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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飘过峰     乾龙战天txt下载     乾龙战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六五章 远大的目标

    “呸呸呸!”余莽连忙啐道,“童言无忌!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小冰宝想到大人就在底下的温泉池城,心虚的冲他吐了吐舌头。

    好在余莽很仔细的跟他解说龙气与先天元气精华混杂在一起的作用,即,返祖还原。

    怕他不信,还以自己为例,详细的解释道:“你看,我体内原本只有地龙妖兽血脉。先是被龙气误入,再吞食了一些先天元气精华,体内稀薄的地龙灵族血脉就被还原了。我才成为真正的地龙灵族。”

    话虽简单,小冰宝听着,却咂摸出来好多的信息,心里因此而涌出来不少问题。

    他首先想的是:“你的体内,是一直就有紫蟒灵蛇的血脉吗?先前那一半的紫蟒灵蛇血脉就是是那丝龙气令你返祖还原出来的?”

    余莽摇头:“虽说妖兽都有血脉杂乱的共同特点,但是,我现在很肯定,之前,我的体内并没有紫蟒灵蛇的血脉。”

    “那你怎么解释先前那一半的紫蟒灵蛇血脉?它是从何而来?你刚才还说,龙气有返祖还原之效呢。”小冰宝是高血统的灵兽,一破壳就拥有化形境的修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余莽如今也很清楚高血统的灵兽有多厉害,是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如实答道:“我的传承里没有紫蟒灵蛇一族。”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小冰宝,接着说道,“也没有你们冰焰灵蛇一族。”

    小冰宝没有吱声,看着他,一脸“接着说,我在听呢”的表情。

    余莽笑了笑,先声明道:“冰爷,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在我的传承里是没有的啊。说是胡乱猜想,也不为过。你要是乐意听,我就详详细细的说给你听,请你帮一道分析分析。如果你不想费这神,那我就说到这里打止。”

    “你只管说。”小冰宝很肯定的点点头,“我的传承也不是应有尽有,无所不通,无所不知的。”

    “行。有冰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胆的跟你胡扯一番。”余莽笑道。

    他是将已经解开的那部分地龙灵族的传承结合了紫蟒灵蛇的传承残片做出的猜测,总共有如下两条:

    首先,他发现,血脉传承是可以更改的。

    比如说,他只是在看传承时,自言自语的道出自己从地龙妖兽返祖还原成为地龙灵族的经历。结果,这段经历竟然被加入了传承里。

    为此,他意外的得到了奖励,即,传承很大方的解开了三样小法术。

    余莽也由此猜想,地龙灵族自从举族遭劫之后,血脉断了,传承也断了。所以,他得到的传承其实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地龙灵族出事后,其血脉传承不可能再得到新的补充。自然而然的,关于后来的事情,传承里也就不可能有提及了。

    用这个猜想去解释,他的传承里没有紫蟒灵蛇一族、冰焰灵蛇一族等,都完全说得通。

    接着,在第一个猜测的基础上,他大胆的猜测,紫蟒灵蛇一族应该与地龙灵族有些渊源。比如说,是后者的远亲旁枝之类的。

    只可惜,他先前得到的只是紫蟒灵蛇一族的血脉传承残片,并不完全。这个猜想,无法证实。

    而第二个猜测,也恰好能够证明龙气所谓的提升血脉的传说,其实是以讹传讹。龙气对于血脉的真正作用,其实是返祖还原。

    说到这里,他总结道:“返祖还原绝对不是无中生有。大人是人族,怎么可能在龙气与先天元气精华的作用下,凭空异变成神兽呢?”

    小冰宝不住的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想当然了。”

    余莽却道:“我也有想当然的地方呢。”

    “什么?”小冰宝好奇的追问道。

    余莽跟他细细道来:“我从自己的切身经历得出,龙气与先天元气精华返祖还用的法门。结果,从大人的情况来看,这个法门过于武断了。龙气与先天元气精华应该是可以一同作用的。具体要如何操作,只能等大人出关之后,才能知晓了。”

    小冰宝听着,大大的眼睛里生出瑰丽的光芒,无限期待的说道:“阿莽,你说,我们冰焰灵蛇一族会不会也是龙族之后呢?我的体内有没有龙族血脉残留?通过你的法门,我会不会再进一步,比如说,化龙?”

    化龙?你可真敢想啊!余莽扭头看了看洞外,凉凉的说道:“时间还早呢。”

    小冰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呼的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的问道:“什么意思?”

    余莽忍住笑,慢悠悠的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是正午时分,离太阳落山,洗洗睡,还要大半天的时间。”

    原来是笑话我在做梦!小冰宝气极,呼的站起来:“哼,你又不知道我们冰焰灵蛇的由来,别看不起人!”撂下话,气呼呼的扭身掉头往外走。

    “哟,生气了!”余莽也不着急,笑着问道,“冰爷,你要做什么去呀!”

    “找龙气!”小冰宝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

    余莽撇撇嘴,嘀咕道:“说气话哪!”

    小冰宝听得清清楚楚,心道:我才不是说气话。

    龙气,他的传承里也有相关的记载。龙族是继混沌兽之后出现的神兽,也是很古老的物种了。据他的传承里记载,也是灭绝了的。

    以前,他对自己的传承是坚信不移的。现在嘛……先不说有没有真的被人动了手脚,他觉得余莽的推测很有道理。血脉传承是可以更改和补充的,所以,传承里说的一切,并不一定就是全对的。

    一个很好的例子:在他的传承里,混沌兽也是早就灭绝了的存在。然而,鸿蒙界现在就有一头货真价实的混沌兽。

    照这个例子,谁能保证龙族里没有漏网之鱼呢?

    这样一想,龙气也不是如传承里说的,只能在龙族留下来的秘密龙骨地里,才能找到。

    龙气、先天元气精华,都是有可能搞到的存在,那么,他的化龙之路也并非是只能在梦里才能有。

    为了实现这个远大的目标,他打算现在去巡山,把周边仔细的搜查一番,看能否找到另外的龙气残余。

第六六六章 过年好

    事实证明,龙气不是大白菜,不是那么容易寻得到的。

    小冰宝将谷里找了个遍,一无所获,又去谷外找寻。接连三天,他将谷外方圆百里之内都踏遍了,仍然一无所获。

    期间,余莽每隔一个时辰,便要用神识传音与他联络一次。是以,他并不担心谷中的安危。只是觉得余莽联络的太频繁了,而且每一次都要没话找话,啰里吧嗦。不过,转念又一想,觉得完全可以理解——阿莽刚刚得到神识传音的神通,而谷中又无其他事情可做,难免无聊,不找他闲聊,找哪个?

    这天的正午时分,余莽的神识传音又至。

    与以往不同,这一回,特别的简短:“冰爷,快回来,大人出关了!”

    这家伙!小冰宝特别想骂娘——半个时辰之前,这家伙还跟他吧啦吧啦的说了不下半刻钟。那么多的话,没有一个字提及门主大人有出关之预兆。这会儿,突然来一句“大人出关了”!

    他压着怒火,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刹那间,一道淡蓝色的遁光划过蓝天,风驰电掣的冲进了连绵的山脉之中。

    果然,在山谷上空,小冰宝看到大人与余莽站在山洞门口。两人都在望着他这边。

    “门主大人!”他连忙降下身形。

    “不错,修为又长进了!”沈云再一次发现自己的眼力强过之前不知道多少倍。只是一个照面,无须去看小冰宝的妖海,他就看出来了,后者的修为已是化形二层的巅峰状态。照这情形,兴许一半年载之后,小冰宝又要进阶了。

    他赞许的笑道:“那袋水灵石对你助益颇多啊!”

    小冰宝听着,心中凛然,急忙解释:“门主大人,那个女人是在冒充神使大人,我不会真正相信她的话。”

    “我知道啊。”沈云伸手轻抚他头顶的“冲天揪”,“我一直在洞里的温泉池中闭关。知道我们小冰宝是怎么与那阮大小姐周旋的。你做得好。”

    余莽听到“阮大小姐”四个字,两个眼皮子惊得乱跳,问道:“大人,这个阮大小姐可是仙山漳泉阮家的那位大小姐?”

    沈云点头:“正是。”

    小冰宝好奇的插话道:“阿莽,你也知道漳泉阮家?”

    “漳泉阮家,是仙山屈指可数的修真巨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余莽跟他八卦道,“仙门之后,没有人再刻意压制各修真世家。这些世家的日子过得甭提有多滋润了!这个漳泉阮家本身就底蕴深厚,得了时机,更是了不得。再加上,阮家家主眼光甚毒,是最早支持修士同盟军的修真世家家主。我听说,泰阳真君都是阮家家主的座上客。修士同盟军取仙门而代之后,阮家的手伸得更长。还有,这个阮大小姐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颇得阮家家主的器重,出行从来都是前呼后拥,身边高手如行,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候。”

    小冰宝庆幸的连连吐舌头:“这么厉害啊!”心思一转,又问道,“可是,阿莽,我很确定,阮大小姐是独自一个人过来的。”

    对此,余莽呵呵:“你能感知多远?方圆十里,还是二十里?阮大小姐的心思如果跟你一般的浅,她还能活到现在?不是我说的吓人,没有几份手段,在阮家的深宅后院里,活不了几天。”

    小冰宝显然是被骇到了,咋舌道:“这么凶残!跟个龙潭虎穴似的……”

    余莽切之:“龙潭虎穴也就是名头凶罢了。阮家的人,包括他们的奴仆……呵呵,哪个是省油的灯!”

    沈云是知道漳泉阮家的。不过,都是一些大事件,而且都是正面的。象余莽说的这些八卦传闻,倒是头一回听说。

    经验告诉他,余莽说的这些,绝对是可信的,并非以讹传讹的虚言。

    他再一次肯定小冰宝:“所以说,小冰宝,你选择先稳住阮大小姐,是非常明智之举。这说明你在外头的历练,效果上佳啊。”

    小冰宝被他夸得怪不好意思的,小脸飞红,主动承认道:“门主大人,我也是当时打不过她……当然,她给的那一袋子水灵石也很吸引人。送上门的灵石,不要白不要……”

    沈云闻言,哈哈大笑:“你个小鬼头哟!太精了!”

    余莽却听着不对头,狐疑的问道:“冰爷,那个阮大小姐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这点子修为,在你面前,完全不够看的。你怎么会打不过她!”

    没想到小冰宝会飞过一记眼刀,恨恨的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哼!”这几在光顾着找龙气了,都忘了跟他算账。不过,话又说回来,地龙灵族的战力到底如何呀……

    “我……我?”余莽一头雾水的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旋即,他以为自己猜到了答案,讪笑道,“原来冰爷是为了护着我。”他那时正在突破,对外界的情形一概不知,同时,也是最虚弱的时候。

    “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是想赖账?”小冰宝更气了。

    “啊?赖账?什么账?”余莽怔住。

    他这副样子让小冰宝更气不过。后者仰头望着他,鼓包着小脸,被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云也大概摸清楚了两人的相处方式。本来,象这种无伤大雅的扯皮,他不想掺和进来,见小冰宝是真被气到了,便只好出来解说一番:“阿莽,你先前不是被我身上的反御力弹出洞外了吗?小冰宝上去接住你。结果,却被你砸成重伤,当场昏了过去。阮大小姐是几天之后,才出现在谷中。她将你当成一颗巨大的蛇蛋,收进了灵宠袋里。小冰宝那时快要醒了,阮大小姐做出是她救了小冰宝的样子,还冒充天神的神使,讹小冰宝。不过,小冰宝很机智,看破不说破,戏耍了她,也骗得她把你交了出来。”

    “原来如此。”余莽恍然大悟,正了正衣襟,当即要伏下身体,向小冰宝行妖族的最高大礼拜谢。

    后者扭捏的跳到一旁,大叫道:“奸商,你休想就这样抵了我的大恩!”

    沈云此番出关,道力和煞力都没有明显的增涨,但是,眼力等真的是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不知强过先前多少!是以,他看得出来,小家伙明明是口不对心,不觉莞尔。

    余莽本来就是人情练达,现在血脉发生了质的飞跃,心智更是水涨船高。再加上,他对小冰宝知之甚深,岂能不知道小家伙也就是过过嘴瘾。更何况,他真没有要赖账的意思——欠下因果不还,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冰爷,将来你若寻得混沌元气,只管交给我。我免费为你炼出先天元气精华来。”他将胸脯子拍得山响,“绝不赖账!”

    小冰宝闻言,漂亮的大眼睛流光溢彩,比阳光下的蓝宝石还要璀璨。但嘴上却依旧别扭着,不饶人的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沈云被两人的对话深深的吸引住了,追问道:“先天元气精华是什么?与混沌元气有关吗?”

    对于自己的这次大际遇,余莽在地龙灵族已经打开的传承里找不到任何的解释。先前跟小冰宝的那番解说,可以说完全是连猜到蒙。是以,他心里完全没底。

    而在这个世上,他最信赖的唯有沈云,早早的打算好了,等后者出关后,立刻仔细请教的。

    现在,话题已经转过来了,他遂详详细细的答出自己的这次际遇。

    小冰宝先前已经听过一回了。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索性在原地盘腿而坐,认认真真的听第二回。

    余莽这一次讲得更仔细,连突破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形,碰到了哪些问题,他又是如何一一分解的,事无巨细,都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待他讲完,天也快黑了。

    关于灵兽突破,祖师她老人家等几位天神宗前辈在留下来的玉简里,都或多或少的有所记载。但是,他们都是从人族修士的角度来描述的。象余莽这种从灵兽自己的角度来讲述的,沈云是生平头一回听到。

    听完之后,他禁不住仰头长啸,叹道:“妙哉!妙哉!”

    很多以前他想不到的问题,以及自己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大机缘是怎么来的,都因余莽的讲述而冰消雪融。而另一方面,他的心底里又象雨后春笋一般,密密麻麻的涌出来新问题。

    与此同时,丹海里轰隆作响,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那是他的心境在涨。

    吉相持续了整整十息方止。

    一切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阿莽,谢谢你今天跟我分享你的际遇。”他对余莽说道,“你的讲述,对我很重要。我因此而想通了一些问题。但我心里也产生了不少新问题。现在,它们千头万绪,乱哄哄的闹着我。我要好好捋一捋,才能回复你。”

    其实,余莽说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突然间,他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迫切的想从大人这里知道些什么。他更多的是想向大人分享自己的成果与喜悦。

    没错,就是分享。

    他很喜欢大人用的这个词。

    当然了,能够帮到大人,那绝对是再好不过了,是意外,更是惊喜。

    闻言,他喜滋滋的笑道:“我能有今日之造化,完全是大人的照拂。别的话,我都不说了。我就说一句老话,上天入地,我余莽跟定了大人!大人,莫要嫌弃我才是。”

    他这么说,是有缘由的。

    一是,自从追随了大人后,他有了主心骨,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能吃得香睡得足,没有再天天担忧这个,惧怕那个;

    二来,他发现,大人的运道是极好的。而大人身边的人,也会受到影响,运道越来越好。他是如此,宣爷、小冰宝,光爷,青木派的弟子们,甚至魏清尘无不是如此。跟着大人,有仙途啊。这是他越来越深刻的感触,也是发自内心的认知;

    而最重要的是,从已经解开的地龙灵族的传承,以及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来看,他不得不承认,地龙灵族也是战斗渣。并且是一个大写的战斗渣。

    所以,大腿必须抱紧啊。

    打架什么的,很讨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还是只喜欢赚钱。

    大人,千万莫要嫌弃我……

    小冰宝听到这里,打了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跟着表态道:“门主大人,还有我。我也只追随门主大人。不做门主大人的本命守护兽,哦,不是这样的,我谁的本命守护兽也不做。就算是天神大人下命令,我也只做我自己,我还要全心全意的追随大人!”

    沈云被他们真心实意感动了,伸出右手来:“好。我们谁也不嫌弃谁,往后的仙途上,我们大家一起携手共进。”

    这是青木派弟子们相互打气时最常用的动作。余莽和小冰宝都明白,见状,激动的将自己的右手紧紧搭在他的右手,齐声欢呼:“是,携手共进!”

    没有缔约,没有盟誓,但大人向来一言九鼎,所以,他们知道,大人此番话,胜过缔约,胜过一切盟誓。

    就在这时,余莽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两天高兴坏了,一不小心水米没沾牙。”

    小冰宝象是想起了什么,从妖力空间里拿出一大块烤肉来:“门主大人,这是什么肉啊?是阮大小姐给我的。”这块烤肉确实很香。但是,他反复辨认过,实在是认不出来,不敢乱吃,所以,一直好好的收在妖力空间里。

    余莽看了,脸色变得很古怪。

    沈云也觉得奇怪,看向他:“阮大小姐怎么也会有地龙肉?”

    “啊?”小冰宝讶然,弱声说道,“我觉得不象是灵兽肉……”

    余莽耸耸肩:“大人,以前我是看错了。我以为这是地龙妖兽肉。现在看来,是错的。这些肉介于地龙妖兽与地龙灵兽之间。”

    “半妖兽半灵兽?”小冰宝又打了个激灵,“那不是和你之前一样?”

    沈云拧眉:“阿莽,你是说,有人在刻意用妖兽提升灵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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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大年三十,除夕。某峰祝亲们,过年好!合家欢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加油,武汉!

    加油,中国!

第六六七章 新年快乐

    余莽咬咬牙,指着自己如实答道:“大人,我就不是从凡兽一步一步的变成了灵兽吗?说明妖族的血统确实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不断的提升。”目光落在那一块烤得焦香、油汪汪的烤肉上,他强行压制下胃里的翻腾,接着说道,“我现在甚至怀疑,以前的天神宗一直都有在秘密的做这等事。我得到那丝龙气,可以说是意外,也不完全是意外。”

    小冰宝其实也想到了这些。只是,当着余莽的面,他不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现在,余莽自己将话挑明了,他不再有顾忌,用力的点头表示附和。

    有了在天神祭殿历练时的见识,沈云想得更深远,问道:“小冰宝,你也能跟我说说冰焰灵蛇一族的由来吗?”

    小冰宝何等聪慧!闻言,他立刻想得更深一层,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瞪大眼睛问道:“门主大人,你是在怀疑我们冰焰灵蛇一族完全是被人为提升起来的新族群吗?”

    沈云见他聪慧如斯,一点就透,禁不住颌首轻赞。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这是沈云老早就深刻领悟到了的道理。小冰宝和余莽,都是这样的聪明人。是以,他没有打算隐瞒二人,直言道:“不仅仅是冰焰灵兽一族,我是在怀疑整个妖族。不论神兽、灵兽、妖兽还是凡兽,都是如此。”

    这样的怀疑,对于余莽和小冰宝来说,简直是颠覆性的。两人面面相觑,脑门上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冷汗珠子,几乎是同时质疑道:

    “什么人有如此之能耐?他要做什么?”

    “怎么可能?三千世界,还有世间万物,不都是天神大人亲创吗?”

    两人的观点可以说是截然不同,是以,听清楚对方的话后,他们两个立刻激烈的争辩起来。

    余莽以前得到的传承都是残片,没有系统性可言。尤其是在仙山流浪,看多了仙门打着“修真正派”旗号行凶,他对天神大人的敬畏本身就有限得很。后来,追随沈云之后,这些有限的敬畏也迅速的被对后者的信任与尊敬取代得干干净净。

    所以,听了沈云的话,他首先想到的是——有幕后黑手在暗中操纵,图谋不少。

    小冰宝的质疑,令他的猜测更加实化——这个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神大人?

    但很快的,他的心里又冒出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是的话,天神大人有必要这么做吗?世界万物本来就是天神大人亲创的,三六九等也是天神大人划分出来。

    如此一来,他很快的发现,这里头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但是小冰宝对天神大人创世说深信不疑。他尽自己之能,努力的与余莽争辩。结果是,他发现,余莽抛出来的自相矛盾之说,自己根本就辩解不了。

    而这个争辩的结果,恰好又证明了,操纵者另有其人,印证了余莽的猜测。

    “谁会这么做?”他抓狂的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这是要反了天神大人吗?天神大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天道就是天神大人在三界的化身。而天道是无处不在的。三界中的一切,上至金罗大仙,下至一粒砂,莫不是在天道之下,无时无刻不受着天道的约束。

    可是,明明是大逆不道,天道怎么就对这幕后之人没有一丝半点的惩戒呢?

    他想不通!

    沈云认认真真的听完了两人的辩道。

    没错,两人都是化形大妖,一场针锋相对的争辩下来,完全是精彩的辩道。

    从中他受不到了不少启发。

    同样,早早的不信任天神的他,更倾向于余莽的观点。

    只不过这里头有还有太多的疑问,以现在的条件下,无法解释得通。他安抚小冰宝道:“事无绝对。这是我修行多年来的一点感悟。想来天道,也是如此罢。再说了,以我们现在的修为,与其去为那位天神大人担忧,还不如将这份精力放在自己的修行上。兴许,等我们的修为提高到了一定的高度,就能知晓这里头的秘密了。”

    余莽甚是赞同,抚掌附和道:“就是哩。眼下,我们就有一件很重要,并且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

    “什么?”小冰宝一头雾水的问道。

    “筹集粮食啊!”余莽叹了一口气,“我们地龙灵族对气候的变化甚是敏锐。我这两天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今年冬天怕是个百年难遇的暖冬。”

    小冰宝更不解了:“暖冬?那是好事啊。冬天的天气暖和,就不会有人冻死了。”

    “你倒是想得美!”余莽解释道,“冬天之后呢?暖冬之后,必是寒春。到了那时,人们储备的过冬粮食、木材等差不多都消耗光了。就等着开了春,采野菜充饥。然而寒春之下,草木不发。叫饥民上哪里挖野菜?这是一桩灾难;还有,寒春对春耕完全是一场灾难。春天不种不发,一年的收成从何而来?又是一桩灾难。这接连两场灾难下来,得饿死多少人?更何况,还有一系列的小灾小难因此而生。”

    小冰宝哪里知道这些,听得目瞪口呆。

    沈云正色道:“看来明年的年景确实是不好,我们得早早行动起来,多做准备。阿莽,你现在有哪些打算?”

