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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飘过峰     乾龙战天txt下载     乾龙战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三零章 沈九妹的实在话

    待刘营主离开后,沈云便去找沈九妹。

    在中午大会餐的时候,沈云才见过沈九妹,知道后者因为重伤初愈,目前仍是休养为主,身上没有担具体的差事。故而这几天里都是在新分得的院子里,收拾院子。

    沈九妹兴致勃勃的告诉沈云,以前在巨剑派,袁峰是有自己的宝山和洞府的。但是,她硬是没有归属感。而这次不同了,一进新院子里,她立刻就产生了一种“这是我家”的亲切感。这几天里,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在小小的院子里忙活,尽做一些琐事的小事,但是,她却一点厌烦的感觉也没有。哪怕是拔除一根杂草,或者搭个花草木架子,她都是干劲十足。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单单我是如此,峰哥也一样呢。这两天里,明明忙得团团转,但是,峰哥只要回家来,便是见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沈云没防备,又被猛秀了一把恩爱,笑道:“那是姐夫体贴你。怕你身上的伤刚好,累着了。”

    沈九妹笑得跟朵花一样,啐了他一口,骂曰:“竟是学坏了!”

    这样的九姐,于沈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却也是沈云非常担心的。就象新营区让部分弟子完全放松下来,开始不思进取,只想着怎么享乐一样,他很担心九姐也会从此满足于在她家的小院子里拔草、或搭个花草木架子之类的。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提醒一下九姐,刘营主便向他讨要人了。

    什么叫做“刚好要打瞌睡,头便碰到了枕头”?这就是。

    不敢停留,他马不停蹄的游说九姐去了——真不敢耽搁。他怕再晚一点,九姐收拾新院子收拾出更大的成就感来,从此沉沦于其中,不可自拔,甚至,他也把人拔不出来。

    果然,他在那一处新院子里找到了沈九妹。隔着半人多高的青砖院墙,他看到只见沈九妹用青布帕包头,高高的捋起两只袖子,蹲在院里的泥地上,用一根小树枝写写划划着。

    “九姐!”他在外头唤了一声。

    地上的人这才发觉到,一脸惊喜的回过头来:“秋宝?你怎么来了……峰哥不在家呢。”

    说话间,她扔掉了手里的小树枝,在腰间系着的粗蓝布围裙上使劲的擦了一把手,三步并做两步的过来开门。

    沈云只觉得好眼熟。稍稍一寻思,他的眼里不由得起了泪意——娘生前就是这番做派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更加的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太对、太及时了。

    “我不找姐夫,就只找你。”他分辩道。

    “啊?找我?”沈九妹意外极了。明明中午会餐的时候,她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她在家里养伤呢。外面的事,百事不管,万事不问,秋宝找她做甚?

    院子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打开竹篱笆门,将人请进来:“先进屋。我刚刚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油螺泡。正想着等忙完手边的事,给你送一盘子过去呢。”

    “现在我也爱吃啊。”沈云两眼亮晶晶的欢呼,“上一回,在沈家庄,你给我做了一回,我就吃了那一回。这些年,可把我想死了。”

    说着,目光扫过沈九妹写写划划的那块泥地,问道,“九姐,你要忙什么呢?”

    沈九妹边走,边伸手指着那片泥地:“我寻思着把这块地挖开,种点豆子芝麻什么的。这样的话,就要挖一条水沟。刚才你来的时候,我正蹲地上画,水沟怎么挖。”

    沈云目光沉了沉,说道:“九姐,你先别忙着种豆子芝麻什么的。我现在有桩很紧急的事,想请你帮忙。”

    果然,九姐还是他的那个好九姐。闻言,沈九妹瞬间敛了笑容,正色道:“你跟我啊说什么帮忙?有事要我去做,只管招呼一声便是。”

    沈九妹一直是袁峰的左膀右臂。是以,沈云半开玩笑的问道:“你不怕姐夫吃醋?”

    “招打是吗?”沈九妹的脸立时红了,抬手装模作样的往他的一只胳膊上拍去。

    沈云和小时候一样,嗖的一下,大长腿一抬,人便窜进了正屋里。

    沈九妹收回手,笑了笑,转身去了西厢房那边的厨房里,从里头端了一盘油螺泡,送进正屋里。

    此时,沈云已经熟门熟路的在正屋里的四方桌旁坐了下来——可能都是凡人出身的缘故,袁峰夫妇也和青木派的弟子们一样,家具什么的,都是随身带着走。所以,每到一处,不管住的是什么屋子,家里的布局、摆设都是差不多的。比如说这间正屋,他们夫妇二人就是照着以前的屋子一模一样的收拾。故而,沈云进屋后,满目皆是熟悉的,完全没有陌生感。

    沈九妹将油螺泡摆在他面前,自己在他的下手那方坐下来,解释道:“秋宝,我们都知道你做的事是很伟大而光荣的事。也是我和峰哥想要做的事。所以,峰哥和我已经商量好了。他那边是要大调整的。我正好是养伤,就不参加调整了。等我的伤养好了,再去找你,让你给我派个活儿。”

    原来如此。沈云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还以为九姐以后只想着躲在这院子里种豆子芝麻呢。”

    沈九妹抿嘴笑了笑:“峰哥一开始倒是打了这主意。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我只管跟他享福就好了。可我不干。”

    “为什么不干?”沈云故意问道。

    沈九妹挑眉:“托仙符兵的福,我打十一岁起就在外头讨生活。到今天,才算是有了一个安稳的窝。这么多年来,我吃过苦,也享过乐。经历了那么多,我越来越赞成阿爹当年教我们的一句话,叫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所以,别想着享谁的福。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一双手搂出来的福,才是最可靠的。人心易变。现在,你姐夫说这话是真心的。但是,将来呢?谁能保他不变?说句实在的,我也不能保证我自己永远不变。”

    沈云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后面的那几句,简直刷新了他对自家九姐的认识。

    “你的这些心思,姐夫他知道吗?”他弱弱的问道。

    沈九妹笑道:“当然知道啊。我这么跟他一说,他便不再提让我跟着他享福的话了。只跟我提了一个要求,近段时间里,不得频繁的使用真气。”

    沈云心里有了底,拍着胸脯子保证道:“我找你做的事,肯定用不着动用真气。”

第八三一章 跟着你干

    听沈云简要的说完,沈九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指着盘子里的油螺泡,招呼道:“现在醒得正是时候,来,尝一尝,看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油螺泡是牛头坳村特有的一道吃食,也是逢年过节,家家户户祭祖时,必须有的一道供品。它的做法看上去很简单,至少在沈云的印象里是简单的:先是往磨好的面粉里打上鸡蛋,加上猪油,用长柄的木质小圆勺舀上满满的一勺,浇在烧热的油锅里。不能一下子就浇下去,而是要转着圈儿浇。沈云一直以为,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否则做出来的便不成样子。

    “滋啦”作响后,油锅里便会象是变戏一样的浮起来一只象极了大号田螺的油螺泡。

    刚捞出锅的油螺泡不好吃,又热又软。得醒一会儿,待热劲过去了,这时再吃的话,嚼在嘴里,咔嚓嚓的响,又酥又脆,满嘴里都是暄闹的香味儿。

    沈云最喜欢吃了。只是做油螺泡一来是上好的细面,二来特费油,所以,村民们必须得逢年过节,祭祀祖先的时候才给做。并且每次还不会做太多。即便是年景好的时候,象他们家这种家景不上不下的,也只会多做一盘。而一盘的量是多少呢?不大不小,成年人恰好一口一个的,正好是五个。

    象眼前沈九妹做得这一盘,一层层堆码着,跟座小山似的,搁以前,往往一年到头总共加起来也做不了这么多。

    “好啊。”沈云拿起一只来,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

    刹那间,油螺泡特有的香味儿象是在唇齿间炸开了一般——吃油螺泡也是有讲究的。一口一个,并且第一口咬下后,不要急着嚼第二口。得略微的停一停。因为油螺泡的香味跟它的外形一样,是一层裹着一层的。其中只有头一阵的香味儿是热烈而浓郁的。等这道香味儿过去了,再嚼第二口、第三口……直至吃完,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了。

    沈云就是这么吃的。他抽抽鼻子,惬意的哼了哼,待满嘴喷香之后,这才闭着嘴巴大嚼特嚼。

    几息之后,这只油螺泡下了肚。

    他舔了舔手指头,叹道:“一个哪里够吃哦!”说着,又拿起一个来,送进嘴里。

    沈九妹也被勾起了回忆,感慨道:“我们家里是最好的,人人都能捞一只吃。村子里其他的人家,如果不是丰年里,炸得多,而是刚刚只能够炸上一盘的年头,全是紧着家里的男丁来。如果男丁也不只五个,而家里又穷,不能再多炸一盘的,男丁里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来。所以,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最羡慕我了。回回都能吃到油螺泡。不象她们,往往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回。”顿了顿,她冲沈云八卦道,“据我所知,我们村里,那些活到了儿孙满堂的奶奶们,一辈子只炸油螺泡,却一世都不知道油螺泡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女子,不只是一两个呢。”

    沈云眨了眨眼睛,咔嚓,咬下第一口。他总觉得,九姐这话说的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生出一种预感来:他请九姐去帮刘营主,很有可能是打开了一道他完全未知的门。

    沈九妹却若无其事的也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不多时,一盘油螺泡被姐弟两个你一个、我一个的吃完了。

    沈云这回吃到尽兴了,摸了摸肚子,笑道:“忘了给姐夫留了呢。”

    “这东西醒好之后就吃,最香酥。放得久一些,便会回油。那时候再吃,口感全败光了,吃进嘴里,只会觉得油腻。”沈九妹不以为然的说道。

    “九姐,你知道得可真多。谁教你的呀?”沈云好奇极了。在他幼小的记忆里,奶奶做的油螺泡是村子里的头一名。但是,娘不擅长此道。所以,每每做油螺泡的时候,娘只配给奶奶打下手。到了最重要的那一步,也就是浇面糊到油锅里,让油螺泡瞬间成型,都得奶奶亲自来。娘尚且如此,九姐就更加派不上用场了。和他一样,也是在一旁口水巴巴的看着。所以,九姐是从哪里学到的做油螺泡的本事呢?

    沈九妹冲他翻了个白眼:“在我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知道做油螺泡。但是,每一家做油螺泡的方子都不一样,你猜是为什么?”

    沈云是真不知道。他那时还小……

    “因为传媳不传女。”沈九妹哼了哼,“娘是从外面村子嫁进来的,有奶奶手把手的教拌料、看火候,还有起勺的手法。可是,我是不能学的。因为我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只有将来嫁在村子里,不外嫁,才有学油螺泡的资格。不过,也不是跟奶奶和娘学,而是跟未来的婆婆学。”

    只是一道名不见经传的吃食而已,对女子也是束缚重重。小时候,她不知事,不以为然。现在再回头来看,她除了感觉到愤怒,更多的是窒息。

    吐出一口浊气,她接着说道:“我会做这东西,全是靠当年的一点记忆,慢慢摸索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不敢跟任何人说真实的来历。到了年节里,只能以嘴馋为由头,炸一盘油螺泡做供品,暗中祭祀一回。”

    沈云听明白了,那时应该九姐已经成为了叛军里的圣女。他知道,对于九姐来说,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故而,他伸手轻拍九姐的一只手背,安慰道:“九姐,都过去了。如今,我们姐弟两个想吃油螺泡,随时都能敞开来吃。以后,我们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

    沈九妹笑道:“是的呢。往前回去二十多年,回到村子被烧,我牵着你的手走出村子的时候,我真是做梦想不到我们姐弟两个会有今天的造化。”

    沈云正要附和来着,沈九妹话锋一转,热切的看着他,又道:“可是,这天底下,和我们姐弟俩当年一样孤苦伶仃的人,何其多啊!所以,秋宝,我完全琢磨明白了你要做的是件什么样的大事后,就下定了决心,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全心全意的支持你。峰哥也是一样的心思。本来,我们的打算是,等你过来这边,再带了弟兄们加入青木派,跟着你干。可是,这边形势变化太快,泰阳真君养伤不怎么管事后,叶罡更是变本加厉,容不下我们了。我们实在是等不到你来,只好匆匆造了他的反。还好,我们运道好。你恰好过来了。”

    “我知道了。”沈云还能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九姐的手,点头道,“谢谢!”

    他知道,九姐永远都是他的好九姐。以前,他错将王思恩当成了九姐一样的女子,真真的辱没了九姐。是他眼太瞎!

第八三二章 古阵残片

    问清楚了九姐的意思,沈云当着她的面,给刘营主传讯,告诉后者,九姐这边已经应下来了,问她那边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刘营主的声音听着非常高兴,回复:我觉得是越早越好。沈九娘如果手边没有旁的事,方便的话,今晚过来女营吃个便饭。大家一起商议具体的方案。

    沈云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向沈九妹。

    “我没问题啊,方便得很!”后者又变回了那副干练爽朗的模样。

    这是答应今晚去女营那边用晚饭。沈云讶然的问道:“不用跟姐夫说一声吗?”

