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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牢笼之困

    清晨,天蒙蒙亮,一滴滴露水还沾在红花绿叶上。

    吴秋雨从软床上起来,在贴身丫环小香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只是在梳理头发时,她对着铜镜又是微微愣了愣神。

    自从得知她娘亲要将她嫁人后,她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她的脑子不再是什么有趣的新鲜事,亦不再热衷于放风筝和荡秋千,而是会静静地想着将来的事。

    将来是什么样子?

    她感到一阵迷惘,有时又会感到一种恐怖,但这些情绪之后,她又会想入霏霏,对未来抱着不该有的乐观态度。

    关于这一点,让她感到懊恼,但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性格还残余着天真散漫,对未来总喜欢往着好的方向去想。

    在她的构想中,她没有嫁给那个侍郎的儿子,而是嫁给了那个男人,那个曾经跟他偶然相撞、那个帮着她取风筝、那个披着大红花朝她招手的男人,然后过上美好的幸福生活。

    只是现实情况却是,她跟那个男人仍然毫无进展,但跟那个侍郎的儿子的亲事似乎是越来越近,娘亲这些天老是出门。

    旭日东升,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她来到了后院地小亭中,坐在石墩上,绣着一簇竹子的图案,俏丽的脸蛋显得恬静,如同秋水般的大眼睛时而眺望那边的屋顶。

    当阳光将那灰色的屋顶铺上一层碎金,一只浑身金色毛发的小猴子亦出现在那屋顶中央。那小猴子很是厉害,经常在那屋顶上倒立行走,有次还看到它头上顶着球。

    她在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跟着爹爹到城隍庙游玩,看到过有人耍猴。只是跟着那些猴子相比,她觉得这只小金猴更有灵性。

    吱!

    没过多会,那个猴子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向着屋顶左边狂奔。她便知道是那个男人出门了,更准确地说,是那男人的妹妹要出门了。

    吴秋雨在羡慕之余,心里亦涌起了淡淡的悲鸣。跟着他们相比,她就像是生活在一个牢笼里,每天都只能在这里度过。

    她先前打着送饭或糕点的名义到过几次翰林院,但爹爹并不会总是在翰林院,而且父亲后来明确告诉她,并不需要她送过去。

    没有一个充分的借口,娘亲亦不会同意她随便外出,所以她已经很久没到翰林院了。

    她倒不怨恨什么,只是感受到这些的束缚,让她心情有些压抑罢了。

    偏偏她还真是一个软性子,从来不会忤逆爹娘的意思。这些天以来,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跟娘亲摊牌,她不想嫁侍郎的儿子,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只是每到见到娘亲,她却没有丝毫的勇气说出这件事,甚至还担心让娘亲知道,从而取笑她这种极不要脸的行为。

    正是如此,她现在反倒多了一些烦恼,还多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小姐,夫人让你过去用早膳!”她的贴身丫头小香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家的早膳很是简单,但亦有些规矩,而着她会守着这些规矩。

    在请安后,她会坐在一边默默地用膳,不仅要食不言,还得注意着吃食的动作。她本就是一个慢性子,倒亦能吃得很优雅,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来。

    她不喜欢油腻,只是看着桌面上的鸡汤,嘴角不由得噙起一丝微笑。就在数日前,她看到那对兄妹在屋顶吃鸡腿的场景。

    只是看着母亲狐疑的目光望来,她便忙是扒饭掩饰,明明没做任何坏事,但她心里却紧张得砰砰乱跳。好在,她娘亲看了她一眼,便跟父亲聊起了事情。

    娘亲:“我听说户部发不出俸禄,皇上打算将方尚书给革职,有没有这么回事?”

    爹爹:“别听人乱传!”

    娘亲:“这发不出俸禄总不是造谣吧?现在发不出俸禄的话,那你负责的衙门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爹爹:“礼部可能有点麻烦,但翰林院那边却没事!”

    娘亲:“这是为何?”

    爹爹:“现在翰林院积有数千两库银,你说怎么可能乱?”

    娘亲(惊讶):“哪来这么多钱?”

    爹爹:“我先前有跟你提到过的,夏刚阳教出的那个学生,他弄了一份《谈古论今》,现在一期能卖过万册,翰林院以后怕亦得富得流油!”

    听到这里,她觉得他果然好厉害,同时打算去买本《谈古论今》

    娘亲:“就是那个文魁林晧然吧?他不也是你的门生吗?既然这人这么厉害,那你就让他多来咱家里坐坐!”

    爹爹:“再说吧!”

    她却是听得出,爹爹这是敷衍的态度。以她对爹爹的了解,这“再说”其实等同于“不要再说”,爹爹不会邀请林晧然到家里来了。

    但她很是不明白,爹爹这么多门生中,就数林晧然最厉害和最有前途,为何爹爹偏偏就不待见他呢?

    在吃完饭后,她跟娘亲送着爹爹到了前院,看着爹爹出了门,娘亲说要回房念经,而她则打算到琴房弹一会琴。

    她对家里已经是了如指掌,假山、小亭、花园、池子、秋千等,家里的宅子无疑是顶好的,但她却越来越觉得无趣了。

    如果没有婚事的烦恼,她或许能快快乐乐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只是突如其来的婚事烦乱了她的心绪,反而觉得家里像是牢笼,一切美景都失去了颜色。

    在中午的时候,她娘亲又是出门了,让她心里又是“咯噔”一声,知道离上门提亲怕是不远了。

    她在后院的亭子刺绣,结果总是屡屡出错,还刺破了手指头。

    她将手指放入嘴里轻吮,突然间,微微地愣神。她看到那个小丫头出现在屋顶上,那个小身影还显得有几分落寞的模样。

    那个小丫头仅坐了一会,却隐隐听到她喊一句“阿丽,我们到皇宫”,然后就从屋顶走了下去,那只猴子也走了下去。

    “小香,吩咐下去,我要出门!”吴秋雨心里一横,当即亦是吩咐道。她并没有多想,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跟虎妞故意制造一场偶遇。

第317章 走出牢笼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夫人吩咐过老奴,你不可以外出的!”

    这是管家的声音,若是在以前,她肯定就打消外出的念头。但今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执拗劲,打定主意就要走出这个牢笼,谁也休想拦着她。

    当即就命令轿夫起轿,仅在片刻间,轿子便离开了家里,向着外面的胡同口而去。

    她想要故意制造一起巧遇,但不确定虎妞有没有先一步经过胡同,便将轿帘揪开一角,只是心里像做贼般砰砰地乱跳。

    她不是那种很有心计的女人,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往往都还是撒娇或者是委屈于自己主动放弃。如今想要耍点小心计,亦没有多么后悔,但心里就是没有底。

    很是不凑巧,前面的徐府有一顶轿子出来,恰好将她的视线给挡住了,让她不由得心急如焚。她好不容易才下决心迈出的一个步子,结果又遇到了这种阻碍。

    这短短的五十多米路程,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般,那顶轿子始终在前面挡着她的视线。她先是揪开左边的轿帘子,然后又揪开右边的轿帘子,但结果仍然如故。

    待前面的轿子到了胡同口,一个“嗷”的怪声突然传来,那顶轿子突然间就停住了,还引起了一片慌乱,而她这边的轿子亦是停了下来。

    怎么这样子?

    她正是心急之时,却发生了这种意外,让她心生几分埋怨。

    正是这时,前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他是坏人,捉坏人呀!”

    却见一个员外装扮的中年男子从轿中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漂亮的小白犬,而他慌张地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打死这只藏獒!”

    小白犬一把咬住了员外的大腿,员外摔倒在地,而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作势就要砸向那只小白犬的脑袋。正是紧急关头,虎妞竟然冲了上去,让她的心当即提了起来。

    她知道这个丫头很野,不然也不会经常爬屋顶,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勇敢到这个程度。她的身板才多小,竟然敢这么冲了上去,万一被砖头砸到脑袋该如何是好?

    正要闭起眼睛之时,虎妞奋不顾身竟然有了效果,她将员外的手按在地上,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又是一阵惨叫声传来。

    “住手!”

    吴秋雨看到一个轿夫向着虎妞扑去,不由得紧张地叫出来。

    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再也不顾其他,一心只想护住虎妞。便急忙跳下轿子,钻过那条漆红的轿木,向着那边跑了过去。

    “小姐!小姐!”

    看着自家小姐跳下轿子,向那凶险之地奔过去。丫环小香和轿夫亦是惊作一团,轿夫急忙放下轿子,要上前护住自家小姐。

    吴秋雨冲到轿夫前面,亦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即喝斥道:“你要做什么?”

    轿夫本就不兼护院工作,这时看着吴秋雨的衣着及身后的跟班,如何不知道这是他惹不起的千金小姐。只是看着老爷的惨状,又是一阵不忍直视。

    却不知一只小金猴何时出现,将他家老爷抓得嗷嗷直叫,那只想要揪小女孩头发的手,这时已经被抓得伤痕累累。

    场面很快就稳住了,那个员外被赶来的巨汉制服在地,虎妞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你们这是做什么?”徐府的管家闻讯而来,板着脸训斥道。

    “没看到我们抓坏人吗?我们要将他送到官府,咱们走!”虎妞安慰好小白后,便要押着人送官。

    “你是他是坏人,你有什么证据?”徐府的管家打量一下四周,便是追问道。

    吴秋雨觉得这问话有玄机,但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小白,你说!”虎妞没有回答,而是冲着地上可爱的小白犬道。

    嗷!嗷!嗷!

    原本萌状的小白犬,这时朝着那位员外一阵狂吠,并且露出一种狰狞之色,仿佛对方真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一般。

    吴秋雨抬头望着徐府管家,发现徐府管家的眼神变得凌厉,顿时感觉到一阵不妙。

    “单凭一条狗在这里乱呔,你就说我徐府的客人是坏人了?”徐府管家当即色变,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他是你们客人的话,那你们也是坏人!”虎妞心直口快地说道。

    “大胆!我家老爷是当朝次辅,这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编排的吗?”徐府管家喝斥一声,然后傲然地自报家门道。

    “我不想跟你争,我送将这坏人到官府,官府肯定会有定夺!”虎妞一副不想理会徐府管家的样子。

    “你这光天化日行凶,而且还想俘走我徐府的客人,那得问我徐府答不答应!”徐府管家使了一个眼色,却叫一个家丁跑回去叫人。

    吴秋雨亦是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不过她心偏向于虎妞,而且她这次本就有所图,当即将心一横,沉声吩咐道:“小香,你回府去叫人,我们将这坏人抓去送官!”

    徐府管家当即一愣,这才扭头打量着吴秋雨,沉着声音道:“吴大小姐,你这是何意?”

    吴秋雨的底气不足,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没听清我的话吗?我要将这种坏人送官,由官府来定夺!”

    “你也相信一只狗?”徐府管家指着那只小白犬,很是不解地质问。

    “不是!”吴秋雨已经看出了徐府管家的心虚,扭头朝着虎妞微笑道:“我相信虎妞的判断,这肯定是一个坏人!”