    果然,余莽不负所望,说道:“这两天,我想了两条法子。一是,凡人界这边凡米的消耗远远高过仙山那边,但产出却要少许多。所以,这边的凡米价格平均比仙山那边高出一成多。但是这点差价,要是加上通关费,还有车马费,就没有多少赚头了。这也使得两边都没有势力去做这桩买卖。我们青木派不同。一来,我们有自己的走私通道,能省下通关费。二来,我有途径在仙山那边用比较公道的价钱大规模收粮。所以,头一个法子,就是去仙山收粮。第二个法子,找落桑族人采买粮食。据我所知,今年落桑族本土的年景好。在这边的落桑族人无须往他们本土运粮。会有不少余粮。价钱嘛,可能会比仙山那边的高一点点。但是,扣除了中间的车马费,大体上持平了。”

    沈云点头:“野鸡岭今年欠收,自保都做不到。所以,这两条路子,我们都要走,要尽可能的多筹粮,以应对来年的灾情。”话峰一转,又问道,“阿莽,买粮的钱财何来?”

    这次回到本部,才知道本部闹大饥荒呢。再加上今年欠收,他出来之前,是将身上的最后一角碎银也给了听风堂,让他们去采买粮食。可怜见的,百宝囊比他的脸还要干净。他实在是连一个大钱也掏不出来了。

    余莽挠头:“种药比我想象的还要烧钱。我带过来的钱财,都投到愉县的药田里了。今年怕是没有多少产出……我打算回一趟仙山,去妖族的地界找一找以前有生意往来的老朋友,看能不能借点。”

    小冰宝心动了,挺直腰身说:“我陪你一起去!”

    “好啊。”余莽笑眯了眼,“我教你几招,到了地头上,我们俩好好的配合起来,借钱的事肯定能成。”

    小冰宝满头黑线——这话听着,好象是去骗钱似的。

    不过,他甩了甩头,心道:不管了!我一定要去仙山,去找那个什么漳泉阮家!

    想到这里,他跟沈云报备:“门主大人,我到了那边,能不能去漳泉阮家看看?我觉得,他们肯定知道一些妖族提升血脉的秘密。”

    放手向来是沈云的一贯主张。他没有意见,点头应允了,并叮嘱道:“小冰宝,你是初次去仙山,地头不熟。而且阮家能够屹立数千年,经历天神宗、仙门、修士同盟军,而不倒,定有其厉害之处。到了那头,你要多听阿莽的意见,万万不可莽撞行事。”又提醒余莽,“阿莽,筹集粮食之事,当量力而行。我的意见是,不可泄露你提升血脉的秘密。”

    余莽深知妖族的那些老家伙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是以,他心底里打了用提升血脉的秘密换取钱财的主意。原以为这是桩无本的好买卖,经大人一提醒,他的后背上顿时冷汗如雨下——他光想着这个秘密绝对能打动那些老家伙,却忘记了怀璧其罪的道理。更何况,他现在的修为远没有到那种无视这些老家伙的地步。

    小冰宝见状,惊悚的双手掩嘴:“我说,你该不是真这么想的吧?天老爷,你……”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余莽胡乱的抹了一把汗涔涔的脸,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还好大人提点了我。不然,我这一趟怕是有去无回,还要连累到冰爷。”

    接下来,沈云又问了一些滨洲听风堂分舵的情况。得知那边的各堂口都已经加入到了愉县的外围,一条新的产业已经初步形成。再加上今年是暖冬,得了天时,到了年底,就能提前收到第一笔产出,他甚是高兴。

    余莽却有些沮丧,接着说道:“这笔产出本来就薄。碰上了寒春,更是糟糕,马上就要花在应对寒春上。也就是左手进,右手出,打个过场罢了。”

    沈云笑道:“你就知足罢。没有这笔产出,你就不只是左手进,右手出,而是要再掏腰包,倒贴这一笔。”

    可是,现在的青木派,再加上余莽,都穷得叮当响,没腰包可再掏。

    而他是亲自种过药材,深谙此道。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如果凑不到这笔款子,到时一场春寒下来,愉县的情况会有多糟糕——没有到位的防护措施,一场春寒下来,药材统统被冻死,那就意味着,大伙儿白忙活了半年不说,所有的投入全都等于打了水漂啊。

    “那倒是。”余莽的心情好了许多,转而跟沈云说起愉县那边应对春寒的准备来。

    这个话题,小冰宝插不上话。说了这么久的话,外面的夜色已经深了。他本来就饿,现在更饿。可是,地上的这块烤肉,又下不去嘴。听到这里,他悄然的离开山洞去打猎。

    润洲这边四季如春,条件好过菱洲不知多少。是以,山林之中多的是野物。只是,哪怕虫蝼之类的小凡兽,也甚是机警。自从他们三个到了谷里,这谷里谷外,但凡长了腿的,都逃了。再加上,这些天,他在周边找寻龙气,更是将方圆百里的野物惊得夺路狂逃。

    此番他要去打猎,必须得敛了气息,走出更远……

    殊不知,察觉他飞一般的离开了山谷,余莽关切的停了下来,问道:“大人,小冰宝要去哪里?”

    沈云指着被随意扔在地上的那块烤肉:“他吃不下这个,只能去打猎了。”

    余莽不禁的想起了以前大口吞食这种烤肉的情形,又感觉胃里翻腾起来。本来胃里空空,再这么一翻腾,甭提有多难受了。他扭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下来,苦笑道:“我现在是看都看不得……”

    话音未落,沈云挥袖收走了那块烤肉。

    嘿嘿。他心宽,没有落下阴影。

    当然,他绝不会当着余莽和小冰宝的面吃。

    其实,小冰宝不去打猎,余莽也已经决定,等跟大人商议完药田应对寒春之策后,也要去找猎的——奈何肠肚空空,身上又连一个大子儿也没有,他真担心自己会半路昏倒在守护大阵里。

    一个多时辰之后,小冰宝满载而归。

    “我往东南方向,走了两百来里,才看到有野物。”

    除了这些野物,他还意外的碰到了一支修士同盟军的巡逻队。那时,恰好那些人在河滩上歇息。是以,他从那些人的闲聊里,听到了一个与阮大小姐有关的大八卦。

    原来,阮大小姐此次来凡人界,还有一个私人目的。她是来找寻一个陈姓女修。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却万万没有想到,知道这件事的人还不少。

    沈云没有在意。在仙山,姓陈的知名女修不少。而且这些所谓的仙山贵女之间的名堂多了去。他在运天演武堂的时候,时常会听到一些。乱糟糟的,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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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大年初一。某峰祝亲们,新年快乐!鼠年大吉!

第六六八章 好消息

    余莽惦记着筹备粮食,填饱肚子后,与小冰宝辞别沈云,匆匆赶赴东海岸。

    沈云本来想送他们去海边,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端木光的血脉传讯——齐伯等数名长老,卷了本部的粮草,率一百多名弟子反了,下落不明。端木光请示,要不要调集周边的听风堂弟子,全力追捕。

    刹那间,沈云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

    他反复提点,甚至敲打齐伯等人。没想到,他们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这时,余莽与小冰宝两个都拍着胸脯子向他保证,此行一定只图钱财与粮食,绝不节外生枝,请他放心,不要送行。

    沈云遂强按住心思,在面上没有显现来,顺水推舟,只是出了山洞目送二人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沈云收回目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血脉传讯联系端木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们去罢。”

    齐伯等人不忠不义,但是,他却做不到一样的绝情绝义。十几二十年的患难兄弟,那些粮食,权当是赠给他们的盘缠与安家费用罢了。反正,在青木派里,如有弟子自愿离去,素来有发放一笔盘缠和安家费用的惯例。

    端木光一直在等他的回复。收到了准确的回复后,他高兴的告诉忧心忡忡的魏清尘:“大人回复了!”接着,重复了一回大人的话。

    魏清尘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愁云立散,也是眉开眼笑道:“没事了!主公肯定是没事了!”

    “指不定是你一直在自己吓唬自己。大人本来就无事。”端木光笑道。

    原来,那天,魏清尘听端木光说,主公不但是匆匆回复,而且还叮嘱,暂且不要联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担心主公是不是在外头陷入了困境,并且这个困境不是凭他们之力能够破解得了的。

    另一方面,他敏锐的发现,主公这次回来,行事越发的沉稳,轻易不会以身涉险。这是好事。主公身系青木派及大业,应当善自保重。六年多前,如果那时他在主公身边,是绝对不会赞同主公以身为饵,去玉锦门查探其阴谋的。主公能从中吸取教训,长了经验,他真的很高兴。

    更加爱惜自身的主公却那样回复端木,只能证明,主公这回碰到的麻烦不少,他与端木去了也无济于世。

    心思电转,他在心底里对自己说:既然无法助主公化困消难,那么,我就做我能做的,让主公没有后顾之忧。

    是以,他努力按下心中的担忧,连夜返回野鸡岭,主持大局。

    回到本部,天将亮。这时,罗叔苦着一张脸过来报告——他只筹到了两天的口粮。

    齐伯等人叛逃的动静不小,想盖住,是不可能的。魏清尘他们只是想尽量封锁本部的粮仓被洗劫一空的消息。

    但是,本部厨房按例是只存三天的口粮。齐伯等人恰恰是利用三天发口粮的时机,洗劫了粮仓。也就是说,厨房那边只剩下明天早晨的口粮了。

    得知这一情况后,魏清尘立刻着罗叔去其余各营各部门临时往本部调粮。

    其实,他也知道调不来多少粮食。因为按照相关规定,新粮上来后,各营各部门是要立刻上交一定数量的粮食到本部粮仓,由门派统一调度。而今年全面欠收,交足了这些粮食后,各营各部门的自留粮食也剩不了多少。

    从各营各部门调粮,最多也就是应三五天的急罢了。

    然而,实际情况比他想象的更要糟糕。

    罗叔星夜赶回来向他报告,五天前,齐伯向各营各部门派出长老收粮。由头是凑钱购卖母石子珠。齐伯派出去的那几名长老,正是这次叛逃的。他们口才了得,一边将母石子珠吹得天花乱坠,一边许诺,听风堂的第三批粮食不日将运到。长老会这次来收粮,只是暂且借用。等第三批粮食到了,立刻发还给各营各部门。长老会的命令,谁敢不听不从?于是,各营各部门只留了十天的口粮,多余的粮食全交给了前来收粮的长老。

    为什么各营各部门都跟商量好了似的,留了十天的口粮呢?

    早在沈家庄的时候,有一次赈灾,关于粮食问题,沈云划了一道警戒线。即,预留十天的口粮自用。

    营主们都是追随沈云的老人,他们心里头一直记着这条线。

    他们将门主大人搬出来了,前来收粮的那几名长老甚是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允许他们留下十天的口粮。

    罗叔这回再去调粮,各营各部门已经得知了齐伯等人叛逃的消息。营主们立刻想到了前番收粮的事,一个个心急如焚。可是,他们更加清楚,这个时刻,本部这边会有多乱。他们不能再乱上加乱,暂且强忍着,没过来打探消息。

    听罗叔说,叛徒们将本部的粮仓洗劫一空,营主们是真正的慌了。

    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决定将手里的粮食匀出来一半。

    罗叔哪能要这么多?

    他估算了一下,暂且先调了够本部弟子们吃两天的口粮。

    “魏长老,这里头,肯定是有人在有意谋划!”罗叔红着眼,恨声跟魏清尘说道,“老齐这人,我相处了几十年。他,他没这么坏。定是背后有人使坏,利用他!”

    事已至此,魏清尘已经不想再讨论齐伯的人品。他冷静的说道:“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筹粮,稳人心。其他的,暂且缓一缓。”

    也就是说,不会派人去追齐伯等人。

    罗叔讶然,坚持道:“我去把老齐找回来!找到了老齐,肯定能找到粮食。”老齐这人,是绝对不可能将粮食这么重要的物资完全交给他人的。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各位营主们的强烈建议——叛徒要一个不少的抓回来,严肃处理;被卷走的粮食,也要颗颗追讨回来。如果不是各营各部门没有门主大人或者长老会的命令,不得私自出战,他们早就亲自带着人追捕了。

    魏清尘摆手:“你刚才都说了,这里头是有人在故意谋划。你觉得你斗得过后面的布局之人?”

    罗叔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清尘又接着说道:“齐长老他们,还有他们带走的粮食,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成了布局之人诱我们出野鸡岭的饵。所以,你立刻去通知王长老,要他以长老会的名义命令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以任何名义出营追捕叛徒。”

    罗叔这时才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吓得脸上没了血色,用最快的速度跑去找王长老下令。

    而魏清尘也是心急如焚,又急急的出了野鸡岭去找端木光。已经好久不信上天的他,一边赶路,一边在心底里祈祷:千万要来得及!

    原来,魏清尘一开始就没有想到通过调粮,来完全化解本次危机。除了调粮,他还做了两手准备。

    一手是,已经在路上的第三批粮食。

    这年头,粮**贵。粮食的运送,俨然成了听风堂的绝密。除了他们内部的相关人员,便是长老会这边也不知道运送粮食的具体路线,更不知道这些弟子如今走到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将粮食送到。

    所以,要是寄希望于第三批粮食,与赌运气无异,太不确定了。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第二手准备。这次连夜去找端木光,除了让后者想办法联络主公,还有一个目的,即,让后者想办法尽快筹到一笔粮食。

    同时,他也表明了,自己,还有本部,都是口袋空空,拿不出一个大钱出来买粮。

    端木光听完后,略作思索后,无奈的耸耸肩:“那只能去找老朋友借了。”

    见他不解,又解释道:“这世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只能打修士同盟军的粮仓的主意。好在我们周边就有一个他们的粮仓。就这一两天吧,你回去等着。”

    当时,魏清尘还嫌一两天太长。而现在,他的心态完全反过来了,只希望端木光还没有展开行动——联想到罗叔送回来的情况,野鸡岭周边的修士同盟军粮仓,都有可能是故意设下的诱饵啊。搞不好,端木光是自投罗网。

    没有多想,他直接去了端木光提及的那处粮仓。

    谢天谢地,一切都来得及!

    魏清尘在粮仓的外围找到了往外走的端木光。

    “你怎么来了?”不等他开口,端木光抢先说道,“我的消息有误。这处粮食是空的。”

    果然有诈!魏清尘庆幸的甩了一把汗,跟他说出各营各部门的粮食也被掏空了的情况。

    “混蛋!”端木光气得直骂娘。骂过之后,他气呼呼的说道,“不能就这样算了。这粮食,我还跟这帮王八蛋要定了!”

    魏清尘是真跟不上他的趟,尤其是,看到他突然笑得比东边刚升的太阳还要灿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端木光笑问:“魏长老,你晕风吗?”

    “什么鬼?”魏清尘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过会儿,我化成一道旋风,带你去一个地方,搬点粮食。”端木光敛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那里也是修士同盟军的粮仓。但是,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此行绝对不会虚行。能‘借’到多少,就看我们俩的本事了。就是这路上,如果你晕风的话,可能要吃点苦头。”

    魏清尘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我不知道我有晕风的毛病。”

    他以为端木化出来的旋风,跟御风而行差不了多少。

    然而,他严重的低估了。

    端木光呵呵一笑,当即在他面前现出本体来。

    那是一枚跟巨型枣核似的黑色物体。

    魏清尘曾在角斗场里看到过一回,很快回过神来,这是魔族的魔核。也就是本体。

    眼前的这枚魔核有一个半成年男子高,上面布满了黑色的圆形纹路,在阳光下黑得亮眼,好象是一颗巨大的黑宝石。

    那一次际遇之后,好奇的他特意搜集了一些魔核的资料。是以,他知晓,魔核的个头大小,与魔族的修为成正比;魔核上的圆形纹路之多少,与魔族的血统成正比;而魔核越闪亮,则意味着沾染的血腥戾气越少。

    照眼前所见,端木光是天魔血统,魔将境修为,基本上没有沾染血腥戾气。

    他敢说,鸿蒙界里,很难再寻到第二个这样干净、高血统的高阶魔。

    “欣赏完了没有?”魔核的正中间突然现出一个拳头大的红点,一闪一闪的,传出端木光的声音来。语气有些不快。

    魏清尘道了声“抱歉”,红着脸收回目光——魔族轻易不会在他人面前现出本体。端木光是绝对的信任他,才现出本体来。是以,他刚才的行为,失礼得很。

    好在端木光也没有跟他计较,呵呵笑了两声,招呼道:“站稳了!我们走!”

    话音刚落,魔核陡然打横。

    与此同时,魏清尘的感觉是天旋地转。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魔核不见了,自己被一道黑色的旋风包围着,已离地十尺有余。

    就在这时,旋风突然转动起来。

    转得太快了!

    他才看一眼,就感到头昏脑胀。

    这时,他才明白端木光为什么要问他晕不晕风?

    哪里御风而行?分明是旋风包着他风驰电掣一般的飞!

    “你若是头晕,就闭上眼睛,试着和平常打座一样,坐下来。反正你现在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端木光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忍一忍,以我的脚程,应该有个把时辰就能到了。”

    个把时辰!

    魏清尘苦笑着闭上双眼,依言而行。

    还真好受多了!

    端木光没有诓他。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到了。

    感觉屁股下碰到了实地,魏清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树林里。端木光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站在他对面:“先让我把气喘匀。”

    魏清尘点点头,尝试着放出神识。

    很快,他知道了这里是哪里。

    因为出了小密林,他探到了一个大型的粮仓。高大的门楼上挂着一块黑色横匾,上面写的是“济平仓”。

    修士同盟军在济平城修的一个粮仓,亦是他们在凡人界的十大主仓之一。

    更重要的是,济平仓离野鸡岭有万里之遥。离最近的听风堂分舵也有五千余里。

    换成是他,坐飞船,也要两个多时辰才能赶到。

    所以,布局之人肯定想不到,他们俩,一个元婴修士,一个魔将境的天魔,会这么快偷袭这里。

    而他们总共才两人,要的就是这份出奇不意!

    “好手段!好谋略!”他心服口服的冲端木光竖起了大拇指。

    等端木光喘匀气后,两人立刻开始行动。

    魏清尘这时才深刻体会到天魔的厉害。做这种事,象他这样的元婴修士,就只配把风……

    两人也不贪多,只搬走了一边角落里的几个仓库。

    而这些粮食,足够野鸡岭上下敞开肚皮吃上三年了。

    粮食危机解除,魏清尘只剩下对主公的担忧。待野鸡岭再度恢复安定下来后,他再也忍不住,找端木光再次联络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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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第六六九章 甚好!甚好!甚好!

    白柯辟出来的传送通道是单一方向,不可逆行。是以,沈云只能离开润洲,赶回菱洲。

    沿途,他留了心眼,察看周边的修士同盟军动向。

    果不其然,到了菱洲边界时,修士同盟军有集结的迹象。

    但是,继续北上,集结现象又慢慢消失了。

    沈云看得明白,在心底里冷笑。这样的手法,他再熟悉不过,完全是叶罡的风格。他也完全能猜得出叶罡为何要从菱洲边缘开始,包围青木派。

    当年,他被玉锦门与鸿灵上人联手陷害。修士同盟军就是以这件事为契机,起兵发难,一举推翻了仙门。所以,他是绝对的受害者,而青木派则是苦主。

    叶罡这人,野心不小,一心想执掌仙山,抑或是,统领整个祝融大陆的修真界。

    在修真界里,向来是唯实力论。

    可惜的是,叶罡还太年轻,而眼下的时局,又给不了他足够的成长时间,让他变成祝融大陆里最强大的存在。

    于是,叶罡只好另辟蹊径:一方面,借用其师尊泰阳真君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树立仙山年轻一代领军人物的光辉形象。

    这次从仙山回来,沿途的所见所闻,令沈云不得不承认,叶罡这些年做得很成功。如今,叶罡俨然已经成了仙山年轻一辈里的最优秀者,拥有了一大批的追随者。甚至沈云在市井之中,也听到了不少声音,拥护叶罡成为仙山的总盟主。

    尝到甜头的叶罡,越发的注重维护自己的正面形象。

    是以,在没有捏到青木派的真正错处时,公正宽和的叶委员长怎么可能兴重兵包围野鸡岭?

    而青木派自从他出事之后,在魏清尘的主持下,迅速收拢,重回野鸡岭。叶罡没法找出青木派的错处,唯有静守。

    从这一回来看,叶罡显然是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他选择了钓鱼执法。

    沈云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着急,一边用全速赶路,一边再次能过血脉传讯联络端木光:端木,必须立刻告诉清尘,在菱洲边界地带集结了不少修士同盟军的人。

    魏清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读不懂这条紧急军情?