    沈九妹摆手:“不用。我给他留个条道明去向就行了。”

    “你家的水沟呢?不挖了?”

    “有正事做了,还挖什么水沟啊!”

    沈云是和沈九妹一道出的门。不过,两人一出门便是各自转身,背向而行——新营区里的规定,在生活区里不得使用任何飞行法宝。所以,御剑去女营,得先出生活区。如此一来,姐弟两个恰好是一南一北的两个方向。

    接下来,沈云前脚进了自家院子门,魏清尘后脚便追了进来。

    他是来向沈云汇报这一次的北海之行。

    四象的新测量数据,他三言两语的带过了。这是因为之前,他已经把结论让端木光带给了沈云。

    他想要汇报的重点是,与火姬追查的线索及结果。

    “我们确实找到了一小块阵图残片。它是嵌在海底的岩石壁上,我没法带回来,只能拓印一份。”魏清尘说着,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沈云。

    以沈云的修为,不用把玉简里握在掌心,也能读出玉简里的内容。但他还是接过来,握在手里,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时,尴尬来了!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玉简里拓印的残图,在他看来,不象是阵图,一些没有规律的涂鸦。

    再敛神细看,还是看不懂。不过,感觉是阵图。

    仅此而已。

    多的再没有了。

    沈云将玉简还回去,如实说道:“我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阵道修为。完全看不懂画的是什么。”

    魏清尘接过来,放在桌面上,叹道:“我也看不懂。因为从其中辨认出了两个阵符,所以,才敢断定这是一块阵图残片。”

    沈云立时来了精神,探身问道:“是哪两个阵符?”

    魏清尘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张图纸来:“我把它们单独拓印了出来。主公请看。”

    沈云定睛细看,点头:“里头确实有。它们都是阵符吗?我从来没有见过。”

    “确切的说,我是在‘那里头’曾经看到过两回。”魏清尘不知不觉的压低了声音。

    ‘那里头’不就是大泽中心的神秘角斗场吗?沈云挑眉:“当真在别处没有看到过?”

    “绝对没有!”魏清尘说完,垂眸看着两个阵符,苦笑连连,“可惜我也只是认得出这是两个阵符。再多一点的,不知道了。”

    沈云却心思飞转,以往很多孤立的想法因为魏清尘透露的这道信息刷刷的迅速联了起来。转眼间,在它们的基础上,生出了一个全新的推论:“你说,它会不会就是你要找到那一座神奇古阵?”

    魏清尘吐出一口浊气:“我也这么考虑过。可是,它显然只是一块残片。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就意味着,古阵已经残缺了。残缺了的古阵怎么可能慢慢的缓解北海四象的扭转,甚至象现在这样,完全将四象稳住呢?”

    沈云被问住了。阵图一旦不全,不管什么阵,都立刻土崩瓦解。这是阵道常识。从鸿蒙界传承下来的阵道来看,从来就没有过例外。

    这时,魏清尘又接着说道:“当时我也考虑过,这座古阵看上去与我们鸿蒙界的阵道完全不同。它极有可能来自上界,远远高出我们鸿蒙界的阵道。即便只剩下这一块残片,古阵也能发挥作用。所以,当时我仔细在四周找寻过。但是,除了这块残片,我再没有别的发现。”

    沈云觉得自己现有的阵道见识完全不够用了,拧眉问道:“所以呢?你的结论是什么?”“我认为,首先,我以前的推论是对的。在北海里确实有一座可以稳定四象的古阵。并且,此阵现在仍然在发挥一部分的作用;其次,这座古阵不是我们鸿蒙界的产物。在很久以前,甚至是一直以来,鸿蒙界里,都有来自上界的势力在活动。只是我们不知道。”魏清尘答道。

    沈云也是这么想的,赞同的连连点头:“这么说,仙山的四象扭曲不是不可阻止的。关键是要找到那座由来自上界的神秘势力修建的那座古阵。”

    “是的。”

    沈云微微一笑:“这么说来,我大概知道仙山那些有名气的阵道大师们去哪里了。他们应该就在北海吧?一直都在寻找这座古阵,你说是不是?”

    魏清尘微怔:“主公的意思是,通过追寻这些人的去向,来间接的寻找古阵?”

    沈云向他摊开双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们人单势薄,并且见识少呢?”

    仙山的四象扭曲,不是一两天,或者说,一两年的事了。按魏清尘的推导,极有可能是因为当年覆灭天神宗时对仙山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伤而造成的遗祸。这么一来,仙门长老会肯定是早就察觉了,并且一直在试图修复仙山的四象。

    那么多知名的阵道大师被仙门长老们征集,两百多年来,几乎没有现身于人前,便是一道明证。

    十几年前取仙门而代之的修士同盟军高层也肯定是知道内情的。明证之一,这些阵道大师依旧没有现身于人前;明证之二,钱柳查到的,巡边司的账面里,用于维护边界守护大阵的资金与实际开销相差可谓巨大。但是,每一年相差的数额却是大致相同的。之前,他和钱柳一样,以为这是修士同盟国管理不力,令巡边司明目张的闹起了窝贪所致。现在看来,他们俩都有可能冤枉了巡边司。巡边司敢于留这么大的一个资金空洞在账面上,不是胆大妄为,而是他们确实是清白的。

    再加上几年前,北海出了大异状,包括泰阳真君在内的所有化虚真君们,争先恐后的急赴北海,沈云大胆的猜测:那些知名的阵道大师们一直在北海里试图修复古阵。

    只要找到这些人,就能确定古阵之所在。

    魏清尘略作沉吟,想通了里头的关节,迫不及待的起身道:“我这就去找伯堂。”论找人,青木派里除了沈云之外,谁最厉害?听风堂堂主赵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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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三章 改变

    “别急。我这里也有一桩事要跟你说。”沈云将人拦住,道出修订一门专门的关于婚姻的法典的意向。

    “专门的法典?”魏清尘讶然,“有必要吗?”

    沈云反问道:“没有必要吗?”

    魏清尘吐出一口浊气,坐正身子,缓声说道:“新营区里确实有一些弟子的心浮起来了。但我觉得,这恰好是修士必须经历的一种考验。脱凡超俗,不仅仅是肉身上的,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如果一个修士无法做到发自内心的抵制来自尘世的种种诱惑,那么,他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欲望拖累,多年修行尽毁也是早晚的事。”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清冷,“终是咎由自取。”

    沈云这几天一直觉得很奇怪。对于新营区里的很多歪风邪气,魏清尘确实给他一种视而不见的感觉。当年,魏清尘打理石头岛,可不是这样的。

    态度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原来如此。

    但是,他并不赞同。

    在他的道里,是没有仙凡之别的。因此,也没有什么心灵上的超凡脱俗之说。在他看来,生而为人,不可能没有欲望。被欲望所诱,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既是无法回避,那么,勇敢面对,是首要的;其次,必要且适其得法的约束,也很重要,并且是必须的。

    勇敢面对的这一条,主要在于自我。

    而约束自我的欲望,既在于自己我,也在于周边的监督。他以为,象魏清尘所说,单纯的靠自我约束,修心养性,是很不可靠的,根本就是耍流氓。自上古以来,修士堆里,这样的流氓还少吗?说句重话,整部修真史,就是一部流氓史。修为高的,是大流氓;修为低的,是小流氓;夹在中间的,修为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是中流氓。

    从青木派建立,再到发展至今,他最有感触的就是,来自周边的监督越是积极、恰当与平等,弟子们的自我约束才越是严格,抵制欲望的能力也越强。

    这也是他这些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从修订青木派自己的婚姻法典入手,进一步整顿和规范青木派的最主要原由所在。

    现在,他与魏清尘之间显然是产生了很大的分岐。

    在他看来,有分岐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不肯坦诚的交流,各执一念,顽固到底。

    所以,他对魏清尘说道:“清尘,我有不对意见。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俩都放下手里的事情,论道一番,如何?”

    通过论道来消除分岐,在青木派里是再常见不过的。魏清尘本来火急火燎的想去找赵宣,见自家主公如此坚持,心里禁不住想:难道修订这样的一部法典真的很重要?

    此时,元婴上人的养气功夫派上了用场。他心思一转,静心敛神,伸手请道:“请主公赐教。”

    论道便开始了。

    沈云已经打好了腹稿,一条一条的说给魏清尘听。刚开始的时候,他说一条,魏清尘便辩驳一条。但是,渐渐的,魏清尘辩驳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的观点讲完了,魏清尘沉默良久,起身欲抱拳行正式的道礼,表示服教。

    沈云眼疾手快的起来,一把将人拦住,顺着先前的结论,说道:“我觉得,象这样的繁文缛节,也可一并改了。”

    魏清尘道了声“惭愧”,认真自我反思道:“与主公一番论道,我方知,在我的心底里,还是很有一些仙凡有别的残念。我会认真反省。”接着,他也说了一些对于修订一部专门的婚姻法典的看法:一是,他被说服了,持赞同的意见;二是,修订这样的法典,他觉得,必须态度和立场都保持公正。既不能站男弟子,也不能刻意偏颇女弟子。

    “暂且只想到了这些。等以后有新的想法,我会及时说出来。”

    沈云高兴的握住他的手:“谢谢。我都记下来了。等专门的修订小组成立后,这些意见,我一定会转达给他们。”

    魏清尘闻言,打听道:“主公,这个专门的修订小组要如何组建?”

    沈云挠头:“我现在还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你呢?在门派里,你可是不止主持一次两次法律法规的订定。在这方面经验足得很呢。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魏清尘笑道:“一时之间,我也说不上来。我现在就一个想法。”说着,他指着自己,问道,“主公,你看,我可不可以加入到修订小组里?”

    这态度转变得不是一般的大。沈云欣喜道:“可以,当然可以!你愿意参加,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的婚姻法典至少成功了一半!”

    “主公过奖了。”

    离开主院后,魏清尘没有回自己的小院,直接去找赵宣。

    后者这会儿还在忙。与数名弟子一道,在整理听风堂这些年的资料。

    魏清尘将他叫到外面的院子里,道明来意,末了说道:“我会尽快拟一份名单给你。你先查名单上面的。如果在查的过程中,发现到有不是名单上的人,却也与修复古阵有关。你万不可顺道去查,而是要先将名字、门派等身份信息先报给我。这里头牵扯的势力太多,甚至还有可能牵涉到了上界,必定是真真假假的。你来仙山的时日还不太长,对于仙山各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解也有限。难免会上他们的当。”

    赵宣正色道:“我明白了。师父,明天上午有空吗?我今晚先拟出一个方案来。到时,师父帮我掌掌眼。”

    魏清尘点头应下,又吩咐道:“事关重大,必须秘密进行。你务必要想出个妥善的法门出来,让人瞧不出我们在查名单上的那些人。”

    “是。”

    魏清尘吩咐完后,心弦松懈了下来。同时,倦意涌上心头。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呵欠,跟赵宣说了一声“我走了,你去忙罢”。

    看到赵宣转身又进入被落桑灯照得亮若白昼的屋里,他突然间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确实变了许多。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如果换成是以前的他,这件事如此之重要,且隐蔽,他肯定是要亲力亲为,轻易不让旁人插手的。可是现在呢?他就这样十成十的派给了赵宣。

    “呵呵。”他摇头轻笑起来,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魏清尘,你也跟主公学懒了。做起了甩手掌柜。

第八三四章 行家

    沈云确实是将魏清尘的建议听进了心里。从中受到提醒和启发的他,在第二天的上午,请来云景道长,也一样的道出了在青木派里修订一部专门的婚姻法典的想法。

    与魏清尘不同,云景道长听完后,是持赞同的态度。并且接下来主动说起了扶家的小夫妻两个闹和离的事情。之后,他稍微做了一下调查,方知动了纳小念头的不仅仅是扶家的小子。这是在野鸡岭营区不曾有过的新变化,令他立刻警觉起来,有意识在新营区里暗中查访了一圈。结果是,他发现有不少弟子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也不能说他们变了。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们一直有到了仙山后,就功德圆满,可以尽情享乐的念头。之前一直都是压在心底。如今,到了新营区,心底的念头才被释放出来。”云景道长说到这里,正色道,“主公,我个人觉得,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不管是对于他们个人,还是对于我们整个门派。所以,必须尽快想办法扼制。这两天里,我也一直在考虑要如何去做。但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主公以修订婚姻法典为切入点的法子,我觉得甚好。眼下也正是好时机。”

    沈云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法修,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是这意思啊。

    云景道长早已习惯了他这种直白的称赞,微微一笑,问道:“主公,女营那边正在高的对和离的调研,就是给修订法典热场子,对吧?”