    “你信我没错,他肯定是一个大坏蛋,小白很厉害的!”虎妞仰着可爱的脸蛋,露着一副“我不骗你”的表情。

    事情亦是如此,当官府的捕头前来的时候,当即就认出这个员外是凶徒。

    原来这个姓徐的员外真跟一起命案有关,这徐员外在家里杀人弃尸于井中,在案发后却潜逃,成为了朝廷的通缉犯。

    只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给虎妞养的小白犬认了进来,而在大家的同心协力下,最终将这个通缉犯缉捕归案。

第318章 忙碌

    在等候官府的时间里,她将虎妞邀请到家中做客。

    虎妞无疑是一个直肠子,便将肚子里的烦恼事抖了出来道:“我想帮我哥哥找一个娘子,但哥哥老是不愿意,昨晚还在皇宫不回家,我现在怀疑他是故意躲着我,都烦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的心不由得砰砰地直跳,然后装着淡定地询问虎妞刚才是要去哪里。

    虎妞却是人小鬼大,一副理所当然地道:“还能去哪里呀?我当然去皇宫等哥哥,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躲皇宫里,我都有些担心哥哥了。”

    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在她的视野中,虎妞又风风火火地走出胡同,然后消失在胡同口。

    她无疑是羡慕虎妞的,能够随心所欲,能够自由自在。反观她,虽然生活在这北京城多年,但却没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也没有特别想等待的人。

    只是有人悠闲地打发着日子,但有人却是忙得够呛。

    一个年轻的身影从西苑进来后,便直接前往东江米巷,踏进了户部的大门。

    林晧然自从担任司直郎后,像是上了发条的钟摆般,根本不得消停。虽然跟着钦差无法相比,但他亦算是阁老的“特使”,所以在里面通行无阻。

    实质上,这段时间他经常出入户部,很多人亦是认得了他这张脸,而他亦得到了同科的羡慕妒忌恨。

    户部尚书方钝在值房中准备品茶,看着林晧然从外面进来,便让书吏先将茶送给林晧然,然后观察着林晧然的脸色。

    林晧然亦是不客气,这天气虽然不热,但却已经有些口渴,便坐下喝了一口浓茶,然后才郑重地望着方钝道:“部堂大人,严阁老让下官问你,官员俸禄的事情想好怎么解决了没有?”

    这时代的信息相对闭塞,但有些消息却格外透明。跟外界传言一样,户部确实已经无米下锅,根本无力发放京官的俸禄。

    “去年漕运粮二百石,全年岁入不足三百万两,但你看看朝廷的开支项!要不是内阁上个月非要往宣府拔放军资,现在户部银库何以至此!”方钝亦是满腹唠叨,当即抱怨道。

    林晧然心里亦是苦笑连连,由于杨顺案发,内阁决定弥补宣府的兵防,便拔了一笔款项过去,这无疑算是一个英明之举。

    如今方钝揪着这笔款项说事,且不说拨发一笔军资会不会造成大明户部库银告罄,方钝这般推责亦是在自找无趣。

    这无法发放官员俸禄的责任,如何能让内阁来承担?

    不过,他其实就是一个传话的,放下茶盏便正色地道:“严阁老让下官转告部堂大人,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借口,他只想看到一个结果!”

    “那你直接告诉严阁老,户部没钱了,连半个铜板都没了!”方钝当即冷哼一声,摆着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架势。

    林晧然深感无奈,但对这个老尚书还是有些好感的,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能办事的官员,便故意让他消消气,才认真地劝道:“部堂大人,这停发官员俸禄的事,非同小可,圣上那边亦很重视,你就不能想办法从别处挪一挪?”

    在他看来,方钝是大明的户部尚书,这无法放发俸禄,绝对是首要的责任人。不论想如何推诿,亦得要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或者制定一个章程。

    只是话刚落,却像点燃了一个火药桶般,方钝指着地下大声地道:“挪?从我坐上这个位置的第一天,就一直在挪!江浙抗倭要钱,北边打倭答要钱,各省赈灾要钱,修建河堤要钱,宗室的禄米要钱,圣上的道宫要钱,紫禁城的三大殿要钱……就咱大明这个岁入,也就是我才能撑着这么多年,其他人肯定早就揭不开锅了!”

    声音有些大,带着一股火药味,吓得送茶的书吏颤抖一下,将茶盏放下就急忙告退。

    林晧然看得出,这老头是满肚子的怨念,而且他能如此理直气壮,怕这些年亦算是劳苦功高。但他却是知道,这时候不会有人跟你谈论以往的功劳,只会看你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虽然他的职责只是传话,但他却不想真只做一个跑腿的,便认真地劝道:“部堂大人,恕下官直言,严阁老怕是不愿意听到这些话,还请三思。您看能不能想其他办法解决俸禄的问题,哪怕只发一部分亦可,亦让下官跟严阁老有个交待。”

    作为大明的官员,其实是很悲催的。

    大明官俸在历朝已经是最低的,但就这点俸禄,结果还经常被拖欠着。而林晧然更是倒霉到家,他为官的第一个月官俸,极可能分文未得。

    “一文钱都没有!”方钝当即大手一挥,然后又负气地说道:“你就直接回去告诉严阁老好了!要真想解决官俸的问题,他应该让你去找严世藩,而不是来找我这个穷光蛋!”

    这话中无疑是带着大量的信息量,而且还带着一根刺扎向严嵩。

    林晧然如何不知道他话中之意,根据前世的经验,这乡里修条公路都能贪上千万。而严世藩虽然只是工部左侍郎,但却实际上是工部的掌舵人,这些年大小工程不断,怕是捞了不少。

    只是他却只能苦笑,朝着方钝拱手道:“还请部堂大人恕罪,严阁老派下官前来过问户部如何解决俸禄的问题,若户部没有章程的话,我只好老实回话,直接说没有了!”

    方钝眼睛的失望之色一闪即逝,但却不甘心地道:“怎么,老夫让你带这句话有何不妥?人家三甲进身的吴惟修都敢仗义直言,你堂堂状元出身,还有圣上御赐的大明文魁匾,你怎么连带句不中听的话都不敢了?”

    林晧然自然不是愣头青,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下官亦是想解决问题,若是部堂大人没有对策的话,下官这就回内阁回话了!”

    方钝深深打量了林晧然一眼,突然很想拍桌子骂街,究竟是谁让这小子来担任司直郎的。跟着以前那些蠢羊相比,这简直是只小狐狸。

    他为官多年,自然能控制自己的火气,看着这场表演白废,耍赖的手段亦遇到了软墙,喝了一口茶,最终选择妥协道:“你回去跟严阁老说,我一会就到内阁寻他商议此事!”

    “那下官告辞了!”林晧然得到这个答复,便起身施礼离开。

    将这一个结果带回内阁,无疑要比方钝直接否决和推诿的回话好上太多。起码回禀内阁的时候,三位阁老都不可能挑他毛病,反而以后会将这种事交由他。

    虽然这跑腿的事情很辛苦,但林晧然亦是乐在其中,当作是一种官场磨炼。

第319章 一则消息

    回到无逸殿,跟严阁老汇报完毕,便返回办公厅。

    办公厅显得空荡荡的,除了阁吏这些人员固定在这里外,词臣很多时候都忙着本职工作。像李春芳最近就没怎么在这里露面,一直都呆在翰林院那边。

    在内阁办公,虽然他还是一名从六品官员,身份还高贵了一些,但他却连一个属吏都没有。在公座取了茶盅,亦不打算去泡茶,只想喝些凉开水。

    时间已经来到五月,这动不动就让人浑身油腻,更是口渴难忍。跟着翰林院那种清闲的日子相比,这里简直是地狱。

    “若愚兄,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干什么去了?”一个司直郎送来茶盏,凑过来讨好地问道。

    这个司直郎姓余名波,三十岁出头,是一个白净的胖子,庶吉士出身。虽然他没能成功闯入翰林院,但却闯入了阁老的视线,成为一名光荣的司直郎。

    由于不是翰林院出身,更不像林晧然挂着翰林修撰的头衔,自然要比林晧然矮上一头。

    林晧然没有客套,接过茶盏有气无力地道:“到户部,俸禄的事!”

    “方部堂怎么说?”余波眼睛一亮,当即又追问道。

    林晧然睥了他一眼,最初怀疑这人是徐党或严党的探子,但几番接触下来之后,发现这人并没有那么多心眼,纯粹就是八卦性子,便没有隐瞒道:“方部堂等会到内阁!”

    “他这么爽快?”余波一阵疑惑。

    林晧然轻啐了一口茶,脸上淡淡地笑了笑。

    “厉害!”余波当即有所明悟,朝着林晧然竖起一根大拇指。

    林晧然却没有骄傲自得,仍然在品着茶,这茶确实比白开水更解渴和提神。发现余波还在旁边忤着,便疑惑地抬头望向他,却见他一脸得意地说道:“我有一个消息,你绝对想知道!”

    “什么消息?”林晧然的目光又落回茶盏,继续品着茶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余波看着他不上套,但话已经到嘴边,亦是心庠难忍,当即一吐为快道:“李学士的职位已经定下来了,太常寺少卿。”

    林晧然听到这个消息,亦是一愣。

    这李学士自然是指翰林院侍读学士李春芳,这位深得隆恩的词臣。圣上早就有意提拔于他,但这大明的官位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却不是说提拔就马上提拔的。

    大概是大常寺少卿出现了空缺,这才让李春芳填补上去。按着以往的惯例,这职位其实亦是过渡,一旦礼部侍郎出现空缺,李春芳可能还会往上挪,李春芳其实是真正意义上的“储相”。

    只是这事却包含着另一个玄机,那就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将会出现空缺,亦可能会迎来一场大调整,从侍读学士到修编都可能会进行调整。

    林晧然隐隐觉得被卷进了旋涡中,看到了一缕升迁的曙光。

    先前他确实没有能力竞争翰林院待讲的位置,但如今有诸多筹码在身,却是可以尝试一下。虽然机会不大,但亦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林晧然看着余波临走前得意地眨了眨眼睛,便知道这胖子猜透了他的小心思,知道他确实是心动了。

    翰林院是一个特殊的机构,虽然在文官系统中,但隐隐又独立于文官系统外。升迁并不受吏部管制,考核权在翰林院掌院手里,而决定权却在三位阁老或皇上手里。

    若他想要谋取翰林侍讲,吴山的工作要做好,在内阁更要得到阁臣的支持。后者还好,但前者却让他头疼,吴山虽然是他的老师,但却对他明显不感冒。

    在他思忖着事情的时候,方钝如约来到了内阁,只是似乎商谈得很不愉快。仅过了片刻,方钝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林晧然却不知道方钝是采用“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伎俩,还是双方真的谈崩了。

    过了没多会,他被叫到严嵩的值房,偷偷观察了严嵩的表情,发现严嵩低垂着脸,压根看不出这只老狐狸的心情如何。

    “将这些奏章呈给圣上!”严嵩正埋头于奏章中,仿佛是一个认真审阅试卷的老校长。

    “是!”林晧然恭敬地应了一句,并抱起桌面上的奏本。

    内阁无疑是一个忙碌的机构,接收着两京十四省递上来的奏本,事务繁杂,小到鸡毛蒜皮,大到举旗造反,每天上呈的折子都有上百本之多。

    这些折子到了内阁后,经过阁老们的合议,便将意见写在纸上,贴在折子的封面上,这便是传说中的“票拟”。

    皇帝拥有最终的“批红权”,而嘉靖偏偏不是一个懒散的皇帝,反而很是勤勉,会认真地翻阅大部分拆子。一旦有什么疑问,便让下面的人到内阁询问。

    正是如此,林晧然这个“跑腿人”,不仅要经常朝着外面的六部九卿跑,还得往来于无逸殿和万寿宫之间。

    好不容易忙完手里的活,趁着宫门没关前,急匆匆地出宫,他可不想再住那窄小的值房受罪。

    刚走到宫门前,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小身影正跟着一个魁梧的守将说着话,样子显得极是认真,走近才知道是在讨价还价。

    “我怎么可能威胁到圣上,要不你将我绑着总行了吧?……还不行吗?那用铁链,我力气再大也挣不脱的!……你倒回句话,行不行嘛?……我真只是想进去见我哥哥,喊他回家吃饭!”