    少顷,他收到了端木光的回复:是。我立刻去告诉他。

    沈云将情报传回去后,略微松了一口气,全心全意赶路。

    两个时辰之后,他回到了野鸡岭本部。进入守护大阵之后,他立刻通过神识传音联系魏清尘:清尘,我已回来。你速来与我一道巡视第一道防线。我们在红土坡会合。

    魏清尘的回复很快,也很简练:是。

    不一会儿,沈云到了红土坡。这里是两个固定暗哨的搭界处。他敛了气息,直接藏身在坡脚的小树林里,察看这两个固定暗哨。

    本来以为两个哨卡的人都不可能发现他。然而,不一会儿,两个暗哨都动了。他们几乎是同时给对方发出一道传讯符。

    沈云与他们相隔只有不到两里,见状,运转道力,侧耳倾听起来。

    没想到,双方是在交流情报,还有打商量。他们都发现了这边的小树林里有异常情况,想与对方联手,从两面包抄小树林。

    这么厉害!

    沈云真的是被他们惊艳到了。同时,飞快的自我反省——这些家伙是怎么发现我的?

    他明明敛了气息。而十名弟子的修为都不过是凝霞境初期。

    他想不出答案来。

    思量间,两个暗卡已经各自派出了两人,都敛了气息,往这边悄悄靠拢。

    沈云心中一动,有心考察两个小队的应变力与反应速度,遂同时向两名小队长发出传讯符,道明身份。

    两名小队长接到传讯符,第一反应竟然是质疑。一个说:“没有接到通知,说门主大人会过来查岗啊!”另一个说得更直白:“该不是假冒的吧?”

    旁边有队员反驳:“这是我们门派里的传讯密符。”

    “这样的传讯密符,叛徒们的手里也应该有不少呢。”他的反驳很快被小队长还有其他队员一齐反驳了回去。

    所以,沈云发现他自曝身份俨然成了火上浇油之举,两名小队长很默契的各自又派出来一名队员,支援前面出发的两名队员。而他们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那名队员,加强警戒,做好了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头,立时示警的准备。

    对于这样的结果,沈云甚是满意。

    弟子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修士同盟军如果前来偷袭,要想冒充他沈某人骗关,手段简直不要太多。

    从这一点上,他完全可以看出,魏清尘近段在防守上又下了狠工夫。

    效果蛮不错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必要再藏下去了,沈云手执门主金令,大大方方的从树林里走出来。

    “停!”

    看到门主金令,两名小队长齐齐下令队员们暂停。

    两人飞身赶过来,亲自查验到门主金令是真的,这才红着脸抱拳行礼告罪:“弟子见过门主大人。弟子知罪,请门主大人责罚。”

    沈云摆手:“你们是尽职尽守,当表扬呢。何罪之有!”

    两名小队长闻言,提着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纷纷向他解释。原来,这是长老会下来的新命令,简而言之叫做“认令牌不认脸”。

    沈云又生了考校之心,故意问他们:“长老会为什么要下这道新命令,你们想过没有?”

    两名小队长皆点头。

    “说说,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沈云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来,招呼道,“除了留守哨卡的,其他人也都招呼拢来。我们聊聊。”两名小队长看到门主金令后,仍然坚持留下一名队员在哨卡里防守,他甚是高兴,也起了与这两个哨卡的弟子们聊天的兴致。

    “是。”两名小队长转身,各自朝身后打了一个不同的手势。

    哗啦啦。留在原地的那六名弟子祭起步法,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两名小队长各自甩出一记眼风,众人心领神会,也环坐在沈云的面前。

    沈云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冲其中一名小队长呶呶嘴:“王永喜,你先说。”

    这名小队长做梦也没有想到门主大人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来,又惊又喜,当场愣住。是挨着他坐的一名队员悄悄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他方回过神来,却是激动得一张脸涨得通红,颤声回答道:“是。弟子,弟子是这么想的……”

    刚开始时,他说话还有些嗑巴,但是,看到门主大人笑盈盈的一双眼睛,他大受鼓舞,信心也迅速的起来了,说话,以及思路都很快的顺畅起来。

    他的想法是,长老会是在防患未然。毕竟叛徒之中有几位是位高权重的长老。他们对门派的情况相当了解。难保这些人不知道他们的人际交往,并且利用这些情报,假装成他们的亲朋好友过来骗关。

    说完之后,他按住激动的心情,壮起胆子再去看门主大人的眼睛。

    门主大人眼底的笑意不减,但是没有点评,而是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都说说啊。”说着,又点了一人的名字。正是另一名小队长。

    很快的,众人发现,门主大人不仅仅是知道两名小队长的名字。在场的所有人,门主大人都能准确的叫出名号来。

    门主大人真的记得我们每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众弟子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静。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完全敞开了心扉,讨论越来越热烈。

    当魏清尘全速赶到时,远远的看到山坡下,数名弟子围坐在主公跟前,有说有笑。他不由得轻皱眉头,立刻去看附近的两道暗哨。看到各有一名弟子在认真警戒,这才松开眉头,扬声禀报道:“主公,我来也。”

    沈云早就知道他来了,闻言,从大石头上起身。

    魏清尘拉出一串残影,在他面前站住,抱拳行礼:“见过主公。”

    沈云单手扶住,笑着赞道:“清尘,大家同心协力,我们的防线现在是固若金汤啊。”

    闻言,众弟子的脸上皆喜气洋洋。

    不等魏清尘应答,沈云又道:“不过,来都来了,我想顺道巡查一回。有劳清尘陪我走一回。”

    “是。”魏清尘领令,问道,“主公,要不要带一两队弟子护卫?”

    沈云摆手:“不用。”

    于是,魏清尘右手轻扬,掌心里现出一枚六边形的青铜令牌,往其中注入一道灵力。令牌顿时发出两圈红色的光晕来。他发号施令道:“众弟子听令,各自归位。”

    “是。”众弟子得令,抱拳行礼,嗖嗖的返回暗哨。

    沈云看明白了——以前没有这道青铜令,想必是长老会新近公布下来的。认令牌不认脸嘛。

    他觉得很高兴的是,刚才在闲聊中,他有意重提“认令牌不认脸”,想从这些弟子的嘴里套出,除了门主金令,他们还认什么令牌。然而,没有一个弟子泄出半句来。

    待众弟子都离开了,他向魏清尘伸起了大拇指,赞道:“着实厉害!刚才我套了他们好几回的话,也没套出这枚令牌来呢。”

    魏清尘面现苦色:“哪有跌了大跟头,不长点记性的?”

    沈云拍着他的一只胳臂,哈哈大笑:“这个记性长得好。我们要给他们记一功!”

    这个“他们”不用说,指的是叛徒们。不过,说起来,这回的叛乱,也不完全是坏事。事后,本部这边大家上下一心,采取了种种补救措施,再加上劫了一回济平仓,现在,野鸡岭的形势反倒比叛乱之前要强一些了。所以说,主公还真没说错……魏清尘不禁开颜,摇头赞道:“我算是服了主公。再不济的事,你也能谈笑风声,从容面对。”

    沈云也不嫌肉麻,又笑道:“那是因为我从来不是一个人,我的身边有你们这些志同道合的伙伴,我们的身后,更是站着全体青木派弟子。自开山立派以来,我们众志成城,素来是无利不往啊。”

    魏清尘也被他说得心情激动,热血沸腾。不过,他道行深,心念一转,便压下了这份激动,不好意思的向沈云飞快的抱了抱拳:“主公,我们边走边说罢。”

    “好。”沈云伸手请道,“坐你的飞船罢。他们现在是认令牌不认脸呢。我那金令太过招摇了。”

    说什么招摇!其实是他不想现出身份来。

    魏清尘懂得,当即祭起飞船,请他上船。在飞船腾起之前,将那枚六边形的青铜令牌激活,扬手打向船上的桅杆。

    一道青光破空而去,落在桅杆上,立时变成了一面印有青铜令牌的金色三角旗。而青铜令牌的周边,也有两道红色的圆形光晕。

    沈云上了船,问道:“令牌的真与假是在于这两道光晕吗?”

    魏清尘点头应道:“正是。青铜令牌好仿,但是,这两道光晕却仿来无用。因为每次换岗,光晕的数目和颜色都会更新。具体如何,会在换岗的时候,各位小队长激活交班的青铜令牌,才能知晓。”

    “是你的主意?”沈云好奇的问道。

    魏清尘笑着摇头:“我还真想不出这等主意来。是神机营的一名小队长从自己的功法里得到的启发,想出来的。”

    “看来,大家这回是真的警醒了。”沈云连连颌首,面上现出欣慰的笑容,“我担心你们吃了亏,脱困之后,连夜赶回来。途中看破了修士同盟军的诡计,吓得连忙联络端木光,就是担心你们会中计。结果是我低估了大家。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我们大家都成长起来了。只有我们自己真正的强大了,我们的道,才会越走越宽!甚好!甚好!甚好!”

    一时兴起,他展开双臂,仰头长啸。

    魏清尘看着他,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意。

    他抬手摸了一下,低头一看,掌心全是水渍。

    竟然被主公说哭了……

    “咳咳咳……”他不好意思的握紧手,掩唇轻咳,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沈云很快平复了心情,跟他详细的说起修士同盟军的阴谋。

    魏清尘听完,咬牙说道:“他们如果大方一些的话,差点成功了!”

    如果那个粮仓不是空的,端木光肯定会中计。在他赶到之前,已经动手了。

    如此一想,他越发的看不起修士同盟军——既然是诱饵,为何不做得真一些!

    沈云听他讲完事情的经过,真不知道该如何点评。

    过了一会儿,他抚掌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底下人做的好事?”

第六七零章 很正直的人

    魏清尘当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主公在告诉他,极有可能是他误会了那个在背后布局的人。

    那人其实在将足够的粮食拨给了被做为诱饵的粮仓。并且,将这笔粮食的用法,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底下人”。即,一旦发现青木派的人过来劫粮,立刻放火烧掉粮仓里的所有的粮食。既要坐实了青木派打劫修士同盟军的粮仓的贼名,又要保证一粒米也不落到青木派的手里。

    谁想,“底下人”里有人舍不得。

    今年粮价又涨了不少,那么多的粮食换成现钱的话,也是一笔可观的银钱呢。

    有人寻思着,反正满仓的粮食都是要烧掉的,不如先将粮食运出去,留下一座空粮仓来烧着玩。

    然后,这些人还真的落实了这个计划。

    而魏清尘也没觉得他们是在犯蠢。

    这些头头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他们碰到的是端木光。后者能在粮仓外头用鼻子闻一闻,就能隔着重重阵法闻出来里头有没有粮食——事后,魏清尘觉得很奇怪,隔着重重阵法,端木光根本没有进入粮仓里实地察看,怎么知道里头是座空仓的。结果端木光很牛气的告诉他,是闻出来的,说围着那粮仓转了一整圈,硬是没有围到粮食的味道。端木光说得煞有其事,魏清尘不信也只能信了。

    不过,魏清尘事后想想,后怕连连。如果换成是他自己去劫粮,根本无法识破里头有无粮食。若是没有发现别的异常的话,十之八九会中计。

    现在主公又提起了这一茬子事,魏清尘的第一反应是,主公绝对不是在闲聊。

    那么,主公的意图是什么呢?

    心思一转,魏清尘眼里的笑意更深,但神色却是严肃的,连连颌首道:“这是典型的监守自盗哇!虽说我很痛恨背后布局之人,但是,我更恨此等行径。修士同盟军不认我们青木派,可我们青木派从来没有在任何时间、任何场所,公开声明过,要脱离修士同盟军。我们青木派仍然是修士同盟军的一分子。岂能容忍此等蛀虫欺上瞒下?”

    沈云笑了:“对,叶罡不仁,我们不能不讲义气嘛。该提醒我们叶委员长的,还是提醒。清尘啊,我有一个想法,我们的干部学员培训了一个多月了,也该让他们露一手,看看培训的效果。这个任务,就交给他们去做,清尘以为如何?”

    清尘能如何?正中下怀啊!

    哈哈哈……

    巡完第一道防线,飞船直奔本部。

    下船第一件事,沈云去察看粮仓。

    从济平仓“借”来的粮食品质不错,全是今年的新粮。数量也喜人。为了存储这些粮食,本部粮仓临时加盖了十间粮库。

    当然,粮食的来处是保密的。

    在新粮库落成,正式启用的时候,长老会搞了个简单的仪式,在会上宣布了叛徒们的罪行。这时,弟子们才知道叛徒们有多可恶,同时也庆幸不已,在会场里议论纷纷:“多亏有听风堂在外头筹粮!”

    主持会议的王长老本来想宣布一条纪律,不许私自打探粮食的来路。闻言,他果断的闭了嘴——罢了,反正魏长老之前再三叮嘱过他,不得透露这批粮食的来路。就这样暂且记在听风堂头上,也是堵大家口舌的法子。

    沈云进入粮仓后,铺开气息,立刻就将粮仓里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不过,他没有显出来,随魏清尘一道,一间粮仓一间粮仓的看着。

    后者一边走,一边说:“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现在,我每天都要亲自打开每一间粮仓看一看,才敢放心。”

    那天,打开粮仓,里头空空如也的情景,真的是把他给吓坏了。

    同样的情形,他再也不想看到第二回。

    是以,除了加强粮仓的防守与管理后,他每天不论多忙,都要不定时的亲自过来巡查一回。

    今天正准备过来时,突然接到了主公的传召。于是,他只能改变计划,先去见主公。

    “劳累主公陪我走一遭。”他对沈云笑道。

    沈云摆手:“我也想看看。”说着,他走进一间粮仓里,从差不多一人高的苇席围起来的粮堆里抓起一小把米,先是摊在掌心看了看,然后,又拈起一粒来,放进嘴里,嚼碎来品尝。

    魏清尘见状,在一旁解释道:“端木说我们运气好,这些都是今年的新米,没有陈米。”

    沈云尝完,将掌心的米粒儿复又放回粮堆里,很肯定的说道:“这是东海落桑族人种的玉香米。”

    “主公连这个也尝得出来?”魏清尘讶然。

    “落桑族本土的耕种如何,我没有去过,不清楚。但是,他们的人在东海那边窃居的镇子,前次在东海的时候,我都暗中走访了一遍。他们种粮确实比我们强。一是种子强,二是耕种水平比我们强。”沈云说道,“他们种的米都是这种玉香米。我吃了个把月,不会认错。”

    魏清尘“滋”的吸气:“幸亏主公告诉我这个情况。不然的话,我们如果用这些米去救济这边的饥民,肯定会暴露了济平仓的事。”

    沈云看着他笑了:“我的魏长老,你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哩。”

    魏清尘怔了怔,又哈哈大笑起来:“主公说得是,是我想差了。”

    他出身好。

    魏家子弟,只要有灵根,哪怕是最不济的五灵根,也会是板上钉钉的天神宗内门弟子。是以,从小到大,魏家子弟身边都不缺奉承、献宝巴结之人。

    魏清尘又是魏家子弟中的佼佼者。老实说,他还真没有偷过什么东西——修士在秘境、无名前辈之洞府里取宝,那不叫偷,是机缘。

    这一回与端木光一同劫了济平仓,完全是生平头一回。得手之后,魏清尘就提心吊胆的,担心事发,给修士同盟军抓了证据,给青木派招来大麻烦。

    不过,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好吧,硬要说后悔,那也是有一点点的。济平仓里的粮食实在是太多了。他后悔没有做充足的准备,尽可能多的带上储物戒指。

    是以,得手之后,他打算暗令离济平堂最近的听风堂分舵去打探济平仓的消息。是端木光拦住了他。当时,端木光跟他说,丢了几仓粮食的事,济平仓未必会往上报。还有,人家也不是真的蠢货。听风堂的人相隔五千里,跑去深山老林里查济平仓的消息,万一惊动了济平仓,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接着,又跟他说了一些闷声发财的“江湖”经验。

    魏清尘深以为然,这才做罢。

    但正如主公所言,心虚,他真的是心虚。

    沈云接着说道:“东海的玉香米,从来没有指定买家。只要有银子,那些落桑族人从来不问买家真实身份。我们青木派怎么就不能有玉香米了?”

    魏清尘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我们不但要用,而且还要打着旗号,大大方方的拿出去赈灾。”

    之前真的是他想差了。

    正所谓,拿贼捉赃。

    济平仓没有当场捉到他与端木光两个,那么,就算济平仓被劫的事曝了出来,就算他们认定这些米是出自济平仓,又安奈何?

    这一回,真的是修士同盟军先动的手。

    只可惜“借”的少了些,气不死他们。

    如此一想,魏清尘一点心里包袱也没有了。看完最后一间粮仓,他信心满满的向沈云报备,这一两天里,他会带着菱洲学堂的学员们外出历练,粮仓,以及长老会诸多事宜都暂且交接给主公。

    “我这段时间没有外出的打算。”沈云满口应下,“不过,有一条,这一回,你是去做考官的,不能既监考,又参考哦。”

    历练的题目,他已经出好了。至于学员们如何破题、答题,他不会干涉,拭目以待解题的结果吧。他素来充分相信底下的弟子们,而他们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他唯一担心的是,魏清尘名门大派出身,做事方正了些。

    “主公放心。”魏清尘哈哈大笑,“其实,我也是个懒的。我打算去请端木做领队。”

    “他呀……”沈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向魏清尘提议,后者能够自己想到,他当然是喜闻乐见,遂亦开怀大笑,“肯定很乐意。我负责帮你联络他。”

    菱洲学堂里,众学员突然间觉得后背阵阵发麻。

    “有古怪!”

    “感觉很不好!”

    他们纷纷议论。

    也有不少人打了个哆嗦,莫名的兴奋起来:“是有新任务了吗?”

    答案很快揭晓了。

    这次的任务叫做“捉虫”,魏长老告诉他们,是蛀虫的虫。

    听完修士同盟军的阴谋,以及他们自己内部相互欺瞒,中饱私囊等事情,学员们个个战意冲天,摩拳擦掌的嚷着要捉虫。

    “老规矩!”魏清尘当即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让他们以小队为单位,拟一个总方案出来。同时,宣布总方案将计入本次的考核总成绩。

    一时之间,每个小队都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议起来。

    还剩下半柱香的时候,端木光现身于学堂外面。

    菱洲学堂是封闭的,没有魏清尘签发的通行令,谁也不能进出。就连沈云这个门主大人也不例外。是以,端木光只能在外头传讯给魏清尘。

    “我们的领队到了!”

    魏清尘欣喜的站了起来。

    开考后,他一直盘腿坐在小演武场的木质小高台上,铺开神识,听学员们商议着。

    各小队的方案五花八门,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能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的。无他,这些方案都太方正了,简直比他想的还要方正。这样怎么能对付那些蛀虫呢?要知道后者能想出这等瞒天过海之计,是真的相当之胆大妄为,也甚是狡诈、滑不溜手啊。

    正在暗自着急之际,他收到了端木光的传讯符。

    向台下的罗叔使了个眼色,他下了高台,亲自去门口接端木光。

    “你来的很及时。”得知端木光还不知道具体的任务内容,魏清尘又简要的说了一遍,接着,介绍了里头的情况,末了,说道,“等会儿,就由你来点评他们的方案。”

    端木光没有推辞,抱拳领令:“是。”

    不多时,一柱香烧完。罗叔“当”的一下敲响身边悬挂着的大锣。

    所有的小队立刻停止了商议。学员们还是以小队为单位围坐在一起。不过,那些背向高台而坐的,齐刷刷的转过身来,也是面向小高台而坐。

    魏清尘宣布端木光为这次任命的领队,以及方案考核的考官:“下面,从第一小队开始,宣读你们的方案。”

    为了公平,在所有小队宣布完方案后,端木光再进行点评。

    事先,他问过端木光,能否做到。

    后者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没问题。”身为魔将境的天魔,要是连这点记性也没有,他也没脸出来混了。

    点评时,果然如魏清尘所言,这些方案都无不被端木光批得体无完肤。

    最后,端木光的总结道:“对付敌人,你们还满脑子想着规矩、仁义?是嫌自己命太长吧!在拟定这些狗屁方案时,你们有没有想过敌人是怎么对付你们的?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小命?你们所谓的规矩、仁义,只能是用跟随你们一起出任务的弟兄们的鲜血、甚至性命去填,你们还敢吗?”

    一席话,说得这些中低层的骨干们无不惭愧的低下了头。

    “老实说,你们敢,我也不怕。”端木光毫不留情的宣布,“所有小队,本次的方案考核成绩都记丁等。”

    菱洲学堂的考核成绩总共有甲、乙、丙、丁四等。其中,甲等为优,乙等为良,丙等为合格。记丁等,则意味着不合格,必须重考。

    事实上,听了领队的点评,便是没有被记丁等,学员们也会将先前的方案推翻重来。

    这个任务也并不是很紧急。端木光用神识传音与魏清尘临时商议。两人皆认为认识上的问题是大问题,如果不解决的话,这次的任务没法完全,遂一致同意,将重考的时间定在晚饭后。

    等学员们散去,罗叔跳上小高台来,向端木光请教:“光爷,你这是要教他们使坏吗?”

    端木光与魏清尘相对一视,笑了笑,问道:“罗叔觉得不妥?”

    罗叔恨声说道:“对付那些丧天良的家伙,我只担心我们的娃娃们被教得太正直了。”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根子在云哥儿那里。我们云哥儿是个很正直的人呢。”

    端木光呵呵。

    魏清尘心道:老罗,你对正直有什么误解吗?

