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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4章 上任

    正月二十三日,一个不平常的日子。

    广州府衙一众官员和南海、番禺两县官员早早就恭候在正东门,显得焦急地朝着官道张望,相熟的官员自是免不得聊上几句。

    “安静!”

    刁来西的脸色很是阴沉,听到身后官员的交谈声,当即回头厉声训斥道。

    刁来西作为府衙正五品的同知,更是去年底原知府去职后,权知府事。在官场上,跟巡按御史徐楫走得极近,一度是广州新知府的最热门人选。

    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式,新任知府由雷州知府林然担任。林然不论自身的实力,还有在广东的声望,甚至是朝中的北山,都能稳稳地压住这一个曾经极为嚣张的刁同知。

    “怕是有人不能安静了吧!”

    番禺知县欧阳刚是进士出身,为官刚正,对同知刁来西向来不感冒,领着番禺县衙的属官站于后面,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

    众官员听到欧阳刚如此顶撞,却是反应不一。有官员怒目敌视欧阳刚,有官员却是一笑了之,亦有官员朝欧阳刚竖起大拇指以示支持。

    刁来西询声望去,额头的青筋顿时冒起,但还是强忍着发作的冲动。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确实是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本以为那人如何都会卖他一点面子,而他亦有能力跟着那人抗衡,但那人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似乎真要跟他们徐党开战。

    旭日东升,金灿灿的朝阳将官道铺上了金箔般,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踏着晨光而来。

    八抬大轿、旗牌、仪仗,打着“丁巳科广东乡试解元”、“戊午科会试会元”、“戊午科殿试状元!”、“六元及第”、“大明文魁”、“广东市舶司提举”、“广州知府”等旗牌。

    很多知府打着“xx科乡试第几名”、“xx科进士第几名”,这已经令到诸多士子和百姓羡慕和膜拜,曾几何时有这么壮观的排场。

    那一个“大明文魁”旗牌,整个大明独此一面,此后的数十年恐怕亦不可能会出现,这是属于林文魁林然的最光彩称谓,就仿若就初升的朝阳般璀璨夺目。

    “来了!”

    当看到这支仪伏队出现,这一大帮久候的官员当即变得庄重而恭敬。

    大明有史以来的六元郎,被圣上亲赐的文魁君,负责回广东开海取得了卓著的成绩。即便他们在广州城这里,亦是不断听到林然的种种功绩,被雷州百姓冠予“林雷公”的称谓,甚至传言雷州百姓已经开始动土建庙。

    如此显赫出身和政绩卓著的新知府,无疑是一条强龙。

    新知府兼任着广东市舶司提举,同时又是广东采购龙涎香的负责人,还有他在京城的大靠山,都足可以在广东官场占据着一席之地。

    却不知是“猛龙过江”,还是“龙游浅滩遭虾戏”。但不管如何,这广东的官场恐怕不再宁静,甚至还会重新洗牌。

    在城门进行了三接三迎的仪式,众官员簇拥着新知府的轿子从东城门进入广州城,轿子“由东往西”代表着“紫气东来”之意。

    大明有定制:一至四品绯袍,五至七品青袍,八、九品绿袍。其中正四品又是一个大门槛,只要正四品的官员不犯大错误,断然没有被贬到偏远之地的可能性。

    林然身穿着绯袍端坐在轿中,头戴着双翅乌纱帽,身穿着云雁补子的官服,腰间竖着素金腰带,宛如一个新郎官般。

    在众人的簇拥、鞭炮和锣鼓声中,他却显得很是平静。轿帘高高揪起,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面,如同老僧入定般。

    跟着当初上任雷州知府般,他先到了属于广州府的城隍庙进行祭拜仪式。

    城隍庙就坐落在惠福大街,旁边还有一个关帝庙,是广州城内的一处繁华之所。平时城隍庙门口会聚集一大帮商贩在这里摆摊售货,但今日却只能成为围观群众之一。

    由于今天是新知府的上任日子,特别林然的文名冠绝古今,致使很多百姓和士子纷纷前来围观,人数竟然有上千之多。

    林然从官轿下来,城隍庙门口自然已经清场,那些围观百姓只能远远围观。

    “为人须凭良心,初一十五,何用你烧香点烛。”

    “做事若昧天理,半夜三更,谨防我铁链钢叉。”

    ……

    林然正准备拾阶而上,但突然间顿足仰头观望这城隍庙门前的对联,这副对联无疑是对他们为官之人的一种劝戒。

    只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劝戒似乎没有什么效果,不然亦不会出现刁庆生这种恶少。

    拜过城隍庙,仪仗队穿过处在中轴线上的承宣大街,然后进入惠民大街。

    惠民大街亦称衙门街,第一座衙门是布政司,接着第二座衙门便是广州府衙,是主管广州府境内数百万百姓的府衙。

    “大人,衙门到了!”

    轿子到达府衙前,有人轻轻地提醒道。

    跟着雷州府衙的布局相似,前面是张贴告示的照壁墙,轿子在府衙广场停下,眼睛便是气势十足的广州府衙大门。

    八字墙、门很阔、檐很高,不愧为省会的府衙,规模要远胜于雷州府衙。

    轿子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进到府衙里面。左边是府衙的牢房,右边则是寅宾馆,接着队伍继续进入二门,这才停了下来。

    林然不紧不慢地下轿,以一跪三叩礼拜仪门。

    穿过仪门后,他到甬道中前的“戒石亭”前,假亭中竖着的一块大石,正面刻着“公生明”三个大字。

    跟着一次在雷州府的敷衍态度不同,这次林然很郑重地拜了“公生明石”,脑海并浮起出自《荀子*不苟》的“公生明,偏生暗”。

    接着,便是到了公堂。

    踏入月台,跨上丹陛,他整理装容,站到公堂之上,朝着北面的帝阙之位行大礼。礼毕之后,再拜摆放在案上的官印,这便算是正式上任了。

    只是广州府衙很大,后宅占地更是超过十亩。就如同后世入伙般,他还要拜衙神萧何、土地公、马房的马现神、灶王爷等,这才算是正式完成所有的仪式。

    待这些礼毕后,他才完成了所有的流程,成为了这座府衙的新掌舵人。

    咚咚咚……

    时间仿佛是掐着算一般,大门外的鸣冤鼓骤然响起。

    林然对此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一直是行尸走肉般的他,这时候眼睛似乎才多了一丝神采。

    按着官场的惯例,一般不是紧急的任命,大家更愿意避开这三个火月。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有理由打破这条陈规,更要告诉广州城的百万百姓:他对得起“林雷公”这个称谓。

第725章 升堂

    咚咚咚……

    鸣冤鼓突然间响起,大半个惠爱大街都能听到了动静。

    “我们进去看看!”

    围观的百姓并没有散去,这时听到有人击鸣冤鼓,且新任知府竟然受理了,自然纷纷涌向府衙大门。即便这是一起很无聊的案件,但能够目睹到新任知府的神采,亦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正是如此,聚到堂下旁听的百姓一下子就达到了数百之多,且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咚!咚!咚!

    随着新任知府林然从恭寅门走出来,旁边的惊堂鼓便是连响三声,示意堂下的百姓保持肃静。

    林然走上大堂,头顶着公正严明匾,背靠海水月牙儿屏风,威严地坐在大案前,目光审视着公堂,脸上显得不怒而威。

    实质上,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如此隆重地升堂审案了。

    十二个头戴黑红帽、鬓插雉鸡翎、身穿皂红公服、脚踩高厚黑靴的衙差分成两列,手持水火长棍面对面地站在公堂两侧。

    这些衙差隶属于三班衙役中的皂班,个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他们的身材魁梧,面带凶相,如今整齐地站在公堂上,确实给公堂增加一种威慑力。

    林然端坐在堂前,尽管是第一次坐上这广州府衙的公堂上,但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紧张。迎着数百双眼睛,握起惊堂木重重地一拍,沉声道:“升堂!”

    这一拍,很是用力,实质他亦是憋着一肚子的怒气。

    “威武!”

    十二个衙差在新知府面前格外的卖力,整齐地抡起水火长棍捣在地砖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致使堂下的百姓感受到公堂的一种威严,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堂上威风凛凛的新知府。

    “传击鼓之人!”

    林然板着脸,沉声地命令道。

    没多会,击鼓鸣冤之人被衙差带上大堂。

    却见黄米掺扶着一位身披着丧服的老妇人走上堂来,老妇人的神色显得悲怆,致使堂下的百姓亦是摇头轻声一叹。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林然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显得公事公办地询问道。

    “草民黄米,拜见府尊大人!”

    黄米领着老妇人规规矩矩地跪下,郑重地给堂上的林然行礼道。

    “冤主因何击鼓!”

    林然不置可否,又是朗声地询问道。

    这话一出,倒是引起了那些不知情人士的好奇,纷纷朝着黄米望了过去。

    实质上,黄米选择今天击鼓,殊为不明智。今天是新知府上任的大喜之日,纵使有天大的冤情,那亦可以推到明天再敲鼓。

    现如今这鸣冤鼓一敲,若不是什么天大的冤情的话,那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了。

    黄米的眼泪顿时涌起,一咬牙便是朗声道:“草民要状告广州府同知刁来西之子刁庆生派人强掳我家娘子,我小舅子张三出手相救,反被那些歹人行凶刺死,我要刁庆生为我小舅子偿命。”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顿时哗然。

    且不论事情的真与假,这个黄米竟然是要状告四大恶少之一的刁庆生,这必定是一个大新闻,恐怕要轰动整个广州城了。

    咦?

    府衙的属官和番禺知县欧阳刚都没有散去,按着以往的官场惯例,在新知府上任的这一天,他们要赴新任知府的酒宴。

    却是没有想到,有人竟然选择在这时候前来鸣冤,故而耽搁了他们的酒宴,而他们这帮官员亦是留下来凑这个热闹。

    不曾想,鸣冤之人的矛头竟然直指刁同知的宝贝儿子,更是指向了曾经嚣张至极的刁同知。

    广州府通判慕容烈心中却是涌起一股爽劲,朝着旁边的刁来西望了一眼,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句俗语:“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刁来西听到敲击之人矛头直指于他的时候,那张胖脸当即黑了下来,却是死死地望向了正端坐在堂上的人,似乎是想要将林然给看穿。

    虽然林然选择仓促上任,他隐隐就感到了一种不安。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人会如此的不讲情面,竟然迫不及待地开堂审案,摆明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刁来西没有发作,或者知道他没有资本跟林然翻桌子,但藏于袖中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念叨着:“咱走着瞧!走着瞧!”

    “来人!传刁庆生!”

    却听到惊堂木一响,林然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又是从公堂传来,已然是没打算给刁同知面子,是要将这个案子一查到底了。

    在这一天,新任广州知府林然仓促上任,无疑是广州城的一条大新闻,但更大的新闻传来:林然选择仓促上任,却是要惩办羊城四大恶少之一的刁庆生。

    刁庆生,广州府同知刁来西之子,在广州城是无法无天之辈,声名早已经败坏。近些年来,跟着其他三个恶少屡屡骚扰良家妇女,早已经成为广州城百姓所痛恨的对象。

    虽然因为府衙官差没能找到刁庆生而休庭,但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广州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之间,不论是酒楼,还是在茶馆,亦或者是花天酒地的青楼,都免不得要谈论这一件事,谈论着这起“刁庆生强掳妇人未遂而生起的杀人案”和“新任知府要惩办恶少刁庆生”。

    “大快人心!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强掳妇人,他刁庆生仗着老爹做同知,当真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了!”

