂亮的眼睛充满着惘然。

    “你的脚是不是肿了,用这个敷在脚肿的地方,一会便会消肿,而且会慢慢不疼。”林晧然将冰条递给她,一脸真诚地说道。

    少女漂亮的睫毛闪动一下,接过冰条便敷在脚肿处,只是没有脱掉袜子,一切都显得很是小心翼翼。让她感到惊奇的是,疼痛感果然是在迅速消退。

    “脚是不是没那么疼了?”林晧然以前打球扭伤的时候,没用来这种冰敷的方法,百试百灵,便得意地朝着她问道。

    少女看着她靠近,脸刷地更红了,头埋得更低,如同蚁子般应了一声。

    林晧然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知道是这张脸的魅力,别说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哪怕是心如磐石的仙女,亦要为他留在凡尘中。

    “我既然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得帮帮我呢?”林晧然决定使出三十七计——美男计,化身成温柔的大灰娘,靠近少女轻声问道。

    少女将头埋得更低,如同蚊子般应了一声。

    “你爷爷在哪里?能带我去见他吗?”林晧然打算通过这少女引路,去见一见那位高傲的礼部尚书大人。

    少女闻言,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疑惑地道:“我爷爷如今在南京!”

    “吴大人怎么去了南京?”林晧然顿时一阵疑惑,貌似现在会试在即,哪怕他不是主考官,去那里怕亦不合适。

    少女的睫毛眨动了几下,像是明白了过来一般,解释道:“我……吴大人进宫了!”

    “被阉了?”林晧然的眼睛又是一瞪,这次却是更加惊讶了,这果然是惨无人道的封建社会。

    “你……你瞎说什么!”少女的脸瞬间红得耳根,当即嗔声道。

    “呃……原来是皇上召见!”林晧然亦是反应了过来,便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敢情还错怪了那个门房,吴山原来真不在府里,而是进宫面圣了。

    “小姐!小姐!”

    这时墙那边传来了待女的叫唤声,少女突然急着道:“你快走!”

    林晧然愣了一下,发现这时代的人就是脸皮满,二人明明啥事都没干,结果却像是偷了情一般。而且这少女才多大,说出去怕也没有人相信吧!

    只是看着这少女急红了脸,便是逗她道:“要我走可以,你得跟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吴秋雨!”少女害羞地说道。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林晧然卖弄学识道。

    “啊?”吴瑜关的眼睛先是一愣,但旋即却是震惊。

    林晧然抓了抓头,突然才想起,这首诗亦还没有面世。为了免得尴尬,朝她挥了挥手,然后便悄然离去,只给她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

    不过他其实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一下这少女而已,相对于这种没长成的黄毛丫头,他更钟情于成熟且丰韵的少妇。

第192章 怒火

    天空澄碧,纤尘不染。

    这是一个没有雾霭的北京城。蓝天不仅显得干净如画,而且很低很矮,比长林村的天空要矮上很多,仿佛很容易触摸到一般。

    林晧然从吴府离开后,没有急于返回会馆,而是在这座北京城慢慢地闲逛着。

    跟着虎妞那种哪热闹往哪钻的性子不同,他倒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走着,默默地打量着这座城的人与事,亦会想着一些事儿。

    大明立国至今已近两百年,国家凝聚力无疑是大大地削弱。

    明成祖动用百万劳工,历时十数年,修建了这座雄伟的北京城。而若这个举动放在如今的嘉靖朝,那绝对会引发民变,甚至是亡国。

    现在大明的皇亲国戚越来越多,士族大家亦越来越多,早没有了“国家利益为先”的共识,一切都是从自身的团体利益出发。

    像如今的海禁政策,那些江浙大家族不可能看不到开通海禁于民众的好处,只是为了垄断海上贸易的利润,甚至还阻碍着朝廷开通海禁。

    正是这种种的自私行为,底层军士怕是看清楚了统治阶层的真正面目,故而亦是变得“贪生怕死”,以致如今抗倭会这般费劲。

    让林晧然感到最忧心的,还是官场的党派问题。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个的利益群体,相互攻讦,都在想方设想地取得更大的权柄。