    沈云连连点头:“没错。我最初的想法是,让女营起个头,修订时,也让她们挑大梁。不过,清尘一席话,让我认识到此举太过偏激。是典型的由一个极端,要走向另一个极端。这样很不好。所以,我改变了主意。修订法典,道长,你在我们青木派里,是绝对的行家。这不,我向你讨主意来了。”

    云景道长抚须仰头大笑:“固所愿也!”又道,“跟主公交个底吧。如果主公还不来找我,我也要自己送上门来了。”

    简直是一拍即合。沈云当场拍板,让他先将手边的其他事情都暂且交给王长老:“下午,就是从今天下午开始!刘营主昨天跟我汇报了,她们那边的调研很不顺利。她们一时想不出解决的法门来。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事不宜迟,中午吃过午饭,你就赶过去,先帮她们把调研搞起来。同时,你还要务色一批苗子,修订和推行实施法典时,好及时推上去。”

    “也不等吃午饭了。现在天色还早,我去刘营主那边先蹭一顿午饭,权当是收学费。”云景道长乐呵呵的指着自己的脸,“主公可能有所不知,修炼一张厚脸皮,其实也是我们法修的基本功呢。”

    沈云咂巴着这句话,越品越有味。

    云景道长见长,施施然起身,告辞而去。

    没两天,女营那边闹出来的动静,让沈云越来越觉得将云景道长派过去,简直是太明智不过了——多亏有云景道长这个厚脸皮的坐镇,不然,刘营主怕是撑不住。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女营全营范围内的调研很快象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新营区。于是,不少人的某根神经被挑动了。他们不愿再象从前一般,躺平了,听之任之,而是迅速的抱成团,打算先下手为强。

    从哪里下手呢?

    当然是事情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掐住。

    于是,扶家和宋家的父母迅速达成了和解——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有太大的分岐。扶家的父母是赞同幼子纳小的,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要拆开儿子儿媳的心思。而宋家的父母也不愿意女儿和离。在他们看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在凡人界的时候,但凡家里宽裕点的,哪个不是冲着多子多孙去的。纳小就是为了多生儿子嘛。宋父自己也是有一房姨娘的。再加之,女儿成亲几年了,肚子一直没有鼓起来过,他这个岳父做得是越来越底气不足。同样是男人,也是父亲,他完全能够理解女婿和亲家。现在,人家父子两个诚诚恳恳的带了厚礼,三番两次的上门来道歉、认错,并且保证不再纳小了,以后和他家闺女和和美美的做一对神仙眷侣。而他们两家也是肝胆相照的好亲家。人家本来就没有错,又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给脸不要脸,不是老仙都体面人家的作派。他必须得将自家闺女的心给扳回来啊。宋母一向听宋父的,完全没有异议。

    接下来,宋母二去女营。

    前一回去,宋母只是劝女儿回家去。这一回,她是亲自去接人,要送回扶家。

    谁料,宋慧娘这回是铁了心,连面都没有现——闭关了!生死关的那种。出关之日未期!

    宋母虽然也是修士,但是,胆子一如既往的小。她一个人不敢在女营里闹,遂铩羽而归。

    下午的时候,宋母再至,却是跟在一大群人的后头。

    这一群人都是女子。仔细一看,全是宋家的三姑六婆们。她们一行人有十几个之多,浩浩荡荡的杀进,呃,是冲进女营。

    估计是有这么多撑腰了,宋母跟前两回象是换了个人似的,一改那温良的模样儿,进了女营的门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开吼,字字句句全是在痛诉刘营主见不得她家女儿夫妻和睦,使劲的要拆了她女儿的小家。

    刘营主闻讯而来,气得嘴唇都白了。

    还好云景道长早料到了这一出似的,打宋母离开后,便吩咐罗阿花务必守着刘营主,不管外头闹成什么样子,都不能让刘营主出面去。

    所以,她被体修罗阿花直接扛进了女营的门房里。

    然后,她们两个在屋里头听了一出热闹的大戏——云景道长派了十名嘴巴子比刀还要利的女弟子和迎战。她们甩出一系列的铁证来,证明宋家根本没有真心为自家女儿着想。这些女人,包括宋母在内,身为宋慧娘的亲眷,全是被扶家收买了。

    宋家的女人们辩无可辩,想寻死觅活的耍泼,也奈何不了对面的十名女弟子,遂惨败而归。

    刘营主何时见过这种阵式?

    “太丢人现眼了!她们不要脸,难道我们也要不要脸吗?”她是真生气了。奈何罗阿花铁了心不松手,一直死命的拦腰箍住她,不许她出去制止。所以,她只能继续听。等外面终于安静了,她发现自己的脑壳是一抽一抽的痛。

    这时,云景道长自门外进来,对罗阿花说道:“阿花,松开营主吧。”

    罗阿花这才松了手。

    刘营主又被她气到了:“你到底听谁的?”

    罗阿花笑嘻嘻的说道:“谁能治宋家的那帮又蠢又坏的女人,我就听谁的。”

    刘营主没词了。她不得不承认,云景道长确实是简直粗暴的治住了那帮女人。并且,她也明白了云景道长的用意——经此一事,宋家的行径无疑被宣传开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女营的弟子们会彻底寒了心。她们中间不少人本来还在摇摆、犹豫,现在,肯定是要站宋慧娘了。

第八三五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刘营主以为,宋家的人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就会彻底收了声——因为婚姻之事,与家里闹开的,她算是过来人。当年,她不惜与父亲决裂,也要当众休夫。比宋慧娘要狠决得多。但是,她的父亲最终还是选择了主动与她和解。所以,这是她的经验,即,父母终究还是奈何不了儿女,会先心软。

    哪知,她竟是看走了眼!

    宋家的女人灰溜溜的走了后,天擦黑的时候,宋父领着宋家的一部分男丁,又气势汹汹的冲着女营而来。

    在外围巡逻的弟子特别强调了,这一行人面带凶相,气势汹汹而来。那架式就象是女营里有人将他们家里的小娃娃给扔井里了一般。

    刘营主收到报告后,对云景道长说:“估计是那群女人不甘心,回去搬弄口舌了。”

    言下之意是误会。

    云景道长轻捋长须,摇头道:“未必是。”

    闻言,刘营主的心立时沉甸甸的。

    罗阿花拧眉捋袖管:“我打他们出去!”说着,欲往门口走去。

    “不急。”云景道长用拂尘虚拦了一下,对刘营主说道,“小刘,这一回,还是按我的法子来应付他们,如何?”赶跑宋家的那群女人后,刘营主便主动跟云景道长提到,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往后唤她“小刘”即可。而云景道长也没有推辞。

    刘营主吐出一口浊气,抱拳道:“有劳道长了。”又道,“道长放心,我就在这屋里呆着,不出去。”

    “大善!”云景道长笑道。

    罗阿花赶紧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道:“我呢?”

    云景道长笑眯眯的对她说道:“跟一帮腐臭的男人吵架,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掺在里头做什么?莫要被他们的臭气熏到了。”

    罗阿花险些惊落了眼珠子——长这么大,她是生平头一回听到有男人这么埋汰另一群男人。

    所以,道长真的是男的吗?

    不过,她很喜欢道长用这种长辈的口吻,称她是“小姑娘家家的”。因为打小生得又黑又壮,她很少被人这么娇着。后来走上体修之路,她的身体曾一度变得非常得强壮。那时,甚至不少人在背地里笑她“怕是黑铁塔精转世投的胎”。更加没有人将她当成姑娘家。与她称兄道弟的年轻弟子越来越多了。再后来,她的锻体术小成,先是气息内敛,继而身体也大变样,使得她肤色变浅,体量颀长,跟柳条儿似的,看上去象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周边的人也就是最初的时候对她稍微有所改观。时间一长,她还是大家嘴里和心目中的“好兄弟”。

    如今,终于被人当成了“小姑娘家家”的,她竟然禁不住双颊飞红,不好意思的退回到刘营主的身侧。

    刘营主的注意力不在罗阿花身上,没有发觉后者的异常。前者从中听到了云景道长对宋家男人的严重鄙夷,心道:莫非里头还有隐情?

    很快的,答案揭晓了。

    宋家的男人显然段位要比他们家的女人们高出许多。一行人虽然怒容满面,但行的却是先礼后兵的路线。他们到了女营的大门前,按足了规定递上身份令牌,求见刘营主。

    “他们要见你?不是见慧娘!”罗阿花的少女心和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只坚持了一息还不到。这会儿,她转过头来瞅着自家营主,又咋咋呼呼的好奇上了。

    刘营主却是脸色陡然发觉,哼道:“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想见我,我就一定要见他们?”说完,拿眼睛去看云景道长。

    后者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点头道:“营主所言极是。我们的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听他们家里的那点子杂事!”

    这不是刘营主想要的答案。而且,光躲着不见人,也肯定不是云景道长的手段。看看在下午的时候是怎么对付宋家的那群女人的,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现,问道:“道长,我们要不要多派一些弟子过来守门?”

    守门当然是假的,纯粹是借口。实则是将那些还在站宋、扶两家,觉得宋慧娘太作的营中弟子们召拢过来看戏。好叫她们识破宋家上下有多恶心,对宋慧娘凉薄到了哪一境。

    经过下午的那一场闹剧后,营中弟子们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令她意识到,自己正儿八经的跟弟子们宣传一万句,也抵不过宋家的人过来吵闹一场。

    云景道长老神在在的应道:“她们已经在外头了。”

    见刘营主和罗阿花都是很惊讶,他解释了一下。原来,他早就料到宋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所以,在宋家的女人们离开后,他便着手安排,以各种理由,调了一些女弟子过来大门这边做临时任务。而这些女弟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在调研里,她们都是同情扶、宋两家的老人们的。觉得宋慧娘不贤不孝,伤了两边父母的心。

    原来已经安排好了!刘营主佩服得冲云景道长竖起大拇指,赞道:“高!”

    “我去看他们怎么出丑!”罗阿花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到了窗户旁边,将木格窗户稍稍打开一线,兴奋的往外面看。

    宋家的男人们与他们家的女人相比,要守礼得多。被拒见后,他们也没有立刻吵闹起来,而是沉着脸,一个个的在大门旁的空地上盘腿坐下来。

    在大门边当值的两名女弟子都是临时被云景道长换上来的。她们相到一视,按下眼底的不忍,上前委婉的劝宋父:“宋叔,我们营主大人出去了,要不你们明天再来?”

    宋父翻眼看着她们俩,冷声说道:“我们不及刘营主贵人事忙,在这里等便是了。一晚上不见她,我们就等一晚上。一天不见,便等一天。一月不见,哼哼,我们也是等得起的。”

    这话就说得没道理了。铁了心闹着要和离的是宋慧娘。与我们营主大人何干?两名女弟子觉得不对味。但是她们体谅宋父——估计是被下午的那一场给气昏了头,说话难免有些冲。

    于是,她们俩继续耐心的好言相劝。

    没想到的是,宋父才听了两句,脸上更加不耐烦。不但他是如此,宋家其他的在场的男子们也是如此。

    “不用你们两个老娘们在这里猫哭耗子!”一个与宋父长得有三分相像的男子抢先发作了。

    “什么?”两名女弟子被骂蒙了。

    屋里,罗阿花咋舌之余,更加好奇了,回头问云景道长:“道长,你派去迎战的人呢?在哪里啊?”

    云景道长呵呵笑道:“不是已经上阵了吗?”顿了顿,又道,“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八三六章 推皮助澜

    云景道长他们三人猫在屋子里一边看戏,一边议论。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已经是起大声了。

    原来是那两名弟子里的一位缓过劲来,回了句“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结果,宋父旁边的那名男子象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就炸毛了。他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嚷嚷起来:“我这话怎么了?你们女营做都做得出来,我才说你们一句,这就不行了啊?”

    云景道长精心挑选出来的,岂是两盏省油的灯!两名女弟子啊的一下,原地炸了。那是一个顶一个的厉害。她们疾声厉色的反问:“我们做女营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是啊,我们女营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等那男子应声,从大门里头走出来一群女弟子。她们气愤的围上去,叽叽喳喳的质问。

    屋子里,罗阿花眨了眨眼睛,回过头来问道:“道长,她们也是你安排的?”

    云景道长却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风轻云淡的看着那一线窗户缝,嘴里只说了句:“看戏。”

    罗阿花耸耸肩,又去看也走到了窗户边来的刘营主。后者似乎没有听到他们俩的对话,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呢。

    好吧,看戏。罗阿花只好扭回头,继续透过窗户缝看外头。

    吵架就要人多!因为这一大波女弟子的加入,大门口的场面陡然变得热闹起来。宋家的男人们看到比自己这边人数多了两倍还不止的女弟子们,心中警铃大作,一个个站了起来。他们愤恨的紧紧站在宋父的后面,那情形……罗阿花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在气势上已经被压制住了!

    我们女营的弟子们什么时候有如气势了?

    心里念了句“怪哉”,她难以置信的定睛去细看那些女弟子。

    这一看,还真看出一些名堂来了——这一群人里,不全是女营的弟子们。有两人不是女营中人。但是,她们俩都是女营弟子装扮。其中的一人是营主请来帮忙调研的沈九娘,另一个则是赵宣的夫人,方雅。

    要说这两人,来头可大了!

    沈九娘,是门主大人的亲姐姐。袁爷的夫人,在袁爷那边,其地位与重要性就相当于魏长老于青木派。

    这绝对是一个能干人!罗阿花与她接触过几次,对她的印象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的话,那就是一个大写的“服”字。

    至于方雅……在青木派里,人家已经不是用“能干不能干”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的了。她就是一个传奇!