    却见虎妞那个小丫头站在那位守将面前,正在喋喋不休地纠结着,那张认真的小脸真像是讲着道理。

    这位守将亦算是一个好脾气,没有驱赶虎妞的意思,任由着她在一旁喋喋不休。

    虎妞还想要说话,结果眉头被点了一下,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展露出灿烂的笑脸,仰头望着林晧然清脆地叫道:“哥!”

    “我们回家!”林晧然拉着她肉肉的小手,一脸幸福地说道。

    虽然司直郎这工作很忙,他今天亦很累,但看到这个小丫头的那一刻,他却被幸福所填满,所有的疲倦亦是一扫而空。

第320章 怕与不怕

    天色渐渐昏暗,晚风将几片枯叶从瓦顶吹落。青砖街道宽阔而干净,两边的建筑物各有特色,白天的喧嚣已逝,此时呈现着一种宁静的美。

    一只雪白的小藏獒轻步走在前面,给着后面的人领路,而它的主人又爬在某人的背上,时而是东张西望。

    “嘀嗒!嘀嗒!嘀嗒嘀……”

    虎妞轻哼着小曲,两只小短腿晃悠着,显得心情很好。

    实质上,她心情确实很不错,在跟哥哥相遇的那一刻,她便能感受到哥哥仍旧很疼爱她,亦没有生她的气。只是今天之所以着急找哥哥,除了担心哥哥生气外,其实还担心哥哥在皇宫里被别人欺负了。

    她没有进过皇宫,但却知道皇宫是皇上住的地方,里面的人都很厉害。而哥哥偏偏又这么弱,连她都打不过,又没有铁柱在旁边保护着,所以她心里亦是担心着这一点。

    当二人走入一条笔直寂寥的街道,远西苑已经很远了,虎妞才打破了沉默询问道:“哥,你在皇宫有没有被欺负呀?不许骗我哦。”

    “被谁欺负?”正在享受着宁静的林晧然先是一愣,然后困惑地问道。

    “嗯?……比如被皇上欺负呀!”虎妞蹙起眉头思忖,然后选择最厉害那个人。

    “要是皇上欺负你哥,你还能怎么着?!”林晧然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地道。

    在这个王权的社会,特别是明朝的政治体制,圣上拥有着绝对的权柄。当年,刘谨权倾朝野,结果被凌迟还不是正德一句话的事。

    哪怕真给嘉靖欺负了,恐怕亦只能默默地接受。

    虎妞扬起那张稚嫩的脸蛋,一本正经地说道:“若你真被皇上欺负了,那等我长大一些,我会帮哥哥教训他!”

    “虎妞,这话可不许乱说!”林晧然停下脚步,冲着背上的虎妞认真告诫。

    虽然在虎妞的心里,他的地位要远胜于皇上,但却不值得表扬。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出现,他们兄妹都可能被治下不敬之罪。

    “我知道呀!你没听到我说得很小声吗?就我们知道,等我长大会很厉害,到时我就帮你教训所有大坏蛋!”虎妞凑近了一些,在他耳边极认真地小声道。

    在说话的时候,有丝丝的热气吐在他的耳根处,痒得他扭头避开,但脸上却不由得露出笑容,亦让他的怒气消散掉了。

    林晧然最终亦是无奈,背着虎妞继续往着家里而回,但却困惑地问道:“虎妞,你不怕皇上?”

    “我一定要怕吗?”虎妞反倒不解地询问道。

    “你应该怕的!”林晧然说着,而虎妞作出一个倾听状,便听着他继续道:“皇上由上天所生,是上苍之子,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这些是这时代最流行的**,天子异于常人,而为了证明他们的不凡,往往会编撰出种种的出生异象。古往今来,不胜枚举,而汉高祖刘邦无疑是最直白。

    据记载,汉高祖出生之时:“母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父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上。已而有娠,遂产高祖。”

    正是如此,刘邦是由龙跟他母亲所生,而他则是货真价实的“龙子”。

    “哥,你以前跟我讲故事的时候,不是说这些都是假的吗?”虎妞眉头微蹙,悠悠地说道。

    “我说过?”林晧然微微尴尬,但为了捍卫作为哥哥的尊严,又是继续说道:“咳咳……当今天子可不一样,你哥先前在翰林院翻阅历料的时候,你知道哥哥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呀?”虎妞果真上套,好奇心亦是被吊了起来。

    林晧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太祖不是凡人,太祖的母亲梦到神仙,给了她一颗药丸,而太祖的母亲吃了这颗药丸以后,就有了太祖,当时太祖出生的时候,他家的房子红光冲天,邻家误以为他家房子被烧,都提着水桶跑过来打算救火!”

    为了唬住虎妞,林晧然讲得煞有其事,仿佛是亲眼所见一般。

    只是虎妞的下巴轻扬,可爱的小塌鼻还骄傲地哼了一声道:“我也不差呀!我出生的时候,屋里泛七彩光,身体还香了三天三夜呢?”

    咦?

    林晧然原本以为,虎妞是要打心里敬畏吃了神药而来的朱家血脉,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原来这丫头亦大有“来头”。

    “这些事是谁说的?”蹒跚片刻,林晧然认真地询问道。

    “老族长他们都说过,三婆有一次还跟我说,原本是打算要将我掉到河里淹死的,但后来又不淹了,不然我在那时就死了呢!”虎妞脸色显得很认真,露出一副不骗你的表情。

    “虎妞,你确定是这样?”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很是怀疑地问道。

    “我……我不确定呀!”虎妞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然后晃着小短腿继续道:“我那时跟小猫一样,我哪知道怎么一回事嘛?都是我长大后,才听你们跟我说的!”

    “是不是村里故意骗你,人体是不可能发光,更不会散出香味!”林晧然思忖片刻,便断定地说道。

    “我有香气儿呀!哥,你闻闻!”虎妞说着,腰板挺起,将一段白嫩的小手伸到林晧然鼻前道。

    “你这只是普通的体香!”林晧然嗅了一下,当即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恐怕事情的真相并不复杂,村里的一些好事之徒,得知虎妞这丫头有些体香,便编排了这个“稀奇”的事,以供大家当时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

    只是这个丫头懂事后,却是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出生“不凡”,从而敢鄙视朱家的“神药血脉”。

    其实古往今来,很多名人的出生都被赋予异相,以证明自身的“出身不凡”。但后世早已经证明,这些全都是杜撰的。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灵石胡同,天色已擦黑,有些人家的门前已经挂起了灯笼,点亮了这座古老的北京城。

    随着他们踏入家门,里面便是热闹起来,张罗着晚餐。

第321章 罕见命格

    林晧然回到家,通常都直接走回后面的庭院,回房间将官袍换下来。然后就像个老爷一般,在房间或客厅呆着等晚饭,反正绝对不会进厨房。

    虎妞却恰恰相反,她通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有时会帮忙打下手,有时则会亲自下厨,对自家厨房亦是了如指掌。

    有一次,她说缸里的米少了,起初林晧然还不相信,但结果真给她捉到了那个小偷。

    原来是小金贪玩,它偷米洒在屋顶上面吸引麻雀,然后捉麻雀戏耍。

    虽然小偷被抓到了,但林晧然却是极为疑惑,这米缸的米少说有数十万颗,这丫头还天天数着不成?

    询问虎妞后,他才得知其中的玄机。原来虎妞做饭的时候,经常会用麻棍子度量米的深度,若米无缘无故下降,那米缸的米肯定是被偷了。

    其实虎妞不是要防着谁,而是她养成的持家习惯,时刻清点着自家有多少东西,断然不会成为月入五千却花六千买化妆品的女人。

    由于他们今天回来比较晚,所以晚饭已经准备妥当。

    林晧然换好衣服到客厅时,香喷喷的饭菜端了上来,有着一道松江鱼,这是虎妞所喜欢的美味。

    虎妞看到摆上来的松江鱼,漂亮的大眼睛当即发亮,便屁颠颠跑去盛饭。

    “虎妞,你不要叫虎妞,直接叫馋猫得了!”林晧然接过管家送过来的饭碗,朝着急匆匆盛饭的虎妞取笑道。

    虎妞端着饭碗走回来,仰起那张大饼脸,可爱的鼻子轻哼一声,骄傲地说道:“我喜欢吃鱼,但我更喜欢吃鸡腿,所以我还是虎妞!”

    林晧然明白了她的逻辑,当即有些无奈,这丫头有时候却是不笨。

    阿丽端着饭回来,看着林晧然吃瘪,眼睛亦是藏着得意劲,嘴角还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得不说,这个冰山般的女人笑起来确实好看。

    只是林晧然的注意力全都在虎妞身上,所以没有瞧到,看着虎妞将筷子伸向松江鱼,直接夹起最美的鱼肉,便又是说道:“吃鱼看出身!第一筷子夹鱼肉的,肯定是小家子出身;富家千金吃鱼,一般都是挑着鱼眼、鱼尾来吃。”

    “我才不学她们,我觉得哪里好吃就夹哪里!”虎妞将嫩白的鱼肉塞入嘴里,扒了一大口白米饭,痛快地朵颐道。

    林晧然深感无奈,已经慢慢地看懂了虎妞,这个丫头的可爱外表给人听话、乖巧的感觉,但骨子里却是“我行我素”。

    若是她认为朝东是对的,则会坚持走下去。

    其实亦是如此,若她真是听话、乖巧的性子,恐怕会被老族长劝住,绝对不会贸然选择上京,亦不会在中途还敢将赵东城夫妇搁下。

    这种性子是好事,但亦是坏事。像这丫头的性子里存在着太强的正义感,而林晧然想要改掉她这个大毛病,恐怕亦是很不容易。

    “真香!”

    林晧然正要跟着动筷的时候,身穿着素白色道袍的吴道行大步走进饭厅,葱头般的大鼻子颌动,直接走到桌子坐了下来。

    吴道行倒亦没半分客气,拿着剩下的空碗朝着隔壁的饭桌大声喊道:“饭缸,去给贫道盛碗饭过来!”

    饭缸猛地扒了两大口白米饭,一边狼咽着,一边跑过来取碗帮他盛饭。

    林晧然夹起了一块豆腐,慢吞吞地吃着,胃口却是一般,便冲吴道行问道:“道长,你最近都是神龙见道不见尾,却不知在忙着什么呢?”

    “观世人命格,觅天道玄机!”吴道行接过饭缸递送来的饭碗,筷子当即伸向松江鱼。

    “结果呢?”林晧然心里却是苦笑,这道长怪不得能忽悠住沈六爷。无论跟谁说话,都能冒出一堆高大上的词儿来,立刻亦将人给唬住。

    吴道行将整个鱼头夹到碗里,微微感叹地说道:“京城之地,贵人多若牛毛,确实不是广州府等地能比拟的!”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起码林晧然是这么想的,将几颗饭粒扒进嘴里,又是抬头望着他道:“那你有没有遇到特别有贵气的人!”

    吴道行用筷子将鱼头扒开,头亦不抬地回答道:“嗯,倒是见到几个很罕见的命格!”