    正是如此,林晧然知道进入官场后,他的压力亦不会小,起码得要防备小人的暗算,而想要在成为这个大明的首辅,怕是难若登天。

    在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店买了些纸,又买了一个信封,便打算回会馆。

    他觉得如今想这些都没有用,只有潜心备考才是最正确的事。当然,为了免得族人担心,他亦得再写封家书回去。

    虎妞无疑是他最牵挂的人,尽管来时已经安排妥当,只是那丫头却坐不住的性子,偏偏还有一副爱打抱不平的好心肠,所以不免担心那丫头惹出什么事端。

    回到会馆门前,他才注意到门口立了一个石碑,这间会馆竟然是当朝工部待郎戴义牵头建造的,下面还有一大帮捐款人的名字。

    如今广东乡党羸弱,这位戴待郎是混得最好的。林晧然心里突然有些动摇,毕竟是住着人家牵头建造的地方,似乎应该去拜会一下才合适。

    若是真能得到这位戴待郎的赏识,那他以后的官场之路,无疑会通畅很多。

    林晧然走进会馆里面,突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坐在大堂喝酒的举子都刷刷地望向了他,并且朝着他指指点点。

    看到这一切,他的眉头微蹙,揪开那张厚重的棉帘,向着他所居住的院子走去。只是才走进院子,他的脸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只见他的衣物落在院子的雪地里,房间门正敞开着,却看到又是一块砚台飞出,正好砸在那棵盛开的梅花上,一根树枝被砸挂在树上。

    “呵呵!骗子回来了!”

    戴北辰将砚台丢出的时候,恰好亦看到了林晧然的身影,只是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反而流露着一股得意劲,冷冷地打量着林晧然。

    掌柜亦是在房里面,跟着戴北辰走了出来,只是看着林晧然出现,脸上却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凑热闹,这是华夏的一项光荣传统。

    在林晧然进到院子的时候,院子外亦是围过来了几个举子,而住在这院子的两个举人亦是推开房间,看着面前怕所发生的一切。

    林晧然看着自己的那点东西几乎全被丢出了院子里,心里亦是窜起一股莫名之火,冷冷地说道:“你此举跟盗窃有何异?”

    “跟你这个骗子,有何道理可讲!”戴北辰却是冷声道。

    “戴掌柜,我入住于此,房间却入了盗贼,你有何话说?”林晧然望向了戴掌柜,想要这会馆的经营者给他一个解释。

    虽然他觉得戴北辰过分,但这会馆的经营者,无疑亦有一份责任。

    戴掌柜望了一眼戴北辰,暗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林晧然正色地道:“我们会馆早立有宗旨,在会试期间,只允许举人入住于此!”

    “我乃去年恩科乡试举人!”林晧然沉声说道。

    “可有凭证?”戴掌柜看着林晧然不似作假,眉头亦是皱起。昨天林晧然出手阔绰,他心里亦是有了判断,只是他却拗不过戴北辰。

    林晧然的手伸向怀里,打算掏出一直贴身携带的身份文书。

    “不用拿了,想必你这个骗子没那么傻,肯定会伪造假凭证!”戴北辰冷哼一声,认定这个早上顶撞的人就是骗子。

    正是此时,小二兴冲冲地跑进院子里来,大声地报喜道:“掌柜,去年恩科的那帮举人到了,就在门口那里!”

    “啊?好!好!”戴掌柜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亦是极为高兴。

    这帮都是大明朝的举人,哪怕没能考中进士,亦可以做个举人官。而选择赴京参加会试的,多少都是有些把握的人,所以将来成为进士官的可能性极大。

    现在他们戴氏的领军人戴义,一心想取代以前翁尚书的地位,成为广东乡党的魁首。正是为了这些愿望,他打算才兴建会馆开始,打算网罗这些人才为己用。

    现在这帮生力军到来,那他们的计划无疑算是成功一半。届时再给他们一些甜头,这些举人定会以戴义马首是瞻,培养他们戴氏新广东乡党的班底。

    “去,叫一个举人过来,我今天就在这里揭穿这骗子的真相目!”戴北辰指着林晧然,冲着那个汇报消息的小二吩咐道。

    小二望了戴掌柜一眼,看着他不吭声,当即是领令而去。

    没多会,便跟进来了二个人举人,其中一个粗嗓门还大声地嚷着道:“肯定是冒牌的,这次上京赴考的恩科举人,就我们这帮人!”

    只是他的话刚落,却看到了院子中站着的年轻书生,顿时是目瞪口呆,仿佛是见鬼了一般。

    林晧然率先进来的人,竟然是杨富田这个大胖子,看着他安然无恙,顿时亦是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老大,你……你没死?”杨富田在震惊之后,快步走进来激动地道。

    啊?