    论能力,她与刘营主不相上下。

    她本是女二营的营主,后来,女二营的大部与女一营合并,少数女弟子随她一道调去听风堂。从此,她基本上都是在外头做事,不出现在门派里。但是,她人没回来,名声却是在门派里传开来。因为听风堂的请功报告里,十回里少说也有九回,她是榜上有名。在听风堂里,她的话语权仅次于堂主赵宣和近些年来从天而降的那个神秘的钱正君。甚至有不少人私底下怀疑,其实,钱正君就是方雅的另一重身份。因为在听风堂里,为了任务的需要,一个人有两重甚至更多重身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些年,方雅在外头行走,也是闯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头。“雅姑”在凡人界的修真圈里,有几人不知?

    问罗阿花怎么知道这些的?

    呵呵,她爹是长老之一,本部大教头啊。说句闲话,罗叔也是将钱正君与方雅视作同一人。

    青木派的女修不少,担任职务的也有一些。但是,真正象方雅和刘营主这样,真正手握一部之实权的女修,却只有这两位。唔,现在又多了一个沈九娘。

    这三位绝对是青木女修里的顶尖角色。

    再说修为,方雅比刘营主还要强一些。自从有好事者搞了个门派十大高手排行后,文雅就没有下过榜。同时,她也是榜上唯一的女修。

    她的夫君赵宣赵堂主远不及她。十大高手排行榜每三年重新排一次,赵堂主从来就没有上过榜。是以,每每新榜出来了,总有人暗搓搓的想看两口子为此吵架。没有想到的是,夫妻两个从来没有不和的风声传出来过。还是有人不死心,以开玩笑的口吻去挑拨赵宣。而赵宣还真的回应了:“以内子为荣!”

    能将丈夫收拾得如此服贴,方雅又收到了一大拔女弟子的膝盖。

    更重要的是,方雅育有两子一女,儿女个个有出息,家庭和和美美。

    从这一点来讲,她又比休夫之后,一直小姑独处的刘营主更加让人服气。

    罗阿花收回神思,心里纳了闷:方姨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什么时候进了女营?

    她身为副营主之一,竟然完全不知情!

    心里打了个突,她又急吼吼的回头去看刘营主。

    这回,后者与她的默契恢复了,收到了她的眼神询问。

    “方姨也是来帮我们搞调研的。吃午饭之前,我不是说要出去接个人吗?就是接方姨。”刘营主说道。

    她和罗阿花一样,对门派里很多人的称呼,也是一直沿用着私营建立以前的旧称。

    罗阿花心里的嘀咕更甚:先有沈九娘,再有道长,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方姨!只是一个家长里短的调离,用得着调这么多厉害的人物过来吗?

    她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正要再细问,刘营主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复又看向窗外。

    有变化!她连忙又转回头去,也继续看。

    果然!宋家的一个男子说了句大实话,也是一句大大的蠢话!

    “宋家如珠似宝的养大她,如今她回报宋家,难道不应该吗?”

    怎么回事?

    难道真有隐情?

    罗阿花不由得竖起耳朵听,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女营的弟子们简直炸了锅,一个个气愤的指责起来:“你们这是卖闺女!”

    “慧娘没有错,在外头跟别人搭上了的,又不是她。她凭什么咽下这口窝囊气?你们身为娘家人,不应该帮她出气吗?却为了一点子好处,硬逼着亲闺女做活王八,你们亏不亏心!”

    宋父象是被当众扯掉了底裤一般,恼羞成怒,跳了起来:“什么叫做活王八?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吗?她容不下,那就是犯妒!我这个当爹的今儿就是来教这个不肖女,正她的心……”

    “我呸!”此时,女弟子们已经彻底转变了态度,不用人群里的方雅和沈九妹推波助澜,她们也火力全开,爆发出来的战力比下午云景道长安排的那十名女弟子还要强。那架式,光是唾沫星子就能喷死宋家的男人们。

第八三七章 为我们自己而战

    宋家如此闹了两场,将和离事件的隐情完全暴露在人前。女营的弟子们因此而气愤不已,一个不落的全站在了宋慧娘一边。

    罗阿花也不知道内情,气愤之余,私底下对刘营主感慨道:“慧娘的嘴巴真紧!”接着,又问道,“娥姐,这些,她都告诉了你,对吧?”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疑呢?

    主要是因为宋慧娘回营之后,主动求见了刘营主。

    当时,罗阿花恰好在与刘营主议事。听到通传,刘营主一脸茫然:“慧娘在外头?她不是才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吗?”

    宋慧娘并不是罗阿花的直系下属,所以,后者对宋慧娘请假的事一点儿也不知情。闻言,她耸耸肩:“不知道呢。”

    刘营主想了想,说道:“慧娘是个闷性子,没有多话。这些年来,她单独求见我,还是头一回。肯定是碰到了难处。这样吧,你先去东屋里等一等。待我见完慧娘后,再去找你接着说这事儿。”

    罗阿花便打一旁的小侧门离开,去东厢房里等着。

    本以为不会等久,哪知,这一等便是个把时辰。

    然后,刘营主是铁青着脸走进屋里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年,刘营主的养气功夫越发的好了,喜怒渐渐的不怎么在脸上显出来。除非是很过分的情形。是以,罗阿花惊讶之余,好奇心大盛。

    刘营主也没有瞒她,将宋慧娘想要和离的事托盘相告,末了,又道:“她娘家里的老子娘都不同意。她也料到了这一层,所以找了几个姐妹一同去闹的。发现不对头,便赶紧的躲回营里来。不然的话,恐怕是脱不了身,回不来了。”

    罗阿花一听,气得两道眉毛都立了起来,噌的从椅子里站起来,怒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扣我们女营的人!”

    刘营主将人按住,无奈的叹道:“这种事说起来是家务事,营里不方便过多插手。我当年不也是在营里躲了好些时候。”

    罗阿花不由想起了当年的情形,顿时泄了气,坐在椅子里直哼哼:“这叫什么破事!我们女营的人是哪里不如他们男的了?弱鸡子一样的家伙,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我们慧娘甩他几条街,好不好!他还不知足,要纳小!就凭他是个男的!什么玩意儿!气死我了……”心思一转,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急巴巴的说了出来,“娥姐,我们去请门主大人为慧娘做主,好不好?”当年,就是门主大人给娥姐撑腰、做主。

    刘营主揉着一边的太阳穴,摇头道:“门主大人初初回来,这两天忙得团团转。我们哪里再给他添麻烦。再说,都说了是家务事。扶家可不比我家当年给我找的那人。而且扶家显然是吃了我当年的教训,已经将扶家小子给按住了,控住了事态。慧娘再闹的话,很容易被反过来泼一身脏水。而她不再闹,便不能把事情闹到门主大人座前去。那么,门主大人也不便插手。”

    罗阿花听着抓了犯:“闹也不成,不闹也不成。要怎么办?”

    刘营主叹道:“容我好好想想。这种事,我觉得还是要我们自己能立起来。”

    当时,罗阿花听不懂后面这句话的意思。事态发展到了现在,她再回过头来想,心中突然明了。同时,她深深的怀疑,这一切都是她家娥姐大人的设计。前提是,在那一个时辰里,宋慧娘告诉了娥姐,扶家小子在外头偷人。要知道她家娥姐大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可耻行径了。

    不想,刘营主又是摇头:“真没有。慧娘真是死心塌地的相信她家男人和家里人。结果了,她婆家、娘家里,都是无人不晓了。唯独她被瞒得死死的,一点儿也不知情。还是道长自己查出来。然后,道长去告诉她,她直接给气晕了过去。等醒过来,也只知道使劲的请求道长帮她想办法脱身。具体的主意,她却连一个字也拿不出来。”

    罗阿花听完,沉默少许,说道:“扶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他们不好对付呢。这事,只怕比你当年还要难……有得磨。”

    “是啊。不然的话,门主大人也不会派了九姐和道长过来之后,又连夜紧急秘密召了方姨回来。”刘营主搓着双手,一双杏眸里亮光闪闪,“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这回,我们女营又是打前阵!阿花,你准备好了吗?”

    “啊?”罗阿花真的反应不过来,“大战?什么大战?”

    刘营主亢奋的抓住她的双手:“为我们自己而战!经此一战,我们女人从此不要‘夫字出头便是天’!从此,大家各顶一边天。女人要和男人一样,也顶天立天!”

    她的话再直白不过了,罗阿花一下子全听懂了。这些再扑素不过的字,一个个的象是跳跃的火星子,落进罗阿花的心里,轰的一下,点燃了她的心。热烈的火焰瞬间通过经脉涌向身体各处。呼啦啦——,罗阿花只觉得周身的热血都在燃烧。

    激动的她,过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字来:“……好!”

    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她家娥姐字字句句都说进了她的心里去。这样的话,她讲不出来。但是,一直以来,她的心里隐隐的都有这样的意思。然而,就跟隔着一层窗户纸似的,她怎么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现在好了,她家娥姐三言两语的帮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心意。

    跟刘营主分享了自己的心得后,她兴奋的说道:“娥姐,我觉得营里和我一样的姐妹们不在少数。我想找她们好好交流一番。我觉得你前两天说得那话对极了。属于我们女人的这片天,得由我们自己去打下来。不然的话,就算门主大人、道长他们帮我们打下来了,我们自己也顶不起来!”

    这是真的明悟了!刘营主高兴极了:“行,你大胆的去做吧。门主大人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还说,真把天捅破了,捅出了个大窟窿,那也没有什么的。反正,现在这天,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再要了。说这叫做不破不立!”

    “是!”

    扶家那边不知道女营里已经悄然发生了一场重大的转变。他们看到的只是表相。所以,在宋家接连碰壁之后,他们在第二天出马了。与宋家一回两回的来闹不同,他们是来道歉的。另外一个当事人,扶家小子,也终于露面了。他坦露着上半身,背了一把柴,被父母族人们押着,过来负荆请罪。

    太有诚意了!所以,整个新营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人们纷纷涌过来围观。

第八三八章 被骗

    扶家小子名子诚。人如其名,他确实很诚实。至少在负荆请罪这件事是如此。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不情不愿的,完全是迫于父母、家族的威压。

    相比起来,扶父要诚恳多了。他向刘营主请罪时,弯腰、低头,一个大鞠躬下来,额头都快碰到了自己的脚背。

    此举立时为他在围观的人群里赢得了一大波称赞。

    刘营主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她本来是不想出来见这波人的。是云景道长说,扶家这次来得声势浩大,一路上吸足了眼球。她若再不出来见一见,反而显得是心虚了。

    刘营主当时就恼了:“他们偷人的不心虚,骗婚的也不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于是,铁青着脸就出来了。

    这里要解释一下刘营主的话——偷人的,说的是扶子诚。他在外头有了姘头,按老仙都的通俗说法,就是偷人;骗婚的,则是说他们扶家。

    此事说来话长。

    经云景道长查实,扶子诚的姘头不是外人,而是他奶娘唯一的女儿,名唤扶晓玉。两人是一起长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也为不过。

    要说这扶晓玉,那也是个能干人。

    当年,私营招收第二批弟子时,扶晓玉只有十三岁。但她却凭一己之力,说服了父母兄弟们一起去报了名。

    要知道他们家可是三代服侍扶家的家生子。论忠心,他们一家子认第二的话,扶家的仆人堆里,没有人敢自万第一。

    可是,年纪小小的扶晓玉硬是说服了全家人。后来,立功脱藉,他们家也是私营里的头一批。

    一般的女弟子都被分配在女营。可是,扶晓玉却在分配时,当众说,她不去女营。她做得弓是最好的,而女营里做的事,不是生火做饭,就是洗洗涮涮,显然会埋没了她的才能。所以,她申请去神机营。

    恰好神机营的李营主也在,闻言,大赞她“有志气”,直接将人要了过去。

    后来,李营主不止一次从女营挖人。但是,最初的时候,他只挖了扶晓玉一人。立时,后者风头无两。

    但是,扶晓玉进了神机营后,没有和人们想象的那样,因为得了李营主的青睐,而青云直上。相反,她很快的沉寂了下来,鲜有再扬名于人前。于是,人们渐渐的忘掉了这个第一个被选入神机营的女弟子。

    人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次再听到扶晓玉的名字,却是扶家因为她而骗婚于宋慧娘。

    扶晓玉以前在扶家做女使的时候,是扶子诚的女使。后来,扶晓玉随家人一道考进了私营,并很快的脱藉,看上去,两人再无交集。但事实并非如此。扶子诚也在神机营。他一直与扶晓玉暗中有往来。没几年,两人长大成人,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一个非聊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扶子诚更是老老实实的回家跟父母讲明了与扶晓玉的感情,请求父母帮他去提亲。

    不想却遭到了他父母的坚决反对。甚至为了阻止两人继续往来,父母火速为他相中了一门亲事。扶子诚自然是强烈反抗。可是到底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不到三个月,他屈服了,与宋慧娘成亲。

    成亲的当晚,扶子诚除些醉死。扶家连夜请医修,闹得人仰马翻。哪里还顾得上被独自扔在新房里的新娘宋慧娘?