第六七一章 解决一个大难题

    晚饭过后,重新考核。各小队宣读的方案一个比一个阴。魏清尘坐在台上,听着听着,也不禁觉得周边有些阴嗖嗖的。

    是起晚风了的缘故吗?他抬起眼皮子,看了眼天色。

    没错,起风了。演武场里,飘起了淡淡的山雾。

    深秋的山里,晚风确实挺凉的。

    罗叔坐在一旁打了个哆嗦,恰好看到魏长老正在看天色,想了想,探身过来,压低声音问道:“魏长老,是不是要变天了?”会不会妨碍他们的任务啊?

    魏清尘收回目光,轻声答道:“今年冬天会很暖和。”

    主公在巡察第一道防线的时候,跟他说了好几桩事。修士同盟军的阴谋,是第一桩。这阴谋够毒辣的。但是,已经被他们看破了,其危险性也就大大的降低了,只能说是一桩棘手的麻烦;而主公说的第二桩事,才是他们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那就是,预防暖冬之后的倒春寒。

    在此之前,魏清尘完全没有察觉天时的异常。

    这会儿,吹着凉嗖嗖的山风,他还是一点暖冬的觉悟也没有。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他越来越相信主公——主公行事素来稳重,又颇有主见,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

    更何况,主公说余莽近段晋级了,新生的天赋就是预判天时。

    所以,等这桩任务完成,他也会将工作重点落到预防倒春寒上来。

    罗叔听着,讶然的去看黑漆漆的天:“暖冬?我怎么觉得今年这个时候比去年要冷一些?”

    去年,秋收之后,野鸡岭就进入了长时间的阴雨天。两三个月里,数不出十个出大太阳的天来。当时,长老会就做出预判,冬天会很冷。于是,令听风堂早早行动起来,备下不少防寒的药材。

    结果是,他们猜对了。去年的冬天确实很冷。但是因为准备充足,所以,野鸡岭,还是外围的弟子们在接连的两股寒潮中,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失。

    事后,罗叔受长老会的指派,在长老会的扩大会议上,就当年的防寒工作,做了经验总结。

    为了做好这个总结,罗叔翻阅了历年入秋以后,本部这边的所有当值记录,尤其是关于气候的这部分。也正因为如此,罗叔印象特别深。同时,他对野鸡岭的气候也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以他的观察来看,今年秋天,野鸡岭的气候与去年相比,大不相同:一是,今年秋天以晴天居多,雨水远远少于去年。但从往年的气候记录来看,算是比较正常的,没有形成秋旱;二是,今年的秋天气温比去年还要略低一些。尤其是昼夜温差更大。

    所以,他的结论是,今年秋天,野鸡岭又干又偏冷。但是,要因此而预判今年冬天是个暖冬,他觉得没有依据。魏长老是如何得出的断定呢?

    罗叔觉得很好奇,接着向魏清尘请教。担心后者觉得自己是没话找话的闲聊,他还简要的道出了自己的质疑,以及相关依据。

    魏清尘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心道:看不出来啊,原来老罗还有这等天赋。

    自从齐伯等人叛逃之后,魏清尘就在一直在考虑长老会的重新组建问题。在他看来,长老会既然是门派的日常决策机构,那么,其组成贵在精,而不在人多势众。何谓精?他的想法是,任何一个人都其天赋,能独挡一面。

    然而,目前的长老会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长老,少之又少。相反,近八成的长老都可以说无法胜任他心目中的长老一职。罗叔也是其中一位。

    但是,这些人又没有过失,对门派是忠心耿耿。

    另一方面,再放眼整个门派,符合他要求的长老人选也不过是赵宣、端木光、李艺等,加起来还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数目。

    如果真由赵宣等人组成新的长老会,力量太过薄弱,一样的,也无法实现他的重新组建目标。

    反而会因此引发很多的矛盾。

    是以,魏清尘一直在犹豫,这次跟主公汇报,也没有提及这个想法。

    这会儿,听到罗叔对野鸡岭历年来秋天气候的总结,以及由此对今年冬天是个暖冬的质疑,突然间,他茅塞洞开——谁说罗叔没有天赋,将来不可独挡一面?这不是已经现出苗头来了么!

    接手本部事务多年,魏清尘也得出了不少的经验。比如说,兼听则明。

    以他自己为例。他虽有元婴境的修为,但是,对道之所知,不知道的,远远少过知道的。他比较擅长的也就是阵与器。其他方面,知道的仅是皮毛而已。有时候还不如门派里这些只有凝霞境修为的后辈弟子。

    但是,身为决策者,他又不能回避自己未知领域发生的。

    怎么正确处理这些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事务呢?

    他总结出来的法门是:兼听则明。

    即,他是决策者,完全可以将这些事情分派给精于此道的弟子去做。

    担心弟子出错?

    他当然担心,并且还有对策:一个弟子的判断兴许会有错,但是,数个精于此道的弟子会犯一样的错吗?

    再说了,最后拍板的,是他这个决策者。他虽然不懂这里头的具体道理,但是,弟子们将事情摊开来,揉碎了,最后写出来的可执行的方案,以他的道行,每次都看得懂。

    多次尝到个中甜头的他,反过来,又摸索出来了一条很管用的经验,即,培养人才的多样性。

    一个例子。余莽在气候感知方面有天赋。这绝对是好事。

    但是,到目前为止,据他所知,青木派仅有余莽一个显现出来了这方面的天赋。这就有些不妙了——万一余莽预判失误呢?青木派连个纠正的人都没有。

    所以,魏清尘听到余莽的预判后,首先是感慨——原来还真有这种天赋。接着,他马上想到的是,能不能再在青木派里找到有此天赋的弟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一个。

    当然,眼下,罗叔表现出来的天赋,与余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但没关系,可以培养嘛。

    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罗叔如果能够在这方面独挡一面,对于长老会的重新组建绝对是一大推力,有利无弊啊。

    他甚至在想,找其他的长老多聊聊,多接触,兴许能帮更多的人发现、找到天赋呢。

    魏清尘按住自己内心的喜悦,面上不显,小声赞道:“行啊,老罗,你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罗叔也是一怔。他说话的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这时,魏清尘试着问道:“老罗,有没有兴趣去东海那边走一走?暖冬的预告,就是那边的一位高人说给主公听的。”

    罗叔闻言,心思飞转。

    魏清尘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了。如果不做那个经验总结报告,他还不知道自己对气候的变动这么感兴趣。完全超过了他对拳法、兵法的兴趣。

    现在有这么一个高人可以请教……好想去!

    心念一转,叛逃事件之后,门派里才堪堪稳定下来。修士同盟军又在暗处磨刀霍霍。这种紧要时刻,正是门派里人手紧缺之时,他怎能因一己之好,跑出去请教今年冬天是不是暖冬的问题呢?

    太没有大局观念了!

    罗叔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头,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吧?等空闲了,有机会的话,我是想去拜见那位高人。”

    魏清尘扯起嘴角笑道:“现在正是时候,也有机会。”

    罗叔愕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魏清尘摆手:“老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支开你,而是暖冬之后,往往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倒春寒!”罗叔张口答道。

    “对。”魏清尘点头,“倒春寒对我们本部这边的影响不是很大。但是,在东海那边,我们门派刚开了一片大药田。如果发生翻了年,发生倒春寒,那就是一场灾难。”

    听到这里,罗叔完全明白过来:“那位高人现在在东海?”

    “不。他有更重要的任务,目前已经离开东海了。”魏清尘答道,“我刚刚才发现,你在气候感知方面也颇有天赋。所以,想向主公推荐你去药田那边主事。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你如果不想去,这事就到此为止。”

    “我想去!”罗叔再无任何顾虑,取而代之的是兴致勃勃,“多谢魏长老告诉我这个重要的消息。等考核结束,我去向主公请命。只是这样的话,学堂这边,我只能请辞了。”

    魏清尘笑道:“我觉得,东海那边更适合你。”

    也就是准了。

    罗叔高兴的冲他抱拳,再次道谢:“多谢!”

    “你们俩在聊什么呢?”坐在他们前头的端木光突然转过身来,问道。

    魏清尘早就学着自家主公一心二用,一边与罗叔说话,一边还注意着学员们宣读方案,是以,知道所有小队都已经宣读完毕了,现在是中间休息半刻钟。而学员们好象对新方案的兴趣很浓,一个个坐在原地,没有动窝,小声评论着。

    但罗叔做不到啊。所以,他有一种开小差被当场捉到的窘状,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端木光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老罗,你真的要辞了这边,去东海管药田?”

    罗叔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光爷,我在拳术上,其实资质算不得好。只是当年大伙儿都没有学清风拳,而我跟在云哥儿身边,先学了几天,所以,才显得我比大伙儿要厉害得多。这么些年来,一直有人在背后说我当上教头,是矮子里选高子。其实,我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我实际上连这个都不如。刚刚,魏长老提点了我一回,我终于想明白了,也下定了决心。我觉醒的天赋是后土之力。而且,我确实对气候的变化很感兴趣,也发现自己在这方面要比一般人灵泛一些。现在还不敢说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我很想去试试,迫不及待的想去。”

    端木光听完,向他竖起大拇指:“我支持你,老罗!”其实,他也感觉到,老罗不是领兵打仗的将才。只是,后者的教头之位,是大人亲定的,哪容得他说三道四?如今,老罗能够自己想通,去做更擅长的事,不论是对门派,还是对老罗自己,那都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多谢!”罗叔也冲他抱拳道谢,又道,“以后,学堂的事,要多多辛苦二位了。”

    “应该的!”端木光没跟他客气。

    做出决定后,罗叔心里跃跃欲试,根本坐不住。不到半刻钟,他索性从心行事,不等端木光点评,向魏清尘提请先行离开。

    后者二话不说,点头应允了。

    罗叔高兴的跃下小高台,直奔大门而去。

    端木光看到他那从未有过的欢快步伐,冲魏清尘也竖起了大拇指:“魏长老,厉害啊!”

    后者冲他翻了翻眼皮:“不知道你说的‘厉害’从何而来?”

    “知道你最会装!”端木光也翻了个怪眼,转过身去,朗声宣布,“时间到!安静!”

    学员们按住心里的雀跃,热切的望着台上——刚才,大家私底下讨论过了。都觉得重新拟出来的方案,比第一轮不知要好多少,有不少是完全符合光爷的要求。他们觉得这回肯定能得到光爷的表扬,一雪前耻。

    哪知,端木光一开口,仍然是将他们的方案批得体无完肤。

    并且,学员们听着,语气与用词,比上一回更严厉。

    听得他们汗涔涔之余,又很想乐。然后,有几个没心没肺的,还真的很大声的笑出了来。再然后,所有人都憋不住了,听到可笑之处,都没脸没皮的哈哈大笑。好象这些可笑的地方不是他们写出来的一样。最后是,光爷自己都端不住了,改为笑骂。

    但最后总评时,他们的方案大多数都被定为丙等。那两个被大家笑得最厉害的方案竟被定为乙等。按光爷的话说,是奖励这两个小队的厚颜无耻,外加意想天开。

    可惜乙等也没有用。因为光爷说了,在他这里,非甲等的方案不用。

    所以,他们还要继续改。期限是,明天早饭之前交到光爷手里。

    今晚没得睡了……学员们挽起袖子,一致决定拼了!而且他们决定,不再每个小队都拟一个总方案,而是各自做自己擅长的环节,大家一起订一个总方案。

    另一方面,罗叔第一时间去主院找沈云汇报新想法。

    后者认真的听完,高兴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阿莽去仙山了,我正在想要派谁过去管理药田好。罗叔,你算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罗叔这才知道,原来那个高人是余莽。

第六七二章 酒话

    一间破落的小酒馆里,坐无虚席。

    原因是东家有喜,今天的酒水价钱打九折,还一桌送一小碟炸黄豆。

    这年头,人们的肚子里都没有什么油水,炸黄豆可稀罕得很。比那打九折的酒水还要吸引人。

    消息传出去,才小半个时辰,酒馆里已经坐满了酒客。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面孔,依稀坐了三两个生面孔。

    这些生面孔一个比一个生得和气,穿着打扮也和大伙儿差不多。而且他们也不是一起的,东一个,西一个的和大伙儿拼着桌(因为店家事先把话说得很清楚,一桌只有坐满了四个人,而且每人都点了酒水,这一桌才能送炸黄豆,所以,今天拼桌很时兴),再等香喷喷的炸黄豆一端上来,熟客们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去了,很快就忘记了这几张生面孔。

    头一件事,当然是四人二一添作五,一起分掉了那一小碟炸黄豆。

    接下来,先小小的啜一口烫好黄玉酒,再拈一颗炸黄豆,送进嘴里,轻轻一咬。随着这一声酥脆的“咔嚓”细响,唇齿留香。和着先前残留的酒香味儿,酒客们只觉得人生瞬间圆满了,什么烦脑全无。

    又两口热酒水下肚,他们的话迅速的多了起来。

    小酒馆变得热闹不已。

    人群里,有一张生面孔显得格格不入。因为这个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象是低阶武者打扮的中年汉子竟然一口气喝干了一碗黄玉酒不说,还把分到的那一小把炸黄豆一回全塞进了嘴里,瞪着眼睛,“扎扎”的嚼得飞快。

    那样子,好象他嚼得不是一小把炸黄豆,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的骨头。

    好吧,他爱凶巴巴的嚼,哪个都管不了。

    但是,他这么吃,太败家了,有木有?

    显得大伙儿都小器巴巴的,有木有!

    其他的酒客看他的眼神明显得有些不对。

    尤其是与他拼桌的,有一个小老头儿,也是低阶武者打扮。后者是这家酒馆的常客,回回来,都是点两碗黄玉酒,加一小碟酱黄瓜。也是酒客们私底下评选出来的最阔气酒客之一,人称“三碗公”。

    这一次也是一样。“三碗公”的面前,一字排开的摆着三只碗碟:两碗黄玉酒,一小碟酱黄瓜。旁边还有一小把炸黄豆。

    满屋的酒客里,也就他面前摆着三只碗。甚是显眼。

    “三碗公”面上虽不说,皱巴巴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荡漾着得意。

    结果,这风头刚出来,就被左手边的这个二楞子抢了个精光。

    “三碗公”的目光在对方的身上打了个转,发现自己还是看不出对方的武学修为,遂掩下眼中寒芒,热心的问道:“这位小友,这是怎么了?喝闷酒呢。”

    二楞子不出他所料,气冲冲的说道:“我们的过冬粮全被那些没良心的昧了去!”

    一语即出,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被牢牢的被他锁定了。“三碗公”暗道不好。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自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心想着赶紧的把话题给挑过去。

    然而,不等他张口,角落里有一个生面孔横着眉毛尖声问道:“谁呀!”

    “就是看守粮仓的那些仙官老爷啊!”二楞子回答道。

    “他们不是用吃饭吗?昧我们的过冬粮做甚?”又有人加入到这个话题里来。却不再是生面孔,而是沽酒的掌柜。

    “三碗公”暗中松了一口气,心道:掌柜的都不怕,我怕什么?

    遂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粮仓、过冬粮,这些字,哪一个都一样的勾着他的心呢。

    果然,看到掌柜的跟了腔,更多的酒客争着说了起来:“粮食就是钱啊。还越来越贵了。他们不吃饭,但一样的要用钱啊。他们把我们的过冬粮卖了,就能换到大笔的钱财。钱多又不会咬手,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啊。”

    “不会吧?先前就是听他们自个儿说不用吃饭,沾不得凡俗的食物,大伙儿才出钱建的这些粮仓,新粮一收上来,就全交给他们保管。”

    “对啊,还要交一笔不少的保管费呢。”

    “保管费也没白交。你看看,这些年,大灾连着小灾,换成是先前的仙府衙门那会儿,米价早就涨到天上来。你再看看,自从盖了这些粮仓,到今年是第六个年头了吧?米价总共才涨了多少?两倍多一些,还不到三倍呢。”

    “三碗公”听到这里,觉得嘴里的炸黄豆陡然间没之前那么香脆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时,坐在角落里,最先搭话的那个生面孔好心的提醒道:“就是呢。也没听说过,仙官老爷们昧了粮食啊。你这是造谣吧?千万别再传了,要是被有人心给你传到了仙官老爷们的耳朵里,那可够呛!”

    二楞子猛的扭过头去,冲他怒道:“你才造谣呢!仙官老爷们好?我呸!你会不会算啊?每年,那粮仓吃进去多少米?到了冬天,还有五荒六月里,它又吐出来多少米?对等吗?还有,每一年,粮仓收进去的都是当年的新米,三两个月,翻年之后,卖出来的又是什么米?他收米的时候,是什么价?往外卖米的时候,又是什么价?这两倍多的米价是怎么涨起出来的,你心里就没有点数吗?”

    另一个生面孔叹了一口气:“各位,我给大家说一桩亲身经历的事,好不好?收多少米进去,又卖了多少米出来,我是不知道。不过,这位兄台没有说错。我年年都买粮仓放出来的米,从头一年开始,就没买到过当年的新米。最好的是头一年,看上去前一年的陈米。往后,买到的米一年不如一年,却一年比一年贵!去年是最差的,隔着袋子,就能闻到里头的霉味儿,还贵得很。所以,今年我学乖了。不信仙官老爷们的粮仓了,早两个月,自己和家里人去乡下买米。结果,你们猜,怎么了?”

    “怎么了?”二楞子又皱了皱眉头。

    “在乡下买米,跟做贼差不多!明明我们的价格比粮仓的收粮价要高一些,那些村民们也愿意卖给我们,但是,必须得躲着人,背地里交易。而且,村民们还告诉我们,我们是去得早,收粮的仙官老爷还没下来。还有就是,今年年景真的不好。不然的话,我们就是给两倍的高价,他们也不敢卖一粒米给我们。”

    “这是为什么啊?”有酒客不解的问道。

    掌柜的呵呵:“哎哟,你还没听出来吗?是收粮的仙官老爷们不许卖。这位客官,是这么一回事吧?”

    “对。村民们告诉我们,说每年新粮下来,粮仓的仙官老爷们就会下到各个村子里收粮。村民们除了按照仙官老爷们给的口粮数,留下一家人半年的口粮,余下的,全要卖给他们。如果卖给他们以外的任何人,那叫做私卖。私卖是重罪,被抓到了,是要杀头的。”

    “那他们还卖给你?”

    “全是被逼的。”

    “你强买?”二楞子又瞪眼了。

    那生面孔呵呵:“瞧你说的,我一介凡人,连点拳脚功夫都没有。说不客气的,连小兄弟你都打不过,哪有那本事?是粮仓的规矩大,逼得他们不得不冒着杀头的危险私卖。”

    “这又怎么说?”“三碗公”终于插上了话——大家都喝了点酒,话多,也说得快。要抢上一句话,真不容易!

    “前面不是说了吗?今年年景不好,他们的收成才堪堪的到去年的一半。这种事,前几年也有碰到过。每每欠收,粮仓的仙官老爷们都会把他们的口粮数减少。今年的年景这么差,他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口粮数会减成什么情形。可是,私藏粮食,又瞒不过仙官老爷们的眼。所以,他们想到了私卖。先卖掉一些,落点钱在手里。等口粮吃完了,也能有钱从粮仓买救命粮,是不是?说穿了,他们都是被逼的。”

    “是这个道理。”“三碗公”叹着气,连连点头。

    掌柜的也感慨道:“唉,这世道,越来越难了,就没一个容易人!”

    “谁说没有容易人?那些管着粮仓的仙官老爷,哪一个不是过得风声水起,如意得很?”二楞子哼哼。

    “这个我也知道一些。我们那里,有一户人家里用小闺女攀上了粮仓里的一个仙官老爷。这才两年,日子过得飞起来了!”一个熟客一口气喝光了碗底的酒水。他也是被酒客们评为最阔气的酒客中的一个。他每回来只点一碗酒,却是如意酒。那是这家酒馆里最贵的酒,也是最烈的酒。看样子,酒劲上来了。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红了起来,直至两个耳朵尖子都是红通通的。

    “仙官老爷也娶凡人女子?”角落里的生面孔满脸的不信。

    “什么娶!是做那个仙官老爷的洗脚婢!连正经的姨娘都不是。”熟客吧唧着嘴巴。酒喝光了……还想喝……

    “等下,仙官老爷还纳姨娘?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稀奇事哩。”二楞子招手,“掌柜的,给这位大哥再来一碗,记我账上。一样的酒,酒名儿是什么来着?”

    “如意。两碗如意下酒,保管您称心如意。”掌柜的手脚很快,说话间已经打好了酒,冲店里唯一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后者收到,麻溜的给熟客端了过去:“满叔,如意一碗,喝好!”

    这种事在酒馆里不常见,但也不是从来没有过。各位酒客有艳羡满叔的,也是暗中笑话二楞子的——一碗如意酒要十个大钱,能买五碗黄玉酒了。

    这可是值十个大钱的稀奇事!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满叔身上,巴巴的等着他往下说。

    满叔笑眯了眼,冲二愣子打拱道了谢,说得更热切了:“纳啊,怎么不纳?纳得还不少呢!那个仙官老爷在我们那一带很出名的。正经的姨娘纳了三房!个个是有钱人家的嫡姑娘。”

    “哎哟,那他的正头娘子岂不是仙女了?”这种话题,喜欢听人不少。有人插了一句。

    “他倒是想啊,所以一直空着正室的位置呢。不过,我觉得悬。他就是粮仓里的一个仓头,要配仙女的话,还差点儿。”满叔撇撇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如意酒。

    “切!这也叫仙官老爷!”

    “他一个仓头,哪来这么多的钱?”

    “吹的呗!”

    “说得这么肯定?你看见过粮仓的仓头老爷?”

    “我哪有那福分……”

    “那你乱插什么话?”