    围观的众人看着杨富田这个反应,如何不知道这个少年郎真是去年恩科的举人,事情竟然闹了一个大乌龙。

第193章 戴氏的期许

    黄昏将至,西边仍不见冬日的身影,但却出现一大团灿灿霞光,将这座被白雪掩盖的古城铺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在一个屋顶积满白雪的庭院中,人影绰绰,一个身穿裘衣的胖子兴奋地走向了一名英俊的书生,那张胖脸如同冬日盛开的菊花。

    杨富田是真的高兴,这一路没少唉声叹气,为着林晧然的遇难感到惋惜。只是却没有想到,如今这人竟然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如何不让他惊喜呢?

    “那晚我掉到海了!这事说来话长,容后我再跟你细述!”林晧然拍了拍他的充满肥肉的手臂,心里亦是高兴至极。

    虽然这里是广东会馆,住着的都是同乡,而且还都是要参加会试的举人。只是跟着这些人却有着一层隔阂,甚至都没跟任何人交谈过,只有跟杨富田这群人才充满着情谊。

    如今得知他们这些人都顺利到达京城,他是真的很开心。

    杨富田这个人粗中有细,眼珠子一转便知道事情的大概,朝着院子的人大声嚷嚷道:“谁说我兄弟是假冒的,信不信我杨富田扇死他!”

    围观的众人纷纷侧目,方才这胖子进来前嚷嚷的话还犹在耳旁,结果反脸却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矛头却直指他们。

    不过,他们地忍不住望向了戴北辰和戴掌柜,这个误会还真不小,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人家赶出去,而且还将人家的东西丢了出来。

    且不说人家的身份没有问题,哪怕是有问题,这样就直接闯进人家的房间将那些私人物品丢出来,亦是非君子所为。

    戴北辰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书生真是去年恩科的举人,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他却不显尴尬,反而是敛起了眸子。

    他是举人不假,但却有着一个工部待郎的族叔,而且此次恩科会试必然能中得进士,如何会将这个毛头小孩放眼里,又如何能向这个毛头小孩低头?

    “呵……你真是举人又如何?今日我戴北辰就非要让你从这里滚出去,老子看你不顺眼,乍滴?”戴北辰却不打算认错,指着林晧然嚣张地说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纷纷望向戴北辰。谁都没想到戴北辰竟然是这种态度,竟然摆明架势要将林晧然从这里轰走,而且还如同流氓一般的行径。

    杨富田却是一愣,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看到院子散落的衣物,心里当即亦是涌起了一股无名火,敢情这伙人做得比他想象中要过分得多。

    林晧然伸手拉了拉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朝着戴北辰沉声道:“据我所知,这个会馆是由诸多同乡损款而建,非你们戴氏所有吧!”

    “不错,这是大家集资筹建的,不是你戴氏的东西!”杨富田压着心里的火气,朝着他们大声地强调这个事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之,我今天就是要让你滚出这里,这里不欢迎你,莫非还想我叫人将你丢进去不成?”戴北辰却是皮笑肉不笑,傲然地轻蔑道。

    围观的众人听到这些话,眉头都不由得蹙起。

    这广东会馆虽是由戴待郎牵头,但主要还是同乡捐款筹建而成,那就理应服务于他们举人,怎么现在反成了戴氏的私产,还真想轰谁就轰走谁?

    林晧然没有理会他,而是扭头望向始终没有做任何表态的戴掌柜,冲着他又沉声问道:“戴掌柜,这件事你怎么说?”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方,跟戴北辰争执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要取决于戴掌柜这个管理者。如果戴掌柜都认同这属于戴氏的会馆,那他还有何理由懒在这,又何必呆在这?

    “你离开这里吧!戴待郎早有交待,会馆的一切都由戴举人说得算,这里不欢迎你!”戴掌柜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抬头坚定地说道。

    林晧然的心头当即就涌起了一团怒火,正在熊熊地燃烧。这会馆明明就是集资而建,但如今戴氏却据为己有,还真敢将他赶出去。

    只是怒到极至,他反而更能够平静下来。今天他是被轰了出去,但他不认为戴氏就是胜利者,这事自然有公断。

    徐徐地扫向在场的其他举人,发现这些人都是默不作声。只是不知是冷薄寡义,还是畏惧戴待郎的权势,或者两者皆有。

    实际上,畏惧戴待郎权势的举人要多一些。

    他们目睹着这一切,心里亦是涌起了一些愤恨,这戴氏还真将会馆当成了他们的私产。只是他们都想抱戴待郎的大腿,如何会为这个小小的举人鸣不平呢?

    “我呸!”