    第二天清晨,扶子诚解了酒,倒是回了一趟新房。但那是请宋慧娘去正房给他的父母敬儿媳茶。

    敬完了茶,他将宋慧娘送回他们夫妻俩的院子后,以“宿醉,头痛”为由,直接去了东厢房“补一会儿的觉”。

    只是这“一会儿”实在是太长了。如果不是第三天,他要陪宋慧娘回门,恐怕还会继续在那屋里睡下去。

    宋慧娘脸皮薄,也是真单纯,以为他是真的在新婚夜里被人灌酒灌得太狠了,伤了身体,所以,人前人后都替他隐瞒着。

    在私营里,弟子们只有五天新婚假。成亲之前,扶家和宋家是商量好了的,五天的婚假,婚前请两天,婚后请三天。等小夫妻两个回门之后,恰好婚假也结束了。接下来,他们俩各回各营,等假日、轮休等到了,再回家来。

    在青木派里,如果夫妻两个不在同一个营里,都是这么过的。只有在同一营里,才有可能在不是假日和轮休的时候里碰到一起。

    可是,扶子诚不是一般的忙。每每到了假日,或者是宋慧娘轮休,扶子诚不是当值,就是外出历练了。只有扶家父母过生日,或者大年节里,才能看到他回家来一趟。可是,往往都是才扒了一碗饭,人就会被神机营里的人匆匆唤走。

    半年之后,神机营、女营各自搬出沈家庄,去野鸡岭开辟新营地。扶家父母在本部,没有跟去。从此,宋慧娘发现几乎难得见上扶子诚一面了。

    甚至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利用假日去神机营找扶子诚,却被后者身边的所有人冷眼相对。明明扶子诚是她的丈夫,却搞得她是仇家寻上门去一般!

    宋慧娘觉得不对劲,试着给家里写了信。

    没过几天,扶子诚竟然来找她解释,要她不要误会,神机营是机密重地,弟兄们习惯性的心防重了些。不管是谁来营里,大家都是这副嘴脸。又说,他本人性子清冷,不擅表达,请她多多包涵。

    宋慧娘的直觉是这人在说谎。可是,她又拿不出证据来。于是,心气也上来了,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绝对不主动去找对方。有那时间去看对方和他那群“弟兄们”的冷脸,她还不如静下心来,多走一个周天。

    就这样,他们俩没了往来,变成了一对挂名夫妻。

    如果不是青木派大撤退,搬进了新营区,扶家父母觉得终于安定了下来,想要抱孙子了,走门路将扶子诚调进了本部,又给他们夫妻两个在本部申请到了一套小院子,两人根本不可能吵起来。

    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宋慧娘到了今天,才从云景道长那里知道,原来,大撤离之后,这一路上,扶子诚都是与扶晓玉在一起。两人以夫妻的身份同住同吃,竟然没有引起周边人的非议。原因是,大家都知道他们俩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而扶子诚也放出了话来,等到了仙山,就娶扶晓玉做二房。

    为什么是娶二房,而不是与她和离之后,再娶呢?

    人家扶子诚也说了,一是,娶她全是因为父母之命,并非他的本意。在他这里,是不认这个原配嫡妻的。所以,扶晓玉看似二房,却实际上是他唯一的妻子;二是,扶晓玉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不争这个虚头巴老的正室名份。

    宋慧娘听完后,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年自己去找自己的丈夫,会得了一圈的冷眼回来。

    罗阿花也在场,拍着巴掌愤怒的一言以概之:“蠢包!你被骗婚了!”

    所以,谁稀罕骗婚男被迫的负荆请罪!

第八三九章 东风与西风

    扶父见到刘营主后,做足了认错的姿态。后者甭掉有多恶心了,但面上不能现出一点点来——云景道长刚才提醒她的话犹在耳边响呢。道长说:“在这桩婚事里,扶家确实是走了全礼聘娶慧娘。而且,他们如今已经放出话来,扶子诚纳小的事,就此做罢,永不再提。所以,骗婚一说,我们私底下论一论,也就罢了。万不可明面上也这么说。”

    正因为如此,刘营主才更觉得恶心,同时,也是实打实的憋屈。她不愿意与扶家的人多说,抢在扶父再度开口之前,说道:“扶管事,这里是女营的大门,并非某家某户的宅院门口。你们此等行为,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我们女营的日常工作。请你们速速离去。”

    扶父小心翼翼的抱拳请求道:“刘大人,我等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实在是我家小儿不懂事,惹怒了儿媳妇。因为小两口的一点私事,如今闹得沸反盈天的,我们做老人的惭愧之极。”

    说着,他回过头去恨恨的剜了跪在地上,却腰背僵硬得跟擎天柱一般的扶子诚一眼,又回过头来苦苦恳求,“我家那儿媳妇是个顶顶好的。是这孽子做下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来。如今,儿媳妇被伤透了心,不想再见他了。我这做老人的想着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怎么能为了外面的一个下贱狐媚子,走到这一步呢?所以,今天舍了这张老脸,绑了这孽子过来,求儿媳妇出来一见。打也好,骂也好,都随她的心意。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谁家不是这样的?两口子闹了点矛盾,如果只晓得一昧的斗狠,只会让亲家痛仇者快啊。刘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说下来,周边围观的人们不住的点头。也有不少人故意出声议论起来。

    “做公爹的能做到这份上,真真的难得!”

    “公爹通情达理。他们家的儿媳妇有福了哩。”

    “就是啊!就冲着公爹的这番话,儿媳妇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能放下了。”

    “什么天大的委屈啊!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的?她不能生,还不许男人娶个二房回来开枝散叶?小妇所出,皆为大妇所有。二房生出来一儿半女的,还不是管她这个正房叫娘?在老仙都的时候,她家儿媳妇这叫做犯妒,那是七出之罪。仅此一条,就能休了她……”

    “你那么喜欢老仙都,咋还拼了命来仙山呢?你立马回去啊,三妻四妾去呀。保证没人拦着你!”

    “喂,我就事论事,碍着你什么了!”

    “你喷出来的话比屎喷还臭,就碍着姑奶奶我了!”

    “好男不跟女斗,懒得理你!”

    “别呀!姑奶奶我绑起一只手来。走,去外头,划出道来,比划一百回合!看姑奶奶单手能不能把你的这张臭嘴给撕了!”

    扶父先前跟着众人的议论,眼底禁不住的有点小得意。不曾想,三两下的,人群里竟然吵了起来,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不说,而且还三言两语的便将话题给完全带跑了。

    怎么这么巧?

    想到宋家的人接连两次在这女营大门口吃了亏,他的心猛的直往下坠——肯定又是刘营主在搞名堂!不行,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必须想个办法……

    然而同,不等他想出破局的办法来,刘营主又出声了。

    她抬眸看向吵闹的那一处人群,拧眉轻声说了句“成何体统”。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紧接着,她收回目光,上前一小步,走得更近前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见的声音,飞快的说了两句话。

    扶父的脸色大变,唯唯诺诺的接连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马上就回去给您交代……”

    发生什么事了?后头的扶家人个个愕然。

    跪在地上的扶子诚更甚!突然间,他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禁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时,他的父亲用力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猛的往上一拽,将他拖起来,就往外走。同时,嘴里飞快的招呼族人们:“走,回家,都回家去!快……”

    而人群里的吵架很快以一方的用袍袖遮了脸,仓遑钻出人群而告终。这时,人们才想起来今天的主角是谁。他们连忙往圈子中央看去。哪知,那里的空地上已经不见了扶家人。他们只看到刘营主悠然背负着双手,走进大门的背影。

    “扶家人呢?怎么一下子就走光了?”有人没忍住,问出声来。

    人群里有人懒懒的应了一句:“还是怎么了!肯定是被刘大人收拾怕了,都逃了呗!”

    “啊?刘大人做了什么?”

    “是啊,我也什么都没看到。”

    “对呀,刘大人是怎么对付扶家人的?我方才光顾着看那两人吵架,没有留意……”

    “别看我。我也没有留意,全看热闹去了。想知道啊?扶家人还没走远,你现在去追,保管能追得上。要不,去问刘大人,应该也成。”

    “管那么多闲事,我吃饱了撑的……”

    一语惊醒看热闹的人们。于是,人群迅速退去。

    大门之内,罗阿花却热切的追着刘营主:“娥姐,你跟扶家的老东西说了点什么?一下子就把他给吓跑了?”因为修行的缘故,扶父明显的返老还童了,现在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故而,之前,她没有叫过扶父“扶家的老东西”。是这人太恶心,一口一个“我们做老人的”,倚老卖老,恶心她家娥姐。她在屋里听着,恨不得上去糊老东西一个大嘴巴子。自然而然的,对扶父的称呼也立马变了。

    刘营主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

    罗阿花收到,喜上眉梢,连忙冲上前去,挥散围观的女营众弟子:“没事了,都散了啊!”

    然后,她星星眼的将刘营主请进门房边的当值室里。

    屋子里,云景道长正在悠然的煮茶。见两人进来,伸手请道:“茶正好煮好。营主快刀斩乱麻,好手段!”

    刘营主冲他抱了一拳:“全是道长教得好。”

    罗阿花眼珠子一转,讶然的看着刘营主:“娥姐,在人群里吵架的那个女弟子原来是你暗地里安排的?我看着面生得很,不是我们女营的呢。”

    “是方姨借给我的。”刘营主乐呵呵的在长案边坐下来,“方姨的两员得力干将。听风堂的人在外头见多识广。象这种层次的控场,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那确实是。”云景道长赞同的点头,亲手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茶。

    罗阿花顾不得道谢,瞪大眼睛问道:“还有一个……哦,我知道了。是后头那位只用了三两句话就吓跑了所有人的那名男弟子!”

    “恭喜你答对了。”刘营主好心情的跟她开玩笑道,“阿花姐,眼神越来越好了啊!”

    “什么呀!两个人的长相,我都没有看清楚。”罗阿花懊恼的抓头,“现在,要是让我去人群里将两人指认出来,我肯定认不出来。”

    “哈哈哈……”云景道长放下茶碗,大笑起来。

    刘营主也笑着连连摇头:“都说了他们是方姨手下的两员得力干将。如果被你一眼就记住了脸,听风堂怕是早就倒了。”

    “那确实是!”罗阿花回味过来,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回归的还有她的全部理智,星星眼的瞅着刘营主,“娥姐,刚才在门口,你跟那老东西到底说了些什么?瞧把他给吓得!”

    刘营主吐出一口浊气,无奈的答道:“象这种人,我是真奈何不了。但是,又不能让他们这么在我们的大门口闹,所以,我直接打着门主大人的旗号,让他们家给慧娘和我们女营一个交代。”

    “怪不得吓得他立马就带上那一堆人麻溜的滚了。”罗阿花冲她竖起大拇指,大赞,“高!”

    刘营主却有些担心:“现在想来,此举却颇有些打草惊蛇。”说着,她忧心的看向道长,“道长,我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云景道长不以为然的摆手:“他们这么三番两次的过来示弱,是早就被惊到了。不差你这三两句话。”顿了顿,又道,“我觉得,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他们,更要恰当些。”

    罗阿花听得似懂百懂。她总觉得道长是在指点她们。可是,她却抓不住话里的要点。

    刘营主略作沉吟,眉心的那丝忧虑已经烟消云散。她明了的笑道:“看来我今天是歪打正着了。”

    罗阿花听得糊涂起来。不过,跟在娥姐身边的多年经验告诉她,先别急着问。因为很快就能看出结果来。

    果然,她的经验没有错!

    第二天上午,扶子诚又来了。这小子铁定是昨天回去挨了家法。这不,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人家的脸上可比昨天要鲜活多了。那两道俊俏的浓眉都快飞出脸去了。

    他是独自一人来的。到了大门口,规规矩矩的递了身份令牌,求见宋慧娘。不等当值的两名女弟子发问,他主动说道:“我是来与她和离的。”

    得!营主大人有交代,如果扶家来人办和离,不得阻拦。两名女弟子再无二话,立马将人带进了门旁的接待室,同时,火速通知了宋慧娘。

    于是,不到半刻钟的时候里,宋慧娘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和离书。

    这时,扶子诚终于向她长揖到底,很诚恳的道歉了:“如果我当年有你一半的勇气,事情就不会闹得今天这么糟糕的局面。整件事里,最无辜的是你。我和晓玉都最对不住的也只有你。以后,如果有什么用得上我……”

    话还没有说完,宋慧娘一口回绝道:“没有以后了。扶子诚,我只愿今后再也不会碰到你们两个!哦,还有你们家的人。”

    扶子诚被这话砸得当场愣住。

    而宋慧娘撂下话,转身就拿着和离书出了接待室。

    是以,等扶子诚回过神来,屋子里已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迫不及待的与我划清界线么……”

    说嘴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被当值的那两名女弟子听了个真真切切。于是,又成了扶子诚的一个渣点,先是在女营里象风一样的传开来。没两天,便传遍了整个新营区。

    不过,扶子诚已经不在意了。或者说,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原来,他本以为与宋慧娘和离之后,就能与扶晓玉成亲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扶晓玉的名声完全坏掉了。

    那天,他爹在女营大门口,不指名不道姓的骂晓玉是“下贱的狐媚子”,他听得心里怒火直往上窜,险些没有管住自己的小暴脾气。

    然而,到了这会儿,他才知道,他爹当时也是很克制了。

    离开女营后,他爹就对扶晓玉出手了。于是,不到半天,扶晓玉便成了新营区里家喻户晓的坏女人。各种骂名,比他爹当众骂的那一句更难听。

    可怜他的晓玉,那么单纯可爱的一个弱女子,哪能禁受得这些?