    “林雷公能来到咱广州城,当真是我广州城百万百姓的幸事,当浮一大白!”

    “林雷公在雷州府干了什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现在雷州百姓已经开始为他建庙了!”

    ……

    一时之间,言论一致站到了正义的一边,越来越多人打听着林雷公的事迹,亦是纷纷支持林雷公对恶少刁庆生进行惩办。

    甚至有热心之人已经主动散布眼线,希望早日能将刁庆生给揪出来。

    不过事情却是很不顺利,刁庆生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整整三天过去了,府衙一共出动了上百名官差,竟然还是没能找到人。

第726章 背后的玄机

    广东布政司是正二品衙门,规模和气势都彰显着其地位不凡。特别后院中的名贵花树,早已经茁壮成长,且有枝头已经高于屋顶。

    初春悄然来临,很多花树抽出了新芽,加上那些在树头上忙碌着的鸟儿,这里呈现着勃勃生机。

    一个身穿着常服的官员悠悠然来到了这里,走到了那个亭子中,亭中两边挂着对联:人生百年如朝露活在当下,世间万象皆浮云乐住心中。

    “老爷,请用茶!”

    一个老仆将茶盏捧放在石桌上,很是恭敬地说道。

    汪柏已经五十多岁,但保养得很好,蓄着漂亮的胡须。虽不是什么显贵之家,但年仅十九岁就中举,哪怕他屡番败于会试,日子亦是过得很自在。

    自从卸任广东巡海道副使和被夺了皇差后,他显得越发的低调。即便是王钫无暇以广东巡抚的身份来处理广东的政务,他亦是更愿意将事情交由下面的人办理,隐隐有放权之意。

    或许是他的行事低调,又或许是大家看到他这位藩台已是日薄西山之人,致使他的门前很是冷清。

    汪柏似乎喜欢这个样子,每天都是喝喝茶,有空翻看一些书藉,然后便是打听广东官场的动态,仿若一个跟官场无关的闲人般。

    当下的广东官场最受关注的,自然还是广州新任知府林然上任三把火,竟然选择对广州府同知刁来西直接下手,现今都在关注着案件的进展。

    “老爷,现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林知府是不是太过于年轻气盛了呢?”管家将茶盏放下,却并没有当即离开。

    汪柏端起茶盏,却是轻睥一眼道:“你觉得短短一年多就能将雷州府经营成自家地盘的人,会是一个年轻气盛之人吗?”

    “那……他为何会如此高调地要置刁同知于死地呢?”管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有些不解地询问道。

    汪柏轻拨着茶盏,淡然一笑地道:“因为广东的格局将会是‘徐倒严上’,以着他现在的地位和声望,根本不需要忌惮于刁来西。现在刁来西教出了这么一个混帐的儿子,犯下如此天理不容之事,林然对刁来西发难亦是符合自身利益,这谈不上什么年轻气盛。”

    “林知府可以不怕刁来西,难道不怕徐党会对他进行反扑吗?”管家蹙着眉头,仍然不解地询问道。

    汪柏轻啐了一口热茶,摇着头不屑地说道:“刁来西算什么东西?说他是王钫的门生,但他根本入不了王钫的眼,只配跟徐楫那种货色凑在一起,但徐楫其实早就自身难保了!”

    “徐巡按不是使了劲,将官印落在所携金银箱中的事给压了下来吗?”管家却是一愣,又是困惑地询问道。

    汪柏抬头望了一眼北边的天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现在朝堂还是姓严,姓徐的根本无法做到只手遮天!一旦王钫倒下了,那事情肯定被重新翻出来,甚至他徐楫都得掉脑袋!”

    “这么说来,林知府对刁来西动手的话,是不会惊动不徐党了?”管家显有所悟地说道。

    汪柏轻拨着茶水,很是肯实地点头道:“不错!以他现在的实力,加上这件事确实占着天理,徐党肯定不会因为刁来西这件事而反扑他,不敢轻易跟林然开战!”

    “我记得老爷曾经说过!林知府现在是强龙过江,定是要低调为主,但他现在将事情闹得这么大,这才他又有什么好处呢?”管家看着汪柏的谈兴渐浓,便是困惑地询问道。

    汪柏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正色地答道:“一是,声名!从事情刚刚出来到现在就已经搞得尽人皆知,必定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而这背后之人极可能就是林然;二是,派系!林然可以通过铲除刁同知表示立场,可以串联起那些一直被徐党欺压的官员,特别是那些自谬清流的官员!”

    “他的野心真大!只是他这表露出建立派系的野心,难得不怕成为徐严两党的耙子吗?”管家添了茶,却又是困惑地道。

    汪柏轻叹一声,朝着西边望过去道:“他选了一个好时机!现在王钫的位置随时被取缔,而严党纵使能够上位,亦需要时间经营,所以两方都不可能轻易动他。”

    如果不是他在去年失了势,恐怕亦是他的好时机,同样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立派系,然后凌驾于整个广东官场之上。

    “这么说来!他惩办刁庆生,确实是收益甚大啊!”管家微微感叹地道。

    汪柏端着茶盏苦笑道:“若是他真将刁庆生给办了,为着那个粥铺的店家平了冤,整个广东官员的名声,恐怕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真的成了气候!”管家深知官声的威力,却又是困惑地询问道:“只是小人有一点还是不明白!我们都能查到刁庆生被丁以忠的儿子藏在家里,但现在都已经过了三天,林知府怎么还查不到人呢?”

    “不是查不到,是故意装瞎罢了!”汪柏轻拨着茶水,揭开答案道:“现在广州府衙出动上百名衙役都寻不着刁庆生,言论的压力就会落到刁来西身上,而林然更是能以此为借口梳理府衙的人事!林然根本不用着急,该着急的是刁来西,他现在只怕是烧香求着丁以忠能快点回广州城!”

    “这又是为何?”管家疑惑地道。

    汪柏轻啐了一口茶水,这才正色地答道:“刁来西过了绑儿子到府衙自首的时机,现在只有等到丁以忠回来交出刁庆生,这才会化解言论压力!”

    “此子的心性当真是可怕啊!”管家听到这一席话,不由得感慨道。

    汪柏亦是轻叹一声,似有所感触地说道:“嗯!老夫败在他手上,其实并不冤!”

    ……

    跟着汪柏所料一般,丁以忠回到家里得知情况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儿子丁吕狠揍了一顿,然后将刁庆生亲自绑送到了府衙。

第727章 讼师

    正月二十七日,天气微寒。

    令狐夕是广州城的一名老童生,自持身份没有跟普通百姓的街坊往来,但他童生的尴尬身份却攀不上那些显赫功名的同窗好友,故而渐渐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在得知新任知府是一个大清官,且要惩办那个恶少刁庆生,他亦是来了精神头。在关注着案件进展的同时,亦是打听着新知府的为人。

    听着林雷公的种种所作所为,甚至他还特意跑到庙街那里,看了一场“林雷公斩假知县”的戏码。对这个代天行道的新任知府林雷公,自然免不得产生更多的好奇。

    得知今天上午新知府将开堂公审刁庆生,他一大早就起床吃早饭,决定前往府衙旁观。

    他的宅子就在西关,出了巷子就是惠爱大街,离府衙并不远。当他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又是转身返回家中。

    小心地在大门上了锁,转身急步返回到里屋,翻开了那个藏在床底的箱子。在将锁子打开后,他却没有理会那些金银,而是将一份状子取了出来。

    令狐夕将箱子锁好放回床底,接着将状子小心地揣进袖子中,然后才重新锁门离开家里,一个人朝着府衙匆匆地走去。

    “这么多人?”

    令狐夕到了府衙门口顿时一愣,本以为来得够早了,但这里竟然已经聚了上百号人,且不断有人朝着这里匆匆走来。

    “你们都给本捕头规矩一些,都进去吧!”

    府衙的捕头扶着腰刀站在府衙大门处,显得很是威风地说道。

    令狐夕的运气不错,仗着身形瘦小,从人缝中挤到了人群的前面。结果他才站稳脚,就遇到了官差放行,便是走到人群的前头进入了府衙。

    由于新知府刚刚上任,府衙院子的青砖连青苔都见不着,周围显得很是洁净。

    令狐夕随着人流来到了堂下,却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府衙大堂。实质上,他曾多次来到这里旁听,甚至还站到公堂之上。

    哎呀……

    人群在规定的区域站好后,但后面有人还想要往前面挤,结果一个小老头越线扑到了前面的空地中,却见一份状纸亦是摔了出来。

    哎……

    令狐夕轻叹了一声,手紧紧地攥住袖口,谨防状纸亦是掉了出来。同时,他希冀地望向了公堂,期待这位真是一位能为民作主的林雷公。

    在他看来,这个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广州城,太过于需要一位敢于替天行道的林雷公主持正义。

    “什么?大状师黄一真竟然为刁庆生辩护?”

    只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开,有着“两广第一状师”之称的黄一真竟然为刁庆生辩护,顿时如同一盆冷水泼到了大家的头上。

    黄一真颇为传奇,刚出生之时却不哭不闹,家人都以为他是天生聋哑。待到五岁之时,其母带他到道观还愿,这才方开始开口讲话。

    在拜得名师之后,渐渐地显露出了过人的才华。虽然科举仅止步于秀才,但其巧舌如簧,再加上鬼点子极多,所以成为状师界的名状师。

    虽然黄一真主要为达官贵人辩护,但偶尔亦会主动帮一些穷人,故而名声倒没有太坏,哪怕传闻他的手段很是卑劣。

    却是没有想到,黄一真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着恶少刁庆生进行辩护。

    黄一真三十多岁的模样,个子不高,脸色微胖,但衣服的料子极高,在四名护院的簇拥下,整个人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贱人!”

    令狐令看着风度翩翩走来的讼师黄一真,心里却是暗骂了一句。

    在几百号人的等待中,新知府林然终于出现在大堂上。很快就进入了升堂仪式,随着一声充满威严的“带人犯”,却见那个恶少习庆生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习庆生的神色并不好,迎着黄一真那个鼓励的眼神,亦是轻轻地点头回应。

    身穿着绯色官袍的林然端坐在公堂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身穿囚衣的刁庆生,沉声地询问道:“刁庆生,你可知罪!”

    “敢问知府大人,刁公子何罪之有呢?”黄一真却是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施礼道。

    “无耻之徒!”

    “这讼师果真都是官家的走狗!”

    “真该将这种人给活活地烧死!”

    ……

    堂下的百姓看着黄一真果然站出来辩护,却是显得义愤填膺,纷纷发声进行指责。

    林然的目光落到讼师黄一真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事实俱在,岂容你为这狂徒狡辩?”

    “请问知府大人,你有何人证物证?”黄一真手持着纸扇,显得有条不紊地拱手道。

    “带人犯!”