    “好了,都瞎插话,我们听满叔说。”二愣子使劲的一挥手,打断众人,看向满叔。

    满叔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喝光了第二碗如意酒,整个人红得跟只煮熟的大虾米一样。他微微眯了眯眼同,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来:“什么狗屁仙官老爷!我们那里谁不知道啊,他们就是一窝该天打雷劈的米耗子。我们菱洲多好的地界啊,怕涝不怕旱。以前大旱三年,老天也没短我们菱洲的口粮。这几年,我们菱洲没有闹洪涝啊,可是,我们的口粮呢?一年比一年少!都上哪去了?就是那窝米耗子给偷走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口粮,一年一年的涨着,全被他们偷走了!这位小兄弟,你说他们昧掉了粮仓里的粮食,这话,我信,我真的完全相信!我阿满不是随便来个人请酒都喝的。你是好人,你请我喝酒,我喝!你想听我说什么,我都告诉你……”

    “哎哟,满叔,你这是喝醉了!”掌柜的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不对头了,赶紧的冲吓蒙了的小伙计飞出一记眼刀,上前来扶人。

    二楞子这回不楞了,冲大伙儿抱拳行了一圈礼,正色道:“大伙儿,今天在这里听到的话,都是酒话、醉话,出了这屋,都忘了罢!”说着,他从腰带里摸出一角碎银来,撂在桌上,“掌柜的,这是我的酒钱。多的,给大伙儿一人添碗黄玉酒,算是我给大伙儿赔罪。失陪了!”

    酒客们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步流星的出门而去。

    “三碗公”离得最近,也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去看满叔,想问几个问题,结果,后者趴在桌子上,睡得鼾声震天。

    “喝酒!大家接着喝!”他想了想,老神在在的冲大伙儿端起酒碗。

    “对,喝酒!”酒客们回神,纷纷举起了自己的酒碗。

    过冬粮没了!被米耗子们昧掉了……这种话,怎么可能忘!

    对了,今天正好是粮仓开始卖过冬粮的日子!

    一口喝掉酒,他们迫不及待的离开。

    啊啊啊,去粮仓买米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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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三章 别无选择

    开仓售卖过冬粮的这一天,菱洲的人们好象是约好了一般,个个急冲冲的往粮仓下面的粮铺子集中。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这些粮铺里全挤满了拿着空米袋子的人们。

    这些粮铺的地段都是极好的。同一条街上也有其他的粮铺,明明粮价是一样的,但是,后者却比往日还要冷清。

    搞得这些粮铺里,从掌柜的到底下的伙计都吃味不已,袖着手在自家店门口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磨牙:

    “这些人是傻的吧?一样的价钱,大老爷们卖的不知道是几年前的陈米,我们店里卖的是去年的陈米。他们都选大老爷们,不选我们?”

    “急什么!你且等着,这情形,大老爷们马上就要涨价了。到时,我们只管跟着涨就是。等大老爷们的米卖完了,傻冒们就没得选了,只能来我们店里买。我们只会赚得更多!”

    “你在做梦哩!大老爷们的背后是武运仓,那里头的粮食堆成了山,能卖得完?”

    “武运仓离我们这里有多远?大老爷们吃饱了没事干,会一趟一趟的给这些贱民运粮过来?我跟你打个赌,最多就是存货全卖完了,大老爷们便要往外赶人……”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三间粮铺里突然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叫骂声:

    “全是起了绿霉的霉米!比六月里卖的陈米还要差!会吃死人的!”

    “米耗子!他们真的是米耗子!”

    “冲进去,去后面仓库里看看……”

    紧接着,人群哗变。

    “造反了!”

    “贱民造反了……”

    喧哗之中,隐约有人在尖利的哭喊。但是,这几声不同寻常的尖叫声,很快就“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没了影。

    “冲啊!”人群里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声。黑压压人群应声象潮水一般,冲进了那三间一字排开,连在一起的阔气铺面。

    有一个掌柜的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刷得变得惨白,两条腿跟筛糠似的打着颤:“快,快进店来,关门!”

    今天真是撞了邪!所有来买粮的人们都疯了!竟然敢冲大老爷们的米铺!

    连大老爷们的米铺都说“冲啊”就往里头冲,他们这些凡人开的小小米铺,更算不得什么了。

    还看什么热闹!赶紧的关门啊!

    “砰砰砰……”整条街上的商铺,不论是卖什么的,全比着赛儿关张……

    而愤怒的人潮以摧枯拉朽之势,转眼间,冲进了三间米铺的后院。

    这时,人们才知道,三间铺子的后院是连在一起的。

    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后院不是堆满过冬粮的大仓库,而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前边的那三间大铺子,俨然就是这个三进大院子的门房。

    阔气的朱漆垂花门两旁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短打劲装,手执亮晃晃的壮汉。黑衣之下,可清晰看到他们那一身鼓鼓囊囊的犍子肉。

    他们的神情,比身上的犍子肉还要嚣张,一看到突然冲进来的人群,提着刀大喝:“找死……”

    其实,他们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两人都是先天武者,大喝的同时,全力往外铺开威压。

    而冲进来的这群人,他们匆匆扫一眼,已然心中有数——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贱民。中间混了几个武者,但都是完全不值一提的后者武者,武力最高的也不过是高阶武者。

    是以,他们想着合两人之全力,一声大喝之后,定会喝翻所有人。

    却不曾想,威压一出,“砰”的一下,瞬间象是撞到了一面铜墙铁壁。电光石火间,一道劲风,强大到令他们窒息的劲风,准确无误的打在他们的胸口上。

    两人一齐打横,呼的往后直飞过去。

    “砰!”朱漆大门应声被他们俩砸得粉碎。

    “冲啊!”

    红了眼的人们又象洪水一般,冲进了破碎的大门里。

    “发生什么事了!”

    “吵什么!”

    院里的人衣冠不整的从屋子里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有的人反应很快,立刻立起了眉毛,嘴里骂着“孽障找死”,同时,手里忙着掐法诀。

    说时迟道时快,人群里有人大喊起来:“米耗子!打死米耗子!”的

    呼——,从人群里飞出来一只打着补丁的空白布袋子,准确无误的罩住了他那只掐了一半的法诀。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呼的一声。

    这回不是空米袋子了。而是半块烂砖头飞过来,“叭”,砸在他的脑门上。

    然后,人们看到,这个只穿着白色亵衣的年轻仙官老爷脑门上绽开来一朵血花。

    他手里还罩着一只旧米袋子,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旋即,象棵大树一样,直愣愣的往后倒去,“扑腾”,重重的倒在地上。

    “被半块烂砖头砸死了?”

    “狗屁的仙官老爷!”

    “打死米耗子!”

    “对,打死米耗子!”

    人们更加愤怒了,手里的米袋子象雨点般的砸向院子里的其他人。

    “砰砰砰……”接连有人被砸中,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一头栽倒在血泊里。

    “救命啊——”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头,鬼叫着,抱头鼠窜。倒真的象极了过街的老鼠。

    所谓的仙官老爷,竟是这种德性!人们的情绪嗖嗖的再一次上扬,气势如虹,又冲过了一道垂花门。

    “啊!啊!啊——”

    又是尖叫连连。

    却大多是年轻女子的。

    为首的那几人心里也惊讶不已——这一进竟然住的全是女子。修士同盟军在这里安排这么多的女弟子做甚?

    再定睛一看,他们又发现自己好象猜错了。

    这些吓得尖叫着四处逃跑的年轻女子没有一个是有修为的。并且,这时节,她们的身上也穿得太薄了。再看眼前的院子,雕梁画栋的,披红挂绿,无一处不弥漫着浓郁的脂粉味。

    为首之人想到了答案,冲身边的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于是,那两人一左一右,冲出去,各自抓住一名女子,问道:“老实交代,粮仓在哪里?”

    “不,不知道……”

    “没,没粮仓……”

    为首之人复又振臂:“粮仓肯定是被米耗子们藏起来了!继续去后面找!”

    于是,人潮继续向前冲去。

    很快的,人们翻遍了三进的院子,也没有找到一间粮仓,更没有看到他们以为的堆积如山的粮食。

    “根本没有粮仓!”

    “三间铺子的后院是个大妓院!米耗子开的!”

    无独有偶,粮仓下面的其他粮铺也在相同的时间段里被前来买米的人们冲开来。阔气的店铺后院,除了妓馆,还有赌场、当铺……总之,全是赚钱的行当,却没有一间粮仓。

    也就是说,这些粮铺里,除了堆在前边的那几十袋长满绿霉的陈米,再也找不出更多的米来。

    这就是全城人们的过冬粮!

    消息飞一般的传开来。人们愤怒了。

    反正是个死,人们冲向了以前连路过都要绕个大弯走的修士同盟军理事分处。

    “还我们的米来!”

    “打倒米耗子!”

    各理事分处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在人群冲过来时,第一时间就抽刀,喝斥着迎上去。

    然而,人们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大伙儿操着从那些粮铺里拆下来的桌子椅子腿,门板窗户什么的。看到他们上面来,人群里有人高喊:“砸死这帮龟孙子!”话音未落,最前面的人们已经向这些守卫扔出了手里的家什。

    守卫们没有把这些凡俗的破烂木头当回事,狞笑着挥刀冲杀上来。

    却不曾想,这一回,他们看走了眼。

    六名持刀先天武者竟然被这些乱扔过来的破烂木头生生的砸死了!

    呼啦啦——,黑压压的人潮踏过他们的尸体,冲向高大威武的大门。

    “有古怪!”

    “这是一场阴谋!”

    理事分处的总管事意识到问题不对,马上做出决策:一是,立刻将守护大阵开启到最大威力;二是,马上给武运仓传讯,请他们速速调粮过来,平息谣言;第三,他亲自出面,借着完抚人们,找寻藏在人群里的黑手。

    第一条,当值的管事立刻领令执行。

    但是,没过多久,他更加慌张的回来了——大阵确实已经全开,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大门还是一样的被摇得咯吱作响,并且已经出现了松动。

    而这个时候,总管事还在等武运仓的回复——没有得到那边的准确回复,他拿什么去安抚外面那些饿死鬼!

    总管事听完报告,完全没了平时的仙风道骨样,额头上嗖嗖的冒着冷汗珠子,紧张兮兮的抓住当值管事说道:“肯定是武运仓那边这回做得在了,粮食全被他们掏空了,一点也没有留。”

    另一个闻言,也是汗如雨下:“人群里肯定藏有厉害人物!”

    两人一对视,果断决定:“快跑!”

    好在修士的身家大多是随身带着的。说走就能走。两人祭起飞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瓦蓝的天空。

    可惜的是,他们的运气都不太好。

    呼——呼——,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两截烂砖头,准确的将他们从半空里砸了下来。并且,烂砖头砸在他们身上,恰好封住了他们的修为,以及定住身形。

    好巧不巧,两人恰好落在外面讨说法的人群里。因为被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所以,两人落地的姿势有些惨,都是脸朝下的。

    愤怒的人们要踩死他们俩。

    有人出来了,大声喊道:“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粮食去哪里了!我们只要我们的过冬粮,不要他们的狗命!”

    “有道理!踩死了他们俩个,我们上哪里去再找人来问过冬粮的下落?”

    “对,审问他们!”

    “空口无凭!哪个来记录他们的口供?”

    “审完了,还要他们画押!”

    “可不能让他们耍赖……”

    两人是理事分处里修为第一和第二的存在。见两人落到如此下场,完全连反击之力都没有,更重要的是,他们成功的抓住了外面的暴民们的所有注意力,大门保住了,是以,里头的修士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各回各屋,关门闭户。

    人们当场审问起两人来。

    总管事与当值管事开始都犟着嘴——被封了修为又如何?他们俩算是看明白了。躲在人群里的高人肯定不敢现身。那么,他们两个筑基修士还会怕一群凡人?或者说,一群凡人也能撬开筑基修士的嘴?

    做梦去吧,你们!

    不想,刚才那个最先出来拦住人们的年轻男子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黄符,先向四周的人们展示了一圈,介绍道:“各位,这个宝符叫做真言符。只要把真言符贴在他们两个的额头上,保管问他们,他们就答什么,不带一个假字!”

    “好!”人们鼓掌欢呼。

    世上哪有什么真言符!

    胡说八道!

    总管事与当值管事在心里冷哼。

    “我先来问这个。”年轻男子走到当值管事面前,用脚尖将后者翻了过来。

    看着后者的脸上糊满了泥,他皱着眉头,向旁边的人问道:“太脏了,哪个带了帕子,借我一用。得把这脸给他抹干净点儿。不好贴宝符呢。”

    人们看着那张狼狈的大花脸,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该死的米耗子也配用帕子?用我这个!”旁边有一个壮汉皱了皱眉头,脱下一只鞋来,做势要取袜子。

    立时,一股臭死耗子的味道弥漫开来。围在旁边的人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修士的五感更加敏锐。当值管事一想到这袜子往自己脸上抹,当即,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生生的昏死过去。

    “哎哟,这可不行!算了,我用袖子给抹一下。”年轻男子说着,走到总管事跟前,也是将人先翻过来,接着,蹲下身子,探身用袖子去擦那张泥脸。

    与此同时,他低下头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在总管事的耳边冷声说道:“不想被搜魂,你就老实些,问什么,答什么。如果有一个假字,信不信我活剥了你的魂!”

    总管事这才明白,原来高人就在眼前。他更明白,对方早有准备,自己是完全着了道,除了听命配合,再无别的选择。

第六七四章 凡人的力量

    几乎是一天之内,菱洲境内,包括省城在内,一百多座城镇惊现修士同盟军理事分处的口供。一百多份口供,白纸黑字的写着武运仓是菱洲境界最大的窝贪,末尾还有招供者的画押。堪称本年度最大的丑闻。

    武运仓是空的!

    众多附属小粮仓、粮铺商号也都是空的!

    刚刚收上来的新粮,根本就没有入库,全被大大小小的米耗子私自瓜分了!

    消息传开,不仅仅是菱洲的人们慌了神,各洲的人们也慌里慌张的将目光集中在自家界内的大粮仓上——修士同盟军接过仙门的权力后,第二年就在祝融大陆上同时开工,修建了十大粮仓。象菱洲这种产粮地,独建一仓,即,武运仓。一些粮食产量不丰的洲,是好几个相邻的洲,其建一仓,如,济平仓。

    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去理事分处请愿,要求清查过冬的粮储。

    事态好比烈火碰上了干柴堆,迅速化成熊熊大火,在整个祝融大陆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叶罡的运气有点背。一个多月前,他偷偷的赶到菱洲布局。本以为计划成功,坐等收网,不想,鱼儿迟迟不见咬钩。

    好吧,没有耐心,怎么能钓到鱼?叶罡深谙此中道理,决定再等一等。

    殊不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与他一起钓鱼的重要合作伙伴竟然中了招,急需一味灵药救命。这味灵药甚是难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巧得很,他的师尊泰阳真君手里头恰好有半株。

    如此宝贵的药材,肯定只能是他亲自回一趟正清门,去师尊座前讨要。

    叶罡走之前还特意询问了相关人员对鱼儿的监测情况。得到一连串“没有异常情况”的回复后,他才放心的返回仙山。

    哪里知道,他刚回到正清门主峰,师尊座下的童子便火急火燎的来迎他:“小公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叶罡听着,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里,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不是他性子不够沉稳,而是三个月前,北海之上突现一个怪异的五色光圈,引发了一场大海啸。得讯,泰阳真君第一时间撕裂虚空赶了过去,结果,身形还没立稳,便被五色光圈引了进去。半天过后,光圈消失,海面渐渐恢复平静。后面赶过来的叶罡等人合力寻找泰阳真君。当时,他们只差没有将北海翻个过了。找了三天三夜,毫无进展。

    夜幕又一次要降临的时候,叶罡下了很大的决心,打算留一小部分人继续找寻,大部队先撤离。这时,他收到了巡逻队的报告,说是半刻钟之前,在一个无人小岛上发现了一个疑似泰阳真君的高阶修士。一问方位,那里离北海有将近万里之遥。

    修真界的事,真的不好说死。叶罡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没想到,那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真的是师尊。

    泰阳真君足足昏迷了十天方醒。醒来后,他对此番劫难只简单的说道:“那是个破碎的空间裂缝。本座误以为是个秘境,操之过急,一时不慎,吃了些苦头,在最后的关头,抓住一线生机逃了出来。”接着就宣布闭关。

    又过了十天,泰阳真君出关了。又恢复了先前的仙风道骨样。人们松了一口气。

    可是,等前来探望的人们离开后,泰阳真君独独留下叶罡一人,屏蔽左右:“罡儿,为师的时间不多了。”

    叶罡当场蒙圈了。

    听完泰阳真君的解释,他才知道师尊在那空间裂缝里伤了元神,无药可医,仙途尽毁。眼下的模样,全是靠师尊消耗真元维持着。

    “最长不会超过一年。”泰阳真君冲呆若木鸡的小徒弟笑了笑,“罡儿,你也莫要伤心。修行本是逆天行事。一朝不慎,身消道殒,方是我等修士的常态。为师能从空间裂缝里冲出来,没有被空间之力生生的撕裂,已是万幸。”

    原本,叶罡是不信师尊的“被吸入空间裂缝”之说——他有麒麟传承,对于空间裂缝有一定的了解。那天,他赶到时,五色光圈已经完全合拢。他只看到了一抹灼丽的亮光嗖的一下消失了。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以为碰到了空间裂缝。但是,接下来,他带着众人找寻师尊,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令他推翻了空间裂缝的判定。他认为,五色光圈更象是秘境开启的通道口。

    如今,听了师尊的这番话,他还不是信。心中一动,暗中开启麒麟目去察看师尊的丹田。

    这一看,真的将他吓了一大跳。

    那丹田里之中,弥漫着血雾。师尊的元神有如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此时,他双目紧闭,身上没有一寸好皮肉,血淋淋的蜷缩成一团。

    元神的状态很不好,象极了风中的残烛。如果不是其表面有一道金红色的细鳞网,叶罡真的很担心,他一个错眼,师尊的元神便要涣散开来。

    心思一转,叶罡明白过来:师尊真的伤到了根本。如果是在上界的话,兴许有仙丹可医,但是这里是鸿蒙界,只能是救无可救。

    闭关十天,师尊除了疗伤,更重要的是在用真元凝化成细鳞网,固住元神。

    而真元何其珍贵!照师尊这样的用法,如果找不到对症的灵丹妙药,真元的消耗将远远超过恢复。不出一年,师尊确实会被元神的伤拖累到

    叶罡默默的收了麒麟目,垂下眼帘,哽声道:“师尊,您需要什么药材,徒儿马上去给您找……”

    泰阳真君欣慰的冲他摆手,打断道:“自己的伤,自己再清楚不过。为师最担心的是天劫将至。”不再提自己的伤,他跟小徒弟讨论起时事来。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泰阳真君仍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他完全撑不住了,只好作罢,吩咐道:“为师有些乏了,大概又要闭关三五日。以后就这样罢。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你只管忙你的事,不必过来。为师这边如果有事,会传讯于你。”

    自那以后,泰阳真君闭关成了常态。叶罡每每要去见他,都要提前一两天传讯过去,等他定下确定的时间。

    这一次,事发突然,叶罡是为了求药,所以,来不及事先禀报。

    看到小童慌里慌张的朝自己跑来,叶罡的第一反应是:莫非是师尊出事了?

    他也不由得慌张。

    立马的,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叶罡,你慌什么?不能慌!”

    叶罡皱了皱眉头,压下心底里慌张,强撑着询问小童。

    “真君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请您速速过去。”小童白着脸,答道。

    原来不是师尊出了事。叶罡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温声对小童说道:“我知道了。童儿,记住,以后万不可在人前这般慌张。”师尊既然无碍,那么,主峰之上,一草一木,尽在师尊的掌握之中。他不好多说,只能如此提点一二。

    “是,小公子。”小童长揖到底。

    叶罡快步走向洞府,一边走,一边在心底里思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师尊动了真怒?

    转眼,他走到了门口。正要禀报来着,从里头已经传了来师尊的声音:“还不快进来!”

    声音是前所未有过的严厉!

    “是。”叶罡心里不由“咯噔”作响,当即,脚下加快。

    待到了里间,他先是看到地上一地碎玉碴子,接着看到师尊铁青着脸,薄薄的双唇几乎抿成了一道线,更是头皮发麻,上前抱拳问道:“师尊,发生什么事了?”

    泰阳真君本以为自己会忍不住一脚踹飞了这个逆徒,不想,真正见到了人,心里的火气反而被成功的压制住了。他冷声说道:“刚刚收到凡人界传回来的急报,说是,自菱洲开始,祝融大陆十八洲,洲洲发生了严重的凡人请愿潮。他们要求严查十大粮仓,及它们的附属粮仓、粮铺的存粮情况。事态甚至严重,各洲理事处不知该如何处理,请总部迅速回复。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情吗?”

    叶罡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来:“怎么回事?徒儿不知情……”

    话音刚落,自门外呼呼的飞进来数十道银色或金色的亮光。它们纷纷化成各种传讯符,悬浮在他的面前。

    泰阳真君不由拧眉:“近段时间,你在哪里?”

    否则的话,哪里会积了这么多的传讯符!