    当晚就被气病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更是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尽说些“我错了”、“不要怪子诚”之类的糊话。

    后半宿,扶子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心急如焚。

    好在天将亮时,扶晓玉退了烧,终于睡踏实了。

    他也能脱出身来,冲回家去,质问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扶晓玉。于是,扶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吵完架,他再赶回神机营去,照顾扶晓玉。后者醒来,哭成了泪人,一个劲的自责,将过错全揽到自己上。扶子诚气极,又回家去大吵一场……就这样,他接连的两头奔走和吵架,跟疯魔了似的,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风评。

    但是,扶家的一系列操作,完全的甩锅扶晓玉,刘营主他们却是盯得紧紧的。

    “他们也就这点本事了。”确定扶家没有别的后招后,刘营主感慨的总结道,“这种事从来到了最后,都会是女人背锅。要么是宋慧娘,要么是扶晓玉。具体是哪一个,就看哪个弱一些。从头到尾只有男人们是干干净净的。最后,他们还要给事情定个调,说是后院里的妻妾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云景道长无话可驳。因为她总结的全是事实。在这一点,一直都没有仙凡之别。凡人界是如此,仙山这边亦不能免俗。

    心思一转,他信心满满的说道:“这样的局面,将会在我们的手里真正的改变。”

第八四零章 首倡平等

    眼见着扶家的事很快的滑向了家宅不宁这一类的新闻里,就要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刘营主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只能扼腕痛呼:“太滑手!”

    现在的情形就象是,他们这边磨好刀了,一转身,却发现被绑在屠桌上的猪不见了!

    云景道长笑道:“这些人有贼心无贼胆,你又不是头一回发现。”

    这话说进了罗阿花的心坎里去了。她在一旁使劲的点头:“没错,他们次次都是这样,费尽心机的挑起事端来,然后闹上几场。但只要发觉门主大人有意插手,便散得飞快。整个儿一虎头蛇尾。从私营那会儿开始,到现在哪一次不是如此?”

    刘营主对过往的事不感兴趣。她从道长的话里听出了一个很强烈的信号,欣喜的问道:“所以,道长早备有后手。”

    云景道长轻甩拂尘,笑道:“也谈不上后手。是李营主不耐烦了,也想学你一样,来个快刀斩乱麻。”

    “神机营?”刘营主微怔之后,心中释然了。

    在这件事里,她们女营确实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但是,扶家回去之后,女营很快的就从风口下来了。相反的,神机营越来越多的被人们与扶、宋两家联在了一起。照此情形,神机营离成为热门话题对象,也不远了。

    明知道门主大人初至新营,将有大动作,是问,谁愿意在这个时候被人们有事没事的挂在嘴边呢?

    她如果不是事先从门主大人那里得了准信,这些天,女营的处境,绝对够她薅掉自己好几把头发的。

    李营主“不耐烦了”,那才叫做正常呢!

    想到这里,她兴冲冲的问道:“道长,他松口了?”

    在云景道长也加入了调研里来后,她突发奇想,想邀神机营也加入调研。云景道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主动提出来,收他去游说神机营的李营主。

    结果,李营主完全不感兴趣,直截了断的跟他们说,尽管他本人是完全不赞同扶家、宋家的作派,也是打心底里心疼宋慧娘这个小姑娘,但是,公是公,私是私,在他这里素来是分得清清楚楚的。扶子诚内闱不修是事实,在公事和修为上,不含糊,是个得力的,也是事实。瑕不掩瑜,也是门主大人一向的用人主张。所以,他们神机营就不参加调研了。不过,他会以私人的身份,跟扶家的嫡枝交涉,让他们管一管族里的旁枝,不要闹得太不象话,堕了整个家族的名声和脸面。

    那时,李营主是将他们神机营摘得干干净净的。这会儿,火烧到自己身上了,他是终于知道痛了,对不对?

    如果不是道长也在,屋里就只有她和阿花两个人的话,她铁定是要大笑三声,叫阿花去整盘下酒菜来,姐俩高兴的喝一盅。

    云景道长笑道:“不仅是松口。今天早上的时候,他红着眼睛在我家院子门口堵住我,说知道自己之前太过狭隘了,险些犯下大错。他决定改过来,问我们的调研还需不需要神机营。”

    “哈,他这是想通了!”罗阿花高兴的大呼。

    云景道长叹了一口气:“他想没想通,暂且不好评说。不过,他是听信了传言,以为门主大人要拿哪个部门在新营立威,却是真的。”说到这里,他摸摸鼻子,“我本以为不要用这种法子,却没想到,最后证明还是门主大人的威信更好使。”

    刘营主默然。

    只有罗阿花满不在乎:“管他是什么法子,有用的,就是好的!”

    刘营主白了她一眼:“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

    “李营主走后,我去向门主大人做了汇报。门主大人说,可见现在确实是时机不对。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能让我们按步部班的等时机成熟。”云景道长正色道,“这样的话,方司正这次回来,也跟我说过。就是她提出来,要适当的逼一逼李营主。”

    方司正就是方雅。三年前,为了配合执行大撤离计划,听风堂进行了大调整,分为明、暗两司。两司的设置是一样的,有司正、正副掌事等三个职务。

    方雅原本是在暗司任正掌事。一年前,明司的司正李玉谨在凉洲牺牲了。她临危受命,被调到明司担任代司正。

    一年来,她的工作得到了明司上下的认可。本来听风堂那边打了报告上来,要将她的“代”字去掉,正式任命她为明司的司正。结果,这个时候,沈云向赵宣借她到新营区来做“更重大更有挑战性”的任务。因为任务的期限暂不明确,所以,这也意味着新营区的任务和明司的工作,她不能兼顾,只能二选一。

    方雅说自己是女修,新的任务甚合她意,毫不犹豫的交接了明司的工作。而她的那两名得力手下也是自己要求跟过来的。理由是,也想为全体女弟子的将来做点小贡献。方雅笑称是“志同道合,没理由不同意”。

    一行三人暂且还没有正式现于人前,所以,也没有具体的职位。云景道长便依然用着以前的旧称呼。

    刘营主没有想到背后还有方雅的手笔,惊道:“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如果道长不挑明,她还真以为是舆论自然则然的波及呢。原来是方姨他们在暗中引导之故!

    云景道长赞道:“方司正是在外面完全历练出来了。老实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也轻易发现不了。”

    罗阿花听明白了——方姨太威武,李营主八成是也没有发觉,故而,他被坑得不冤。

    心思一转,她在心里暗骂自己:道长明明事先打过招呼了的。怎能说坑呢?分明是李营主觉悟太低,非得方姨在后头推一把才行……对,就是推一把!

    就这样,神机营也加入到调研里来了。

    神机营主要以男弟子为主,女弟子的人数只占了不到半成。云景道长本以为会不尽人意。没有想到的是,从一开始就比在女营里还要顺利些。尤其是那些和扶子诚年纪相仿,同一辈的弟子们。扶子诚的事情闹出来后,他们终于发现原来宋慧娘也是无辜的。于是,原本偏到了扶子诚和扶晓玉那边的心,也禁不住真正的心疼宋慧娘。这让他们很纠结,也很不安,甚至是痛苦。调研在营里开始后,他们象是找到了宣泄口,非常踊跃的加入进来。而最初在女营展开调研时,有相当一部分的女弟子是犹犹豫豫的。

    细究其原因后,他向沈云汇报时,很感慨的说道:“不合理的婚姻制度束缚的岂止是女子!男子亦受苦多矣!”

    沈云点头:“所以,我们在制订我们的新婚姻法典时,首先要做到的是平等……”说到这里,心里突然象是点亮了一盏灯,他兴奋的说道,“对,就是平等。不但仙凡平等,而且男女也要平等!本是生而平等,不过是人为的拔高了一头,再将另一头踩低到泥地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恢复本来之道,也是正确之道。”

    云景道长也非常的激动。从仙凡有别,到仙凡平等;从男尊女卑,到男女平等。这是多么伟大的进步!但是,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主公所言极是,在最初的时候,不论仙凡,还是男女,就是没有区别,没有尊卑的。现在,不过是复原最初,回归到正确上来。

    可是,谁也不能否认,这一步之伟大!

    他可其有幸,亲身参与和推动了这一进程!

第八四一章 此生最大的机遇

    经沈云的同意,平等之说,由云景道长和方雅一明一暗的传了出去。

    瞬间,在青木派里掀起了波澜。接下来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茶余饭后的私人时间,还是每天说新鲜事的公开讨论里,这两个词都是绝对的热门。

    众弟子里,有同意的,有也反对的,还有一些是部分同意,部分不同意。

    其中,绝大部分的弟子都同意仙凡平等。

    对此,云景道长等人并不意外。因为这是青木派的立派之本。从建派开始,就从各个方面向弟子们传输“仙凡有别是个大谎言”的理念。如今只是将之更进一步,变得更加的具体而已。经过这么多年,弟子们由凡人变成了真正的修士。不说别的,单单是自己的切身经验与体会也足以证明此言不假。

    还有一小部分弟子私底下议论,表示反对。云景道长也觉得完全说得过去。用他的话说,青木派这么多的弟子里,只有这一小拔人忘了自己的根本,不是青木派的失败。相反,真正的证明了青木派的成功。因为绝大多数的弟子到目前为止,都是牢牢记得自己的凡人出身。没有因为自己变成了修士,而忘恩负义,企图反过来以修士的身份“天经地义”的欺压凡人。

    放眼古往今来的修真界,哪一个修士不是从微弱一步步的走向强大。然而,又有哪个门派,或者世家,将弟子们教得象青木派的弟子们这般,一直不忘修真的初衷?所以,自上古以来的修真界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所有成长起来的大能们,最后都无一例外的忘记了曾经弱小的自己,变本加厉的欺凌修为不如自己的同道们。而供养他们的凡人,更是被视为脚底泥,在他们的眼里,还不如蝼蚁。

    争议最大的是男女平等。

    并且让云景道长等人险些惊落下巴的是,这一项,男弟子里,觉得男女生而平等的比例,竟然比女弟子那边的数据高出了两成多。

    也就是说,大多数的男弟子赞同男女平等。可是,赞同此项的女弟子与不赞同的女弟子,才堪堪持平!

    调查结果被收集拢来后,云景道长向沈云提议召集方雅等人,大家一起开个会,仔细研读,好有针对性的制订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主公,现在大家都收到了风声,清楚我们要制订一部婚姻法典了。这本身也是正大光明的大好事。所以,我提议,开始组建拟定法典的小组。方司正也应该出来正式任职了。”之前,方司正对神机营那边的行动,只能说是小动作。而门派里毕竟不是外头,不好小动作太频繁。而且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小动作一旦暴露开来,肯定会起到一定的反作用。

    沈云也考虑到了这些,转身走到长案前,取了一张稿纸过来,笑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来,看看这个。”

    云景道长接过来一看,乐了:“原来主公早就拟出了名单。”纸上只写了五个人名:他,魏长老,方雅、刘营主、沈九娘。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但是,他马上就领悟到这是一份什么名单——必须是法典筹备小组的名单啊。

    更让他觉得惊喜的是,魏长老也在名单里。

    沈云答道:“这是我昨晚拟出来的。清尘是主动申请加入。不过,他事多,所以,主要负责的只能是你。方雅是专门奔着这个来的。听风堂那边,她是撇得干干净净。又带了两员得意手下过来。你可以使劲的使唤她。九姐,现在也没有差事。但是,她重伤初愈,你若不留点余力,我不好说什么,我那姐夫肯定要跳起来找你拼命。请你要多留意着点。还有刘营主也一样,她本身的担子也不轻松。其他人,不在这份名单里的,你如有需要,都可以往上加。我尽量调给你。”

    云景道长郑重的收起名单:“是,我先召集名单上的人开第一次筹备会。还需要什么人,也先问一问他们。”

    当天晚上,会议开了起来。果然,魏清尘手头上正好忙,暂且抽不出身来,要晚一个时辰才能过来。。其余人都齐了。

    云景道长在心里改了一下行程,先讨论最新的调查结果。

    刘营主拿到调查结果后,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沈九妹温声劝她:“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说明我们青木派里的女弟子这些年是真正的觉悟了起来。”

    刘营主抬眼认真的看着她,确定她不是被气糊涂了,或者是在说反话,这才开口道:“竟然还不如男弟子,算什么觉悟?”