    林然心里亦是涌起一团怒火,握起惊堂木拍下道。

    却是这时,一个衙役急急地跑上堂来道:“启禀府尊大人,不好了,方才我们去押犯人,结果犯人已经服毒自尽了!”

    嗡……

    听到这一个消息,堂下的几百名百姓顿时就炸了,很多人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然就这样在监牢中死掉了。

    若说这里没有猫腻,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明摆就是杀人灭口了。特别是那个歹人并没有行凶,罪不致死,根本犯不着畏罪自杀。

    服毒自尽?

    林然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死死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刁庆生,然后又望向显得洋洋得意的黄一真身上,答案已然是昭然若揭。

    黄一真迎着他的目光,那张显得老实的胖脸露着笑容地施礼道:“林知府,若是你没有人证物证的话,那依大明律法,你应当堂释放刁公子!”

    “不能让刁庆生走!”

    “分明是刁家杀人灭口了!”

    “这个牲畜,怎么能铙过他!”

    ……

    还没待林然进行表态,堂下的百姓就已经激动地高举着手,纷纷发表着意见道。

    林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没想到刁来西竟然兵行险着。现在没有了人证,确实很难将刁庆生以杀人定罪,甚至是要将他当堂释放。

    若是将让刁庆生无罪释放了,那他这些天的造势就白费了。届时,肯定还会有人跳出来煽风点火,会污蔑他跟刁同知串通故意放走刁庆生云云。

    一念至此,林然亦是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这广州城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更深。

第728章 狡辩

    “不能放走这个恶徒!”

    “不将此子严惩,天理何存?”

    “若是放了此子,定然又是官官相护!”

    ……

    堂下百姓的义愤填膺,骚动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甚至已经有百姓想要冲上公堂。

    林然的眉头蹙起,却是没有喝止,而是平静地望着维持秩序的何班头。却见他领着那几个人明显是出工不出力,并没有认真地喝斥百姓,隐隐有故意让事态扩大的嫌疑。

    大明采用的是异地为官制度,官员往往带着几名随从就直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任,而吏员和衙役却都是本地人,一些更是乡绅群体的代表人。

    林然现在想要全面掌握住广州府衙,单靠府尊那一方官印是不够的,还需要鉴别吏员和衙役的忠与滑,选用那些老实本分之人,这才能够政令畅通。

    至于儒家所提倡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他却是不相信这所谓的思想教化,只有强硬的手腕才能驾驭住整个府衙。

    咦?

    何班头久久没听到堂上府尊大人敲击惊堂木的声音,感受到了些许的异样,正是回过张望的时候,整个人当即如坠冰窖之中。

    林然经过官场的磨练,早已经拥有了官威。尽管他没有出言喝斥,但却令人跟他目光相撞之时,便会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何班头不看不打紧,此刻看到林然竟然用眼睛盯着他,差点都要被差吓出了心脏病,同时知道他这个位置是要到头了。

    “李二,你要做啥?”

    一个高大的皂班衙役毅然挺身而出,将跑上台阶的一个混混狠狠地推了一把,凶神恶煞地怒目瞪视道。

    这是一个小插曲,纵使一个班头换了人,亦是极小的事情。

    呵!

    刁庆生听着前面的骚动,抬头看着“六神无主”的林然,心里涌起几分得意劲。实质上,他这些年没少闯祸,但每次都能够平安无事,这次自然亦不会例外。

    人死了,只要他抵死不承认,这位新知府亦动不了他分毫,等会仍然能够大摇大摆地走出府衙大门。

    “林知府,在下希望你将刁公子当堂释放!”

    黄一真看着坐在堂上的林然久久不吭声,手持着扇子再次提出要求道。只要刁公子安然无恙地走回来,那他就算是完成了委托,而且能拿到一大笔赏银。

    听到这番话后,不管是堂下的百姓,还是堂上的衙役,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新知府林然身上,都想知道他的决定。

    “不能放!”

    却是这时,一个小身影突然出现在院子的通道中,正急匆匆地迈着大步子朝着这里走来,那张肉墩墩的可爱脸蛋浮现着一丝怒容。

    咦?

    大家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顿时却是一愣。倒是有些人认出了这个小丫头的身份,正是新知府的妹妹虎妞,一个在雷州府拥有极高名气的小丫头。

    不过,大家很快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人,却见两个捕头正押着一个青年男子跟着走来。

    “哥,就是他!”

    虎妞来到堂上,蛾眉微微扬起,有着小得意地指着身后的犯人脆声地道。

    咦?

    黄一真手握着扇子,紧皱着眉头歪着脖子打量着这个犯人,脸上显得很是不解的模样。

    怎么会?

    刁庆生回头睥了一眼,心头却是一惊。

    “跪下!”

    一个捕快将犯人押上堂来,接着精准的踢在犯人的关节处,让到他扑通地跪在大堂上。

    林然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这个长相憨厚的青年男子,然后沉声地质问道:“你就是赵四?那日便是你将张三捅死的?”

    轰!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个问话,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就是那个捅出张三逃逸的杀人犯,却是没有想到,竟然给虎妞找了回来。

    当然是峰回路转,竟然捉到了这个关键的元凶。

    这……

    黄一真脸上当即大骇,本以为那个叫多福的下人不开口的话,刁庆生就能够安然无恙。但没有想到,这位新知府竟然有这么大的本领,将逃亡的赵四给捉了回来。

    实质上,在察觉形势不对的时候,赵四便是逃出了广州城,前往佛山镇躲了起来。只是没有想到,还是给官府的人找到并押送回来了。

    只是面对着林然的审问,赵四却是一声不吭,显得这张嘴并不容易撬开。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了赵四身上,看着他竟然久久不开口,刚刚涌起的兴奋又被浇灭了。一旦这人不开口,或者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身上,那恐怕还是不能治刁兴生的罪。

    林然的耐性很好,看着他久久不吭声,却是突然慢悠悠地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就在刚才,本府要提审你的帮凶多福,结果下面的人告诉本府,多福已经服毒自尽了!”

    赵四的嘴巴紧紧地闭着,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猛地扭头望向了旁边的刁庆生。他先是定定地望着,接着脸上涌起怒容地质问道:“此事可真?”

    “人中毒身亡的可能性有很多,你不可妄下定论!”黄一真扭头望向他,苦口婆心地说道。

    赵四知道这件事并不虚假,却是冷哼一声,朝着他进行挖苦道:“你当真以为我赵四是白痴不成吗?我为何不敢向你讨要银子就逃往佛山,还不是担心被你们刁家灭口吗?只是可怜了我的兄弟多福!”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竟然泛起了一层泪光。却不知是真想起这个兄弟,还是对未来产生了恐惧,或者是两者皆有。

    “赵四,本府刚才的问题,你可有了答案?”林然似乎是料到这个局面般,又是望着赵四询问道。

    “是我干的,但却是受刁公子指使!”

    赵四一咬牙,便是伸手指着刁庆生说出了事实道。

    刁公子当即就要说什么,一把扇子却是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却听到黄一真朗声说道:“赵四,你非刁公子的下人,何故会受刁公子所驱使呢?你莫不是在含血喷人吧?”

第729章 民心

    林然的目光落在那把扇子上,然后又抬头打量着黄一真。却是不得不承认,刁席西请这位讼师过来,钱确实是花对了。

    “我本是珠江码头的力夫,但生来胆大,亦是敢干一些违法之事,在南城一带便算是有了一点名气!去年伤人入狱,被刁公子所搭救,便是一直受他驱使,干一些非法的勾当!”赵四老实地说着,然后轻睥着刁庆生道:“关于这一点,我相信刁公子亦不会否认吧?”

    林然的脸当即一沉,对着刁庆生质问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刁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此事空口无凭!赵四并非是刁家的家奴,这种人偏偏双是贪婪之徒,他说是受刁公子驱使,但亦可能是受别人教唆!”黄一真却是一急,急忙站出来辩护道。

    林然不再收敛着自己的锋芒,目光落到了黄一真身上,然后才徐徐地说道:“黄一真,这公道自在人心!今事实俱明,你还如此为这恶人坦护,当真是妄读了圣贤书,当心本府亲自奏请大宗师剥了你的功名!”

    这……

    黄一真心里顿时微寒,这堂上并不是一般的知府,而是拥有着赫赫出身的林文魁。凭着他的地位和声望,一旦他真找上大宗师,那他的功名真的悬了。

    都说“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在这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面前,这小小的生员皮其实跟纸糊一般。一旦被扒了功名,那他的好日子亦是到头了。

    一念至此,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纵使他有万千张嘴,即便他帮着刁庆生赢了官司,那他的功名便要葬送于此。

    林然震慑住黄一真,便望向刁公子喝问道:“你派遣赵四和多福二人强掳张氏,你可承认?”

    堂上的衙差纷纷望向刁庆生,虽然这事很多人都知晓,但刁庆生会不会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当然,现在赵四已经指认于他,他亦很难进行狡辩。

    “是本公子做的!本公子确实叫赵四和多福将那个小娘子带回来,但本公子却没有叫他杀人!”刁公子爽快地承认,但却是推脱道。

    此言一出,堂下的百姓突然间炸响。

    这猜测是一回事,事情得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却是没有想到,刁庆生真的如此胆大妄为,竟然真是他派遣人去强掳张氏。

    哎!

    黄一真纸扇猛地敲向眉心,脸上出现了懊恼的表情。

    白痴!

    何班头望着选择推脱罪责的刁公子,却是暗骂了一句。

    林然望向赵四,徐徐地询问道:“你听从刁公子的吩咐,跟着多福一同前往黄家强掳张氏,却被张三撞破,你跟张三起了争斗,最终将张三刺三,事实可是如此?”

    “是!”赵四低头承认道。

    林然又是望向刁庆生,徐徐地询问道:“那日你到南海县衙诬告黄米等人,然后遣赵四和多福两二强掳张氏,事实可是如此!”

    “正是!”刁公子略作犹豫,最终还是点头道。

    林然扭头望着旁边的书吏,对着他吩咐道:“让他们二人签字画押!”

    “是!”书吏拱手施礼,便是将供纸拿到堂上。

    刁公子扫了一眼,看着供词并没有做手脚,便是痛痛快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印上了手印。在他看来,事情虽然出现了变故,但他爹必定还能为他化险为夷。

    “东翁,请看!”

    孙吉祥接过二份状纸后,便是呈上来恭敬地道。

    “本公子虽已招供!不过关于强掳张氏一事,本公子却要在此说明!并非本公子贪图张氏的美色,而是黄米欠债不还,本公子方出此下策!”刁公子自行辩护地道。

    “无耻!”

    “分明就是含血喷人!”

    “这事有过先例,他刁家肯定又会拿出一份伪造的欠条!”

    ……

    听到刁公子这番言论,堂下的百姓当即义愤填膺,纷纷对着刁庆生进行指责。

    “肃静!”

    林然一拍惊堂木,沉着声音喝止道。

    “威武!”