    叶罡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脑门上隐隐的起了一层油汗:“师尊,前几日,徒儿突有所感,所以,刚刚闭关出来。”

    泰阳真君叹了一口气,挥手道:“你看讯息罢。估计都是跟你汇报凡人界的突发情况的。”

    言下之意是令他当面读这些传讯符。

    师命不可违。叶罡飞快的扫了一眼数十道传讯符,发现其中并没有暗影的传讯符,遂放下心来,一一接过来——他明白师尊此举的用意。呵呵,师尊是怀疑那些粮仓的贪腐与他有关。好吧,十大粮仓年年有大笔的余粮,现在粮食价格又不低,而他养兵,需要的开销大得惊人,手头越来越吃紧,老实说,他还真想打那些余粮的主意。只是眼下忙着钓鱼,还没来得及布署实施。所以,眼下,他绝对是清白的。

    果然如泰阳真君所料。这些传讯符都是总部的相关部门传过来的,说的全是凡人界的暴乱。

    没错,就是暴乱。

    听完这些讯息,叶罡发现师尊刚才对凡人界的情势说得并不准确。什么请愿潮!他从这些讯息里,听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这分明是有人背地里精心策划的一场暴乱!

    是谁策划的?

    叶罡不由得握紧双拳。

    对方很狡猾。

    从这些讯息里,他抓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是,自家事,自己最清楚。

    为什么暴乱是从菱洲起来的?为什么是武运仓?如此大规模的暴乱起来后,他必须中止即将成功的钓鱼行动,转而下大气力着手去平息。谁是受益者?

    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是沈云,还有他的青木派!

    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该死的!

    为了一门一派之私利,竟然不惜搅乱整个祝融大陆!视万千生灵之福祉于不顾!

    沈云当诛!

    青木派当灭!

    想到自己才离开一个晚上,鱼儿不但没有咬钩,反而转手挖了一大坑等着自己,叶罡气得只差没有吐血。

    师尊座前不能失态!他用了差不多二十息的时间,才压制住心里的冲天怒火,尽量平静的跟泰阳真君答道:“师尊,事发突然,徒儿又是刚刚闭关出来,对凡人界的情况不甚了解,暂且无法回复师尊。请准许徒儿速去凡人界,查探实情。”

    泰阳真君颌首:“去罢。”

    “是。”叶罡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背影甚是急切,完全不象是做假。

    “等下。”泰阳真群心念一转,将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徒弟叫住,“罡儿,为师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是。”叶罡只得又折回来,“师尊,请吩咐。”

    泰阳真君看着他,温声说道:“罡儿,为师要跟你说,这么多年来,为师终于悟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人虽然力量渺小,有如一滴水,一粒沙,但是,万万千千的凡人汇在一起,那便是汪洋大海,茫茫沙漠。所以,千万不要看不起凡人的力量。”

    凡人的力量?叶罡闻言,快被气死了。

    哪是什么凡人的力量!分明就是沈云和他的青木派在兴风做乱!

    种种迹象表明,沈云没有死,并且极有可能已经逃回了凡人界,就藏在野鸡岭里!

    叶罡在数月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是以,他决定乘沈云还没有摸清新的形势,速战速决,灭杀沈云,灭掉青木派。

    他的布局绝对是精妙的!

    沈云已入局。

    可是……

    思及此,叶罡暗中咬牙,恭敬的向泰阳真君抱拳领训:“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好了。你去罢。”泰阳真君目送徒儿匆匆离开,良久,叹了一口气。

    小徒弟显然没有听进去他刚才的那番话。

    所以,凡人界的这场动乱,怕是难以善了。

    泰阳真君皱了皱眉头,从袖袋里摸出那五枚铜钱来,想卜上一卦。但是,他看着掌心里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五枚铜钱,心里突然没了底。

    我的卦,真的灵验吗?

    “呵呵呵……”良久,他轻轻笑了起来,将五枚铜钱一枚一枚的摆在手边的高几上。一边摆,一边轻声说道:“既然不灵验,那么,我就摆一卦。一祝我祝融大陆万千苍生,渡过天劫;二祝我祝融道统薪火相传,永不灭绝。”

    祝词说完,五枚铜钱在他的手底下摆成了一个泰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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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五章 怪我喽

    叶罡是通过私道偷偷返回仙山。出了守护大阵后,他动用了麒麟秘法,瞬间腾挪到运天演武堂的后山,再祭出飞船,飞回正清门。原本,他的打算跟师尊泰阳真君讨了药,便原路返回返回凡人界,继续钓鱼。

    现在,形势突变。他要钓的鱼反过来要咬人了,还钓个鬼的鱼哦。

    至于讨药……叶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枉他那么信赖那厮,将之视为共进退的伙伴。结果后者却连一句实话都没有。说什么沈云身负巨毒,灵力全无,纵然是侥幸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多远,定然是昏死在他们的包围圈里。除此之外,那厮还信誓旦旦的许诺,沈云身上带的巨毒,等同于其气息。只要沈云还在鸿蒙界之内,要把人找出来,易如反掌。不过前提是,他要先养好伤。接着,就提到缺了一味药。

    当时,叶罡信以为真,满口应了下来。

    如今想到这里,他不禁火冒三丈高。

    骗子!

    老奸巨滑的骗子!

    叶罡悔青了肠子——我怎么就轻信了那厮!

    现在想来,沈云有没有受伤,是否真的中了毒,都是两说。他甚至怀疑,那厮根本就是来骗他的。与沈云的所谓交手,也是那厮自编自导的一场戏。

    从一开始,那厮就是冲着师尊手里的那半株灵药来的。

    该死的!误我大事!

    叶罡简直要气昏了,恨不得立刻返回凡人界去,活撕了老骗子。那半株灵药,老骗子连边都不要想!

    但是唯一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里是师尊的宝山,不得放肆。

    待走出洞府大门,叶罡已经冷静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祭起飞船。

    他决定先回同盟军总部——师尊的话也无不道理。凡人虽不足道,但是,这么多的凡人闹起来,也是一件让人烦躁的事。更何况,还有沈云领着青木派在暗处煸风点火,兴尽阴谋。所以,他必须先回总部,解决各洲的暴乱之事。

    一想到暴乱,他又想到了武运仓,气得直爆粗口,骂出声来:“全是胆大包天的蠢货!”

    在一个多月前,新粮还没有收上来的时候,他暗中去武运仓巡视过。那里的实际仓储与报到总部的确实是有出入。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少了两成多一点的样子。

    当时他还想着,武运仓估计是想借新粮进仓的机会,将账面做平。再加上,他是想着减少损失,是以,提前一步,通知武运仓,今年的新粮全部暗中调往罗洲的平成仓。

    没想到,这帮蠢货竟然猜出了他的用意,胆大妄为的将整个武运仓都给搬空了。到时,青木派的人来劫粮,他们一把火将空仓烧掉。仓里具体损失了多少粮食,还不全是他们说了算!

    “该死!通通该死!”叶越想越生气。

    待回到总部,他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火速缉拿武运仓的所有人员。

    “从总管到下面的守卫,一个也不能少,通通带回来审讯!”他几乎是冲当值的执事吼出了这句话。

    “带回总部?”当值执事为难极了,“怕是难都带回来。”

    叶罡拧眉:“又怎么了?他们都跑了?跑出鸿蒙界去了!”

    当值执事连忙飞快的翻着手里的记事本,颤声答道:“报告委员长,据可靠消息,武运仓的总管、副总管、总仓头在事发后,集体逃进了落桑族人驻菱洲省城的办事处。在半个多时辰之前,我省城理事总处收到了落桑族人的照会,他们已经接受了三人的避难申请。还有……”

    “够了!”叶罡气得一掌拍碎了面前的长案,“蠢货!这帮蠢货!”

    这些人怎么就没脑子!

    这件事是他们逃到落桑族人的办事处里躲进来能躲过去的吗?

    如果他们稍微聪明一点点,就应该知道,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要做的是,赶快逃回仙山来,回到总部来。由总部出面,一方面迅速抹平他们可以抹平的所有罪行,替他们洗白,另一方面将所有在暴民面前写下自供状的人定性为叛逆,扣上“阴谋挑唆、造谣、扇动民变”等罪名,将无法洗白的那些罪行,都倒在叛逆的身上。

    如此一来,总部这边才好尽可能的将更多的人摘出来。等主要涉事人员都摘了来了,事态也差不多能控制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再将手里捏着的这张王牌打出去。沈云纵然是浑身长满嘴,也是百口莫辩。

    那时,他就能正大光明的将沈云定性为大魔头,将青木派定性为魔教,在全祝融大陆范围之内,号召全体修真同道,以及所有凡人中的有志之士、武者等,共诛之。

    这个新计划是他在回总部的路上想出来的。也是到目前为止,他能够想出来的最好方案。他觉得以修士同盟军目前对凡人界的掌控,以及青木派的卑弱地位,完全可以做到。

    不想,他还没来得及与众委员通气,又是那几个蠢货第一时间跳出来拆他的台!

    此时此刻,叶罡真的想亲手将他们几个象拍碎这张长案一般拍得魂飞魄散。

    当值的执事被他全身暴出来的杀气吓得“哐唧”跪了。

    在双膝碰到地面上的厚绒地毯时,执事瞬间回神——糟糕,委员长最讨厌的就是他现在的这种反应。

    委员会刚成立的那一会儿,有一名管事不知道怎么冲撞了委员长,也如他这般吓得当场跪了。结果,一向温文尔雅的委员长竟然很是发了一回火,寻了个错处,扣在那名管事身上。那名管事因此而被关了禁闭。至今也没有人见到那名管事被放出来。大家私底下猜测,可怜的家伙,应该是死在禁闭室里了。

    我不能步那家伙的后尘。

    执事灵机一动,慌忙将手里的执事本给扔地上,然后,伏在地上,装做是去捡执事本,嘴里飞快的道着歉:“对不起,委员长,卑职手滑,没拿稳记事本。真对不起!”

    待一番话说完,他已经捡起执事本,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复又站得笔直。

    哪怕委员长身上的杀气还是那么冲,他也尽力绷着腰背和两个膝盖,不让自己的身板晃动。

    转眼间,执事袍下,两重内衣的后背都被汗湿。

    叶罡看了他一眼,拧了拧眉头,问道:“除了这三个,其他人呢?”

    话音刚落,执事感觉到浓烈的俨然如实质的杀气完全消失了。

    没事了。

    终于!

    他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出来,低头又是一通翻记事本。

    哗啦、哗啦……

    找到了!

    执事在心底里念了声“无量天尊”,念得飞快。

    十大粮仓里,共设有总管、副总管、总仓头、仓头、运带、管带等六级职务。其中,总管、副总管、总仓头各一人,由总部直接任命。余下的三级职务里,仓头不超过八人,运带与管事皆不超过十六人,由粮仓自行组织人手,自行任命。他们的钱饷,总部也不负责,由粮仓自筹。所以,如果粮仓觉得人浮于事,可以根据实际需求设置这些岗位的数目。

    不过,据叶罡前番对武运仓的暗访来看,武运仓里,这三级的职数远远超过了总部的最高设置。尤其是仓头一职,武运仓何止是八人。那天下午,他在武运仓呆了大概一个时辰,期间稍微留了一下心,碰到了十一个持仓头腰牌的人往外运粮。

    事后,他细想过这事。觉得少了的那两成多粮储,应该就在这多出来的仓头等人身上。为此,他在秘密召见武运仓的总管时,也提了提这些人,以示警醒……

    想到这里,叶罡又是火起——该死的蠢货!不但没有把皮紧起来,而且还更大胆大妄为了!

    好吧,事已至此,光是骂人,于事无补。他现在想的是,将这多出来的仓头等人都抓起来做替罪羊,以平息暴民们的愤怒。

    听执事报告完毕,叶罡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捏得指关节扎扎的响。

    沈云!又是沈云!

    肯定是沈云和青木派做的!

    明面上的八大仓头、十六名运带、十六名管带,一个也不少,在几个时辰之内,全给暴民们赌在了家里头。他们名下的产业,也无一例外,被曝了个一清二楚。

    暴民们因此而更加愤怒。

    现而今,有更多的暴民得了信,向他们的住宅聚集。

    沈云才回来多久!竟然已经厉害如斯!

    不可能啊!

    我在菱洲呆了一个多月,根本就没有发觉沈云有什么小动作。

    叶罡转念又一想,难道这就是师尊所说的“凡人的力量”?

    怎么可能!

    区区凡人,有什么力量可言!

    真是好笑!

    叶罡没有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涔涔。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一路琢磨的新计划上——被一帮蠢货深深拖累,他的计划又要变一变了……

    凡人界。菱洲。野鸡岭东北边缘。

    “咕噜咕,唧——;咕噜咕,唧——!”

    一名黑衣人面戴黑色三角巾御剑而来,在一个大山洞的洞口降下身形,冲黑黝黝的洞里发出一连串有规律的岛叫声。不多不少,总共重复了两遍。

    大约二十息之后,从洞里传出来一阵鸟叫。与刚才的叫声恰好是翻过来的:“唧咕噜,咕——”

    黑衣人在洞口放下一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转身欲御剑离去。

    这时,从洞口的黑暗里突然窜出一道身影,扑向黑衣人。

    黑衣人反应不俗,当即转过身来。

    “救我……”那是一名象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中年男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式和底色。他一边全力扑跑过来,一边疾声呼救。

    然而,就在这时,自黑暗里冲出来一道金色的寒光,“扑哧”一声,准确无误的扎进了他的后背心。

    “砰!”在没入身体的那一刹那,中年男子的整个上半身爆破开来,宛若一朵血花,在黑衣人面前炸开来。

    呼救戛然而止。

    黑衣人慌忙向后连连急退,以避开爆破的余力。

    仓皇之间,猝不及防,脸上的黑色三角巾竟被余力削落。

    黑衣人落出了过人的容颜。

    “是思恩姑娘!”洞口后面的黑暗里,有个苍老的声音桀桀的笑了起来,“我看清楚了。真的是思恩姑娘!”

    “太好了!原来与我们联系的密使是思恩姑娘啊。”一个阴测测的女子声音尖叫起来。

    “我就说思恩姑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已经露了相,也被对方点破了身份,黑衣人只往后急速掠出十来丈,避开血雾之后,便立住了身形。

    她大大方方的向洞口方向扬声问道:“既然都是思恩的旧友,诸位何不现身一见?”

    但是,没有人出来。

    那个苍老的男声又桀桀的笑了起来:“思恩姑娘,我们可不敢当你的旧友。”

    “就是。你这个旧友,可把我们害惨喽!”

    “我们本来在门派里当长老当管事,人前人后,谁不供着奉承着。因为听信了你的鬼话,变得有家不能回,躲在这里个不见天日的破山洞里,等着你三天一次的赏赐过日。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阴测测的女声越说越激动,变得越发的尖利。

    黑衣人听了,却是秀眉紧拧,右手一晃,现出一把长剑来,护在胸前,冷声问道:“你们是谁?洞里面的人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哈哈哈……”

    “桀桀桀……”

    “嘻嘻嘻……”

    黑暗里暴出来有五道不同的笑声。

    “王思恩,你在装什么!”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算计吗!”

    “害我们沦落至此,你想不认账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思恩,叫你背后的主子来见我们!”

    五人咬牙切齿的嘶吼着。如同五头狂暴的野兽。

    黑衣人听着,俏丽的脸上现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她不慌不忙的伸手将一丝碎发捋到耳后,笑道:“你们已经练了储物袋里的那本神功?”

    嘶吼声立刻打住了。

    “王思恩,你什么意思!”阴测测的女声尖叫道。

    黑衣人笑盈盈的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为你们感到有点儿可惜。那本神功确实是好的。可惜啊,你们先前的功法与它有点儿冲突。所以呢,要想改练神功,必须先散功。再从头学起。如果没有先散功,或者散功不完全……”说到这里,她美目轻转,俏皮的闭上了嘴巴。

    “会怎么样?”苍老的男声急切的问道。

    黑衣人啧啧的笑道:“我本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散功喽。”

    “王恩恩,你是故意害我们!”苍老的男声又是怒吼。

    “怪我喽!”黑衣人目光一转,敛了笑容,粉面含威,冷声训斥道,“功法的最后面写得清清楚楚,欲练神功,必先散功。改变功法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不事先看清楚,练出来毛病来,怪得了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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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六章 怕什么

    在总部的统一调度下,三天里,平成仓等九大粮他相继广邀当地有名望的乡绅一同查看粮储情况。无一例外,这些粮仓都是与账面上显示的一样,粮食堆满仓。消息传开,周边的人们很快自行退散,民怨亦逐渐平息了下来。

    这些洲的大小理事处也纷纷张贴告示,表示绝大多数的民众都是被奸邪迷惑,才犯下诸多违法乱纪之罪过。是以,民众其罪可缘,他们只捉拿奸首问罪。但是,民众若知情不报,或故意藏匿奸首,皆以奸首视之,与奸首同罪。

    同时,理事处的爪牙们倾巢而出,四处捉拿“奸首”。

    很快的,人们发现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被抓了起来。

    有一些人,在冲击粮铺、围困理事处、以及之后的请愿等活动中,表现积极的那些人,他们被捉了起来。

    有一些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参与进来,但是,因为平时私底下对衙门有不敬之言论,也被抓了起来。

    还有一些人,甚至是城里出了名的富户,也被探子们半夜里破门而入,铁链一锁,直接拖走。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和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有的还是出了名的有德望的长辈。他们怎么就成了妖言惑众的“奸首”?

    人们表示无法理解。

    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事实上,自行散开后,参与的人们回到自个儿家里,无一不是吓得直打哆嗦。有些人更加警醒,直接在半道里逃了,连家都不敢回。

    现在,衙门里的做法,就象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既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也让人们感到更加恐惧。也就是城门早就禁了。没有仙官大老爷的手印,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门。否则一律视为“奸首”。不然的话,更多的人会拖家带口的逃出城去。

    人们心虚得很,恨不得能躲进自家的墙壁里去。大半夜里,街口的野猫野狗叫两声,都能将他们吓出一身大汗来,哆哆嗦嗦的将一只耳朵趴在窗户上,听上老半天。

    他们哪里还敢为可能是受了冤枉的街坊邻居说一句所谓的公道话?

    甚至有不少人在邻居被抓走后,还在心里嘀咕:天爷,他该不是真的是奸首吧?

    但是,不管心里有多好奇,跟怀里揣了一百只兔子似的挠着心,他们也不敢找人去瞎议论——哎呀呀,没看到抓了那么多人吗?他们为什么被抓?还不是之前在一起瞎议论、乱传话,说大粮仓被贪空了!结果呢,大粮仓满满当当的。前面收上来的新粮,也是一点不少的收在大粮仓里,好好的。已经上过一回当了,可不敢再上第二回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奸首啊。

    不出半月,除了隔三岔五的会张贴出来新的在逃的“奸首”通缉令,粮仓风波在各洲基本上是平息了。人们的生活似乎恢复到了动乱之前。

    唯有一洲例外。那就是菱洲。

    这里是动乱的发源地,原本聚集在边缘地带的修士同盟军以平乱为名,正式进驻各主要城镇。很快的,这些城镇被宣布禁严。

    另一方面,因为武运仓是真的空了。所以,修士同盟军也没有召集当地有名望的乡绅们一起查仓。也没有人出来向聚集的民众解释,甚至宣布任何决定,直接是一批又一批全副武装的修士同盟军从四面八方乘着飞船赶过来,将民众团团包围住。

    很快的,人们被这种高压的架式吓得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但还是没有人理他们。

    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眼见着太阳偏西,傍晚来临。终于有一个头戴莲花金冠,身着八宝道袍的仙长出现在最大的那艘飞船的船头上。

    他首先将今天的事件定性为一起奸邪阴谋煽动的暴乱。然后指出,奸邪与无知民众的区别在于,前者有修为,而后者无修为。但是,奸邪太过狡诈,擅长隐匿修为,伪装成凡人模样,很难辨认。

    “不过,自古邪不胜正。奸邪们休想蒙混过本座的法眼!”仙长道出一个法门,即,让民众们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邻居、亲朋好友互为担保。但是,如果有人质疑,而担保双方都无法解释,那么,这两人都会因为被怀疑是奸邪而被抓起来。而质疑者则会得到一次豁免的权力。不论是谁,只要得到了五次豁免的权力,都能不会被追责,平安离开这里。

    末了,他指天立誓:“如有违背,吾甘受五雷轰顶之刑。”

    也就是说,是真的了。

    人们要想逃脱衙门的清算,平安离开这里,必须检举身边的五起担保。

    顿时,缩在一起的人们安静如鸡,不敢抬眼去看周边的人。

    “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思考,找谁为你担保。如果他人拒绝为你担保,或者轮到你了,你不去找人担保,那么,你也一样的会被怀疑是奸邪,同样会被抓起来。”仙长得意洋洋的在左边点划了一下,“一刻钟之后,就从这里开始。”

    后面的话,好比是砸开了结冰的水面。人群立刻动了起来:

    “爹,你要帮大哥担保,我怎么办?”

    “乖外甥,是你喊我一起来的,你敢不给我担保!信不信我质疑你!”

    “郝伯,给我担保吧……”

    “一边去,郝伯刚刚答应了我!”

    ……

    飞船上,仙长垂眸看着底下乱成了一锅粥,眼底的鄙夷更甚。

    “呵呵呵……”他冷笑连连,对侍立在身后侧的大弟子说道,“你看看他们,此刻象什么?”