    “谁呢?”林晧然慢吞吞地咀嚼着嘴里的饭粒,好奇地问道。

    吴道行将一块鱼头肉塞进嘴里,抬头望着他道:“当朝次辅徐阶、你们翰林院的李春芳,还是当今的两位王爷,这必是大富之人!”

    林晧然顿时来了些兴趣,吴道行口中的王爷,自然就是嘉靖的两个儿子景王和裕王。

    由于嘉靖大权独揽,并没有册立储君的意图,而阁臣又多是阿谀奉承的辈,故而大明一直都没有储君。

    渐渐地,有人认为是“圣上不喜欢顺序继位的裕王,更喜欢四儿子景王,所以圣上才迟迟没有册立储君”,从而让到将来由谁继承大统变得扑朔迷离。

    现在朝廷有人押宝景王,有人押宝裕王,严、徐两党暂时保持观望,而有些年轻官员则已经开始了一场关系将来的豪赌。

    “裕王和景王,谁的命格更强?”林晧然扶着筷子,认真地询问道。

    “景王府比裕王府的风水要更好!”吴道行犹豫了一下,便正色地说道。

    “景王会继承太统?”林晧然不动声色地问道。

    吴道行将鱼头翻过来,夹起一颗鱼眼摇头道:“倒不见得!我在景王府门口守了多日,终于见得景王一面,富贵之气确实难得一见,但要问鼎至尊,总觉得差点火候!”

    “所以裕王会继承大统?”林晧然蹙着眉头,又是认真地询问。

    吴道行继续痛快地朵颐,却是摇头道:“景王过于谨慎,我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倒看得不真切,所以这话我亦不敢确定!”

    林晧然很是无奈,跟着这老道聊了半空,结果等于什么都没有。只是踌躇片刻,便又正色地问道:“我现在的命格如何?”

    “已经很好,确定比以前强了一大截!”吴道行抬头打量着他,微微点头肯定道。

    “那我近期……有没有再进一步呢?”林晧然透露出那点心思,他打算在官场再进一步,谋取翰林待讲的职位。

第322章 行动

    吴道行眼皮一抬,便知道林晧然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却叹息地道:“你的命格还是差了点,若没有贵人相助,此事悬!”

    “贵人在哪里?”林晧然心里不由得泛苦,这货全是后世街头算命先生的套路,但亦是顺着他的话追问道。

    吴道行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粒,潇洒地抛进嘴里,悠哉悠哉地咀嚼了几下,然后手持筷子摇头晃脑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林晧然眼睛一眯,有种砸这骗子招牌的冲动,这脸皮亦太厚了吧!

    吴道行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你妹!”

    “信不信我抽你!”林晧然脸色微寒,没想到这货还敢骂人。

    吴道行看着他的脸色不善,知道这人是误会了,便是解释道:“我说的是你妹妹虎妞!”

    林晧然一阵瀑布汗,敢情还真是误会了,只是扭头望着端着饭碗窜到庭院荡秋千的虎妞,却是怀疑地道:“虎妞?她在这种事情上,怎么可能帮得了我?”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有没有绝对的强与弱,凌霜侯不过是一棵柿子村,但却救了大祖,从而影响天下的走势!”吴道行轻捋着胡子,一副高深莫测地说道。

    林晧然如今是史官,却亦是知道这“凌霜侯”的典故。

    话说太祖朱元璋在年轻时,四处化缘,有次饿得是奄奄一息,在经过一个叫剩柴村的村庄,在村边看到一棵结着柿子的柿子树,正是这树上的柿子让他不至于饿死。后来太祖发迹,便将这棵“救了他”的柿子树封为凌霜侯。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相不相信这些话又是另一回事。

    他是一个极理性的人,只知道决定他能否升迁是的吴山和三位阁老,以及深居宫中的圣上。至于虎妞,虽然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肯定没有能力影响到这些大人物。

    在吃过饭后,林晧然便出门了。

    他拿着礼品前往隔壁的槐树胡同,直接叩响了徐府的大门。

    在进入内阁后,他亦“研究”着这些大人物,想了解他们的心品性。最终得出结论:严嵩是老成持重型、徐阶是绵里藏针型、吕本则是兢兢业业型。

    经过他的观察,严嵩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特别他能放下首辅的姿态,竟然全年居住于宫中听候圣上的差遣,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严嵩这个位置可谓是稳如泰山。

    不过,林晧然却是清楚地熟知历史的走向,徐阶最终将年迈的严嵩取而代之,成为大明新一代首辅,而严嵩死的时候竟然连棺材都买不起。

    虽然现在形势有利于严嵩,但林晧然若选择政治投机的话,自然选择徐阶。而如今他想要更进一步,则需要一个阁老帮忙推动,徐阶无疑亦是最佳人选。

    很快,管家迎着走出来,一边引路,一边还微笑地说道:“林修撰,我们老爷方才还念叨着你,跟我们三少爷说,要向你学习呢!”

    “阁老是谬赞了!”林晧然故作谦虚地道。

    他便跟着管家穿过前院,通过一条长廊,很快便到了徐阶的书房。

    才刚迈过门槛,里面便传出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若愚来了。”

    “见过阁老!”林晧然进门,朝着声音的方向见礼道。

    “请坐!”徐阶的眼睛带着亮光,透露着一种亲近之意。

    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他亦看到林晧然是个可造之材。特别今天的差事,能将那只老狐狸请到内阁人,这无疑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若说有什么欠缺,那就是这人实在太年轻了。年轻是一种资本,像他比严嵩小二十载,这是一种天然优势,但过于年轻对升迁往往是一个束缚。哪怕再过二十年,林晧然不过三十七岁,顶多做个六部尚书,绝对还不够年龄入阁。

    徐阶的书房很普通,但藏书却不少,两个隔着书桌而坐。

    侍女送上香茗,然后悄然退下。

    在寒暄一番后,林晧然放下茶盏,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听说叔大兄想要参与《谈古论今》的撰修事务,却不知真假?”

    徐阶心里一动,抬头微笑地打量着他,这无疑是一个极高明的试探,更确信这是一只小狐狸,微微点头道:“他跟我提过,倒是有些兴趣!”

    “那第三期我便让他亦参与进来!”林晧然听到这个答复,当即爽快地说道。

    他现在有求于徐阶,但他跟徐阶非亲非故,如何能让这位阁老帮自己摇旗?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利益交换,而《谈古论今》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让张居正参与进来,无疑是一个甜头。

    “若是如此,老夫就替他谢谢你了!”徐阶喝了一口清茶,认真地打量着林晧然笑道。

    林晧然确定有戏,便是假惺惺地说道:“倒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他日我若是调离修检厅,就不好再插手《谈古论今》的事。以叔大兄的才干,必然能挑起这个担子。”

    这些话已经很露骨,亦道出林晧然真正的意图,用《谈古论今》的主编换取升任翰林侍讲。

    徐阶自然猜到林晧然今晚拜访的目的,用茶盖拨动清茶,亦是笑着说道:“说起来,你倒可以争一争这个翰林侍讲!”

    “愿闻其详!”林晧然知道徐阶是动心了,认真地拱手道

    “将你调入内阁兼任司直郎,虽然有老夫的提议,但圣上却立即首肯,对你的印象是极好的!”徐阶轻啐一口清茶,微笑着说道。

    在如今的嘉靖朝,升迁已经没那么多的规矩。只要圣恩笼罩,从入仕到首辅,可以只需要短短的六年时间。

    “那下官该当如何?”林晧然认真请教道。

    “若是吴尚书给你优评的话,我会帮你美言几句!”徐阶将茶盏放下,抬头望着他说道。

    “阁老如此厚爱,在下感激不尽!”林晧然此行的目的达成,起身恭敬施礼道。

    这无疑是一场利益交换的游戏,林晧然抛出《谈古论今》的香饽饽,从而谋取翰林侍讲的职位。

    这《谈古论今》对徐阶其实是很有吸引力的,由于吏部已经彻底被严党把持,故而徐阶已经将重心放在言官系统中。

    这言官有一种天然的优势,那就是每当京察之时,都不会轻松将言官撸掉。这言官干的是得罪人的活,所以异常团结,而吏部敢撸他们的人,他们必然会扣上“爪牙”之类的帽子,利用言官的优势进行反扑。

    正是如此,历来的京察都不会轻易烧到言官系统,这渐渐成为了一种官场潜规则。

    徐阶在言官系统有着极深的力量,像吴时中来等弟子,其实就是他的棋子之一。若是得到《谈古论今》,那无疑是如虎添翼,对他的战略有着极佳的效果。

    说过事后,林晧然便起身告辞,他知道拿出《谈古论今》获得徐阶的支持并不难,但难题还是在吴山那里。

第323章 闹事

    徐阶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地拍了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

    林晧然的身子已经转到一半,听到这话,只好停下来,疑惑地转身朝着徐阶拱手道:“徐阁老,不知还有什么事?”

    “听闻你尚未娶妻,此事可真?”徐阶将手掌放了下来,眼睛透着希冀的光芒道。

    一个创下科举奇迹、有着“竹君子”才名、又被圣上赐予大明文魁的翰林修撰,今年才年仅十七岁,竟然还没有婚配,这无疑是大明朝最出众的金龟婿。

    在得知林晧然没有婚配后,在难以置信的同时,亦是生起了招揽之意。

    林晧然当即一阵头疼,只是在虎妞将事情捅破的那天起,便知道这事肯定是拖不下去了。这婚事其实亦是他的一次政治站队,或是严党,又或是徐党。

    如今徐阶主动提起这事,而这段时间又对他照顾有加,无疑是要对自己进行招揽了。

    “下官确实不曾婚配!”林晧然虽然知道徐阶打什么主意,但却仍然装着糊涂,打算由对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呵呵……我长子徐璠有女年十四,尚待闺中,性情温雅,跟汝实为良配也!”徐阶轻捋着胡子,笑咪咪地望着林晧然。

    林晧然却是暗感头疼,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结果,成为徐阶的孙女婿,那他不仅成为徐党中的一员,甚至直接进入徐党的核心圈子。

    只是面对着婚娶,他有着天然的抗拒心理,最终拱手道:“多谢徐阁老厚爱!只是下官刚入值内阁,又逢翰林院人事动荡,确实没精力思考这事……不过,等事情过后,必然会慎重考虑婚姻大事,到时定不负徐阁老厚爱!”