    十二名高大的衙役用手中的水火长棍抡在地板上,发出了“咚咚”的杂乱声响。

    堂下几百名百姓当即闭嘴,毕竟这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谁又真敢挑战他的权威。只是心里又难免忐忑,这刁庆生会不会再次逍遥法外。

    林然看过状纸无误后,便是一拍惊堂木,并没有理会刁公子的狡辩,沉声进行宣判道:“按大明律,凡谋杀人、造意者、斩。刁兴生日前遣赵四和多福强掳张氏,张氏其弟张三相救,却被赵四所杀,如今一干人等已然认罪!今本府正式宣判,赵四当斩!造意者刁兴生,斩立决!”

    随着“造意者刁兴生,斩立决”这话落下,全场皆寂。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我没有杀人啊!我没有杀人啊!”刁兴生却是后知后觉般,显得极为震惊地朝着旁人叫屈道。

    哎……

    站在一旁的黄一真却是摇头轻叹,对这个法盲已经无力吐槽。

    单是这强掳妇人这一条,就足可以将他流放三千里,而张三之死又皆因他而起,理因是要为张三偿命,这个判决是合情合理。

    堂下的很多百姓先是一头雾气,但其中有通晓大明律之人,大家这才是恍然大悟。

    “来人,将这二人拖入死牢!”

    林然不理会刁兴生的叫屈,又是下达命令道。

    “是!”

    衙役心里都有着一把公平的称,知道谁善谁恶。特别刁同知必然受到牵连,对林然自然是唯命是从,便是恶恶地将刁兴生拖了下去。

    “叩谢青天大老爷,呜呜……”

    黄米扶着老妇人走了出来,老妇人已经是老泪纵横,朝着堂上的林然郑重地跪拜道。

    “叩谢青天大老爷!”

    “叩谢林雷公主持公道!”

    “叩谢林雷公主持公道!”

    ……

    堂下百姓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尽管他们很多人有了预期,但当林然确确实实惩办了恶少刁兴生,他们的眼睛涌出了眼泪。

    他们所期待的好官无疑已经出现,正在为着他们这些贫苦百姓惩恶扬善,为着这一座广州城伸张正义。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刁同知家的公子,这位新知府亦是敢于下达“斩立决”的判决,这个判决甚至都超出了很多的人预期。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雷州府的百姓为何称他为“林雷公”,为何还要为他立雷公庙,因为这位新知府配得上这种待遇。

    堂上的众衙役看着跪倒一大片的百姓,脸上亦是无不动容。

    民心,这本该是无形的东西,但却实实在在地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第730章 兄妹的约定

    广州城,一座人口达到上百万的超级大城。在这道路网错综复杂的街道中,最新的判决结果迅速传出,传到了每条小巷中。

    “恶少刁兴生被判了死刑!”

    这无疑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得到了百姓的广泛赞颂。最为重要的是,证明这位新知府没有跟那些官员沆瀣一气,而是真正替民作主的好官。

    外面很是热闹,但府衙却很是平静。

    林然退堂后,带着虎妞从恭寅门离开。两人穿过庭院上了二堂,绕过二堂屏风进去就是三堂,这里已然是内宅区域,外人不得进入。

    虎妞身穿着麒麟服,整个人显得是精神抖擞,走起路显得虎虎生威,嘴里正舔着糖人儿道:“哥,那个多福被毒死在牢里,我觉得很可疑哦!”

    “你想怎么办?”林然自然知道可疑,却是警惕地望着这个野丫头道。

    虎妞停止舔糖人儿的举动,仰起那张可爱的脸蛋认真地道:“当然是要追查的啦!那个多福虽然是帮凶,但他又没有杀人,现在他被毒死了,我们应该给他家人一个交待的!”

    “这件事恐怕有些难!”林然觉得这野丫头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很肯定地摇头道。

    虎妞认可地点了点头,舔着糖人儿坚持己见地脆声道:“哥,我知道很难!不过沈妍和小白都很厉害,我现在也越来越厉害,我觉得能帮到你哦!”

    却是不得不承认,虎妞确实是越来越厉害,像这一次抓回赵四,这里就有着她的一份功劳。

    “虎妞,我看你是查案上瘾了吧?”林然认真地审视着她,无情地戳破了她的小心思道。

    相对于这个正义感满满的小丫头,他确实没有太强烈的动力追查下去。且不说,这事肯定很难揪出那个幕后凶手,而若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恐怕亦不见得是好事。

    在大明官场中,虽然处处都是明争暗斗,但大家争的是权,犯不着将人置之死地。严嵩为何会被人诟病,很大原因是他将夏言弄死了。

    现如今,刁庆生已经认罪伏法,而刁来西自然要被朝廷革职,犯不着为了那个死者多福,从而对刁来西赶尽杀绝。

    当然,如果能有确切的证据证实是刁来西指使人毒杀证人多福,倒亦可以将刁来西绳之以法,毕竟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之事。

    虎妞舔了一口糖人儿,作了一个思忖状,旋即却是认真地摇头道:“哥,不对,我不是查案上瘾,我是抓坏蛋上瘾!”

    说着,还有些得意地望着林然,摆出那个“不骗你”的表情。

    噗!

    林然看着这个野丫头这般模样,差点没给她气死,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偏偏她还能如此的洋洋自得。

    虎妞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是认真地脆声道:“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追查这个案子,帮你将那个大坏蛋给揪出来,然后哥哥将那个大坏蛋判刑!”

    “这里可不比在雷州城,你不能给我捅出大麻烦!”林然选择了让她追查案件,但却是认真地叮嘱道。

    虎妞顿时蹙起眉头,显得不乐意地反驳道:“哥,我什么时候给你捅出大麻烦了呀?我一直都是在帮你,你怎么老说我惹麻烦呢?真是的!”

    “总之,一旦牵扯到大人物,那你得先跟我汇报才能行动!”林然无视她的小抗议,提出条件道。

    虎妞咬了一口糖人儿,仰着脸蛋困惑地道:“哥,你不是说,现在你的升迁在吏部,根本不用看谁的脸色了吗?”

    正四品,这是大明官员的一道极其重要的门槛。一旦到达这个品阶,升迁的考察权已经不在监察院,而是在京城的吏部。

    不管是广东的巡按御史徐楫,还是广东巡抚王钫,都无权决定林然的考评好与坏。以着林然的出身和背景,自然亦不用看这两人的脸色。

    至于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汪柏,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汪柏能从正四品的按察司副使直接跳到正二品的布政使的位置,其升迁的原因并不算光彩,靠的正是采购龙涎香之功。

    只是林然接过这项皇差后,却花费更低的代价采购到更多的龙涎香,这无疑显得汪柏的无能。汪柏别说再夺回权势,不被收拾已经算是幸事了。

    另外,布政使虽然是名义上的一省行政长官,但其权力早被总督和巡抚瓜分得一干二净,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摆设,对林然自然没有升迁的决定权。

    亦是如此,林然这个广州知府确实不用看谁的脸色,有跟任何一位大佬叫板的资格。

    “我是不用看人家的脸色,但你哥还想要升官,以后可能还得求人家帮忙!”林然伸手掐着虎妞肉肉的脸蛋,有些无奈地说道。

    虎妞被掐着脸蛋,嘴巴有些漏风地道:“哥哥,我可以向你汇报!不过那些大人物犯了事,哥哥你也得将他们治罪,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林然看着这野丫头竟然还跟他讲条件,还很可笑地用“不高兴”来威胁他,但迎着她的显得认真的脸蛋,最终还是妥协道:“知道了!”

    在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签押房门口。

    林然却没有选择进入签押房处理公务,而是跟着虎妞继续往着前面的门走去,直接进到了他跟眷属起居的地方。

    这个后宅要比雷州府衙大上很多,足足有着十多间房舍,这正方形的庭院更是大了二倍不上,足够他们一大帮人住进来。

    管家林金元带领着几个下人处理着内务,饭缸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在井边打着水,吴道行捧着一只烤鸡和一坛酒在吃,这个庭院显得很是热闹。

    林然这些天亦是烦于政务,便是回到房间换了便服,准备给自己放半天的假期。

    只是他才刚换衣服出来,便看到孙吉祥神色匆匆地走来。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孙吉祥说出了缘由,刑房刚刚收到了几十份状纸,十几个百姓在门外喊冤。

第731章 第二案

    判处刁庆生事件的影响力,远比林然想象中要更大。

    广州城的百姓像是积攒了一年的冤屈般,一份份诉讼如同雪片般飞进了府衙中,很快就将林然的案头堆积如山。

    纵使林然的精力旺盛,且有着极高的记忆力和慎密的逻辑推理能力,但面对着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亦是感到了一阵吃力。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一件事,他上任后的第一把火是烧对地方了,已然是赢得了广州城百姓的民心。

    要知道,广州城的百姓比雷州城百姓多十倍以上。若是得到了他们的拥戴,不论是官声的传播范围,还是三年后的升迁,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只是事情向来都具有两面性,在得到好处的同时,却免不得惹上一些麻烦。

    林然感到颇为无奈,很多案件都是民事讼诉,甚至有一些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事务处理起来辛苦不说,在吏部那里根本加不上分数。

    面对着这么多的诉讼案,好在林然有着一些好帮手。

    孙吉祥无疑是一个能力很全面的人,吴道行推荐的康晚荣在处理事务亦很卖力,而现场案件又有着沈妍,还有虎妞那个野丫头亦能分担一些压力。

    尽管是辛苦一些,但林然却是明白,这此事却不得不用心去做。一来,这会赢得广州府百姓的更广泛支持,二来,这是为升迁埋下群体基础。

    正月三十日,广州府衙大堂再次升堂。

    对这位敢于惩办恶少刁庆生的新知府,广州百姓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在公审的消息传出后,仿佛就是眨眼间,府衙大堂前已经围满了百姓。

    一大堆诉讼送进府衙,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心里都在好奇着:新知府大人会着手哪个案件,会选择对哪个恶人下手。

    只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被带上公堂的原告竟然是一个疯疯颠颠的妇人。

    这个吮着手指头的疯妇人年龄四十岁出头的模样,但明显精神失常。她的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满脸污,形象跟一个乞丐无异。

    被带上堂中的被告,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身穿着朴素的灰色棉衣,手上很多老茧,相貌显得很是和善的样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这个组合出现,很多人却感到一阵失望。

    且不说这个小老头是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他们想要看的是林雷公除掉贪官恶绅,而不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货色。

    “草民黄竹村族长黄三贵拜见府尊大人!”黄三贵来到堂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身穿着绯色官服的林然端坐在堂上,先是望了一眼堂下的疯妇人一眼,然后展开了一份诉讼直接询问道:“五年前,江盗黄五在洗劫行船中反被杀,黄家只剩下一对妻女,你占去黄家十五亩田地,可有此事?”

    “启禀府尊大人,此事冤枉小人矣!”黄三贵当即否认,满脸苦涩地解释道:“当年他们母女年幼,我及族人体恤其母女难以耕作,又恐误了朝廷的税粮,这才替她家种了地,每月给米供养,保其母女无忧!却不曾想,其女走失,这……女人亦是疯掉了!”

    “你在撒谎!当年分明是你欺负他们母女,强行占了她们家的田产,黄氏上告官府又被推回乡里,接着其女珠儿又不知失踪,这才致使她疯掉的!”堂下传来一声暴怒,却见一个身穿着儒衫的小老头走了出来。

    林然握着惊堂木一拍,对着跳出来的老童生沉声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咆哮公堂?”