    大弟子略微探了探身,飞快的扫视底下,笑道:“师尊,徒儿以为他们此刻象极了一窝热锅上的蚂蚁。”说着,他向自家师尊抱拳赞道,“师尊英明!先前总部里有些人把菱洲的暴民传得如何如何厉害。然而,到了师尊这里,一个法子就让这帮暴民乱了心神。等回去,徒儿定要好生笑话笑话总部的那些人。”

    仙长甚是受用,却摆了摆手,轻声训斥道:“不可多事!只是制住了一群愚蠢的凡人,有什么好显摆的。”说话间,俯视民众的眼神越发的冷漠。

    “是。”大弟子连忙抱拳领令。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的过去了。

    一队全副武装的修士同盟军军士已经在仙长先前划下的左边分开人群,圈出来一块空地,供互为担保的人当众为彼此担保身份。

    “开始罢。”仙长站在船头,冲那队军士发号施道。

    于是,为首的队长指着最前面的那人喝问:“你,有无担保?”

    “有的,有的!”那人连忙拉着自己身边的一名老者点头哈腰的答道。

    “一起进去当众担保。”队长指着空地里。

    “是是是!”

    这是一对父子。队长在一边指点他们俩先各自报出自己的身份,住址,然后要求两人彼此互做担保。

    待他们担保完毕,队长环视全场:“有质疑的吗?不要错过机会啊。放走一对,就等于错失了一次豁免的权力。只要五次豁免的权力,你就能免除一切追责,平安离开了啊。”

    人群里依然是一阵沉默。

    队长挑了挑眉,挥手召来两名军士:“带他们到那边去等着。一样的,他们也是集齐五次豁免的权力,才能离开。”

    “是!”两名军士上前,将因为太过震惊而呆若木鸡的父子俩押了下去。

    “不是,大老爷,我们担保了……”年轻的儿子反应快一些,挣扎着喊叫起来。

    押着他的那名军士手上一拧,他的脸痛苦的扭了起来。喊叫声跟被人掐断了一般。

    人群里“嗡”的一下又炸开了锅:

    “不是发了誓吗?”

    “仙长发誓也不管用?”

    “那还担不担保……”

    船头上的仙长视而不见。队长盯着人群,冷笑连连:“叫你们互相担保,只是给你一次机会,向我们自证清白,不是奸邪。然而,你们这些人既无信又无义,叫人无法相信。你说自己不是奸邪,我们就相信你不奸邪了吗?互相担保,只是我们考验你们的第一步。过了这第一关,你们才有资格进入第二步的考验,接受我们的盘问。都听明白了没有?如果再敢胡说八道,道爷立刻把你当成奸邪就地正法了!”

    人们被“就地正法”四个字吓得又缩了起来。

    接下来,人们排起了队,两人一组,继续相互担保。与前面父子相互担保时,其余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同,这回,人们都睁大了眼睛。全场目光都聚集在正在做担保的那两人身上。

    他们没得选择了。因为只有聚集五次豁免的权力,才能平安离开。

    很多人如今是悔青了肠子。还有第二次的考验……他们越想越是害怕,站在寒风地里,禁不住的用袖子揩着眼泪——仙官大老爷手里的剑寒光闪闪,看着就很锋利。他们不敢哭出声来,只敢无声的抹眼泪。

    一组,一组,又一组……众目睽睽之下,相互担保的人战战兢兢,不敢说半句谎话。

    太阳眼见着就要落山了,天色将黑。

    做完担保的人还不至半成。原本,人们寄希望于天色之后,修士同盟军会暂且中止,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后再继续——绝大多数的人只是吃了一顿早饭就出来,到现在有大半天的时间了,水米不沾牙,又冷又饿的,撑不住了。他们只想坐下来,歇一歇。

    不想,悬停在半空里的飞船上突然齐齐的落下一道雪白的光柱,将会场照得亮若白昼。

    队长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人们只得咬牙强撑着,心里又是一波更猛烈的后悔。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了。四周起了凉凉的夜雾。

    人们站在亮光之下,每一刻都是在煎熬。

    终于,人群里,有一个老爷扛不住了,两腿一软,瘫倒在搀扶着他的那名年轻人身上。

    “爷爷,爷爷!”年轻人一边痛呼,一边用力的将人抱住。

    旁边的纷纷围上来,伸一把手相助。

    “快,平放在地上!”

    “哎哟,快掐人中……”

    在死气沉沉的气氛里,这里的动静显得格外大,完全盖过了前面空地里的担保。引得四周的人们纷纷引颈相望。

    船上头上的仙长早已经没了耐心,在天黑之前就已经回后面的船舱里休息去了。继续留在船头上的,是他的大弟子。见状,后者指着那一处乱了的人群厉声喝道:“大胆!何人喧哗?”当即命左右把人统统吊起来。

    “是!”

    数名背上背着长剑的黑袍人出现在他的身后两侧。他们每人祭起一根缚灵索。

    呼呼呼——

    缚灵索被雪亮的光柱照得寒光闪闪,化成一条条长着獠牙的银蛇,划空黑夜,一头扎向底下的人群。

    “啊——”

    底下的人们吓得尖叫连连,抱头四下逃窜。

    那年轻人亦是脸色变得煞白,慌忙去抱地上的老人,试图将人抱起来逃走。

    可是,仓皇之间,他已经吓得手软脚软,哪里还抱得动身材魁梧的老人?

    眼见着,一条银蛇向他飞驰而去,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长长的獠牙。

    而年轻人亦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天空里突然“轰”的巨响。象是一道炸雷在人们的头顶炸开。

    年轻人被惊得头皮都麻了。

    说时迟,道时快,他感觉有人用力拉了他一下,小声催促道:“小兄弟,快跑!往有亮光的地方跑!要快!”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不大,却象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立马驱散了年轻人身边的寒意,还有所有的恐惧。

    后者立刻睁开眼睛。

    原本笼罩着他们的雪亮光柱一个也不见了。他的四周象是起了浓雾。在左前方有一点亮光。隐约的,他能看到不少乱哄哄的身影从他身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跑向那道亮光。

    往有亮光的地方跑!

    年轻人猛的清醒了,脚底没来由的窜起一股子横力。他咬牙打横抱起爷爷,照那道声音的提示,往有亮光的地方用力奔跑。

    要快!

    和年轻人一样,其余人也得到了一样的提示。事后,彼此信得过的人们悄悄的私底下讨论,才发现,提示他们的话是一样的,但声音却有男有女,有的听着年轻,有的听着是上了一些年纪,并不是同一个人。

    话说回来。人们跑进亮光里后,眼前一发,发现周边的情景完全不同了。

    时间还是晚上。夜风嗖嗖,还是清冷得很。

    但地方换了。

    不是武运仓外。而是高高的再熟悉不过的城墙下。

    他们回来了!

    那声音救了他们,将他们送回了省城!

    刹那间,得救的人们明白过来——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修士同盟军的人有仙法!并且,这些大人们愿意救他们于水火!

    所以,他们怕什么!

    菱洲的人们想明白了,不再畏惧。

第六七七章 调去菱洲

    “蠢货!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

    叶罡收到菱洲的回报,气得差点儿又吐血。

    他就想不明白了,凡人的那点心思,但凡是炼气境以上的修士都能一目了然。而总部派去菱洲的全是精兵强将,修为是筑基境起步。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吗?数以万计的人被围困在武运仓外面的小山谷里,里头肯定混入了不少青木派邪徒。在菱洲,他们人生地不熟,等于是一群外人,而青木派是起于菱洲的本土邪教,他们就没有一点危机感?不是速战速决,直接抓人了事,偏要整出这么多的名堂来?

    更让他气愤的是,这中间足足耽搁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本来包圆的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这群没脑子的蠢货竟然还给他拖到了晚上。

    不知道青木派的邪徒们都是跟耗子成的精一样吗?人家最擅长的就是晚上行事!

    不久前,梅县的落桑族人不知怎的被青木派在那边的邪徒盯上了,一场夜战下来,城里的据点被烧了个精光。

    这才是多久前的事啊!

    他生怕这群蠢货轻敌,特意将梅县的事情令人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附在命令的后面。蠢货们是根本没看呢,还是当话本子看着解闷!

    现在“砰”的一下,数万人瞬间跑了个精光,蠢货们过了一夜,才哆哆嗦嗦的回报,说暴民们全跑了,各回各家了!

    叶罡没忍住,又暴了一句粗口。

    扯淡!还各回各家了。这是在给暴民们报平安吗?该死的蠢货们,到底是哪一边的!

    叶罡一挥手,将面前的长案上的所有东西都用力的扒拉在地上。

    “哗啦——”,桌上的东西应声摔得粉碎。

    声音传到门外。门廊上的侍卫们无不屏住了呼吸——经验告诉他们。大人现在很生气,很生气。谁要是在这个时候不小心触了大人的霉头,不死也要脱层皮。

    叶罡一通发泄过后,心里稍微舒坦一些了。

    看着满地的狼藉,他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用亡父生前的口吻对自己说道:“四正啊四正,你养气的功夫还是差了些。”

    这一招一如既往的管用。

    他的心里的怒火迅速被压制了下去。

    接着,叶罡低头捋平衣襟上一两处小皱褶,若无其事的走出门去,一边走,一边问从门口跟上来的侍卫:“今天执事处是谁当值?”

    侍卫立刻答道:“回禀委员长,是崔执事。”

    叶罡微皱的眉头松开来。

    这个崔执事,他是知根知底的。此人名九浩,出自一个三流门派。运天演武堂的第一批弟子。按时新的说法,算是他的嫡系门生。

    崔九浩从演武堂毕业后,与大多数人脉不显的同批弟子一样,被派了一个很不起显的清水闲职。只是不同的是,此子颇沉得住气,没有负气挂印而去。一年后,闭关结丹。又过一年多,出关。晋升为金丹真人。

    出关后,崔九浩并没有按相关规定回去续职,而是拿着当年的青玉平安牌,以运天演武堂的弟子身份,直接来投奔他这个昔日的老堂主。

    而这个时候,叶罡已经卸去了运天演武堂的堂主一职。

    看到做为结业留念送给弟子们的青玉平安牌,叶罡笑了笑,装成随意的样子,将人撂在了执事处做一名品阶最低的侍卫官。

    四年多来,他从来没有过问过崔九浩的事。但是,崔九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看着崔九浩如何从一众名门弟子里一步步的争出头来,变成了五大执事之一。

    七年磨一剑。

    早在运天演武堂的入门试上,叶罡就一眼相中了崔九浩。前面的种种冷遇,不过是他的考验,也是对崔九浩的诸多磨炼。

    如今,这把叫做崔九浩的剑终成,是时候好出匣一用了。

    “传本座的命令,叫他去海棠厅见本座。”叶罡说完,径直往海棠厅方向走去。

    “是。”侍卫应着,并没有离开,而是依然小步的跟在后头,保持一步半远的跟离。

    果然,叶罡又吩咐道:“你去叫王管事把书房里收拾一下。”

    “是。”侍卫这才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在执事处里,众所周知,海棠厅是叶罡的私人会客厅。而叶罡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崔九浩接到通知时,心里飞一般的琢磨开来:大人要在海棠厅见我?难道是为了叙以前在演武堂的旧?这么些年来,大人对我不闻不问……

    突然间,他心头一亮,暗自喜道:莫非是我终于通过了大人的考验!

    以数年来对大人脾性的揣摩,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大人最讨厌,也是最忌讳的事,就是身边的人私自揣摩他。

    崔九浩抬起眼皮子来,眼底已是波澜不兴,神色如往常一般,只剩下听到“委员长大人”五个字时候的恭敬。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有劳小兄弟了。”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前来报信的年轻侍卫,很自然的递过去一角碎银——修士同盟军里大量引进色目族和落桑族的法器。这些法器都是消耗白银的。是以,在修士同盟军里,上上下下对灵石的追捧,已大不如从前。尤其是一些低阶的军士,为了节省一点点白银兑换税,他们反而更喜欢这些从前为修士们不屑一顾的“黄白之物”。

    年轻侍卫一脸憨笑,轻轻的挡了回去,抱拳说道:“崔执事,大人刚刚在书房里又砸了书案。卑职还要奉命去请王管事收拾书房。所以,不陪你过去海棠厅了,请见谅。”

    “无妨,海棠厅么?我自己过去就是。”崔九浩会意,没有再坚持打赏,随口问道,“对了,小兄弟,你是二队新近补上来的一阶侍卫官吧?姓什么来着?”

    他本人也是一阶侍卫官出身。

    当年,明明在演武堂结业时,他是被评为优等,然而,结业之后,却被分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山头做了个一年到头要闲得发毛的小小监管。

    一些结业成绩不如他的弟子,得了这样的待遇,皆是气愤的挂印而去。其中,还有人特意找他发牢骚,说,真是看错了正清门,看错了运天演武堂。说得那么好听,结果,还是看出身。他们这些师门不显、身世不显的弟子,在运天演武堂里学得再好,立再多的功,也是一样的没有出头之日。不如离去。

    要拉着他一道离开。

    但是,崔九浩不是这么想的。

    结业之后,演武堂将他们的弟子身份令牌,也就是青玉平安牌,先是统一收了回去,隔天,又在结业大典上,一一发还给了他们。

    崔九浩敏锐的发现,再度发还回来的青玉平安牌除了背面多了堂主大人的亲笔签名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丝波动。

    为什么要用“似乎”二字呢?

    这是因为这丝波动很奇怪,既不象是灵力波动,又不象是神识波动。同时,它若有若无,非常的微弱。

    即便是他打小在这方面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也不是很确定。

    崔九浩拿着青玉平安牌揣摩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的决定是,赌一把。

    他要赌,这是堂主大人对他们这些出身不好的弟子的考验。

    当然,他也不完全是豪赌。考入演武堂后,他只要有机会接触到堂主大人,就会仔细揣摩其心思、脾性等。一年多下来,他自认为对堂主大人还是有一些了解。通过这些了解,他也觉得堂主大人有考验的成分在里头。

    有了这样的成算在里头,崔九浩的心气很快平和了。

    可喜的是,他的心境很快的提升,没过多久,竟然要突破结丹。

    待凝丹成功,巩固了修为,出关后,崔九浩心中更加肯定。

    但时局发展太快,堂主大人声名雀起,身边涌现出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青年才俊。甚至于,堂主大人连运天演武堂的堂主之位都已经不再感兴趣,“让贤”了出去。

    换而言之,今非昔比。堂主大人的身边根本不缺人手。

    如果他再按从前的计划,在最清闲的低级职位上,稳打稳扎,已经不符合堂主大人选人的标淮。根本就吸引不了堂主大人的目光。

    他会被堂主大人彻底遗忘。

    更何况,他也不再是之前的小小筑基士。他凝丹了!

    于是,崔九浩拿着青玉平安牌直接找到总部,以门生的身份,求见堂主大人。

    来之前,他做好了再度接受考验的准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堂主大人的身家地位翻着筋斗儿涨上去了,门坎自然是水涨船高,不能和从前相提并论。

    果然,堂主大人将他安排在了身边,却只是让他做一名末阶的侍卫官。

    昔日的一些同学知晓后,还笑话他——堂主大人英明,不吃这一套。没看到崔某某就是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修为晋升为金丹境了,职务却不升反降,被连削两级。

    崔九浩一点儿也不在意,热情满满的做着他的“小小侍卫官”。

    不要小看这末阶的侍卫官啊!

    他们一天里有三个时辰在堂主大人跟前站着。再加上,堂主大人的脾性摆在那里,很多事真的只有他们最清楚。这不,他当上五大执事了,但是不在堂主大人跟前听令的时候,堂主大人的一举一动,还要这些“小小侍卫官”们透出来,他才能知晓。

    这一次,他如果有幸通过了大人的考验,得以“放出去”,被大用。那么,与这些“小小侍卫官”之间的人脉关系就更加珍贵了,绝对不能就此断掉。

    象面前这个有些眼生的新侍卫官,心亮眼明,知好歹,在其身上,他看到了一丝自己从前的影子。他觉得也会是个有前途的。所以,既是有缘,就要拢住了。

    果然,他没有看走眼。年轻侍卫恭敬而又不失热络的抱拳应道:“回禀崔执事,卑职姓李,名洛。以前是在外事那边当差。两个月前通过总部的招考,调到了二队担任五等侍卫官。”

    “李洛!不错,好好干!”崔九浩颌首,“你去忙罢。”

    “是。”李洛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而崔九浩也快步去了海棠厅。

    和他预料的一样,叶罡召见他,先是叙旧。从运天演武堂的第一次入门试开始,一直追忆到结业大典。

    “本座记得,你的结业成绩被判为优等。”叶罡笑道,“原因是你立功的次数最多。九浩,你是一个很严谨而克己的人,能力也很强,给本座的印象很深哇。你的道号是‘云贞’,本座以为甚是恰当。”

    崔九浩闻言,立刻激动的从坐着的鼓凳上起身,站得笔直,颤声应道:堂主大人谬赞。弟子不才,自结业以后,寸功未立,愧不敢当!”

    “未立寸功,那不是时机不到么。”叶罡爽朗一笑,也起身,走到他面前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期待与鼓励,“九浩,现在就有一个立功的好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崔九浩从海棠厅里出来,里衣都汗湿了。

    那些不是吓了来的冷汗,而是他用了几乎全部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在叶罡面前有任何的思想,生生的累出来的热汗。

    他深知,如此大汗淋漓,肯定在大人面前遮掩不住。于是,他极力的装成非常兴奋、激动的样子,如此一来,自己的周身的肌肉也会都绷得紧紧的,从而大汗如浆。

    结果是,他成功的又一次掩饰住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在仙山,人人都知道这样一个常识,即,在修为高过自己两个大阶的前辈面前,无法遮掩自己的心思。

    所以,人们常用的对策是,要么借助法宝之力遮掩心思,要么索性将心事摊开来,不做遮掩。

    其实,还有一个法门,那就是,象他一样,用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不做任何的思想。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能够成功做到这一点的人,需要顽强的意志力,天赋有之,后天的努力亦有之,可谓,少之又少。据他所知,大概还不到万分之一罢。

    他本人就是如此。天赋有一点点,更多的是少时不幸遇到了虎狼之师,一天一天的从生死边缘里练出来的。

    过去的苦难没有白受。也成了助他成功的一项本事。

    如今,他,崔九浩,终于真正的争出来了!

    即日起,他将成为菱洲总督皆上将军!

    交接之后,走马上任!

    崔九浩吐出一口浊气,与往常一样,木着脸,去执事处办理办接。

    与他交接的是匆匆赶来的刘管事。后者笑道:“九浩兄,大人有令,你可以从执事处调走若干人员做帮手。你选好了没有?”

    崔九浩在执事处呆了四年多,又混到了五大执事之一的位置,自然是几个心腹干将的。这些明面上的,他必须带走——人家摆明车马的跟随他,图的就是这一天!更重要的是,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除了这些人,崔九浩想了想,还添了一个:“二队新来的李洛,我看着挺合眼的,也一并给了我罢。”

    不多时,李洛便收到一道密讯:洛山,你要随崔九浩调去菱洲了。

    李洛冲天翻了个大白眼,心道:我去!我总共才跟那家伙说过几句话?

    就在这时,第二道密讯到:洛山,据可靠消息,正君大人也在菱洲。想办法联系上正君大人。

    李洛立刻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第六七八章 安抚

    崔九浩带着心腹们,当天办好了相关手续,次日出发,一天之后,抵送菱洲。

    此时,菱洲各重要城镇皆处于戒严之中。

    没有当地理事处总管的手令,包括修士在内,任何人不得出城,也不得进城。

    “这是执行长大人的命令,说是,为了防止奸邪们混在凡人里头,逃出城去。”率众出城郊迎凡人界第一位总督大人兼上将军的菱洲理事总管汇报完形势后,满脸堆笑的解释道。

    原本,他才是菱洲的老大。

    结果武运仓事发,才半天的工夫,一个菱洲紧急事务执行长从天而降,将之前分散在菱洲边界的那些军士全召集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夺了他对菱洲的事务权。

    当时,他确实是被黑压压的暴民们吓懵了,巴不得有人接过这个乱摊子去。更何况,后者据说是半步元婴——如今在仙山,不管是在门派里,还是在世家当中,元婴大能们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宣布避世。金丹真人们挑起了大梁。半步元婴是指修为在金丹十层境。这个境界的修士,下一次突破便是冲着结婴去的。人们客气的吹捧他们,离元婴境只有半步之遥。久而久之,便有了半步元婴之称。

    谁料这个半步元婴完全不顶事。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底下来又鬼叫着进来报告——暴民们跑了!跑了个精光,一个也不剩!

    接着,更让他抓狂的是,那该死的半步元婴对着暴民一点儿也不顶事,但对付起他来,却是一套又一套的。这才几天,他都快要被整疯了。

    现在好了,他总算盼来了救星——他是被架空,没了实权。但是,他在菱洲经营了五年,多少也算得上一条地头蛇。这个新上任的总督大人,但凡有点儿心眼,就会知道,在他与执事长之间,该如何选择。

    是以,看到新上任的总督大人不过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比自己低了两重小境界,总管也觉得比自家师尊还要亲切。同时,见缝插针的给执行长上眼药。

    果不其然,崔总督没有令他失望。

    “简直是胡闹!”崔九浩拧眉,不悦的批驳道,“奸邪能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将数万人瞬间运送到十数个城镇,区区四道城门也能关得住他们?”

    总管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却苦得跟嘴里被塞了一把黄连似的:“总督大人明鉴!卑职曾苦劝过执行长大人。但是……呵呵,执行长大人以为卑职另有图谋,将卑职是好一通训斥。卑职……便是今天,卑职等人出城来迎接大人,也是跟执行长大人请求了半天……”

    崔九浩摆手打断他,问道:“执行长人呢?”