    “哈哈……好!”徐阶爽朗而笑。

    他已经听出了林晧然的言外之意,只要他肯将这小子推上翰林侍讲,那这小子的聘礼就会送上门来,而他则多了一个出彩的孙女婿。

    其实这段时间,他亦是看出来,林晧然确实对严党那边敬而远之,对严世落藩的相邀直接拒绝,隐隐有向他靠近的意图。

    不过,这小子亦是一个精明人,他如今身处于翰林院中,完全可以待价而沽。

    现在别说翰林侍讲,哪怕再大些的代价,他亦愿意付出。何况林晧然手里还握着令他垂青的《谈古论今》,这个买卖如何都不亏。

    正是如此,在林晧然开出这个价码后,徐阶是真的很开心。

    林晧然又是施礼,然后再次转身离开。

    现实就是这般无奈,哪怕他心里极抗拒结婚,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一条必走之路。在上一辈子,他年过三十随意逍遥而没人指责,但这辈子能熬过十八岁都算是一个奇迹。

    对于这门婚事,他其实还算是满意的,毕竟能成为徐阶的孙女婿,很容易踏入徐党的核心圈子。

    而那个便宜岳父,却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没少帮徐阶出谋划策。他本人虽然是受荫入仕,但却已经官至大理寺尚宝丞。

    事情算是定了下来,若徐阶将卖力将他推上翰林侍讲,那他亦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正式成为徐党中的一员。

    第二天,太阳从东边升起,司直郎忙碌的生活亦在继续着。

    林晧然确实比一般的司直郎更懂得办事,而且比其他司直郎更有底气,所以内阁的跑腿工作往往都落在他身上。

    渐渐地,他亦成为官场的一个小名人,在六部尚书中都刷了脸。而跟着他接触后,很多尚书、侍郎对他的印象都大为改观。

    在六部之中,最常去的是户部和工部,而刑部、礼部则去得最少。

    以刑部为例,这个部门主管全国刑事案件,有着一定的专业性。而阁老往往都是礼部官员出身,除非是引起极大影响的案件,否则内阁很少过问。

    虽然他一直很想去礼部,但直到第三天,他才得到委派机会,前去过问宗藩围攻宗人府事件。

    这户部缺钱,影响的不仅是京中的官员,还有部分宗藩的禄米。这些宗藩跟普通的官员不同,他们有身份又不怕事,在京的宗藩集结起来,将宗人府给团团围住。

    谁都没有想到,这帮宗藩突然就像是炸了窝一般,莫名其妙就做出这种野蛮的行径。

    林晧然得知消息的时候,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的这般简单,只是没有见过吴山之前,亦不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

    对于宗藩的问题,林晧然却是深感无奈,这亦算是家天下的一种顽疾。若他是嘉靖帝,恐怕亦很难下这个狠手,毕竟他自己终究是朱家的一员。

    只是如今的大明财政,若不进行削减禄米,那整个大明财政迟早都会被拖垮。别说没钱发放官员俸禄了,恐怕亦没有军费抵抗北边的外族,会直接危及整个大明朝。

    “哥!”

    林晧然刚走出宫门,便看来虎妞兴奋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虎妞的腿很短,但频率并不慢,身体肉墩墩的,身穿着淡蓝色的裙子,看起来极是可爱。那张脸蛋红彤彤的,眼睛一片雪亮,整个人显得很是兴奋。

    虽然每天跑腿很辛苦,但虎妞却会常常来陪着他,这让他心里亦是暖洋洋的。

    “上午去哪里了?”林晧然拉着她肉肉的小手,一并向着旁边停着的轿子而去。

    “我到李掌柜那里了,他的书卖掉一大半了,说让你可以准备第三期了!”虎妞得意地蹦几下,传达了李云虎的话。

    虎妞最近充当着信使的工作,不仅会到李掌柜那里,而且到会馆那边,甚至还会到翰林院,这减少了林晧然很多的工作量。

    二人上了轿子,并坐在轿子上,又是继续聊着事情。

    到了礼部衙门,他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这边而来,初时还是困惑地望了一下。当他踏入礼部的大门时,却听到后面突然喊了一句:“今天我们将礼部也砸了!”

    林晧然却不管发生什么事,一把抱起虎妞就往着后院跑去,隐隐猜到这群人正是那些无法无天的宗人。

第324章 打砸的玄机

    得知外面的动静,礼部衙门的守门士兵亦是跑了出去。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宗人们,他们却不敢动刀子,只能用身子将宗人们拦在门外。

    “你们这帮奴才,给本王、世子滚开!”

    领头闹事的身份都不低,他们仗着是皇室血统、太祖后裔,并没有将这些官兵看在眼里,甚至都没有将满朝的文武百官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眼里,这大明江山就是他们朱家的,这些文武百官只是他们朱家的家奴。虽然他们无法掌权,但自认血统高贵,朝着这些官兵又骂又打,要求礼部尚书吴山出来见他们。

    林晧然抱着虎妞飞快地跑进里面,虎妞那张稚嫩的脸上没有半分害怕,眼睛反而睁得大大的,对这起热闹似乎很是好奇。

    当穿过三门的时候,他听着后面虽然咒骂声不断,但那帮宗人却没能成功地冲进来,心里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哥,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虎妞的兴致很浓,朝着林晧然很随意地摆了摆小手道。

    林晧然低头望着这贼头贼脑朝外面张望的小丫头,又抬头望了一眼一脸淡定的阿丽,最终无奈地任由这丫头在这里围观。

    当他进到礼部公堂,吴山和右侍郎袁炜都坐在堂上。

    林晧然这些时日亦是经常往来于六部之间,对各个衙门都算是熟悉,而这礼部的气氛无疑是最和谐的,极少出现纷争。

    据他的分析,一来礼部算是一个清水衙门,没有太多的利益之争;二来礼部的长官都出身于翰林院,相互间甚至都已经共事多年,像吴山和袁炜就是如此。

    分别给二人见礼,林晧然跟袁炜亦算熟悉,这位礼部右侍郎是一位词臣,靠着青词得到圣上恩宠,经常出入于内阁中。

    “老师,严阁老让学生前来询问宗人府被围一事!”面对自己的老师吴山,林晧然天然就得矮上一头,对其他五位尚书可以用硬用软,但眼前这一位只能装孙子。

    吴山淡淡地望了林晧然一眼,神色复杂地说道:“我一直在负责草拟《宗藩条例》,前天又上呈了一份,但内容……却被泄露了。由于《宗藩条例》有诸多不利于宗人利益的条例,所以这帮宗人找宗人府发泄,现在……怕亦要将我们礼部砸了。

    在说到“泄露”两个字的时候,他明显加重的语气,同时还望了林晧然一眼。

    林晧然闻弦知雅,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虽然他入值内阁,经常沾手朝廷官员奏本,但任何一份奏本的内容都不允许阅览的,对一些机密更要守口如瓶。

    像这种事,他们司直郎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得到,哪怕知道亦不敢外传。

    现在消息如此迅速走漏,那源头极可能是在阁老那里,再想着严嵩那充满着狡猾的眼神,以及派遣自己出来时的不急不躁。

    他觉得这件事有猫腻,极可能是上头故意放出消息,从而试探宗人们的反应。只是这一种试探,想必不是严嵩在犹豫不定,而是嘉靖帝在摇摆,幕后推手甚至就是嘉靖帝本人。

    若这个论断成立的话,现在宗人们反应如此激烈,嘉靖怕是不会真对宗人们下狠手,吴山上呈的《宗藩条例》怕是要胎死腹中。

    “学生知道了!”林晧然自然不会道破其中的玄机,恭敬地拱手回礼道。

    按说,有着这个答复,他这时候应该是回去复命了。只是外面的冲突却越演越烈,不仅是咒骂声,而且夹带着棍棒的打砸声,甚至还有哀嚎声。

    那帮宗人确实是无法无天,而嘉靖帝偏偏又出身于世子,对宗人向来厚爱,让这帮宗人似乎真有胆砸了礼部衙门。

    “部堂大人,我们该当如何?”袁炜心里亦是泛苦,抬头望向吴山道。

    “还能怎么办?我们都已经成瓮中之鳖!”吴山端起茶盏,自嘲地笑道。

    “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袁炜蹒跚片刻,又是询问道。

    此时,外面的声音更大、更近,显然已经冲进了前院。

    吴山抬头望着前院的方向,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有他们的态度,我们亦要表现出自己的态度,亦得让皇上明白我们的立场。”

    这话说得很轻,但语气透露着坚定,眼睛很凌厉地望向大门的方向。

    林晧然诧异地望向吴山,对这位黑面神生起了几分敬意。很显然,他是知道事情渗和着皇上的试探,更知道事情这般发展下去的结果。

    只是在洞察玄机后,吴山并没有选择明哲保身之类的做法,而是有着做“壮士”的决心,想要“牺牲自己”将胜利的天秤扭转过来。

    不得不说,吴山这种性情确实不符合嘉靖的用人标准,想要入阁怕是难于登天。

    外面的形势越来越倾向于宗人那一边,有宗人甚至挥舞着刀刃,逼着那些守门士兵节节败退。那帮宗人已经成功闯进二院,眼看就要突破三门,直扑这里而来。

    正是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道:“你们都给我住手,不然我们锦衣卫就不客气了……哎呀!”

    虽然有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已经赶到这里,但仍然镇不住这个混乱的场面,这些宗人亦没有将这些锦衣卫放在眼里,甚至还朝他们也动手了。

    林晧然感觉到事态可能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在匆匆离开大堂后,打算带着虎妞到后面藏起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虎妞……

    林晧然看到小丫头爬上梯子,怀里揣着几个石子,这时隔着院墙朝着二院奋力掷石子。那双眼睛一片雪亮,脸蛋红显得红彤彤的,显得格外的兴奋。

    阿丽不由没有阻止,反而成了一个帮凶,正忙着帮虎妞在院子中找石子,并给她源源不断地输送弹药。

    只是看到这一幕,林晧然吐血的心都有。这丫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敢用石子砸那些王爷、世子和勋贵,直接掺和进这一场斗殴事件之中。

第325章 大逆转

    在混乱的二院之中,一个身穿白色襦裙小女孩、梳着双螺髻的漂亮小女孩挥动马鞭,抽在挡着她去路的一名士兵身上。

    哎呀……

    士兵吃疼地叫了一声,看着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心里亦是涌起了一股怒气。只是看到小女孩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当即便是乖乖地躲开。

    小姐小心!

    却是这时,身后的一名彪形大汉叫了一声,手中的大刀亦是挥出。但从上面飞来的石子又快又急,精准地砸在小女孩的身上。

    哎呀……

    小女孩吃疼地叫了一声,那双漂亮的美眸泛起一层泪光,这是一张精致无比的脸蛋,这时更显得楚楚动人、美艳不可方物。

    当她抬头望向院墙,顿时亦是愣住了,偷袭她的竟然是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丫头。这小丫头砸她之后,又砸向其他人,每一击都很精准。

    “你死定了!”

    小女孩的骨子亦是蛮横,看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竟然比她还要“厉害”,心里当即涌起了怒火,想要狠狠地教训对方。

    身穿淡蓝色对襟齐胸襦裙的虎妞砸得正兴奋,发现一个石子朝她飞上来,机灵地蹲下去躲闪。再探出脑袋张望,看到罪魁祸首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心里亦是怒了。

    “你竟然敢砸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刁蛮的小女孩指着虎妞,咬着贝齿质问道。

    “你们都是坏人!是跟朝廷作对的叛军!”虎妞轻蔑地望着她,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玄机。

    “我们是宗人,怎么可能是叛军,你是不是傻啊?”刁蛮的小女孩看着她说得认真,当即愤怒地反驳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围攻衙门,这种行为不是叛军又是什么呀?”虎妞满脸写着怀疑,坚信着先前的判断,对方是坏人,而她是正义的一方。

    实质上,她确实是这样认为,不然亦不会选择出身,他是有侠客精神的虎妞。

    “我们是要……除掉一些恶臣,皇上绝对不可能这样对我们宗人!”小女孩的心思急转,指着虎妞仰着脸大声地道。

    锦衣卫不比礼部这些守门的士兵,他们本身亦有着底气,而且很多人的出身并不差,带队的朱千户更是开国功臣之后。

    正是如此,一些锦衣卫并没有过于害怕,选择跟着宗人对打起来,成功地阻挡宗人闯入里面。

    一个世子的脸被砸了一拳,心头的火气已经燃起,看着他们这边渐渐落下风,听着刁蛮小女孩的话后,便高举着拳头道:“对!我们……除奸臣,清君侧!”