    杨富田却是不管不顾,朝着那边吐了一个浓痰,然后气呼呼地指着戴北辰等人说道:“我家捐的钱真是喂了狗!你以为爷稀罕你这破会馆不成?就这破地方,求老子都不进来住!老大,我们走,我带你去住京城的醉香楼!”

    大家看着杨富田一副暴发户的嘴脸,都是微微愕然,还真是一个有力的反击。

    戴掌柜都如此表态了,林晧然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亦是转身就离开了这间院子,带着杨富田向着门外面走去。

    只是他心里头,却是怒火难消。尽管这戴氏背后是戴待郎,朝廷的三品大员,但他却仍然不愿意就这般被欺负。

    “一个宵小而已!”戴北辰却是冷哼一声,然后又对戴掌柜说道:“九叔,我们去迎接那帮举人吧!听说有几个厉害的人物,特别是连中四元的解元郎,值得咱们戴氏招揽!”

    “好!”

    戴掌柜轻轻地点了点头,打算出去迎接那帮举人。

    虽然知道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妥,但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何况他刚才亦是经过权衡,一个如此年轻的举人在这次恩科会试能有什么作为,他们戴氏确有欺负他的能力。

    如今最重要的事,无疑是将这帮恩科举人安顿好,然后找出一些好苗子,将他们收为己用,让他们戴氏领军人戴义成为广东新的魁首。

第194章 情谊(月票加更)

    黄昏下,广东会馆门前,十余辆马车挤在巷道里。

    三十七名举人聚在这里,身上虽显风尘仆仆,但脸上都绽放着笑脸。特别是看着高悬的广东会馆的牌匾,对这里倍为亲切。

    这从广州城到北京城,历时三个多月,一路走来殊为不易。

    途中经历了倭寇来袭,后来船渡黄河又是惊险万分,船只进入惠通河又搁浅,昨晚眼看着就要来到京城,结果差点被风雪所困。

    不过他们是庆幸的,虽然这路途颇为艰辛,且还经历了多起波折,但总算是来到了京城,而且还是赶在会试之前。

    他们这般辛苦,自然是希望能够参加今年的会试,而且希望能够取得好成绩。只是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会试,他们又不免紧张起来,这将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又一场重要考试。

    正聊着考前该准备什么东西的时候,先前进去揭穿骗子的杨富田冲了进来,得意地朝着他们高声道:“你们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

    却见一个英俊的书生从会馆里面走了出来,脸上亦是憋着一丝微笑,得意地望着这里的每个人,并朝着他们拱了拱手。

    在这个时代,有一种比一起嫖过娼更深的情谊,那就是一起中过举。

    “师兄?”

    “林兄没死!”

    “哈哈……我早说吉人自有天相嘛!”

    ……

    正在闲聊的举人抬头看到林晧然突然出现,亦是大喜过望。

    大家都以为林晧然那晚是葬身于火海中,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牛人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还比他们先一步到达了京城。

    杨富田看到有仆人要从马车上搬东西,当即指着他们呵斥道:“都别搬了,今天我们再寻住处!老子家里捐的二千两都喂了狗,这会馆被姓戴的给占了,要将我等扫出门去!”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熟悉杨富田的性格。虽然有时做事很不靠谱,但为人极为豪爽,而且是一个爱憎分明的性子。

    如今听着他所说的话,再结合方才会馆这边的人叫我们进行去指认林晧然这个“骗子”,都不由得望向了林晧然。

    “诸位并没有被拒之门外,但我确实是被赶出来了,此事跟诸位无关!”林晧然朝着大家拱了拱手,说出了这一个事实。

    “怎么跟我们无关了,我们来之前就说好了,要同进退,大家说对不对?”话刚落,却见一个粤西的举人先是表了态,并且冲着其他人询问道。

    “对!”

    “不就是一个会馆吗?还摆谱了!”

    “大家放心好了,没钱我这多得是!”

    ……

    其他举人亦是纷纷表态,这一路走来,让他们这帮人早已经扭成一根绳般。

    何况他们都已经是举人了,而且大多家庭都富裕,却不会过于贪图小利。虽说会馆不收钱,但住的环境其实很是一般,而且其他花费未必会少上多少。

    正是如此,大家当即就站在同一战线上,打算放弃入住这间会馆。

    却这时,戴掌柜和戴北辰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都还不知道这外面发生了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容,显得很是热情。

    这帮举人看到“元凶”出现,交流了一下眼色,选择默不作声。

    戴掌柜如同一个亲切的管家,微笑地朝着众人拱手道:“得知诸位前来,我已经整理好房间,诸位老爷里面请!”