    “启禀府衙大人,学生乃南海县的童生令狐夕!当年正是受黄氏所托,为其写状纸申冤,但府衙并不受理!”令狐夕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道。

    林然不由得多打量几眼这位老童生,敢情是他帮忙投来了状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望向黄三贵道:“那十五亩田如今由何人耕种?”

    “由……由草民耕种!”黄三贵吞吞吐吐地说道。

    林然拿起一本账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些年的税粮为何不缴呢?”

    “我……”黄三贵吞吞吐吐,老脸却是一红。

    “无耻啊!”

    “刚才说恐误朝廷税粮,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占人家的田产,连朝廷的税粮都不缴,分别就是恶霸的行径!”

    ……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纷纷对黄三贵进行指责。现如今,大家对这个相面和蔼的小老头好感全无,甚至有人想要冲上公堂踹他几脚。

    林然看着他哑口无言,又是缓缓地问道:“黄三贵,你说欠下的税粮是要对令狐氏进行追缴呢?还是要跟你讨要呢?”

    “草民愿意补缴!”黄三贵心里一疼,但却知道这税粮是非补不可了。

    林然的反应却很是平淡,望着他又是徐徐地说道:“黄三贵,现在那十五亩地不需要你耕种了,你且退回给令狐氏吧!”

    “不……不!那已经是小人的田产,她……她早前就将田产卖给了我!”黄三贵并不想吐出这张肥肉,指着旁边的疯妇人说道。

    “她都疯了,还怎么卖给你!”

    “你此举跟抢又有什么分别呢?”

    “口口声声说保人衣食无忧,你看她现在什么样子,你对得起良心吗?”

    ……

    堂下的百姓看到黄三贵竟然还如此无耻,不由得大加指导,已经断定这就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甚至有人已经打定主意,待会等黄三贵出了府衙,就狠狠地揍他一顿。

    林然让到堂下百姓肃静后,仿佛将先前的事情忘记一般,又是淡淡地询问道:“黄三贵,其女黄珠儿是如何走失的呢?”

    “小孩子贪玩,在村口被人贩子携走了!”黄三贵抬头老实地说道。

    林然却是轻一声,望着他冷冷地说道:“你在撒谎!分明是你将其掳走,以五两的价格卖予他人!”

    “府尊大人,冤枉啊!”黄三贵的眼睛当即涌起眼泪,显得委屈地叫冤道。

    林然没有理会于他的叫屈,而是对着堂下命令道:“传黄珠儿!”

    黄珠儿?

    此言一出,大家当即愕然,这不是那个失踪的女孩吗?连同递交状纸的令狐夕都显得颇为意外,只是跪在堂中的黄三贵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没多会,一个瘸着脚的少女慢吞吞地走上堂来。

    大家看着少女精致的面容下,竟然已经瞎了一只眼睛。在看到这个情况,再结合着这少女的身世,很多人的心像是被针扎到了一般。

第732章 准则

    在雷州府的时候,虎妞曾经破获过一起人贩子案件。那个班主邓飞龙打着招收学徒的旗号,买来了一些孩童,却是逼迫这些孩童行乞。

    后来,小偷少女黄珠儿主动找上虎妞,声称是被邓飞龙逼迫才成为小偷,以此博得了虎妞的信任。

    在虎妞的介绍下,黄珠儿很顺利地进了联合作坊,成为作坊的一名光荣的女工。不过黄珠儿没干一个月就失踪了,消失在雷州城茫茫人海之中。

    日前,她却突然主动找上虎妞,并说明了其中的冤屈。虎妞自然是仗义出手帮忙,便是亲自领着人将黄三富抓到了府衙中。

    “娘!娘!我是珠儿,你认不认得我呀?”

    黄珠儿来到堂中,却是朝着疯妇人突然大声地哭泣道。

    哎……

    堂下的百姓看到母女相见的这一幕,亦不免纷纷动容,甚至有感情丰富的女人已经是泪流满面,直骂黄三贵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黄三贵扭头打量着黄珠儿,显得震惊地询问道:“你……你当真是黄珠儿?”

    “黄三狗,你难得不认得我了吗?但你纵使化成灰,本姑娘都认得你!哪怕只剩下一只眼睛!”黄珠儿当即怒目相视道。

    黄三贵听到这个称呼,当即打了一个哆嗦,再看着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神,顿时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虽然模样已经发生了改变,但却是黄珠儿无疑。

    林然对着这个小偷少女显得很是平静,公事公办般地直接询问道:“黄珠儿,可是你眼前的黄三贵在五年前将你卖给邓飞龙?”

    “是!”黄珠儿咬着银牙,那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般道。

    “畜生!”

    “这人不得好死!”

    “占人田产,还要卖人儿女,当真该千刀万剐!”

    ……

    堂下的百姓得知事实真相,当即对着黄三贵恨得咬牙切齿,甚至都想要生啖黄三贵的肉了。

    “禽兽!”

    令狐夕虽然知道黄三贵强占了黄氏的十五亩田产,更是让到黄氏疯掉,但却不知晓黄三贵还将黄珠儿卖给了人贩子,心里对着黄三贵便有了更深的恶感。

    林然让到堂下百姓寂静后,望向黄三贵询问道:“黄三贵,黄珠儿如今指证是你五年前将他拐卖,你可认罪?”

    “黄三贵,你将我卖给邓飞龙那个歹人,害我变成这副模样,难道还想抵触不成?”黄珠儿在一旁怒目相视,指着带着眼罩的眼睛厉声质问道。

    黄三贵的心里防线被击溃,当即流着泪懊悔地说道:“我并不知那个班主是如此歹毒之人,否则我……我不会将你卖给他!”

    “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黄珠儿却脸别过去,并不接受这个忏悔。

    林然握起惊堂木用力往案上一拍,沉声地询问道:“黄三贵,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黄三贵伏首认罪道。

    林然打了一个眼色,便有书吏将写好的供状拿到堂中。

    黄三贵的眼泪如同雨滴般滴落,却不知道是为所犯下的罪行忏悔,还是对即将受到的惩罚感到恐惧,又或是两者皆有。

    签字画押后,孙吉祥又将状纸上呈到林然的案头上。

    “大人,他还伤了我的眼和腿呢!”黄珠儿指着自己的眼睛和腿,认真地提醒道。

    林然如何不知是这个少女乔装的,并没有理会于她,亦是正式宣判道:“尔为族长,当是品德高者,却偏是奸邪之徒,罪不容咎!按大明律,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今本府依此判决,黄三贵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接着,公堂上响起了一声惊堂木的脆声。

    “判得好!”

    “当真是便宜他了!”

    “真希望他被杖刑打死!”

    ……

    堂下的百姓却是拍手称快,对于黄三贵的判决,却没有人同情。

    哎!

    令狐夕却是望着公堂上威风凛凛的林然,曾经是那般的幻想有朝一日能坐在堂上为民作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离这个理想越来越遥远。

    “我家的田呢?”黄珠儿像是想起什么般,却是突然询问道。

    “田,我的田!”疯妇人的眼睛突然间来了些许神采,喃喃地说道。

    “娘!”黄珠儿看着母亲这副模样,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道。

    疯妇人却没有管她,那双失神的眼睛呛着泪水,想是在搜寻着什么一般,喃喃地说道:“我的田,我的田,我不改嫁,我要养活珠儿!”

    哎……

    堂下的百姓和堂中的差役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默默地抹掉了眼泪。

    一个妇人死了丈夫,却是面对族人的欺凌,自己的田产还被族人强占。虽然宗族中“吃绝户”并不少见,但真正发生的时候,仍然让人唏嘘不已。

    “黄氏何在?”

    林然心里一动,显得铁面无私地沉声地问道。

    “娘!府尊大人叫你呢!”

    黄珠儿将母亲引向林然,认真地提醒道。

    疯妇人看着堂上端坐的林然,那双眼睛又多了一抹精彩,喃喃地说道:“大人?大人?”

    “黄氏听判!”林然板着脸,然后沉声地宣判道:“本府已经查明,黄三贵强占汝良田十五亩属实,今责其即刻归还,不得延误!”

    堂中突然传来一声痛哭,黄氏突然跪在地上叩谢道:“谢大人!谢青天大老爷!”

    不疯了?

    很多百姓看到这一幕,当即感到一阵欣喜,但心中却又是沉甸甸的。这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疯的是这种不公现象,是这种人吃人的宗族社会。

    林然脸色一正,对着堂下百姓又是朗声道:“不管是何种理由,凡强占他人田产和房屋者!即日起,一律奉归还原主,否则本府定会严惩不怠!”

    这才是林然拿此案开刀的真正原因。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一个保护弱者的准则,无疑要比杀死一百个刁庆生更有益于百姓。

    “退堂!”

    林然握着惊堂木一拍,显得威严无比地沉声道。

第733章 市井

    大明政治的基础是宗族自治,只是宗族在很多时候会显得自私自利,存在着打着公家的名义去侵吞个体财产的行为,个人财产并不能得到有效的保障。

    特别是一个没有儿子继承家庭财产的族人去世时,宗族便会侵占他所遗留下来的财产,黄氏母女的遭遇并不是个案。

    林然在大堂如此明确地进行表态,将这种“吃绝户”的行为视为非法,这无疑是要跟宗族站在对立面,支持更多的“黄氏母女”前来府衙申冤。

    在这一点上,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魄力。

    善于趋利避害的林然自然明白会得罪很多人,只是他却更加明白:一个地区想要繁荣起来,除了推动经济发展外,还有就是制度的完善。

    这一个准则,他早在雷州府就已经贯彻实施,现在到了广州府这里,他同样不会害怕阻力,仍然选择坚定地推动和执行。

    纵使是阻力重重,但想要将广州城打造成大明第一经济重镇,成为大明经济的新增长点,这件事却是不得不执行。

    当然,他现在这样做,自然是考虑了利益得失。毕竟他在接下来的计划之中,需要的同盟者是那些有魄力和胆识的商人,而不是这群愚昧而贪婪的乡绅土财主。

    他如此的表态是得罪了宗族乡绅,但却会赢得商贾的支持,这才是他选择对这个案子动手的真正原因。

    “果真不愧是林雷公!”

    先前很多人觉得林然拿黄三贵开刀,实在是太过小儿科。只是如今看着林然的刀锋所向,却不得不佩服他的过人胆魄,当真是天下没有他不敢为之事。

    消息一经传出,自是令人感到震惊,同时亦引起了一场广泛的争论。

    有支持林然这种“保障个人财产”的观点,但亦有人反对林然的言论,说林然分明是想要借财产官司敛败。

    乡绅的力量确实很大,这种说法竟然有着很大的市场,将林然抹黑成为贪婪之徒,甚至对林然造成了一定的言论压力。

    若不是黄三贵贩卖幼女案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同情,若不是林然在去年赈灾赢得了广东民众的称赞,不然林然所受到的压力会更大。

    案审仅过了一天,便是休沐日。

    “哥,快点呀!”