    “除奸臣,清君侧!”

    “我们绝不退缩!除奸臣,清君侧!”

    “我们一起打进去!除奸臣,清君侧!”

    ……

    宗人们喊着了口号,顿时士气大盛,一并朝着三门涌去,想要突破最后一道障碍。

    疯了吧……

    朱千户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这帮群情激扬的宗人。

    这……

    林晧然已经走到木梯子前面,正想要叫虎妞下来,但听着她三两句话,竟然引起这么大动静。特别是听到那句口号后,整个人亦愣在当场。

    不要命了?

    袁炜陪着吴山来到三门前,亦是听到了宗人的那句口号,嘴巴亦是张得大大的。

    啊?

    吴山原本看着虎妞站在梯子上砸石头,还觉得这名学生的妹妹有些“没家教”,却不知道她跟谁争辩几句,让到形势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太转变。

    林晧然看到吴山朝着他招手,又看着虎妞继续砸石头,不由得暗叹一声,选择跑过去道:“老师,不知有什么吩咐?”

    “你听到刚才的口号了吧?”吴山打量着他的眼睛,直接询问道。

    “学生……”林晧然当即一阵头疼,并不想掺和进这样事中,这宗藩的禄米削不削减,其实跟他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你若耳聋的话,为师可以亲自帮你治!”吴山的脸上当即青筋暴起,眼睛仿佛迸射出两道利刀地瞪着林晧然道。

    “不用!学生听到了!”林晧然感到吴山话中的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只好老实地回答道。

    他在翰林院准备撰修的正是成祖的那段历史,如何不知道成祖当年的旗号正是“除奸佞,清君侧”,然后成功夺得了帝位。

    虽然这帮宗人很多都是成祖的后裔,但现在喊出“清君侧”的口号,无疑是想“效仿”成祖当年的谋反之举,想将嘉靖取而代之。

    当然,这些话极可能是无心的,甚至很多宗人都不知道成祖在当年的靖难中,打的旗号正是“除奸佞,清君侧”。

    按着如今正统历史的**,成祖是“合法的继承人”,当年建文趁着成祖在外,这才篡得了皇位。正是如此,为了符合这断史实,这“除奸佞,清君侧”被隐去,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忌讳的词。

    只是这些宗人的脑子进水,偏偏喊出了“清君侧”的口号,让到事情的性质当即变了样。他们不满削减禄米而围攻礼部,这可以理解,但亦是要“谋反”,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他们可能没有谋反之意,但这话传到宫里,深居于宫中的嘉靖帝又如何想?

    在喊出这个“清君侧”的口号之后,宗人的败局已定,朱千户不再让锦衣卫缩手缩脚,甚至还抽出了明晃晃的锈春刀。

    吴山没有理会这些宗人,而是选择直接进宫面圣,同时命令林晧然即刻回宫。

    他原先打算“牺牲自己”,“逼”皇上为了朝廷颜面,从而选择对宗藩动手。不过,这是一个下下策,成功的概率不高。

    但现在,有着“清君侧”这个谋反的口号,那他就可能“激怒”圣上。圣上的怒火一旦烧到宗人身上,那他必定会收起偏袒之意,从而采纳他的《宗藩条例》。

    林晧然知道吴山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想让他这个代表内阁前来、又恰好听到口号的司直郎做证,从而坐实宗人“谋反”的事实。

    其实他看得出,吴山对削减宗藩禄米的事很是紧张,完全可以凭此为条件,让吴山支持他谋取翰林侍讲的官职。

    只是让他无奈的是,吴山都不给他谈条件的时间就进宫了,似乎都不怕他突然选择变卦。

第326章 面圣

    林晧然作别虎妞,便急步进入了西苑内。

    只是进到这里,他的心里却忐忑不安,总觉得一股波浪将会汹涌而起。而他有一种预感,他这只小船极可能被卷入这股旋涡之中。

    一路上,他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守军、宫人都很是平静,甚至素爱八卦的张波仍是一副不知情地朝着宫外而去。

    在回到无逸殿后,林晧然直接到了严嵩的值房。

    严嵩已经白发苍苍,眼力亦大不如前,头放得很低,奏本凑得很近。只是他很是勤勉,大多时间都在忙碌着政事。

    听到脚步声,严嵩抬头望了林晧然一眼,轻声道:“外面什么情况?”

    林晧然恭敬地行礼,然后汇报了事件的最新动态道:“宗人后来闯进礼部,但他们打起‘清君侧’的口号,锦衣卫便将他们所有宗人制服了,而吴尚书亦进宫面圣!”

    虽然严嵩只是让他出去询问宗人府为何被围,但他却有义务汇报接下来的事状,让严嵩掌握更多情报,从而从容处理接下来的问题。

    不管严嵩的人品如何,他的儿子严世藩如何贪赃枉法,但他既然作为内阁的司直郎,那就有义务尽到司直郎的职责。

    何况,他对严嵩并没有太多憎恨,反而对这位勤勉的老首辅透露着几分尊敬。

    严嵩继续翻阅着公案上的奏本,淡淡地说了一句道:“嗯,我知道了!”

    虽然眼睛还落在奏本里,但思绪却已经飘向这起“宗人造反”的事件中,眼睛涌起一抹忧色,知道圣上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圣上在成年之前,都是以宗人的身份生活着,故而对宗人这个群体有天然的亲近感和认同感。正是如此,哪怕圣上得知宗藩的禄米过多,但却屡屡下不了这个狠手。

    只是这帮宗人确实是无法无天,竟然打起了“清君侧”的旗号,这无疑挑战着圣上那根脆弱且敏感的神经。特别圣上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想必会不再挂念那些情义。

    但吴山却过于心急,他想要推波助澜的话,这其实不是最佳的时机,反而极可能引火上身。

    林晧然看着严嵩没有继续支使他的意思,便是拱手道:“严阁老,若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将这些奏本给圣上送过去吧!”严嵩回过神来,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叠奏本,有些疲倦地吩咐道。

    林晧然抱起桌面上的奏本,又行了礼,这才离开了严嵩的值房。他敏锐地觉察到,严嵩的眼睛透露着担忧,让他心里更是不安。

    他从值房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急匆匆进来的冯保。二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冯保便进入严嵩的值房,对严嵩说皇上宣见。

    哎……

    林晧然当即明白,吴山已经将事情捅到万圣宫那里,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事情确实如此,就在早些时候。

    身穿青色道袍的嘉靖从静室中出来,接过黄锦递上来的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道:“这个吴山的《宗藩条例》初衷是好的,但他……终究不是聪明人!”

    “那是因为圣上太聪明了,所以才觉得了他不聪明!吴尚书可是探花郎,又是根正苗红的翰林院出身,那可是大明少有的学问人啊!”黄锦看着圣上心情不错,亦是夸着吴山道。

    “你也……不够聪明!”嘉靖将手帕递回来,亦是微微地摇头道。

    “奴才确实不聪明!若不是主子恩赐,这司礼监掌印哪可以轮着奴才来坐呢!”黄锦仰头望着嘉靖,眼睛泛起泪光道。

    这却是黄锦的一句真心话,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聪明,起码比不上他新收的干儿子冯保。但他却有一项技能,那就是很会演戏,眼泪简直说来就能来。

    厚厚的纱幔已经被拉起,徐阶跪拜在外面,高呼着万岁之声。

    “爱卿平身!”嘉靖走向长案,轻轻地抬手道。

    “谢皇上!”徐阶行礼,然后又拱手道:“臣刚得到消息,宗人在知悉吴尚书草拟的《宗藩条例》后,已经围攻礼部衙门,还请圣上明示!”

    “徐阁老,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嘉靖端坐在蒲团上,翻开案上的一本奏本,眉头却微微地蹙起,淡淡地询问道。

    虽然他先前就猜到宗人们会闹事,但却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围攻礼部。

    “宗人乃皇上的宗亲,血浓于水,所以当用强但亦要用软!”徐阶先作了一个沉思状,然后又是认真地拱手道。

    “呃,爱卿有何良策?”嘉靖微微点了点头,握着奏本抬头望着徐阶道。

    “臣以为!应该对宗人进行镇压,维护朝廷的颜面,但吴尚书的《宗藩条例》应当作废!”徐阶朗声地拱手道。

    嘉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徐阶这个提议,无疑是极合乎他的心意,他并不想朝宗亲动刀子。若事情这般结束,大明的财政虽然没能得到缓解,但他必定赢得宗人的拥戴。

    但却在这时,一名太监进来汇报,说礼部尚书吴山求见。

    “宣!”

    嘉靖这才如释重负,但听到吴山求见,便又是愁上心头。

    他知道吴山是削减宗藩禄米的急先锋,哪怕他多次暗示不削减禄米的愿望,但每次草拟的《宗藩条例》都跑不了这一项。

    如今那帮宗人又偏偏围了吴山的衙门,想必是来大吐苦水,更是以此想“逼”着他给宗人惩罚。

    徐阶就在一旁,自然看到了嘉靖的反应,心里不由得坚定了立场。不管能不能将严嵩拉下去,这个吴山断然不能留。

    “微臣有要事禀报!”吴山脸色肃然,郑重地朝嘉靖帝行礼道。

    跟着一般的官员不同,吴山颇有官相,这时身上散着浓郁的正直之气,脸色紧紧地绷着,眼睛充满着坚定之色。

    嘉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徐阶却是插话道:“吴尚书,关于你们礼部被宗人们围攻的事,我刚刚已经禀明圣上了!”

    吴山扭头望了徐阶一眼,然后一脸正气地说大声道:“宗人砸我礼部衙门事小,但打的旗号,实属大逆不道!”

    这“大逆不道”,他是加重了语气,在声势上,完全占据了上风。

    “是何旗号?”徐阶却是不以为然地道。

    吴山的字咬得很正,在万寿宫的正殿中响起:“清!君!侧!”

    这三个字一出,整个大殿仿佛抖动了一下。

    原本很是不屑的徐阶瞪直了眼睛,而翻着奏本的嘉靖帝亦是猛地抬起头,哪怕是黄锦地“啊”地一声,朝着吴山望来。

第327章 瞬息万变

    清!君!侧!

    这口号的矛头虽然指的是皇上身边人,但当年成祖朱棣造反,打着这个充满正义的旗号,结果呢?虽然建文身边的佞臣确实被清除了,但建文的皇位亦被夺了。

    “原来……他们是要造反!”

    嘉靖再也无法淡定,心里亦没有再偏袒于宗室,紧紧地攥着拳头,额头的青筋直冒,眼睛闪过一抹戾气,咬牙切齿地痛斥道。

    他的帝位不是打天下得来,亦不是从老爹那里合法继承过来,而是因为他堂哥正德膝下无子,所以才侥幸得到的皇位。

    正是如此,他对宗族有着天然的好感,哪怕大明财政被逼到今天的窘境,亦只是要做一个试探,并没有下决心要对宗藩动手。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只是假意表达要让这帮宗人少拿一点,结果这帮宗人竟然是要反他,想要将他从皇位赶下去。

    这个造反的口号,无疑触及到了嘉靖的底线,亦是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皇上,请息怒!”徐阶略作权衡,便对嘉靖进行劝慰,然后厉色地望向旁边的吴山道:“吴尚书,这事非同小可,汝有凭证?”