    只是他的笑脸很快僵了一下,发现大家都没有动,而且目光显得很是冷漠。看着众人这个反应,他忍不住望向了林晧然,猜测到事情有了变故。

    但这才多长的时间,几乎就前后脚的事,这个书生怎么可能会煽起这一大帮举人的情绪?

    林晧然没有想到戴掌柜的眼神,招手叫来了两个仆从,却不知道跟那两个仆人说什么。只见那两个仆人点了点头,不知道跑去街口寻找什么。

    戴北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恶恶地瞪了一眼那边的林晧然,自然知道根源在这个年轻书生身上,但自信地站出来朝大家拱手道:“我是壬子科乡试第十一名戴北辰,算是大家的师兄了,今晚我会为在青林酒楼设宴,为诸位师弟洗尘!”

    “前十都进不了,我们这里有十人进了前十,却不知道谁是谁的师兄呢?”公子哥脾气的宁江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是壬子科的举人!”戴北辰却没想到有这么不懂事的举人,便沉声强调道。

    “壬子科?这怕是考了好几次了吧?还不中进士,是不是应该到吏部报道了呢?”说话的是张伟,一个骄傲的书生,乡试排在第二。

    “你这话是何意?”戴北辰心里那个气啊,这无疑是他的一道伤疤。

    “这话的意思都听不明白,怪不得考不中进士!他是说,你就别再考了,丢人!”宁江故作惊讶,然后装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大家听着这二个人损人的话,都是拍掌称快,亦是笑作一团。

    “你……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戴北辰气得脸色铁青,当即恶恶地问道。

    “忘了,刚才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们压根就不打算记!”张伟用手指掏了掏耳屎,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嘎嘎……工部待郎戴义是我族叔!”戴北辰咬得牙齿都要碎了,当即亮明了身份。

    只是不曾想,这个身份根本没有杀伤力,宁江轻睥了一眼道:“他儿子戴水生都没被我们放在眼里,何况还是一个小小的族中子弟!”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

    他们这里的人都没有抱戴水生的大腿,亦好在没有抱那条大腿,不然就真的像李学一那般,纵使有万千才学,亦得名落孙山。

    “你们狂妄!”戴北辰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心里那个气啊!

    一直以来,他就是靠着这个身份,在广东举人堆里以领头人自居,而所有人亦卖他面子。只是这些新兵蛋子,竟然敢对他冷嘲热讽。

    原本有才学又有背景的他,是大家争先要巴结的对象,但如今却被这群人贬得一文不值,真是将他的肺都气炸了。

第195章 来咬我呀

    戴北辰是好面子之人,只是今天真是丢大脸了,不管是从会馆跟出来的举子,还是恰好从外面回来的举子,都将他丢脸的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这比不上你们姓戴的吧?这个广东会馆明明由集资所建,现在却占为己有!”面对着戴北辰指责他们狂妄,有人站出来嘲讽道。

    在这里,家里给会馆捐款的不仅杨富田一人,有几个举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捐赠。在建造之初,就已经约定为进京举人免费提供食宿,如今却沦为了戴氏的私产,如何不让他们感到气愤。

    此言一出,自然亦表明这群人要为林晧然鸣不平了,所以先前才对戴北辰进行冷嘲热讽。

    “我只是不让这小子入住而已,可没有不让诸位入住,我对大家是欢迎至极,我族叔对你们也是期待很高!”戴北辰误以为他们是听信林晧然的谣言,所以才如此嘲讽于他,当即拱手放低姿态表明了立场,同时又搬出了他的族叔戴待郎。

    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眼角狠厉地瞟向林晧然,打算改日再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早上在酒楼顶撞他亦罢了,如今竟然还敢鼓动大家跟他作对。

    林晧然注意到了那狠厉的目光,却是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人只会记住别人如何得罪他,但从来都不会主动检讨自己。

    “不让他入住而已?小子?那你可知道我口中的小子是谁吗?”宁江却是冷哼一声,冲着戴北辰问道。

    “不过就一个小小的举人,侥幸中举罢了!”戴北辰对林晧然是打心底的不屑,扭过头便带着满是嘲讽的语气道。

    “没想到,你还眼瞎!”张伟走上前来,指着林晧然郑重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广东恩科乡试的解元,我们真正的师兄!”

    他们之所以对林晧然如此拥护,其实除了这解元身份,还有恩师尹台对林晧然的器重,另外还有林晧然的才学等因素。

    此话刚落,四下愕然。

    “他是解元郎?”