    身穿着淡青色齐胸对襟儒裙的虎妞如同一个脱缰的小马般,兴匆匆地跑出了府衙大门,回头看着慢吞吞的林然,当即皱着脸蛋脆声地催促道。

    “来了!”

    林然却是书生打扮,手持着一把扇子,在后面慢吞吞地应道。

    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碌着公务,连同虎妞亦是陪着他一起忙碌。难得今天是休沐日,他决定带着这个野丫头到城中逛逛,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

    虽然他已经是广州城的新主人,但由于数次都是匆匆而过,而这一次又是匆匆上任,故而对广州城仍旧很是陌生。

    两兄妹一起钻进了那辆高大的马车,马车徐徐向着东边行驶。在到街口的时候,右拐进入中轴街承宣大街,然后朝着正南门而去。

    跟着雷州城不同,广州城最热闹的是南门。不管是商旅或书生等人员,还是各种各样的货物,太多都会选择从南门前的珠江码头登岸。

    由于已经是上午时分,临近南门的这一段承受大街显得很是热闹和拥挤,马车、轿子、驴车等等交通工具,这里随时可见。

    这里不仅是广东人,还有着江西、湖广、福建、浙江等地方的人员。

    随着江浙的海禁政策趋严,“走广”便成为精明的大明商人谋取利润的新形式,他们将大量的货物运送到广东的濠镜进行售卖。

    经过那拥挤的街道,马车停了下来。

    虎妞说了一个“到了”,便率先揪开马帘跳下了马车,而林然随即便跟着下车。只是在街口站定,他的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这条显得杂乱的长街就在城墙的边上,两边由着凉棚灶台桌椅组成的大排档鳞次栉比,这便组成了南门餐饮一条街。

    街道上的行人太多是短衫的汉子、衣着朴素的农夫、还有衣着朴素的普通民妇,毅然都是一些底层人士用餐的地方,卫生方面自是不用有什么期待了。

    不过看着虎妞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林然亦是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跟在这个野丫头后面。他这位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却是被虎妞拐带到了底层群众中来了。

    汪!汪!汪!

    很多店铺都放着大笼子,里面待着或黄或黑的土狗,它们露着白森森的獠牙。只要有人从街道前通过,就会拼命地吠叫,甚至向前猛地撞笼子,显得极为旱暴躁不安。

    这里的食客是以码头的力夫或水手为主,由于这些群体每天都要付出大量的力气,所以消化能力要比一般人要强,故而对肉和酒的需求量很大。

    只是肉亦有着贵贱之分,断然不会出现什么鹿肉店,甚至卖羊肉都很少,这里的大排档主要是狗肉、鱼肉、牡砺等。

    林然跟着虎妞走在后面,只是面对着不停狂吠的恶犬,心里却是有些忐忑不安,生怕某只恶犬冲出去咬他一口。

    “哥,你快点跟上呀!”

    虎妞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跟着阿丽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回头看着慢吞吞的林然,当即又是招手苦恼地叫道。

    没多会,很快就到了虎妞所说的地方,这是一间主营田鸡的的大排档。

    “老板娘,给我们来一大盘三斤田鸡!”

    虎妞走出去里面后,当即就脆声地说道。

    “好咧!田鸡马上就好!”一个在灶台前爆炒着田鸡的妇人边是忙碌边是应和,却又朝着里面喊了一句:“张俊,你个衰仔又跑哪里偷懒了,快出来招呼客人!”

    林然跟着走出店中,却是选择在角落的桌子坐下。在等菜的功夫,他同时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却见几个汉子在那里划拳吃酒,呈现着浓浓的市井之风。

第734章 传闻

    大排档自然比不上高档酒楼,这里的桌子尽管擦得很干净,但桌面有个别地方显得坑坑洼洼,木板的合拢处裂开指头般大小的缝,桌脚还叠放着东西才能稳当,食桌当真毫无美观可言。

    跟着隔壁店铺是以篱笆相隔,不仅是店内的谈话声,隔壁狗肉档的喝酒划拳声亦是能听到清清楚楚,故而这里显得很嘈杂。

    林然低头望向刚送上来的那碗茶水,茶水的色泽清如水,还能看到碗底的很多茶叶碎屑,眉头又是轻轻地蹙起。

    如今他贵为一府之尊,身家更是雄厚,自是不用屈就于这里。他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坐在这里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故而望向虎妞想要离开这里。

    “哥,我去挑几只肥的!”

    虎妞却是浑然未觉,似乎还挺喜欢这种物美价廉的环境,脆声地说了一句,便是兴致勃勃地朝着灶头那边走了过去。

    哎!

    林然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个野丫头兴致勃勃的模样,亦是不打算扫了她的兴。

    在灶头前忙碌着的掌柜是一个妇人,虽然看不到样貌,但身材显得不错。有着不错的骨架子,腰细臀圆,倒是一个很有风韵的掌柜。

    却不知道是这里的饭菜做得好,还是这个女掌柜长得好看,致使这个大排档的生意显得很好。如今已经是临近午饭时分,又陆续进来了三帮人,让到这里的食桌几乎被坐满了。

    “听说了吗?”

    在一些鱼龙混杂之地,总会有那么一类声音,那口气明明是要说些隐秘之事,但声音却大到周围人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正中的那张食桌围坐着三个人,虽然衣着显得破旧,但却都是长衫装扮,比那些短衫的力夫显得更要有身份一些。

    一人带着箩筐,箩筐还有把秤,证明是做小买卖的商贩;一人腰间挂着一把不错的钥匙,结合着他的衣着等级,应该是给大户人家看门的;说话的那个穿着衙役的服饰的中年男子,脸上彰显着几分神气,却不知是在那间衙门干活。

    “韩兄,什么事呢?”他的两个同伴很是配合,当即认真地询问道。

    在引起两名同伴及周围人的注意后,那个姓韩的衙役煞有其事地指着天花板说道:“咱们广东是要……变天了!”

    “发生什么事了?”其他二人闻言,当即很感兴趣地追问道。

    实在是这话太有震撼力,周围的人纷纷地投去了关注的目光,哪怕是林然这位广东官场的大佬,亦是感到了一丝好奇。

    实质上,很多重要的消息都是先于市井,然后才由官方正式公布。

    那个衙役轻啐了一口酒,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神色,这才显得神秘地说出了答案:“咱们两广总督是要换人了!”

    这……

    林然当即是摇头苦笑,这个传闻却不算多新鲜。

    两广总督并不是正式官职,仅是朝廷委任的一个临时差事。要么办好差事回京,要么办不好差事被换人,故而每次在任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像唐僧那种被委派去西天取经的差事,却是少之又少,往往都是三年就是一个周期。

    王钫已经上任三年,确实是到了要换人的时点。亦是从去年开始,广东便流传着两广总督要换人,每次都说得煞有其事。

    只是到现在,王钫仍然是好好地呆在任上,传闻不断被击破。却没有想到,现在的流言再起,且仍然说得煞有其事。

    “真的?”同桌的两个人却是惊道。

    那名韩姓衙役轻哼一声,又是喝了一口水酒,很是肯定地说道:“这还能有假!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迟些一个月,短则三五日,朝廷的调令就会下来!”

    “咱们新任的两广总督是谁呢?”那个小商贩显然是信了,当即关心地询问道。

    那名韩姓衙役放下酒碗,轻轻地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说道:“新任两广总督还没有消息!不过这其实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今后的广东官场肯定是要姓严了!”

    “韩兄,你指的是按察副使兼广东巡海道副使严如斗大人?”那个小商贩在脑海搜索一番之后,当即就浮现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在汪柏倒下之后,广东巡海副使便由严如斗接任,严如斗成为了广东的最高海防长官,更是严党在广东的领军人。

    若是传闻是真的话,代表徐党利益的王钫下台,而新上任的两广总督又是严党中人的话,那这个广东官场自然就是要以严如斗为尊。

    “不是严如斗大人,还能是谁呢!”那个韩姓的衙差自信满满地回答,接着补充道:“你们是不知道,最近这些天,严大人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呢!”

    “严大人是广东按察副使,他纵使再厉害,亦比不上按察使丁以忠大人吧?”一直不吭声的看门人吃着茴香豆,突然疑惑地插嘴询问道。

    话刚落,却是那个小商贩摇头道:“张兄,官场不是你这样比较的!若是单论品阶高低的话,最高还是正二品的布政使汪柏大人,只是现在都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了,听说他整天就呆在衙门里喝清茶呢!”

    “刘兄说得没错!这丁以忠是按察司的正职不假,但根本比不上严如斗大人!且我还听到一个消息,丁以忠很快就会调离广东,他是要给严如斗腾位置呢!”那个韩姓的衙役先是附和小商贩,然后又是爆出一条消息道。

    咦?

    林然又是抬头望了一眼那张桌子,倒是知晓丁以忠要调离广东的这条消息。

    不过丁以忠并不是要给严如斗腾位置,而是即将高升到山东任巡抚,这是跨步极大的一次升迁,其中自然是有着未来岳父的一份功劳。

    现如今看来,这市井中的消息是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却是不能尽信。

    “谁在这里放狗屁!”

    却是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接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涌进了这里,致使这里的气氛当即就变得紧张。

第735章 丁恶少

    众人扭头望去,都是暗暗感到一阵心惊。

    却见一帮家丁簇拥着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走了进来,而那位贵公子的面容饱含着怒意,仍是恶狠狠地盯着刚刚夸夸其谈的韩姓衙役。

    这个公子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五官显得清秀、唇红齿白,一身华服装扮,腰间挂着一块美玉,脚下踏着一双软靴,浑身散着一种贵气。

    都说祸从口出,这话似乎并不假。

    这么一个小小衙役得罪了一位贵公子,纵使是在公门办事,但重则恐要丢掉小命,轻则亦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啊?

    那名韩姓衙役寻声望去,初时还准备要针锋相对地顶撞两句,但看清来的人模样和架势后,那张脸吓得刷地白了。

    “丁公子,你少来吓唬我的店客!”

    却是这时,那个女掌柜从灶头走过来,对着刚进来的公子哥显得风情万种地埋怨道。

    这个女人年纪二十五、六的模样,两条漂亮的柳叶眉,一双妩媚的丹凤眼,还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确实是属于美女之列。

    她挽起高高的发鬓,一根桃木簪别住,身穿着水绿色的紧身袄,下面是素色的紧身裙子,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亦是彰显着她的好身材。

    这位女掌柜生得如此美艳,身材还如此有线条,倒是难怪这间店里的生意火爆。

    “我嘴贱!我嘴贱!公子,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一次!”韩姓的衙役看着贵公子阴沉地望着他,主动扇着自己的耳光陪罪道。

    贵公子面露恶相,显得中气十足地指着那名衙役警告道:“今日是看在小娘子的面子上,不然小爷非要打碎你这张臭嘴不可,滚!”

    “是!”

    韩姓的衙役如临大赫,急匆匆地跟着另两个同伴离开了这里。

    虽然他不明白这位贵公子为何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却是深深地知晓,他们这种人得罪不起这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这些人想要弄死他们,跟掐死一只蚂蚁没啥区别。

    美女掌柜看着风波已平,便要回去灶台继续做菜,结果一只手却在朝着她的腰间一探。

    只是她的反应很快,且有一些拳脚功夫。却见她的身形一动,便是始作甬者的贵公子的手臂反拧过来,贵公子“哎呀”地惨叫一声。

    “疼!疼!小娘子饶命!”