    “我敢以我项上人头作担保!”吴山冷冷地睥了他一眼,然后傲然地说道。

    徐阶原本还准备着很多询问的话,但却没有想到吴山会如此光棍,直接就是以性命作担保。一个礼部尚书用人头担保,他哪里还能继续质疑。

    嘉靖压抑着心里头的怒火,朝着黄锦沉声道:“让严阁老过来商议!”

    不得不说,严嵩确实是嘉靖最信任的臣子,在得知这件大事后,他首先想到的人却是严嵩,那一位忠心耿耿的老首辅。

    事情便回到了无逸殿。

    林晧然抱着那叠奏本,看着严嵩急匆匆地跟着冯保向着万寿宫而去。

    严嵩的身体虽然不差,但毕竟已经年迈,跑几步便气喘吁吁,冯保则是掺扶着他一起前行。

    知道万寿宫有重大事情要商议,林晧然走得并不快。只是才刚到宫门口,便又看到冯保急匆匆出来,在他耳边低咕一句,便领着他走进里面。

    在踏进里面的瞬间,他的心砰砰地跳动着,仿佛是走进一个冰窖般。在这座宫殿里,每个人决策都关系千万人的利益,甚至关系着历史的走向。

    正是由于事关重大,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选择沉默。正如徐阶所说,这内阁无小事,没有一件事的后果是他能承担的。

    今天,无疑亦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甚至直接被拖到午门斩首。

    林晧然走到大殿内,先是观察一下三位大佬的表情,吴山跟以前般绷着脸,严蒿坐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而徐阶则是眼观鼻、鼻观心。

    “微臣叩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晧然低眉顺眼,恭敬地行礼道。

    “平身!”嘉靖的语气冷淡地说道。

    “谢皇上!”林晧然又是恭敬地行礼。

    “你将你方才出宫所见到的,都一一说出来!”坐在椅子上的严嵩淡淡地说道。

    林晧然朝着严嵩行礼,心里早就准备了说词,便直接开口道:“臣受严阁老的指示,前往礼部了解宗人府被包围事宜!很不凑巧,微臣刚进入礼部,宗人们便将礼部围住了。后来吴尚书跟微臣道明事情的始末,一切皆因《宗藩条例》泄露而起!”

    虽然猜到这些人叫他进来的意图,但林晧然却是知道,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装傻,这样才能把握住先机,让自己不轻松陷入这场无形的漩涡之中。

    “接着呢?”严嵩沉声问道。

    “宗人闯进礼部衙门,他们高呼……微臣不敢说!”林晧然理智地收住了话头,装着满脸的惊恐道。

    “朕恕你无罪!”嘉靖帝淡淡地开口道。

    “他们高呼……清臣侧!”林晧然装着很害怕,话语亦是戛然而止。

    正是这时,徐阶突然开口道:“宗人是有心造反还是无意失言?”

    咯噔!

    林晧然发现这“清臣侧”三个字放出,整个大殿的反应很是平静。如今徐阶这个问题,无疑证明事情有了新的变化。

    结合着徐阶的问话,显然是徐阶站在了宗人那一边。他替宗人进行辩解,从而削减了圣上的愤怒,并将事件引向了宗人的真实意图上面。

    一念至此,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吴山,怪不得这老货会死绷着脸了,敢情是给徐阶这只老狐狸搅和了他的如意算盘。

    “虽然老夫曾说万言不如一默!但此事关系重大,林修撰还是将所见所想都说出来,想必圣上不会怪罪于你!”徐阶朝着嘉靖行礼,冲着林晧然又是说道。

    林晧然并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徐阶的言外之意,显然是希望自己附和于他,帮着宗人进行开脱。只是他的眉头微蹙,亦是在权衡着利益得与失。

    “朕已经说过,恕你无罪!”嘉靖以为林晧然在担忧自身的安危,便又是强调道。

    林晧然深吸一口气,当即行大礼道:“启禀皇上,这事虽然有些疑点,但此事关系到天下苍生、亿万黎民百姓的安危,微臣不敢胡乱猜测,还请皇上恕罪!”

    这哪是不敢说,分明就是往死里说。

    徐阶为着宗人说一万句,却不及林晧然这么一句。虽然宗人有诸多理由不可能造反,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造反了,这个责任谁又能担待得起!

    这……混蛋啊!

    徐阶的嘴巴微微张开,不可思议地望向跪倒在地上演戏的林晧然,这话摆明是扇了他的耳光,还带着“啪啪”的回响。

    吴山的眼睛却是一阵雪亮,亦是望向了林晧然,却没有想到这个弟子会突然来了一个神助攻,让到胜利的天秤倾向于他。

    正在假寐的严嵩亦是睁开了眼睛,侥有兴致地望向了林晧然。

    “这个责任谁能承担?他们都打出了这个口号,谁能确保他们不是早已经有造反之心,或密谋以久!”嘉靖喃喃自语,眼睛亦闪过一抹杀机。

第328章 收获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

    徐阶发现嘉靖凌厉的目光朝他望来,心里亦是一阵冰凉。方才他还能据理为着宗人开脱,但到了这一刻,却不敢再说半个字。

    虽然他是大明的次辅,但却远没有资格为“谋反”担责。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但那个“清君侧”的口号毕竟是从宗人的口中喊出来,这就有理由判定是一起有预谋的谋反。

    何况,圣上被林晧然这么一“恫吓”,便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以雷霆的姿态来应对此事,直接将那些宗人当叛徒来对待,防止那“万一”的发生。

    在这个时候,徐阶如何还敢吭声,如何还敢替那些宗人再辩解?

    他的眼睛充满着幽怨,这个原本打算招为孙女婿的才俊,竟然摆了他这一道。只是他又不能指责什么,毕竟林晧然进来的时候,确实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而且他的做法亦无可非议。

    “宣陆少保晋见!”

    在打定主意后,嘉靖当即想到了他的胞弟。若说谁最得他的信任,除了他的老首辅严嵩,便是锦衣卫右都督陆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嘉靖正想要召见陆柄的时候,陆柄却是急匆匆而来,进来便跪地告状道:“请皇上为臣作主!”

    他们在这里商议的时候,后面亦发生了些事情。

    朱千户出身于功臣之后,是世袭罔替的锦衣卫,确实有着几分底气。在宗人喊出大逆不道的口号后,他再也没有忌惮,当即带着手下将宗人押回了北镇抚司。

    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捅了马峰窝。

    大明的宗室被当猪来养,但亦有着一些例外的情况,像后世鼎鼎有名的云南沐王府是有兵权的,今被封为黔国公。

    而在京城之中,中山王徐达的后人定国公一脉,历代深受隆恩。如今的定国公是徐延德,十六岁便得到了爵位,手握神机营的兵权。

    在得到消息后,徐延德竟然是胆大包天,带着一帮部下直接闯进了北镇抚司。不仅将他的儿子和孙女救走,还释放了那帮被关的宗人,将北镇抚司搞得乌烟瘴气。

    这……疯了吧!

    林晧然等人都没有离开,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喊喊口号亦就罢了,但却还选择出兵,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刷刷地望向嘉靖帝,心里亦是猛地一跳。

    “真是……反了!”

    嘉靖霍然起立,将手上的奏本重重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脸上亦是露出了狰狞之色,话语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却不怪嘉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中山王徐达嫡传的一脉是魏国公,但在靖难之中,徐达的后人帮助燕王朱棣夺得江山,从而徐达又衍生出定国公一脉。

    只是如今,这个靖难的口号出现亦就罢了,当年的靖难功臣还掺和了进来。一切都隐隐指向嘉靖,指向他这张令人青睐的天子宝座。

    嘉靖无疑是真的发怒了,激起了在大礼仪时期的斗志,亦涌起当年杖打数百名官员的那股狠劲,眯着眼睛道:“严阁老、陆柄听令!”

    “臣在!”严嵩和陆柄齐声应道。

    嘉靖的腰杆挺拔,目光森然地说道:“朕封你们二人为平叛钦差,给朕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平息京城的叛乱!”

    “臣遵旨!”两人又齐声应道。

    五人行礼,然后默默地告退,但各人都有不同的反应。

    严嵩在离开的时候,眼睛明显闪过一抹喜色。

    陆柄却反应平常,但似乎是受了一些晦气,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眼睛亦闪过狠厉之色。

    这帮是猪吗?

    徐阶却还在悔恨,怎么都想不明白定国公为何会如此愚蠢,竟然这时候带兵闯入北镇抚司救人。哪怕最后发现没有谋反的迹象,但他们亦得被剥一层皮。

    一念至此,他又偷偷地瞧了严嵩一眼。他原来想借机拉拢一下宗藩,但事情却峰回路转,最后反倒让严嵩这个老不死的捡了一个大便宜。

    吴山的脸仍然绷着,这个结果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他更喜欢圣上用的惩罚方式是削减宗藩的禄米,而不是这种方式的“平叛”,更不是要将京城搞得腥风血雨。

    不过他亦是知道,按着事情的发展,他草拟的《宗藩条例》通过的可能性大增。起码在这件事之后,圣上对宗藩不会那般的拥护,甚至会进行敲打一番。

    林晧然落在最后,亦是暗暗地观察着前面的大人物。突然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他搅乱了事情的走向,但却没有得到任何收益。

    反观严嵩,在那里几乎一言不发,却成为了平叛钦差,对那些宗人随意拿捏,更可以借此增加自身的政治资本。

    徐阶突然回头望来,林晧然急忙装着一脸茫然的模样,打算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

    其实他今天的本意并不是帮吴山,而是因为虎妞那个喜欢惹事的丫头。

    那个丫头摆明得罪了个别宗人,若宗人被判定“无辜”,那个丫头就师出无名了。只有将宗人往“造反”上推,虎妞若是遭到打击报复,那他将来才有底气对宗人进行反扑。

    让他深感无奈的是,原以为那个丫头最近是转性了,不再惹事了。但却没有想到,那丫头是在酿着大招,直接就创下一场大祸。

    不过,这次事件亦不是一无所获。他怎么都算是帮了吴山一个大忙,完全可以找他进行邀功,让他在谋取翰林侍讲的事情上出把力。

    经过今天的事情,让他明白自身力量增强的重要性,谋取翰林侍讲的必要性。不然辛辛苦苦的结果,只是为他人徒作嫁妆。

    这一场“叛乱”,在黄昏时分便宣告结束。

    定国公府被破门而入,而定国公本人被直接送入了诏狱,这帮嚣张不可一世的宗人竟然还想砸礼部,结果通通被丢进了大牢之中。

    不仅如此,一些闻讯而来的宗人企图在北镇抚司前闹事,亦被胖揍了一顿。

    这些宗人突然间发现,一向对他们极为友善的圣上,仿佛变成了一个恶汉。

第329章 恍然大悟

    眨眼间,又到了五月十五日,官员沐沐的日期。

    最近除了忙于司直郎的事务,林晧然已经开始筹备《谈古论今》三期。

    随着秋闺临近,越来越多的生员涌进北京城,加之赴考的举人亦越来越多,《谈古论今》成为仅次于四书五经的畅销书刊。

    先后以为遥不可及的两万册,亦是被销售一空。一方面是《谈古论今》的质量确实高,另一方向则是书商的推广极是厉害。

    按着跟徐阶的约定,林晧然将张居拉入了编辑成员中。不过并没有让他分管具体的内容,只是让他参与进来,并没有任何的实权。

    哪怕即将成为徐阶的孙女婿,但林晧然对张居正仍然有所提防。他不觉得能将孙女给严嵩孙子做妾的徐阶,会因为另一个孙女,就会将资源都倾注在自己身上。

    对于徐阶将来手上握着的政治资源,林晧然知道肯定还得主动去争取,而打击“竞争对手”亦是重要的举措之一。

    随着休息日的到来,另一件大事亦正式摆上日程。

    就在昨天下午,翰林院待读学士李春芳正式升任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翰林院的动荡亦拉开序幕。

    翰林院的官员极少有空降的情况,向来都是内部提拔,而层层递进的结果,则是每个品阶的前面都会出现一个空缺空置。

    为了那个翰林侍讲的位置,林晧然提着礼物和门生帖,叩响了吴山的大门。

    管家迎出来,热情地将他引到了花厅,微笑着解释道:“林修撰,老爷刚好在接待王尚书的家眷,还请稍等片刻!”