    “当然是很了不得的觉悟啊。”沈九妹笑道,“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私营的吗?想想那时你受到的阻挠和非议,再看看现在,慧娘的处境可比你当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这里头就是觉悟。再和外头比一比。仙山里的女修们哪有我们门中的女弟子过得轻松自如?凡人界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太多的女婴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人世,就被摁在尿桶里被活活的溺死。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往往动手迫害这些女婴的,就是她们的亲奶奶。口口声声骂女儿们‘赔钱货’、‘贱皮子’,奴役她们的,更多的也是她们的母亲、奶奶等女性长辈。一旦到了灾年,吃食不够了,首先被卖掉,甚至被吃掉的,也会是女子。可是,没有女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们只会埋怨自己前世不修,这世才做了女人,是天生的命苦。但是,在我们青木派,至少会有一半的女弟子真正的意识到了,这些统统都是不对的。男女生而平等,也必须平等。这难道还不算是女弟子们了不得的觉悟吗?”

    刘营主被她说得心服口服,起身郑重的要行礼道谢,却被沈九妹握着手,笑吟吟的拦住了。后者解释道:“我不过是多在乱世里打了几个滚,所以才感触深一些。从这一点说,我曾经是不幸的。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是阻止未来的女子们受这些不必要的苦。能够亲手做这样的事情,改变未来全体女子的地位与命运,我又是顶顶幸运的。营主,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此生最大的机遇。我们一起努力吧!”

    “说得好!”方雅热切的说道,“我也极其赞同,这是我们的大机遇。”说着,她看了一眼云景道长,接着说道,“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说客气话了,只说大实话。从来不会有人将平等的地位施舍给弱者。但是,如果强势的那一方自身麻烦缠身,需要弱者的援手,才会考虑给弱者提高身份。而现在,我们祝融大陆的女人们就碰到了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提高自身地位的大机遇。抓住它,我们这一辈的女人们,就等于亲手开辟了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功德无量!”

第八四二章 熏熏然欲醉

    云景道长无语的摸了摸鼻子——魏长老还没赶过来。所以,屋子里就他一个男子。这会儿,他算是“强势”的那一方的唯一代表。面对三位“弱势”方的代表,他很明智的决定先闭嘴,看她们怎么说。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方雅之言,竟是那么的在理!真的是只能关起门来,以自己人说的大实话啊!主公选择以制订新的婚姻法典为切入点,很大一部分原因还真是需要一个独立自主,可以共进退的强大的女修团体做盟友!

    所以,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过多解释,也不需要伪装。

    而方雅她们三个志趣相投,凑在一起,思绪一发不可收拾,跟飞起来了一般,噼哩叭啦的碰撞在一起,时而共鸣,时而火星子四溅。那叫一个畅快淋漓!云景道长再也坐不住,果断的加入到热烈的讨论中来。

    一个时辰之后,魏清尘如期而至。

    这个时候,云景道长他们四个已经草拟出来了一份新婚姻法典的主旨框架。

    “男女平等,出于双方的自愿而结婚。反对任何形式的干涉和包办……”魏清尘接过草稿,很快被上面的内容给深深的震撼到了。

    两百来字,他一气读完,只觉得痛快之极!

    “可惜现在不能喝酒!”他放下草稿,一双眸子亮若星辰,“读此佳文,当浮一大白!”

    云景道长笑道:“我亦有同感!等法典通过,正式出台了,我们一定要再聚在一起,痛快的醉一场!”

    “对,不醉不归!”方雅热切的响应道。

    刘营主爽朗的一挥手:“我们女营有!刚来的时候酿的千日红。正好赶上时候!管够!”

    “有酒岂能无肉?我负责提供烤肉!大口的喝酒,大块的吃肉,那才叫过瘾!”沈九妹好不期待。

    没有想到三位女修都是少见的真性情、真豪爽,其洒脱不下真男儿。魏清尘和云景道长相对一视,皆释然一笑。这就对了。男女生而平等。那些贤淑贞静之类的条条框框,本来就是后世之人一条又一条,层层的加码,强行设计到全天下的女子身上去的。

    话又说回来,世间的女子皆被束缚得喘不过气来,男子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吗?事实是从来就没有啊!所以,打破束缚女子的各种陈腐规矩,其实也是对全天下男子的一次救赎。

    魏清尘对云景道长感慨的说道:“难怪主公说,要的是双赢!真制订出来一部这样的婚姻法典,并且执行了下去,受益的不止是女子,男子同样的也受益不少。可不就是双赢吗?”

    这时,他发现云景道长的状态不对——没有喝酒呢。怎么看上去已经熏熏然欲醉?

    他关切的问道:“道长,你怎么了?”

    云景道长乐呵呵的解释道:“前景太过美好,我已经先陶醉于其中了!”

    “哈哈哈……”大家都被他的话逗得开怀大笑。

    云景道长挥手大呼提议乘热打铁制订筹备计划:“今晚至少也要把大概的框架立起来。”他真的兴致很高。从来没有过的高。

    能不高吗?

    就在刚才他突然收到了好大的一笔功德!

    这笔功德从何而来,还用说吗?

    所以,不说别的,便是单纯从修功德这一方面来说,他也必须全力以赴。

    照这样的情形,他的下一次突破离得不远了。

    这使得他禁不住去回顾自己以前的修行路。

    他天生资质平平,又没有显赫的家世,所以,两百多年的修行路,走得异常之艰难。他能结丹,不知道惊落了多少人的下巴。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侥幸之极。曾经,他也和周边的所有人一样,认为自己这辈子的修为路也就这样了,终此一生,都会是金丹境,凝婴是不能指望的。

    可是,这种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心里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秦岳发宏愿,此生要证道!

    这个宏愿可就如其名,真发得大了!

    因为修真界里一直流传有一种说法,非金仙不能证道。

    所以,他秦岳要想证道,首先必须成就金仙。

    而下界之中,是没有金仙的。

    也就是说,要想证道,他得先立个“小目标”,即,飞升成仙。

    在鸿蒙界,自上古以来,就没有人真正的成功飞升过。

    他的这个“小目标”,再加上宏愿,如果传出去,不知道要笑疯多少人。

    可是,云景道长却越来越坚信,只要紧跟着主公,以为凡人修行为奋斗目标,奋往直前,自己终有一天能够实现宏愿。

    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在没有碰到主公的那两百多年里,他的修为速度,在整个仙山里,也只能说是中等。在玄天门里,完全不能与内门的嫡系弟子们相比。但是,自从追随主公后,他的修为增进之快,便完全反了过来。如今是玄天门的精英核心弟子们对他忘尘莫及了。使得他每次回宗门,都不得不往下伪装修为。刚开始时,他只要往下伪装一重小境界,然后是两重……等这次又突破了,如果再需回宗门去的话,那少说也得往下伪装四重小境界了!

    为什么是往小里说呢?

    因为完全赞成方雅的预断,即,制订新的婚姻法典,功德无量!

    他是法修里的功德修。而功德修进阶的法门有两种,一是,和其他修士一样,通过日复一日的修行;二是,修功德。

    如果用盖房子来形容两种法门的话,那么,第一种法门就是给功德修们打地基,第二种法门才是加砖添瓦。

    所以,对于低阶的功德修来说,第一种法门必须为主。否则会落下根基不稳的稳患。其后果是,大道不长。

    但是,到了金丹境以后,根基已初成,第一种法门的效果便没那么明显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二种法门。积累足够多的功德,才是他们突破进阶的有效途径。

    还有一点,不管是什么阶段的功德修们都是一样的,即,通过足量的功德实现的进阶,进阶之后,新的修为境界可以用“天牢地稳”四个字来形容。

    也就是说,无需专门的闭关巩固修为。

    现在,云景道长无意之中发现了一条积累功德的肥路子。并且,他已经收到了第一批功德。这笔功德一下子让他达到了此阶的巅峰状态,下一次的突破指日可待。

    不论换成是哪一个功德修,都必须是信心满满,充满激情。看上去“熏熏然欲醉”啊!

第八四三章 元婴吉相

    当晚,筹备小组正式成立了。云景道长任组长,方雅任副组长。魏清尘等人皆为组员。五人各有明确的分工。

    除此之外,根据方雅的提议,他们制订了制订婚姻法典的宣传方案。

    在青木派里,这绝对是新鲜事物。拟宣传语,进行宣传……云景道长不是头一回制订法典或和条例,然而,如此声势浩大的推广,却是头一回。按他自己的原话来说是,活了两百多年,也没见过这种阵势。

    魏清尘表示完全赞同。以前在天神宗里,也没见这样的运做。

    但是,两人都觉得此法甚好。事半而功倍。

    方雅坦诚的告诉众人,宣传在凡人界里其实算不得什么新生事物。新商铺开张,或者推销时兴的货物,商家都会想尽办法宣传一番,达到广而告之,尽多的招揽客人的目的。她出生商户人家,嫁入的也是商户人家,从小耳濡目染,多少学到了一些皮毛。但真正让她领会“宣传”二字之真谛的,还是去了听风堂之后。

    听风堂里开着不少商铺。按赵宣的话说,这些粮铺是他们听风堂的钱袋子、粮袋子。所以,听风堂的各级主管都不但要念生意经,而且还要念通、念精。不会赚钱的主管,算不得合格的主管。这使得在听风堂的这些年,方雅也是扎扎实实的在开铺子、做生意。

    除了实践,她觉得在外头开了眼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宣传一道,也是色目族人最擅长的。在色目族里,宣传是专门的“术”。这些年,她不但观摩了周边的色目族人做生意,而且也阅读了不少他们的“生意经”。其中有不少就是关于宣传术的。

    十几年如一日,她一边实践,一边刻苦学习,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在生意这一块取得的成绩也不错:她给听风堂添了十一间新铺子,让二十余间铺子由亏损转为赢利。

    这份成绩在听风堂里,目前是排第三。仅次于堂主赵宣,和去年牺牲的明司之司正李玉谨。

    而她的成功之处,首在宣传……

    她侃侃而谈,如数家珍。明知今天开会说的不是商铺与宣传,但是,其他们人就是听得全入了迷。最后,还是她自己收拢话来,抱歉的冲众人抱拳行了一圈礼:“真对不住,一说到宣传,我就止不住。扯远了,扯远了!”

    魏清尘却率先冲她竖起大拇指:“你真是把生意经念得精通了!光是宣传这一道,你已经能开山立派。”

    心里的话却不仅仅如此。

    之前,他对女修的实力并没有主公这么乐观。但是青木派现在确实是人手严重不够。又被叶罡疯狂打压,没法做到大规模的开门收徒。所以,全面激发门中女弟子的积极性和能力,是解决人手问题的途径之一。

    当时,他的想法是,只要女弟子们平均能达到男弟子们一半的水平,那也能解了燃眉之急。他得谢天谢地。

    现在,从调研的进展,以及方雅她们三个已经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他是真的小瞧了她们三个。此三人,目前是青木派里女弟子里的顶尖存在。同时,她们也是青木派全体弟子里的顶尖存在。

    所以,还是主公有眼光,男女平等,不是虚言。

    去掉了重重束缚的女修,其能力不下于男修。哦,这样说,还是对女修抱有偏见。象面前的这三位女修,她们的能力就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同阶男修。

    意识到这一点后,魏清尘感觉自己内心深处完全放松了,变得前所未有的看好婚姻法典的作用和影响。

    而事情也如他预料的那样,筹备小组成立起来后,进展更是一日千里,称得上是“神速”:

    宣传先到位。街头巷尾刷大幅的宣传语,贴五颜六色的海报,各种辩论会,读书会……搞得热火朝天。很快的,新营区里,不知道男女平等,不知道婚恋自由,不能就这些说上一两点自己的看法,那就找不到人聊天;聊天时,谁还要提什么父母之命,婚妁之言,保管开口没说上两句,便会被周边的人喷得体无完肤。

    其次,刚冒头的一些人被吓到了,又缩头缩爪,不敢吱声了。其中以扶家和宋家最为明显。本来这次闹起来的就只是两家的旁枝。或者说,他们都只是探路的。现在,在火热的宣传攻势面前,他们的嫡枝很快就出了手,各自押着包办婚姻的扶父扶母、宋父宋母去他们各自的部门里做检讨,搞得灰头灰脑的。

    却不知道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这番表演。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马上要制订的婚姻法典牢牢的吸引住了,根本就分不出一丝一点来搁他们的身上。

    唯一溅起一点水花的是扶晓玉。

    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扶子诚苦尽甘来,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而且,在扶父扶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松口之后,扶子诚也确实请了族里的一位堂婶出面,去她家提亲。

    可是,扶晓玉毫不犹豫的亲口拒绝了。

    在场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扶家的那位堂婶回过神来后,感觉自己的脸面都快挂不住了,强撑着问原由。

    扶晓玉回答说:“时至今日,我方知道自己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嫁进扶家三房做少奶奶,并非是我真正想要的。我已经白白的荒废了这些年,不想再浪费时间。所以,以后我会一心一意的修行,不再谈婚嫁之事。”

    感谢她的坦诚,扶家人被气了个倒仰。扶子诚听完堂婶一字不改的转述后,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宿,二话不说,掉头回了神机营,从此也是一心一意的修行、做差事。

    扶父扶母察觉幼子确实是收心了,并非一时之愤恨使然,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以他们对幼子的了解,现在冷静的来分析,不难发现,其实幼子与扶晓玉的感情也就这样。

    然后,他们又在人们的谈余饭后做了一回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夫妻两个脸上无光,双双申请了闭关。

    一个多月后,云景道长向长老会正式提交了一部崭新的婚姻法典,再一次点燃了新营区里的舆论。

    当晚,云景道长又收到了一笔海量的功德。四面八方的五行灵气向他所在的小院涌去。沙沙沙……浓郁的五行灵气竟然化成了一阵灵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

    待灵雨散去,黑漆漆的夜空里繁星密布。大约持续了半柱香的工夫,才相继隐去。夜空又回归一片黑寂。

    早在下灵雨的时候,沈云便立刻召集周边的弟子们过来蹭灵气。是以,亲眼目睹这一异象的并非少数弟子。等到星星尽数隐没,他们再也忍不住,纷纷问道:“什么发生事了?”