    哟,架子端得十足啊!金丹一层对金丹十层摆官架子……总管绷住脸,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垂眸答道:“在东城巡视。”

    崔九浩便抬手,命令道:“李洛,去东城请执行长过来。”

    “是。”李洛上前领令,御剑而去。

    总管飞快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那道年轻挺拔的背影,心里不由的感慨道:还是太年轻啊!

    论修为,这个叫做李洛的小家伙不过是筑基七层。

    论职位,唔,从其穿着的同盟军服饰来看,只是四阶侍卫官。

    如果不是太年轻,少不更事,小家伙哪来的勇气去传唤一个根本就没想过给他们的总督大人面子的执行长大人呢?

    总管想到这里,复又垂下眼帘来,看戏不怕台高的在心里猜测起来:一个是年轻气盛,完全不知收敛,立功心切;一个是目中无人,总觉得怀才不遇,不满总部强行在自己的头上立一座总督府。这两人碰到一起,会发生什么?呵呵呵,可怜的小东西,会被我们的执行长大人直接一巴掌拍死吧!

    想到那个场面,他心里更加高兴了。

    他们两个不打起来,老子这个菱洲理事总管吃什么!

    哪知,接下来的情形,却真真切切的证明,他想多了。

    大约一刻钟后,李洛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但毫发无伤,而且连藏青色的披风没皱巴一点点,如去时之前一样的飞扬。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把那个高傲的执行长大人给带回来了。

    与象小公鸡一样昂扬的李洛相比,执行长大人的气场完全翻了过来。狼狈、惶恐不安、落寞……总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在这个该死的半步元婴身上看到了这些。尽管这几日来,他做梦都想看到眼前的情景。

    怎么可能!这两个之间相差了整整一大重境界呢!

    总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但是,总督大人似乎在意料之中,冷漠的脸上依旧是严丝合缝,不见半点松动。

    现场刹那间一片寂静。除了崔九浩及他的随从人员,其余在场人员皆

    “总部的命令,就在这里宣读罢。”他向后侧甩了一个眼风。

    “是。”立刻又有一名随从出列,朗声领令。

    总部的命令?总管等人迅速回神,赶紧的竖起了耳朵。

    那名随从当众祭起一枚金色令牌。

    刹那间,令牌化成一圈金光,升至人们的头顶。自金光里传出来一道温润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修士同盟军执行委员会之命令。”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声音正是叶罡的。

    “属下在,谨听上令。”没有人敢再质疑,齐齐对着空中的金光圈抱拳行礼。

    这是一道免职令。

    免除菱洲临时事务执行长和理事总管两人的命令。

    总管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惨白着脸要喊冤。这时,那名随从又祭起了另一道金色令牌。他又生了侥幸之心——说不定是先免职,再任命新职。遂闭上了嘴巴。

    然而,他又想多了。

    第二道命令是押解他与抚柳真人回总部——抚柳真人就是前菱洲临时事务执行长。委员会给他们俩都留了一点面子,在命令里,以道号相称,而不是指名道姓。

    “不!怎么会这样!”总管不服。

    他陈某人可不是无根的散修。说撸职就撸职,说抓就抓?呸,问过他的师门了吗?

    话音刚落,他彻底明白了前执行长是怎么被迫屈服的。

    呼——,一道金光向他呼啸而来。

    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胳膊上骤然吃痛,紧接着,痛楚迅速下沉,透过肌肤,清晰的钻进了骨髓里。

    “滋——”前总管本能的吸气,同时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受伤的胳膊。

    其实不是很痛。但是,非常之细碎,尖锐。

    还没有完。

    陌生的痛楚一圈一圈的在他的骨子里泛开,不到三息,已经祸至周身的骨头。

    这种感觉,令前总管想到了“万蚁噬骨”这个词。

    他挣扎着看向金光的来去。

    只见那个叫李洛的年轻低阶侍卫官手里拿着一根闪着金光的软鞭。

    这是什么神鞭利器……

    前总管来不及细想。因为太难受了。全身上下无一块骨头不是散发出细碎、尖利的痛。他恨不得能一下子生出一千只手,一万只手来,好去抓,去挠。但是,理智尚在,告诉他不能乱抓乱挠。于是,他强制的用双手抱肩,扑膝跪伏在地上。

    “饶命!总督大人饶命……”

    看到前总管大人眼泪和着鼻涕,毫无形象可言的跪伏在地,周身痉挛着求饶,其余人后背阵阵发麻,什么小心思都给吓飞了。是以,没有人注意到抚柳真人下意识的打哆嗦。

    崔九浩垂眸看着地上之人,不紧不慢的解说道:“这是委员长大人赐给本座的噬魂鞭。赐鞭之时,委员长说了,别看这小小的鞭儿只是下品灵器,然而,哪怕是一个筑基士拿着他,金丹真人也是打得的。”说到这里,他抬眼环视众人,“诸位同僚,千万莫要误会委员长大人。大人没只是看了我们菱洲前番的上报,觉得此地之奸邪太过猖狂,为鼓我菱洲之士气,同时,也是为了镇慑奸邪,故而赐下此鞭。”

    怪不得如此之淡定,原来是有恃无恐!

    众人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比着赛儿向他表忠心。没有哪个再敢小瞧他的金丹修为——开什么玩笑!一个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筑基小子拿着噬魂鞭真的将一个金丹真人打得滚地求饶。总督大人是金丹,岂不是可以轻轻松松的将元婴大能也打成这副德性?那么,他们岂不是人人都是总督大人的手下败将?

    威信立起来了。崔九浩目的达到,轻皱眉头,扭头训斥李洛:“噬魂鞭是用来对付奸邪的,绝不可用来对付自己人。你太让本座失望了。以后,噬魂鞭由本座亲自保管。回府之后,你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是。”李洛恭敬的将手中的软鞭奉上。

    没有灵力输入,噬魂鞭不再金光闪闪,看上去就是一条细细的三角牛皮鞭,油光水亮的。

    崔九浩轻轻一挥袖,收了软鞭。然后,他象是这才记起了在地上缩成一成,翻着白眼直抽抽的前总管,冰山似的脸上终于现出一道裂缝,“哎呀”轻呼,指着李洛,又道:“解药呢?快给齐云真人一丸。”

    “是。”

    经过此番,没有人再敢正眼看这位面冷心更冷的总督大人。不少人甚至觉得,有这位总督大人在,菱洲恐怕会是腥风血雨不得断了,遂人人自危。

    不想,他们好象猜错了。

    一个照面除掉了前执行长和前总管之后,总督大人并没有对其余人下手。甚至,他们战战兢兢的将总督大人一行人迎到理事总处的大门前,看到那块还没有更换的牌匾,等着挨削。然而,总督大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进了大门。

    负责此事的执事好比是躲过一劫。他本来是在回来的路上打好了一堆腹稿,为自己辩解——真不关他的事啊。昨天接到总部的命令,他可是头一个向前总管大人请示,要不要更换牌匾。是前总管大人训斥他,说他胆敢越过执行长大人行事,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上尊上卑。这事才被耽误了。

    顾不得回屋换掉汗湿的内衣,执事马上将命人做了总督府的新牌匾换上。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总督大人便派了那名叫做李洛的侍卫官过来,向他道谢。

    执事受宠若惊,一边连道“不敢当”,一边试探着递过去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以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师叔不要这么客气。”后者嘴上说着客气话,手里头掂了掂钱袋,笑嘻嘻的收了下来。称呼由原来的“执事”,变成了“师兄”。

    执事提着的心这才完完全全的落回了肚子里,热忱的邀请对方喝茶。

    “我来找师兄,还有一件事。”李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师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只管道来。”执事更加高兴了。

    李洛呵呵:“那个,我要领罚三十军棍呢。”

    好吧,这确实也是自己的职责范围。执事面现难色:“这个……总督大人亲自发下的话……”

    “师兄,我知道的。是我做错了事,该罚。”李洛打断他,非常诚恳的说道,“师兄不要感到为难。”

    那就好。执事伸手请道:“李师弟,请随我来。”

    军棍这种刑罚,原本是以前仙庭时期,仙符军里惯用的。后来,叶罡在运天演武堂里引进了这种处罚的手段。如今,在修士同盟军里也保留了下来。

    三十军棍对于筑基士来说,面子上的伤害,远远大过肉体上的。是以,执事连招呼都不用打,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打完后,李洛果然就只是破了皮。

    一个回春术,立马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今儿真是对不住了。”执事请他回自己屋里去喝酒,“算是我给师弟赔不是。”

    “师兄说的什么话。”李洛满口应下来。

    待酒足饭饱,执事亲自送执事出了自己的院子。李洛是总督大人的随从,临时的住处是在总督大人的院子里。这种时候,就是再借一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送李洛回屋。

    殊不知,吃得半醉的李洛,一走进前面的拐角,双眼就完全恢复了清明。接着,径直去向崔九浩一五一十的汇报了此行。

    “今天委屈你了。”崔九浩轻拍李洛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菱洲的形势非常复杂。抚柳之失败在于,他没有先安抚住这群贪婪的米耗子。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李洛讶然:“大人,围攻武运仓的暴民们跑掉了,是理事处的人暗中动的手脚?”

    “不然呢?”崔九浩冷笑,“一群只有筑基修为的山匪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在堂堂的半步元婴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换你,做得到吗?”

    李洛赶紧陪笑道:“那哪能啊!光是威压,就能将属下压趴了。”

第六七九章 恢复联系

    新官上任三把火。崔九浩的第一把火是撤掉各地的大小理事处,设置督军府。

    看着是大刀阔斧的架式,但再一细看,却是换汤不换药——衙门的名号变了,官职变了,但是坐衙的人,还是原来的人。

    所有的人都没有动窝。原本提着心的一干人皆松了一口气。

    接着是第二把火与第三把火,即,破案。

    两桩大案:武运仓亏空案、暴民逃亡案。

    强将手下无弱兵。崔九浩仅动用了带来的随从人员,在三天之内破了案:

    武运仓亏空,确有其事。据查,是以前菱洲理事总处之总管为首的贪污集团累年所为;

    暴民逃亡的罪过在于前菱洲临时事务执行长及其党羽早已与奸邪暗中勾结。他们故意放走所有暴民。其目的,就是为了放走混在暴民里的奸邪。

    两桩案子皆罪证确凿,可谓铁板钉钉。

    破案后,崔九浩第一时间上报总部。

    那边的效率也快得惊人,半天之后,下达批复:两案的首罪押送回总部处决,其余从犯依律在菱洲省城公开斩决。

    告示张贴出去后,整个省城都沸腾了。

    “杀仙官了!”

    公开处斩修士,在凡人界,这绝对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遭。行刑的那一天,人人涌向菜市口观刑。一时之间,省城可谓万巷皆空。

    李洛没有去。

    前一天,他的调令正式下来了。

    原梅县理事分处的总管前脚被任命为梅县督军府的督军,后脚就被他的老上级供认出来,是贪污团伙成员之一。于是,梅县督军一职空了下来。

    之前,崔九浩一直觉得打了李洛三十军棍,惭愧得很,遂将第一个空出来的职位给了李洛。

    当然喽,这是明面上的。

    其实在抵达菱洲省城的第一天晚上,崔九浩私底下与李洛一番推心置腹后,又信誓旦旦的告诉后者:“眼下有一个晋升的机会,敢不敢抓住?”

    李洛这回没有立刻吭声。

    崔九浩知道他是长了记性了——在总部,临走之前,他也曾这么问过李洛。得到后者的肯定回答后,他遂道出拿下抚柳真人的计谋,并许诺,如果计成,再给李洛升一级。不过,那时,他担心李洛舍不下脸面,没有说三十军棍的事。

    “有得必有失。三十军棍换连升三级,你觉得很吃亏吗?”他笑眯眯的问道。

    李洛连忙摇头,弱声答道:“属下是担心能力有限,无法胜任……”

    崔九浩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本座很看好你。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也就是不能拒绝。

    李洛战战兢兢的接过了这个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去梅县联络一个突然失联的总部密探。如果成功,崔九浩保他成为梅县督军。

    因为这个总部密探涉及一个大计划,所以,这个任务刻不容缓。在崔九浩的要求下,李洛连夜出发了。

    他对菱洲完全陌生,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崔九浩对自己的又一次试探,是以,不敢联络省城的听风堂分舵。

    赶到梅县之后,他按崔九浩给的地址去寻人。没想到,竟然碰到了钱柳。

    两人将各自掌握的情报一对接,很快的推理出来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总部失联密探应该是王思恩。

    说起来,王思恩的失联,还是钱柳的手笔。

    那天,钱柳跟着王思恩走进了一座看似简单的院子。这时,她才知,修士同盟军在梅县其实有一明一暗两股势力。明面上的,就是这里的理事分处。暗地里的那股势力就是王思恩经营了多年的秘密据点。

    理事分处知道这一带有这么一个秘密据点,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些。这个据点的人员、位置、任务等等,一概不知。

    反过来,王思恩对理事分处却了如指掌。

    是以,王思恩经常从后者手里劫财。后者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除此之外,钱柳还探得王思恩正在暗中策划青木派的某些人叛逃。可惜的是,她将这个消息传给端木光时,为时已晚。那时,齐伯等人已经叛逃。

    王思恩绝不能留!两人达成共识后,合力用计,将王思恩成功的送进了落桑族人在菱洲这边的干训处地牢。

    同时,两人都觉得王思恩策逃齐伯等人必有深谋。是以,钱柳易容成王思恩,与齐伯等人继续接触。

    因为担心会暴露,所以,她没有与秘密据点那边联系。

    这次回到梅县,是因为端木光新近发现王思恩在梅县还有一个秘密联络点。而钱柳一直找不出王思恩对齐伯等人的下一步谋划是什么。收到端木光的新情报后,钱柳想着是否能从这个秘密联络点里查到些什么,遂赶过来蹲守。

    她没有想到,还真等到了修士同盟军总部派来的人。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还是洛山。

    “哈哈哈……”钱柳和洛山都笑出了眼泪。

    “我们的总督大人真的很有眼光呢。”笑过之后,钱柳啧啧赞道。

    洛山想了想,说道:“来之前,季爷跟我透了底。菱洲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你又一直没法直接联系。所以,就算崔九浩没有选我,把我带过来。季爷也会想办法送一个人过来,安插在菱洲这边。”

    钱柳询问了一些季勇他们在总部的情况,得知大伙儿都成功的站住了脚,尤其是季勇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有实权的小管事,非常高兴,半开玩笑的说道:“看来等王思恩之事了结,我要想再调回总部,走咱们季爷的路子,也不是不可能哦。”

    洛山闻言,又从心底里笑了出来,告诉她一桩事:季勇前些天,就利用职权之便,救了程冬晴等人。

    “怎么回事?”程冬晴等人是公开考进运天演武堂的青木派弟子。钱柳当年在演武堂里做任务时,见过他们几个。只是她不能公开身份,遂没有与他们搭过话。陡然听到他们的消息,她非常关心,忍不住细问。

    洛山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原来,菱洲这边的事情传到总部后,叶罡立刻将青木派扣上了邪教的帽子,并且立刻下令秘密捉拿在同盟军里的青木派弟子及细作。

    季勇虽然官阶不高,但是,位置很重要。总部的密令都会从他所在的部门过去。那天又恰好是他当值。于是,他先是将这个消息通过紧急渠道传给了赵宣,然而才不慌不忙的走程序,将密令送去主官签发。

    事后,赵宣传回来消息,因为情报非常及时,程冬晴等明面上的人都成功的撤离脱险。至于潜伏在同盟军里,身份没有暴露的听风堂弟子们,也都收到了示警,会更加小心。

    “叶罡肯定气坏了。”钱柳又笑眯了眼,“现在,你来了,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王思恩的下一步阴谋是什么了。叶罡在菱洲的阴谋,注定会落空。”

    听到这里,洛山觉得很奇怪:“你也没有办法读王思恩的心吗?”据他所知,祭司大人最擅长的就是读心。而钱正君可是得了祭司大人传承的唯一传人。按理说,钱正君应该有办法读取王思恩的心。读了心之后,不就知道了后者全部的秘密吗?

    钱柳摇头:“王思恩的识海里种了落桑族人的秘法禁制。所以,我既不能对她施展读心术,也不能杀了她。只能施计,将她易了容,以青木派细作的身份,暂且困在落桑族人的秘密地牢里。”

    那边有端木光看着,短时间内是安全的。

    等破了王思恩的下一步阴谋,落桑族人就算识破了王思恩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再重新启用她。等待王思恩的,只有死路一条。

    本来这个计划还有一个致命的漏洞。现在被洛山补上了。遂钱柳决定等洛山当上梅县督军后,返回秘密据点。

    商量好后,洛山在这个联络点又呆了一天,才悄悄返回省城,向崔九浩报告:找到了王思恩。后者这些天一直在跟踪青木派的叛徒们。担心暴露行踪,所以没有与任何人联络。而他不敢传讯,选择回来面禀,也是听从了王思恩的强烈建议。

    “王思恩说,青木派很擅长截获密讯。她以前多次在这上面吃过亏。”洛山心有余悸的说道。

    崔九浩切之:“一群只有筑基境初期修为的山匪……罢了。你反正要回来接任命书,也不算是空走一趟。”

    这回没有三十军棍,崔九浩很痛快的兑现了承诺:“梅县事关重大。你奔波了半天,也累了,今晚早些歇下。明天赶早去梅县赴任。哦,还有,王思恩既然已经联系上了,她那边的事,自有总部安排,你就不用再管了。”

    “是。”李洛得令。

    仙山,修士同盟军总部。

    叶罡收到崔九浩的密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崔九浩,很不错嘛。

    菱洲原本是这次暴乱的源头地,形势可谓是糟糕透了。然而,崔九浩才过去三天,便稳住了形势不说,还找到了“快刀”。

    有了“快刀”,我的计划肯定能成!

    叶罡心情大好,目光落在长案上的白玉镇纸上,嘴角不由的翘了翘,扬声吩咐道:“来人!”

    “是,大人。”门口的侍卫官应声进来。

    叶罡愉悦的抬头看着他,问道:“你去看看,前番着人去采买的清灵露芽到了没有?””

    “是。”

    不多时,侍卫官噌噌的回来了,禀报道:“大人,清灵露芽一共采买到了三株。”

    叶罡点头:“取品相最好的一株,即刻着人送到漳泉阮家。”说着,他拿起面前的一枚玉简,“连同这枚玉简。务必要亲自送到阮大小姐手里。”

    “是。”

    目送侍卫官出了门,叶罡拿起手边的白玉镇纸把玩了一会儿,继续批阅公文。

    菱洲,野鸡岭。

    沈云听完端木光的报告,沉吟片刻,很肯定的用手指头在桌面上叩了叩:“叶罡这回是铁了心要将我们青木派定为邪教呢。”

    端木光心思一转,不解的拧眉:“就凭几个叛徒的口供?那我还可能反过来说,他叶某人是魔修呢。”

    沈云说道:“时下,人们对于魔修的判定是身上有无煞气。齐伯他们只要在人前引煞气入体一回,人们就已经信了七成。”

    端木光没词了。青木派弟子惯用阴煞之气淬体。在这个过程里,也都掌握了一些吸纳阴煞之气的法门。引煞气入体,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就这样叫姓叶的得逞了,他心里好不甘!

    “没有办法反驳了?”他嗡声问道。

    沈云仔细分析道:“从钱柳那边的情况来看,齐伯他们大多数的都没有投奔叶罡的意向。还有一部分……他们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身形、容貌皆大变,原来的功法也散了。他们说自己是青木派的弟子,总要有个凭证吧……”

    端木光恍然大悟,连声道:“就是就是。叶罡的威信还远没有到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他完全放心下来。

    沈云却没有他这么乐观,叹道:“这个崔九浩看着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我们不可等闲视之。”

    “他在菜市口斩了那几个仙官老爷之后,就没有动静了。”端木光想了想,说道,“白长老说,他象极了一条缩在阴沟里的毒蛇。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吧?”

    白长老就是白柯。

    当日,他们能够成功化解武运仓外的危局,将所有人救走,白柯的功劳最大。

    原来,菱洲学堂的方案拟出来后,魏清尘和端木光两个仔细推演了一番,觉得最后很有可有会面临一个非常危险的局面——他们和声讨武运仓的民众很有可能会被修士同盟军重重围困住。

    万一他们真的将各地的民众调动起来,聚集在武运仓外。那可是来自十几个城镇的数以万计的民众啊。

    他们不能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这些人都是凡人,绝大多数甚至连拳腿功夫都没有,完全经受不住阵法的瞬间腾挪。魏清尘拿着这个问题无解。

    思来想去,魏清尘决定去请教沈云。

    后者想了想,给他们推荐了一个人。

    白柯。

    “他在空间通道上很有造诣。我们可以请求他的帮忙。”沈云笑了笑,“他也是我们的客卿长老,应该不会拒绝。”

    他当即联络白柯。后者果然满应了下来。

    于是,那一幕真的发生了时,白柯事先布设好的空间通道派上了用场。混在人群里的菱洲学堂的学员们引导来自各城镇的人们成功的通过一个又一个的空间通道,在数息之内回到了各自的城镇。

    事后,白柯没有离去,留在了省城的听风堂分舵。那些仙官问斩,他还晓有兴趣的跑去看了热闹,故而,远远的见到了崔九浩,得出如此评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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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龙战天介绍:
大屠杀突然降临,漏网之鱼沈秋宝,只是一个寻常的山里娃。没有灵根的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不得不直面道统飘摇的乱世。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从此,沈秋宝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其乐无穷。乾龙战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龙战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龙战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