    “这……这怎么可能?”

    “原来他就是那传说中的竹君子,这也太年轻了吧!”

    ……

    先前跟出来凑热闹的举人顿时是惊呆了,如何都没有想到,被会馆赶出去的人竟然就是他们广东恩科解元郎,连中四元的超级牛人。

    想着会馆方才的举动,简直就是一个笑谈,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家会馆将本省的解元赶出去的,这可是本省最有希望中进士的人才啊!

    戴北辰却亦是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个被他极度瞧不起的年轻书生,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解元郎,他堂叔父最想招揽的人才。

    啪!

    他只感到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只图一时爽快,结果却干了一件大蠢事,得罪了最不应该得罪的人。

    更让戴北辰想不到的是,这个解元郎竟然有如何强大的号召力,所有举人似乎都要拥护于他,更不惜跟他们戴氏对着干。

    “怎么办?该怎么向二哥交待?”戴掌柜亦是惊呆了,嘴里喃喃地说道。

    正当大家震惊地望着解元郎的时候,却看见这位连中四元的牛人正指挥着两个仆从道:“对,就是这块,给我捅下来!”

    先前被林晧然吩咐离开的仆从,这时手持着长棍跑了回来,正在林晧然的指挥下,准备将悬挂在门上的牌匾捅下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戴北辰看到此情此景,当即大声地惊呼道。

    林晧然却是冷哼一声,傲然地回答道:“既然你都能将我这个解元驱逐出来,还将我的行李丢掉,我砸这名不副实的会馆招牌亦很合理吧?”

    面对着被人家如此无理对待,他心里亦是憋着一把火。哪怕这里是戴待郎的地盘,他亦要捋捋这只老虎的虎须,何况当初在乡试他偷偷向锦衣卫状告过这位戴待郎帮儿子舞弊,这事恐怕最终包不住,算是早已经将人得罪了,不在乎多这一回。

    “对!砸了它!”

    “不错!这间会馆名不副实!”

    “砸了!砸了!这根本不配挂这个牌匾!”

    ……

    当知道林晧然竟然是要砸这间会馆的招牌,广东的三十八名举人当即是群情涌动,纷纷出言表示支持,眼睛更透着精光。

    砰!

    没等戴掌柜等人反应过来,那副“广东会馆”的牌匾被捅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林晧然走上前捡起那个牌匾,将它高高地举起,然后往着那门前的石狮身上重重地砸去,牌匾顿时被砸得要裂开。

    其他举人走过来,又是继续往着石狮子上砸去,便裂成了两半。有人捡起那两半,往着地上又继续兴奋地砸了起来。

    刚刚还高挂在门上的黑漆金汤的牌匾,这时却被摔成了数块,面目全非。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

    戴掌柜看着好好的招牌被砸,而且砸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次上京赴考的三十九名举人。

    “你……你们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戴北辰心里那个气呀,指着这些狂妄的举人怒斥道。

    “到官府去告我们呀!”有人不屑地调侃道。

    “别以为我们不敢!”戴北辰咬牙道。

    “我们广东三十九名举人在此表态,广东会馆的招牌是我们砸的,会馆要追究我们的责任,我们会奉陪到底!”张伟站在马车上,朝着围观的众人拱手朗声道。

    “啊?闹了半天,你们都是自家人啊?”

    “这会馆不让自家的举人入住,还有理了?”

    “我刚才听说了,这不是广东会馆,是戴氏会馆呢!呵呵!”

    ……

    一帮喜欢凑热闹的百姓围了过来,特别是听说有人砸招牌更吸引来了很多人,这时得知真相后,都一致指责起会馆来了。

    确实是如此,会馆不管是属于谁的私产,但竟然打了这个招牌,那就应该为本省的举人服务。而如今这间会馆却厉害了,竟然还要状告自家的三十九名举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戴举人,我们大伙等着,你若不敢状告我们就是牲畜!”临上车前,杨富田又是故意挤兑道。

    戴北辰意识到不能如此做,不然他们戴氏真成了笑谈,脸上气得是青一块紫一块。

    在一起将招牌砸了之后,大家伙的感情似乎又深了不少,又是一起上了马车,离开了这条巷道,向着潮洲会馆而去。

    潮州会馆原名广东会馆,只因戴义表示要设立新的广东会馆,所以那边才选择改的名。现在他们这帮举人到那里,虽然会挤一些,但却亦是能住得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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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