    贵公子被这么一拧,却是半真半假地求饶道。他随行的七、八名家丁就要上前,但却给他抬手制止,似乎是乐在其中。

    美女掌柜的眼睛微寒,冷哼一声道:“老娘不是什么小娘子!真要女人泄火的话,隔壁巷子有的是讨好你的女人,却不知你是不是银样腊枪头!”

    在场的都是粗陋之人,听着这种半荤话,倒是会心一笑。这间店的老顾客更是见怪不怪,这个美女掌柜虽是碰不得,但却是没有她不敢说的话。

    “小爷就想要找你这个小娘子!是不是银样腊枪头,你一试便知,就怕你要求饶于小爷呢!”贵公子似乎很喜欢这种调调,反过来调戏美女掌柜道。

    美女掌柜看着他的身体想靠过来占便宜,便将他往前一推道:“老娘卖蛙肉、狗肉、猪肉、蛇肉,却不卖人肉!你想打老娘的主意,看我案头上的刀同不同意!”

    在那灶头的一张剁肉圆案子上,一把雪亮的菜刀刀头果真嵌在案板上,菜刀似乎是经常磨的缘故,显得分明的锋利。

    贵公子揉着有些吃疼的手腕,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却见那个手下将一包东西放到桌面上,打开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嘘!

    看着这一包银子,店中的食客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起码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美女掌柜看到银子后,亦是不解地望向了这名贵公子,却不知今天他是要闹哪一出。

    “一百银!只要你跟了小爷,这银子便是你的了,保证比你在这里经营这破店强一百倍!”贵公子指着那桌面上的银子,显得倨傲地说道。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美女掌柜脸上的玩世不恭却突然不见了,恶狠狠地望着贵公子说道:“收起你的银子!”

    咦?

    林然一直坐在角落的桌子前,本在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看到这个美女掌柜竟然是这个选项,却是扭头多打量了一眼,不由得将粗劣的茶碗亦是端起来送到了嘴边。

    这一百两对他自然是小数子,但对一般的老百姓而言,可谓是天文数字了。这个美女掌柜能够拒绝,倒是有几分女人的气节。

    贵公子却是陡然变脸,瞪着准备回灶台忙碌的美女掌柜道:“小爷没功夫跟你玩矜持!今天小爷就将话放在这里,要么你乖乖跟了我,要么我今天就拆了你这家店!”

    这……

    听到这里,很多人的眉头微微蹙起,甚至有些愤意地盯着这位嚣张跋扈的贵公子。

    美女掌柜闻言,眼睛却是呛着眼泪怒道:“你敢!”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贵公子先是一愣,但马上又是针锋相对地大声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爹乃堂堂的按察使丁以忠,我就是本城四大恶少之一的丁吕,我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我!”

    恶少丁吕?

    店中很多食客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包括那些原本想为美女掌柜出头的人。这羊城四大恶少个个都来历甚大,这个丁吕更是吓人,其父是按察使丁以忠,哪个衙门敢管他的呢?

    咦?

    林然的眉头微蹙,虽然早知道丁以忠的儿子有恶少之名,更是一度将同为羊城四大恶少的刁庆生藏于自家中。

    但如今一见,却比想象中要跋扈得多。为了逼一个良家就范,却是敢于以拆店相要挟,这种行为恐怕比恶少刁庆生好不了多少。

    只是让他感到一些无奈的是,他却不想将丁吕置于死地。丁以忠曾经帮忙于他,而今更是即将高升至监察院右佥事兼山东巡抚,是一个极为理想的政治盟友。

    “给小爷拆了这里!”丁吕看着美女掌柜没有松口,便是指着天花板下达指令道。

    不要!

    林然原本是想要平静地处理这一件事,但虎妞突然间吹口哨,却见坐在门口处的饭缸、铁柱、木英等人站起来朝着丁吕及他的家丁扑了过去。

第736章 暴力虎妞

    饭缸的智商并不高,却很听虎妞的指令。

    他当即将屁股的板凳单手扬起,朝着一名正准备拆店的家丁背部重重地砸了下去。那名家丁遂不及防,整个人向着前面的桌椅砸去,当即是一副人仰桌倒的场景。

    铁柱急步上前,伸手抓住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家丁的后领,在那张诧然的脸蛋上,狠狠地挥了一拳,当即是鼻血直流。

    木英不甘示弱,手上的茶碗朝着一个家丁的正面砸去,茶碗在那个家丁的额头碎裂开来。与此同时,她的长腿已经重重地踹到那名家丁的胸前,那名家丁当即倒飞而起。

    仅是眨眼间,却是倒下了三名家丁,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呈现着一面倒的局势。

    “怎么回事?”

    丁吕刚刚下达指令,结果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整个人当即愣在那里。

    “大坏蛋,你敢拆鲁春花的店,吃我一鞭!”虎妞的小身影借助着一张桌子腾空而起,手中的短鞭朝着丁吕正面抽下。

    尽管在林然的谆谆教导下,虎妞已经明白武侠世界是世人杜撰的,但虎妞还是有着极深的武侠情结。她仍然向往着侠客世界,喜欢做锄强扶弱之事,甚至不惜像如今这般采用以暴制暴的方式。

    啪……

    丁吕下意识地伸手进行格挡,鞭子便重重落在他的手肘上,当即见到一些鲜血染红了衣袖,痛得丁吕当即呲牙咧齿。

    这……

    美女掌柜鲁春花的眼睛还挂着泪花,本以为这间店铺是要被这位恶少给强拆了,只是一切的变故却来得太过于突然。

    “少爷!”

    两名家丁看到自家少爷揍了一记短鞭,当即就要上前相助。

    砰!砰!

    就在他们刚要行动的时候,从店门口突然涌进来几个杀气腾腾的男子。在观察清楚形势后,他们当即扑向了剩下的几名家丁,眨眼间就将他们摞倒在地。

    林然的安危已经关系到长林氏的兴衰,长林氏决定组建一支自家族人的护卫队,主要职责便是保卫林然的安全。

    保卫队的第一任队长叫林阳,他年仅二十五、六岁,原是青帮虎的一名得力干将。他有着武艺和胆识,做事亦很冷静,同时经过战斗的磨练,这无疑是一个很合适的人。

    林阳领着七个护卫队的成员在外围小心地保护,当听到虎妞的口哨声后,自然不再乔装打扮,猛地冲进了这间店铺之中。

    只是情况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糟糕,这里仅是一个不开眼的恶少罢了。他并没有参与这场打斗,而是第一时间前去保持着林然,因为这才是他们护卫队的第一要务。

    哎……

    林然对自家的丫头颇是无奈,明明亮明身份就能解决问题,她偏偏采用武力解决。正所谓:“世界如此美好,她却这般暴躁。”

    一帮刚逃到门口的食客亦是愣住了,明明就是恶少要拆这间店铺,结果仅是眨眼之间,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却将这名恶少轻松地收拾掉了。

    啪!

    虎妞一个漂亮的落地后,手中的短鞭又第一时间朝着丁吕的脚部扫去,再次发生一声鞭响,痛得丁吕当即蹲在地上紧紧地捂着。

    却是如何都不明白,本以为拆店是一件极小的事情,结果却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虎妞收起短鞭,鼻子轻哼一声,对着蹲在地上的丁吕质问道:“怕了没?还敢不敢拆鲁春花的店了?还敢不敢做坏事了?”

    “你是什么人?”丁吕却不是一个软蛋,忍着手和脚的疼痛,对着这个突然出现教训于她的小女孩大声地质问道。

    虎妞并没有埋怨身份,很是认真地自报家门道:“我是虎妞!”

    “虎妞?我不管你是谁?敢打小爷,那就要付出代价!”丁吕对虎妞自却没有什么印象,这一刻很是生气,且他在这广州城确实有足够的本钱和底气。

    这边的动静颇大,加上逃出店铺的食客,自然引起了附近百姓的关注,其中一名食客还颇为热心地引来了衙门官差。

    广州城是省城,居住人口达到百万之巨。如今处于县试期间,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南海县衙和番禺县衙自是加强了巡逻。

    以承宣大街为界,西边属于南海县的地界,东边属于番禺县。事发地点濒临承宣大街,却是处于西边,故而归南海县衙管辖。

    在得知打斗的消息后,正在这附近巡逻的捕快闻讯而来,当即就堵在了门口处。

    都说京城的县官不容易,作为广州城的捕快同样很难。若是一般的短袖苦力还好,但身穿着长衫的要饭人,没准就能扯出一个跟县大爷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你们竟然胆敢伤吕公子,统统给我抓起来!”领头的捕快却是认识主这位赫赫有名的恶少丁吕,知道这位便是按察使丁大人家的公子,自然亦知道该偏帮哪一边了。

    却不说林阳等人,哪怕林然都不由得蹙起眉头,这帮官差亦是太不分青红皂白,亦难怪这丁吕会如此的无法无天。

    虎妞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指着丁吕脆声地说道:“是他先要拆店的,所以我才动手教训他的!”

    “呵!你跟我说没用,回去跟我们二老爷说理去吧!”领头的捕快冷哼一声,知道现在主持县衙事务的是县丞大人,而县丞大人必然会站在丁公子这一边。

    美女掌柜鲁春花却是站了出来,坦护着虎妞道:“丁公子,你有什么冲我来,对一个小女孩撒气,算什么男人?”

    丁吕轻揉着伤口从地上站起来,直感到火辣辣的疼,鲁春花的话却让他更加生气,呲牙咧齿地怒道:“帮我查!这是谁家的野丫头,我要给他们家大人一些颜色!”

    哎!

    听到这些话,周围的人都是悠悠一叹,却不知说丁吕是君子还是小人。

    这没将怒气全撒在小女孩身上,无疑算是一种君子的行为,但却要追责到小女孩的家中长辈,却又是一种小人的行径。

    “丁公子,你无需动气,别伤了身子,本捕头帮你查了!”南海县衙的张捕头脸上堆着笑容走了进来,一口答应了丁吕的小小要求。

    实质上,这次是张捕头带队,不过最初得知是丁公子在这里,却没有选择轻易趟这浑水。这看着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这才冒出来做好人。

    咦?

    张捕头的脸上笑得很灿烂,只是进到这里看到虎妞先是一愣,接着在店内迅速地搜索。当看到在那角落静坐着的那位书生时,顿时吓得魂都没有了。

第737章 身份

    知府大人?

    张捕头将吐到喉咙的四个字,又给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他的脸色涨红,整个大脑嗡嗡作响,眼睛更是惊恐地望着坐在角落的年轻书生。

    他自然不会忘记,前些时日他将这个年轻书生押回了县衙,结果刁庆生给栽了,县丞至今都是茶饭不思,而一切皆因这位新任的知府。

    现如今,他的人要偏袒于丁吕,他要帮这位丁公子将虎妞辑拿回县衙,并将虎妞的家长查出来,这不是在找死又是什么呢?