    而此时,沈云已经回到了主院。

    魏清尘因为沉浸在那一片天地灵气幻化出来的星海里,久久不能自拔,到了这会儿才缓过来,所以没有走。

    闻言,他笑盈盈的向弟子们解释:“是大好事呢。道长大突破,一举凝婴。刚才的星海是天现吉相。预示着道长将来仙道璀璨,大吉之相啊。”

    元婴吉相,哪是简简单单的一言半语就能说得清的?所以,这只是明面上的,能够广而告之的那一部分。其余的,他刚才也有一些参悟,却是不可说。

第八四四章 谋划

    因为提醒及时,云景道长凝婴时,本部所有的弟子都聚拢了过来。所以,那场灵雨真的是一丁点儿也没有浪费,给在场的弟子们来了一场华丽丽的淬体。

    为什么说是“华丽丽”的?因为效果太好了。淋过这场灵雨,胜似他们平时去化煞池里咬牙切齿的泡上三回。

    灵雨的好处不止这些。它的“后劲”十足:有些本来将要突破的弟子再也压制不住,接连申请闭关。他们竟在本部里掀起了一波闭关的小浪潮。

    “后劲”足足持续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和第五天,接连两天没有弟子申请闭关,魏清尘断定,效果过去了。并预料,该闭关的都闭关了,短期之内,本部这边不会有弟子申请闭关。

    执事院那边闻言,上上下下集体松了一口气——真不能再有人闭关了。一是,幽兰谷那边已经是住得满满当当的了;二是,本来人手就少,所以,闭关的弟子们的差事得有人及时顶上。这三天里,执事院上下连轴转,脑油都快烧干了,才堪堪的将闭关弟子们空出来的差事填补上。但已经到了极限。再有人闭着,本部真的会转不动,整个儿崩掉。

    庆幸过后,执事院本部分院的宋院正顾不得喘口气,缓一缓,亲自去法典筹备小组的临时小子院,向方雅道谢——灵雨过后,方雅是第一个意识到本部的弟子将会有大批量的突破。当时,她就对宋院正说,如果本部这边缺人手,他们筹备小组底下的弟子,任凭调遣。宋院正却以为她想多了,打了一阵哈哈应付过去。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弟子急匆匆跑来申请紧急闭关。宋院正想起了方雅昨晚说的话,连忙亲自去求援。而方雅胸怀宽广,二话不说,亲看带了人过来帮忙。宋院正很感动,且不说,这三天里,多亏了方雅和筹备小组的弟子们全力帮忙,单是人家的这份豪爽与干脆,就值得他亲自上门去道谢。

    “都是自家人,如何如此客气。”方雅热忱的招待了他。

    宋院正老脸飞红,又请求道:“这些天申请闭关的弟子情况,我们刚刚统计出来了。如今实在是缺人手缺得太厉害了。所以,只怕你们这边的人,我们执事院那边还要借用一些时日。”明明说好只是临时顶缺的。结果,他还要再借用一段时间。惭愧啊!借了,没有及时归还,他在方雅面前,以后是谈不上信用了。

    谁料,方雅摆摆手道:“宋叔,都说了是自家人。说什么借和还呢!他们在哪里当差,不是当差。”

    这是不用还?宋院正讶然。

    方雅解释道:“宋叔当知道,我们筹备小组是为了制订婚姻法典而临时设置的。底下弟子们也都是从各营临时调过来的。现在法典已经提交到了长老会,我们也算是不辱使命,交差了事了。底下的弟子们是各归原位,还是重新分配,现在门主大人没有发话。所以,我的想法是,他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去你们执事院里学习一番,也是他们的机缘。宋叔如果能够看中他们,那就更是他们的造化了。”

    大佬们全在本部里。近水楼台新得月的道理,人人都是懂得的。光冲这一点,本部的地位就高过其他各营。所以,方雅透出来想为这些跟着自己打拼了近俩月的弟子们在本部奔一个前程的话,宋院正是完全相信的。放在以前,要他一下子安置近二十名年轻、没有资历的弟子,确实是为难。但现在么……这些丫头、小子们运道好。碰上了正好是萝卜少、坑多的大好时机。而且这些小辈们确实也能干。他是巴不得呢。

    “能碰上你这样的主官,是那些小子、丫头的运气。”宋院正赞道。

    “哪里!宋叔肯提携他们,才是他们的好运气。”

    送走宋院正后,方雅转身去向东厢房那边,与沈九妹分享这个好消息。

    “如果宋院正知道是我们算计了他,不知道会当何想。”后者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倒了两碗茶,端了一碗递给方雅。

    方雅接过来,笑道:“你以为他是个好骗的?他是宋家的旁枝。与慧娘同一个太公。可是,你看,慧娘他们家在宋家的地位如何,他家又如何?同是旁枝,慧娘他们家不得不听从族里的安排,卖女儿联姻。可是,宋院正呢?我听说,他早就不买家族的账了。与家族只剩下一点面子情。没有分宗,实际上已与分宗无二。”

    “竟有这等事?他是怎么拿捏住了宋家的族老们?”沈九妹真的是太好奇了。

    “就是凭着他后来居上,在门派里的人脉已经超过了整个宋氏家族。”方雅挑眉,“所以,这样的一个人,你以为他看不懂我们的意图?”

    沈九妹沉默了。良久,她忧心忡忡道:“我以前很看不起这种人。可是,现在,我也正在做一样的事……”

    方雅放下茶碗,走到她面前,正色道:“我们怎么与他是一样呢?我们抓住时机,将底下的弟子送进执事院这种部门,为的是给婚姻法典实施谋些保障。并非为的是个人私利。”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别看大家对我们宣传的理念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实际上,真正赞成的人并不多。那些不赞成的,只是在表面上附和罢了。一来,他们在蓄力,妄图在长老会上,给我们全力一击;二来,他们还寄希望于法典的实施。想保留实力,在这一环节架空法典。实施不下去的法典,比厕所里的草纸还不如。这些年,他们已经深谙此道了。”

    沈九妹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方姐,我对门派的各机构还不是很熟悉。你帮我拿拿主意,等我们小组解散了,我去哪里当差最合适呢?”刘营主已经向她提出过邀请了。而她也答应了。现在听方雅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婚姻法典的实施保驾护航。去女营的话,她能做的,能起到的作用,就少了。

    方雅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正想与你商量这个事呢。我觉得,门主大人有心重组长老会。你觉得你当长老,进长老会,如何?”

    “我当长老?”沈九妹惊呆了,“我哪里够资格……不行!我不能拖秋宝的后腿。”

    方雅拉着她的手:“你先别急,听我说。”

    沈九妹与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很清楚,她不是那种不择手段钻营的主儿。是以,很快冷静了下来:“请讲。”

    “长老会先后扩员了两次。但是,至今仍然没有过女长老。刘营主看似最有资格进长老会,实则,她的位置决定了,她不可能进入长老会。今非昔比。婚姻法典通过后,我们肯定会有女长老。九娘,你觉得,众多女弟子里,谁最有资格成为第一位女长老?”方雅很认真的问道。

    沈九妹毫不犹豫的看向她:“方姐,你不想做长老?”

    方雅无奈的耸耸肩:“不是不想,而是我们家已经有一位长老了。长老又不是大白菜,位数有限。一家一个都完全分不下来。哪能容得下一家两个?”

    这个“他”,说的就是赵宣了。沈九妹同情的点头:“那确实是。”

    “但你就不同了。”方雅热切的与她一一分析道来,“首先,你在你们那一边的地位与声望仅次于袁爷,当长老的话,已经足够了;其次,我揣摩门主大人的意思,在长老会之上,还要设置一个更高级别的领导机构。门主大人、袁爷肯定是在这个领导机构之内。魏长老和道长之中只能进一个。剩下的那一个留在长老会里,肯定是统领长老会的大长老。如此一来,袁爷就不会进长老会了。你不就大有可能进长老会吗?”

    沈九妹再一次被她惊呆,半晌,一脸匪夷所思的问道:“你……你从哪里揣摩出来的?”秋宝的嘴巴比蚌壳还要精。到了新营区后,她与秋宝长谈过好几回,但是,她硬是没有听出来秋宝要设置“更高级别的领导机构”。

    方雅笑道:“听风堂的改组,就是门主大人亲手操刀的。现在的长老会也是林子大了,显得有些粗笨。先前是忙着大撤离计划,门主大人腾不出手来。如今到了新营区,等门主大人空闲下来,还能容得下长老会里人浮于事?不过,长老会不同于听风堂,按明、暗两司这样的一分为二是不合适的。所以,照着门主大人改组听风堂的思路,横着切不行,竖着切倒是大有可能。”

    沈九妹当年也是在乱军里当了好些年圣女的,不但有经验,而且还是个经验丰富的。当即心思电转,越想越觉得方雅……说得太对了!

    确实如方雅所言,秋宝想重组长老会的心思已经多次有表露出来。是她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换成是做圣女,或者在巨剑派的那些时候的她,早应该察觉出来了。是现在的她,太过放松,从而失了敏锐……

    沈九妹反思之余,警觉心大起——她之所以放松了,从而失了敏锐,全是因为在心底深处,心安理得的享受秋宝的护佑。可是,青木派里也从来不失争斗。她与秋宝的关系,在青木派里,从来没有刻意遮掩。所以,她只要在青木派里一天,她的存在,于很多人来说,就是阻碍。难道她真的要靠秋宝的护佑度日吗?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拖累秋宝。可是,她现在的这种状态,成为秋宝的拖累,只是早晚之事!

    是她太大意了!

    现在想来,秋宝热忱的希望她接受刘营主的邀请,峰哥也全力的支持她,全是因为他们俩都看破了这一点。

    之所以没有跟她道破,是看在她重伤初愈,不忍她过多操劳。

    也就只有方雅这种志同道合的挚友,才会找到合适的时机,点醒她。

    “方姐,谢谢你。”理清这些,沈九妹为之一振,眉眼间的那道英气又重现。她爽朗的抱拳,“我会尽力去争一席长老之位。”

    为自己,为秋宝,为婚姻法典的有效实施,更是为了天下女子的美好未来。

    前些时候,一度感到迷茫的她,刹那间,心里好比点燃了一盏明灯。她又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明白了自己将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从此,她会将尽毕生之精力,在这条路上奋斗前进。

    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独自一人。

    她有方雅、刘玉娥、罗阿花……太多太多的同道。就连秋宝、魏长老、道长、还有峰哥等很多的有识之士,也是她们坚定的盟友。

    如方雅所言,她坚信这是一条充满光明与希望,通向美好新世界的大道。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自己的识海里轰隆作响。

    经验已经很老道的她没有立刻敛神内视。不用说,又是心境提升了。

    她的面上完全没有透出来。而方雅还没有凝丹,比她的修为低了一重大境界,自然看不出她识海里的变化。

    两人达成共识后,又各回各屋,继续忙碌——婚姻法典提交了长老会后,接下来是长老会的审核。到时,她们筹务小组的成员们会一同参与审核,为长老们答疑解惑。这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所以,这些天,除了正在关闭的道长,其他组员都在抓紧一切时间做准备。

    等方雅离开后,沈九妹立刻内视识海。

    果不其然,她一眼就发现,识海比先前竟然扩大了将近一倍!

    大大的超过了她的预料。

    紧接着,她感觉识海里有些异常。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心中一动,她急忙用传话珠联系了沈云,向他道出事情的原委。

    “九姐,你马上过一趟。我给你把一把脉。”沈云回复道。

    于是,沈九妹匆匆的出了门。

    不多时,她到了主院。

    沈云其实已经有了预判。是以,直接了断的去察看“那东西”。

    这一探,他惊喜的发现,“那东西”完全没有了!

    之前,九姐丹田被刺了个对穿。“那东西”竟意外的也受损。之后,他又发现,袁峰每给九姐疗伤一次,“那东西”就变得更虚弱一些。等九姐的伤初愈,“那东西”也是淡如烟雾。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它竟然完全消失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九姐从今往后的每一次运功,都会百分百的化为己有。不会再被吞噬掉绝大部分。

    九姐的修行速度……我的天爷!好期待!

    让沈云更加激动的是,九姐的经历证明了,“那东西”是完全有法门解除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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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龙战天介绍:
大屠杀突然降临,漏网之鱼沈秋宝,只是一个寻常的山里娃。没有灵根的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不得不直面道统飘摇的乱世。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从此,沈秋宝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其乐无穷。乾龙战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龙战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龙战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