    林晧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满脸笑容的管家,其实二人只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他的热情没缘由,自己跟他貌似一点都不熟,亦没有能力给他半分好处。

    不过他亦是捕捉到了管家传递过来的信息,这王尚书恐怕是指前任礼部尚书王用宾,吴山先前的上司。

    关于乡试作弊大案已经落下帷幕。王用宾初时还矢口否认,但后来却承认了所有罪行,事涉南直隶、福建、湖广三地。

    至于广东的乡试舞弊案,却另成一案,跟着王用宾并无关联。

    只是吴山这时接见王用宾的家属,无疑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如今锦衣卫遍天下,这事传到嘉靖耳中,他会作何种感想?

    有时不得不承认,吴山是一个好官,但却不适合于嘉靖朝的官场。哪怕这个入了阁,不要说扳倒严嵩了,绝对不是徐阶的对手。

    到了花厅,侍女送来茶盏,管家则先行告退。

    林晧然静坐在花厅中,坐在漆黑的椅子上,望着前面栽种着竹子的院子。端起茶盏,慢吞吞地品着热茶,倒亦不着急。

    渐渐地,他融入了这个时代,懂得了如何品茶,亦磨练出一种云淡风轻的性子,对事情能够做得不急不躁,学习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淡然。

    正在修炼着养气功之时,一个急匆匆的小身影从前面的走廊跑了过来。

    她身穿着对襟的淡红色襦裙,脸色红彤彤的,眼睛明亮而有神,看到他的时候惊讶地道:“哥,你怎么在这里?哦,你是找思雨的爹爹!”

    林晧然用茶盖正轻轻地拨动茶水,还没来得及说话。

    仅是一次拔茶的功夫,虎妞突然出现在他前面,然后又急匆匆地消失了,却不知道着急什么,朝着另一头兴冲冲而去。

    没多会,又一个脚步声出现,这个脚步声很轻,他便好奇地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皮肤白皙、身材初具规模,眼波明媚,脸上挂着令人迷醉的笑意。

    跟着虎妞一样,在看到他的时候亦很是惊讶,但跟虎妞的做法不同。她那么精致的脸蛋泛起红晕,转身往回跑掉了。

    又是一次拔茶功夫,吴秋雨在眼前出现,然后又是消失掉了,跟虎妞如出一辙。

    林晧然拔凉了茶水,但心亦是凉了半截,放下茶盏,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明明长得如此帅气,但或被当作空气,或被视为禽兽。

    “文魁君,请随我来!”管家走进花厅,微笑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晧然微微颌首,便起身跟着管家前行。原以为他是要将自己领到书房,但却没有想到,竟然将他直接领到了后花园的凉亭中。

    这是一处精致的后花园,石径小路旁栽种很多珍稀的花木,小池的几株荷花开得正艳,池边的垂柳随风而摇曳,那湖中的凉亭亦很精雅。

    身穿着便服的吴山没有发扬官员的朴素作风,正端坐在石桌前,沐浴着清爽的凉风,手持着精美的茶壶泡着香气四溢的好茶。

    “拜见恩师!”林晧然恭敬地行一个师生礼。

    “坐吧!”吴山淡淡地说了一句,并没有流露太多的亲近之意。

    林晧然亦是习以为常,知道这不是吴山要疏远他,而是他对每个人都是这般神态。在坐下来后,他端起眼前的茶杯,亦是认真地进行品尝。

    双手端茶,中指端于底,先是凑到鼻间闻起茶香,然后连着轻品了三小口,发现这茶确实是沁人心脾,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吴山亦是观察着林晧然的举止,端起茶壶顺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品茶的?”

    “入仕以后吧!”林晧然略一思索,说了一个让人无法挑刺的答案。

    吴山往他空杯里面倒茶,同时开口道:“听你妹妹说,你家里以前很穷?”

    “本是农家子,却把书来读,焉能不穷之理?”林晧然想起这具身体的前主人,苦涩地感叹道。

    吴山将茶壶放下,抬头望着他又问道:“你当初砍柴的时候,是什么体验?”

    林晧然看着吴山没有恶意,亦没有设下什么陷阱给他踩,便回想当初的想法,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道:“活着,照顾好妹妹!”

    吴山抬头凝望他片刻,最后深叹了一口气。他出身于富裕之家,但却能体会到林晧然当初的苦楚,一个身怀着大才之人却沦落到砍柴为生。

    他端起茶杯轻啐了一小口,又是望着他问道:“所以你恨你的老师夏刚阳?”

    林晧然愣了一下,抬头深深地望了吴山一眼,这才将所有的事情理顺。

    敢情吴山跟江村青山书院那个青山居士是故交,想着当初第一次见面的索然大怒,林晧然亦隐隐找到了答案。吴山当时其实是问他老师夏刚阳,而不是乡试时的老师尹台。

    只是这事透露着古怪,一个身居高位的礼部尚书竟然跟穷乡僻壤的一个书院院长有交情,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第330章 弊端

    “并没有!”林晧然灵机一动,指着额头装模作样地说道:“先前很多事我已经忘记了,对这个人没有太深的印象,似乎也不想再记起!”

    虽然他不知道吴山跟夏刚阳有多深的渊缘,这夏刚阳跟夏言是否有关系,但此刻装傻充愣无疑是一个最佳的做法。

    吴山深深地凝望他一眼,虽然不知林晧然话中的真与假,但他竟然如此坦白地说出来,心里其实已经原谅林晧然当日的“逆徒行径”。

    对于这个极懂得趋利避害的弟子,虽然他不认为对方的处事正确,但多了一些体谅,亦消除了先前的那一个芥蒂。

    林晧然并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明显感叹到吴山的亲近之意,端起茶壶给吴山倒茶趁机问道:“老师,李学士升至太常寺少卿,那谁来接他的位置呢?”

    “应该是严讷接替,然后高拱再接严讷的位置,你怎么对这事如此关心?”吴山端起茶杯慢吞吞地说了一句,突然疑惑地抬头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尴尬地笑了笑,发现这个老师确实不食人间烟火,却不知道他当初是如何爬上来的,迎着他的目光直接问道:“那翰林侍讲呢?”

    “原来你打这个主意!”吴山哑然失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又干笑了两声,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小天真。

    这个弟子一直都见不着人,昨天李学士被调任太常寺少卿,今天就来敲响他的门,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猜到这个弟子的意图。

    用“趋利避害”在这个弟子身上,确实是再恰当不过。如今看到翰林侍讲出现空缺,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盘,当即就扑了过来。

    林晧然的脸皮本来就比一般人厚,看着吴山没有反感,痛快地点头道:“学生确实有此打算,想离开修检厅!”

    “你现在太过于年轻,且在修检厅的时间太短!”吴山将茶杯放下,然后苦口婆心地继续道:“不说你没有升迁的可能性,这么快就离开修检厅,对你自身亦没有什么益处!”

    在吴山看来,修检厅才是翰林院最佳的修炼之地。如今林晧然早早就想脱离那里,放弃那一个锻炼的机会,绝对是一步臭棋。

    为何翰林官会成为入阁的先决条件之一,正是多了一份史官的历炼,在眼界和能力上,都会高于那些非翰林官。

    如今林晧然才进入翰林院一个多月,那浩瀚的史书还没翻上两本,结果又想再进一步,这无疑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只是林晧然并不是这般认为,认真地表态道:“老师,我认为已经足够了!何况,学习在哪都能学,但机会极可能就只有一次!”

    这倒不是他的危言耸听,翰林院的编制往往都是固定的。想要往上进一步,除了自身的实力外,还需要上面出现空缺,不然你还得继续等待。

    吴山凝视着他,发现那是一双渴望权势的眼睛,沉思片刻又是认真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翰林侍讲意味着什么?”

    林晧然很想说,意味着他将是大明最牛叉的六品官,从史官一跃成为讲官,前途将会一片光明。但话到嘴边,却理智地收了回去,摇头道:“不知!”

    “你一旦升至翰林侍讲,意味着你要在裕王和景王中做出一个选项!”吴山目光坦然,帮着他指出最大的弊端。

    虽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圣上在修玄,在追求着长生,但谁都知道嘉靖亦逃不出生老病死。随着嘉靖年事渐高,最佳的政治投机不再是青词,而是扑朔迷离的储君人选。

    只是现在谁都不能确实,将来继承大统的是景王还是裕王。

    没等着林晧然接话,吴山又是继续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徐阶为何压着徐远平和张居正?因为现在的情况太混乱,裕王和景王继承大统的可能性都极高,所以都不怕轻易下注。你现在亦不应该过早地下注,而应该待在修检厅等待时机!”

    “我认为下一任继承大统的肯定是裕王!”虽然吴山将弊端指了出来,但林晧然仍然不改初衷,并透露了他的押宝对象。

    别人或许还要徘徊,但林晧然却清楚地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谁。正是如此,他早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裕王混,取得这一个从龙之功。

    高拱为何这么厉害,还不是因为他押对了宝,然后借着从龙之功上位,并官至首辅。

    “且不说裕王能不能继承大统,这事其实亦不由你决定,万一圣上让你进景王府讲学,你难道还敢抗旨不成?”吴山继续分析,然后冷冷地质问道。

    时至五月中,气温渐高,池中的荷叶被晒得卷起。

    林晧然的额头滑下一道冷汗,这是他先前没有考虑过的,只是旋即又一想,他长得这么帅,哪可能会发生这么倒霉的事,当即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努力一下,成与不成还在两说之间,还请老师成全!”

    “你在修检厅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吴山摇了摇头道。

    “时间短,不代表我会比别人差!”林晧然傲然地说道。

    “你可知什么是朝天女?”吴山望着他道。

    “这……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女性,对吧?”林晧然摸了摸鼻子,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吴山轻叹了一口气,失望地抬手道:“你回去吧!”

    林晧然很想找一块板砖,这货摆明是忌妒自己长得帅,所以才阻止他更进一步。亏自己陪他聊这么久,敢情会都白废了。

    原以为那天帮了吴山这么大的忙,他怎么都应该帮自己一把。但却没有想到,他的脸皮会这般厚,竟然不念一点恩情,简直是白眼狼。

    看着虎妞在那边的花坛玩耍,当即挥手叫虎妞过去。打算带着这丫头回家,让虎妞从此以后再也不跟吴山的女儿一起玩耍,两家再无往来。

    谋取翰林侍讲的道路,在这一刻骤然崩塌。若是没有吴山这位掌院给个好评和推荐,徐阶那边亦很难发力,恐怕他真得在翰林修撰上呆上几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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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