    如果说丁吕是一头虎子,那眼前这位就是一头蛟龙,正盘踞在广州府的天空上,主管着包括南海县衙在内十四座县衙的超级大佬。

    “很好!帮我将她的家长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丁吕对着如此上道的张捕头感到满意,却又指着饭缸等人道:“刚才动手的人,都给我带回去好好地招待一顿!”

    “是!”一名捕快很想讨好丁吕,当即拱手大声地应道。

    啪!

    话刚落,张捕头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下去。

    啊?

    怎么回事?

    不是应该要讨好丁公子的吗?

    不仅是被打脸的捕快,旁边那些捕快亦是都蒙圈了,疑惑地望向这位平时极为精明的头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动手打人。

    张捕头自然不想过清明节,对着那名心腹怒斥道:“是什么是!吕公子拆店在先,这完全是咎由自取,将他们统统都拿下!”

    这……

    十几名捕快当即是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白张捕头这是唱哪一出。

    特别在羊城四大恶少中,当以丁吕的父亲的官职最高。堂堂的按察司按察使,在地位上仅次于布政使汪柏和两广总督王钫,是广东官场名副其实的大佬。

    有哪位公子还能跟他相比的?纵观整个广州城,似乎并没有这一号人吧!

    张捕头却不理会大家诧异的目光,快步来到了林然面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大声行礼道:“卑职南海县衙捕头张德叩见府尊大人!”

    府尊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那帮捕快和家丁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谁能想到,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年轻书生,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新任广州知府林雷公。

    这……

    丁吕听到这话后,亦是惊讶地望向了林然,内心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爹是广东按察使不假,更是林然名义上的上司,但这仅仅是一种表象。

    论前程的话,他爹别说要入阁拜相,恐怕连回京做官都很艰难。但眼前这位广州知府,出身于翰林院,年纪轻轻就贵为正四品的广州知府,入阁拜相是迟早的事情。

    论当下的权势,他爹这个按察司管的是司法之事,实质上并没有太多的实权,真正的权力甚至都不上了兼任着广东巡海道副使的按察副使严如斗,亦是比不上林然这个兼任着广东市舶司提举的广州知府。

    最为重要的是,他上次将刁庆生私藏于家中,结果被老父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很郑重地告诫他不可得罪林然。

    虽然他爹没有说明原由,但他却是很强烈地感受到,老爹很忌惮于林然,忌惮于这位年仅十九岁就坐上广州知府的年轻人。

    现如今,他却是在林然的眼皮底下要拆店铺,更是对虎妞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这如何不让他的心里感到害怕呢?

    事情一旦捅到老爹那里,老爹不仅不会帮他出这种头,必定还会像上次那般训斥于他,甚至还会直接将他打发回江西老家。

    啊?

    美女掌柜鲁春花得知那位年轻书生竟然就是新任的广州知府,亦是伸手捂着那张性感的小嘴,惊得瞪大了那双丹凤眼。

    林然心里却是一叹,本来是想要微服私访的,结果却又是败露了身份,抬手指着虎妞对着丁吕淡淡地说道:“丁公子,我是虎妞的哥哥林然,如果真要找晦气的话,本府可以奉陪到底!”

    虽然不喜欢虎妞闯祸,但虎妞若是得罪了人,他亦不会打虎妞的屁股给对方出气。何况,这事不能将过错归咎于虎妞,毕竟这时代确实需要虎妞这种侠客,虽然他不愿意做侠客,但不代表会阻止虎妞。

    “刚才是本公子失言,还请林大人莫怪!”丁吕哪里还敢追究责任,连忙拱手表明态度地陪罪道。

    林然看着这位丁公子还算上道,便对着跪在地上的张捕头淡淡地吩咐道:“你就别缉拿谁了,直接将吕公子送回丁府!跟着丁府的人说,本府此次得罪了,他日定然亲自登门向丁大人道歉!”

    “是!”张捕头恭敬地行礼道。

    林然又是对着丁吕说道:“此次我妹有些莽撞,亦请丁公子别放在心上!你且跟着张捕头回去,他日本府定然会亲自登门向丁大人陪罪!”

    “是!”丁吕轻叹一声,却不敢违抗。毕竟跟着眼前这人相比,他根本没有叫板的资格,甚至他还得以叔叔称呼对方。

    张捕头和丁吕一行人刚离开,虎妞走过来撅高嘴巴道:“哥,我觉得你做得不够好,你应该将那个大坏蛋关起来的!”

    “要关就先关你!你将人家打成这样了,难道还不够吗?”林然当即责备道。

    虎妞却没有悔改的意思,显得理直气壮地说道:“谁让他要拆鲁春花的店呀!人家是寡妇,家里又没有田产,若没有了这间店,那还怎么过生活嘛!那人就是大坏蛋!”

    林然无奈地摇头,却不能说虎妞的做法不对,只是这大明根本不是真正的法制社会,更不是一个讲理的社会,往往比的还是谁的权力大。

    这边的动静不小,但很多百姓却只敢远远地围观。得知新任知府竟然在这里用餐,很多人都极为稀奇,远远地围观着这家店子。

    没过多会,鲁春花就将一大盘经过爆炒的田鸡端了出来。却不知是加了什么材料和酱料,那些田鸡肉看起来很是金黄肥美,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哥,你尝尝,这间店的田鸡好好吃的哦!”

    虎妞夹起一块田鸡腿肉放到林然的碗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地咽着口水道。

第738章 雷州血案

    虎妞虽然是一个野丫头,但亦有着她的长处。

    在逛遍整个广州城的同时,凭借着她那小鼻子和舌蕾寻找着这里的美食,从而精准地能找到最美味的店铺及菜肴。

    特别对林然这种宅男而言,这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只要跟在这野丫头的后面,便能付出最少的时间和精力,从而换得最好的美味。

    这一大盘田鸡摆在桌面上,顿时香气扑鼻而来,令人的食欲大增。

    或许很多人会对田鸡这种食材无法下口,但林然至今都怀念着卧虎山上那一条被烤得香喷喷的肥美虫子,对田鸡自然没有半点心理障碍。

    在虎妞期待的目光中,林然用筷子将那块金黄肥美的田鸡肉夹起,看着黄泽的肉质上并没有焦质,无疑是保持住了田鸡的鲜质细嫩,证明女掌柜掌握火候的功夫很好。

    将田鸡肉放到嘴边,用牙齿里轻轻撕咬,肉质纤细甜美,介乎于鱼肉和鸡肉间。结合着添加的佐料和酱料,让到林然的食欲当即大增。

    “哥,怎么样呀?”虎妞一直在观察着林然的反应,看着他咀嚼几下后,当即急促地探头询问道。

    不说这道菜确实好吃,单是虎妞这丫头推荐的,林然自然是点头评价道:“好吃!”

    虎妞显得很是高兴,悬在板凳上的腿晃悠起来,高兴起夹起一块田鸡的前脚部位放进嘴里,那前肢的骨头嘎巴脆,却是给她很凶残地一并解决掉了。

    啊?

    鲁春花躲在灶台那边远远地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当听到府尊大人竟然说她的菜好吃的时候,感动得她几乎要抹起眼泪来了,这无疑是一种最高的认可。

    无论哪个时代,每个技人都有着被认可的追求,她自然亦是不例外。自是希望食客都是冲着她的美食而来,而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色,而她一直这般追求着。

    林然并没有叫酒,而是要了一碗粥,搭配着这里的咸菜,再配着这道爆炒田鸡,跟着虎妞便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虎妞并没有这时代“食不语,不言”的行为准则,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粥和田鸡,一边跟着林然讲起以前关于抓田鸡的趣事。

    林然却不觉得有趣,有一次被这野丫头忽悠着买回一盏灯笼,然后二人半夜打着灯笼一起到田边捉田鸡。田鸡确实是“傻”,很轻易地被他们抓到,但却撞见了一条一米多长的蛇,致使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吃过饭,鲁春花亲自过来收拾桌子。

    林然的心情不错,便是主动对着这个美女掌柜道:“掌柜的,你这菜做得不错!但如果加上辣椒一起爆炒,味道肯定会更好!”

    这却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在后世之中,很多人都喜欢加上辣椒一起爆炒田鸡,这样会让到田鸡另有一番风味。

    “辣椒?府尊大人说的是联合酒楼的那种辣椒吗?”鲁春花先是一愣,然后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林然很肯定地点头道:“不错!”

    “府尊大人,您怕是说笑了!且不说这种做好不好吃,若是加上辣椒的话,这里谁能吃得起呢!”鲁春花苦涩地摇头道。

    林然顿时一愣,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辣椒如今被他们联合商财所垄断,价格被炒得极高。哪怕是放在联合酒楼亦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放在这种地方,当真是卖不动了。

    虎妞化解了林然的尴尬,在旁边显得积极地说道:“那我下次带些辣椒过来,让鲁春花拿来跟田鸡一起爆炒,看会不会更好吃!”

    鲁春花当即心动,但却又不好表态,却担心糟蹋了那种顶级食材。

    结了账,林然正要带着虎妞离开,鲁春花却突然叫住了他,显得忐忑地询问起一个事情来。

    鲁春花是城东张家村的寡妇,跟着黄氏有着相似的遭遇,只不过她膝下没有儿女。打从丈夫死后,她的家宅和田产都被宗族占了去,只得到了这个营生的店铺。

    虽说她抄起了这个店铺营生,生意经营得很不错,日子过得到亦是滋润。只是被占去的东西,让她终究感到一种不愤。

    听到新任知府大人的“保护个人财产”的言论之后,她的心思亦是活跃了起来,亦是想要通过府衙夺回自己的东西。

    现如今,在这里遇上了新任知府,她亦是壮着胆子将个人情况说了一遍,认真地咨询着这位新知府。

    林然打从那天公审后,就知道会有很多相似的冤主主动找上门来,望着鲁春花忐忑的眼神很肯定地给出答复道:“只要你所说的话属实,张氏宗族不肯归还你的住宅和田产的话,你可以通过府衙帮你讨要回来,且本府必定会尽一切能力帮助于你!”

    “那……我不想耕种的话,能不能卖掉呢?”鲁春花心里很是感动,但犹豫了一下又是询问道。

    林然同样给出明确的答复道:“可以!这是你的私产,你想要怎么处理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

    “多谢府尊大人,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好官!”鲁春花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并真诚地表达感谢道。

    林然知道宗族的做法有着一定的依据,通过这种“吃绝户”的手段,确实是有效地保障着宗族的实力不被削减。

    只是他个人却不赞同为了维护所谓的公众利益,从而冠冕堂皇地侵吞个体财产,这是一种极其不公的现象。

    他却是相信,只要他这位知府坚持着保护个人财产的法则,定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广州百姓会站在他这一边,站到正义的一边。

    广州城确实很大,单是城内的山体就有越秀山、番山、愚山,寺庙有光孝寺、六榕寺,还有六榕塔、镇海楼等景观,却不是一天能够游完的。

    只是在他们享受着游玩的乐趣之时,一茬雷州血案却是越演越烈,并将案情传到了广州城。且已经派人前来寻找虎妞,希望得着虎妞的帮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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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