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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飘过峰     乾龙战天txt下载     乾龙战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七四章 药人

    沈云见状,不由在心里想起了师门的历代祖师们。

    与老刘家相比,青木门可以说是幸运的。因为祖师筹谋得当,从一开始便摆脱了密府的追捕。

    所以,他更加坚定了隐瞒之心。

    随即,他借口藏书阁那边还有差事,向金长老告辞。

    “行,如有事,只管来找我。”金长老挥手,让傅雷送他从后门出去。

    一路上,傅雷又劝了沈云,放弃学药,专心习武。他握着沈云的手,热切的说道:“云小弟,相信我,你若专心习武,成就大武宗,指日可待!”

    沈云笑道:“傅大哥,谢谢你的鼓励。我很喜欢学药,也会好好习武的。”

    傅雷有些急了:“师父常说,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得很。能够精于一样,已是难得。云小弟,武学之路,越到后头,越是艰难。这是我的亲身体会。你千万莫要贪多,从而分了心,浪费这上好的武学资质。”

    沈云能体会到他满腔的关切与爱护之情,但是,也深感话不投机,是以,只好含糊的应道:“傅大哥说的是。事关重大,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倒是。”傅雷点了点头。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毕竟云小弟的师父专于药学,于武学不精。

    送走沈云后,回到起居室,他忍不住向金长老替沈云抱撼:“可惜了,云小弟拜了那样的一个师父……”

    不料,金长老白了他一眼:“他拜的师父哪里不好了?”

    怎么好了?傅雷不解,正要回答。金长老又道,“为师又没瞎。云娃在我们武馆呆了半年之久。朝夕相对,同在一口锅里吃饭,他有无武学资质,为师怎么可能看错?”

    “可是,他现在……”傅雷愕然。

    金长老摆手打断他的话:“那也不能证明,是为师当年看错了。你没听他自己说吗?他的师父擅药!”怕心性耿直的徒儿还没听懂,他故意将“药”字说的很重。

    傅雷终于明白了:“师父,云小弟现在的武学修为,是被他师父用药物拔高的!”

    “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吗?”金长老轻叹。

    “那,云小弟岂不是药人?”傅雷的脸刷的白了,“师父,您一定要想办法,救一救云小弟。”他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炼制药人的秘术。药人的武学修为都是用秘药堆积出来的。成效非常快,然而,却是以牺牲天寿为代价的。

    “药人之术,有违天和。为师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这件事,急不得。以后再慢慢想办法。”金长老从怀里拿出秦管事写的那封短信,“雷儿,此信关乎几十条人命,刻不容缓。这时候,城门已关,出不得城。明天一早,你便送信去。务必亲手将信交到陈峒的家人手里。”

    “是!”

    见自家徒儿仍然是愁眉紧锁,金长老只好再叮嘱道:“看情形,云娃还不知药人秘术。有时候,不知真相也是福气。好在他要在仙都游学三年,他那师父远在菱州,鞭长莫急。所以,在为师想出破解之法时,你暂且装做不知,莫要吓到云娃。”

    傅雷本来想夜里去沈云那里再问一问药人之事。闻言,深觉师父言之有理,便打消了去找沈云的念头——云小弟从小就很机灵,如今更是机敏过人。他担心自己在云小弟面前藏不住药人之事。

    但又担心沈云不明真相,仍在用那些害人的秘药,所以,回到房间后,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给沈云写一封信,提醒一二。

    第二天清晨,出发前,他又反复看过信,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去院子里喊来一个杂役童子:“速速送去藏书阁,务必亲手交到沈管事手中。”

    “是。”杂役童子双手接过信。

    “雷儿,你怎么还没出发?”金长老走了出来,目光落在童子手里的信上,“唔,那是什么?”

    “哦,是我写给云小弟的信。”傅雷又从童子手里拿回信,取出信纸,展开来,双手奉到他面前,“云小弟素来心思机敏。师父,您给我看看,我这样提醒他,妥不妥当?会不会吓到他?”

    金长老接过,匆匆看罢:“嗯,没问题。”说罢,还给他,“雷儿,事有轻重缓急,你莫要误了大事。”

    “是。”傅雷叫童子速去送信,他自己也告别金长老,急匆匆的去后边牵马。

    很快,沈云收到了信。

    听说是傅雷的信,他心里纳闷极了:就几步的路,傅大哥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要麻里麻烦的写信,命人送过来?

    好奇心大盛。他当着童子的面,取出信,看了起来。

    信很短,傅雷只说了两件事:其一,他奉师父之命,马上就要出门去陈家庄送信;其二,是药三分毒,再好的补药,也不可多服。

    前一桩事,沈云看懂了——傅雷是去给秦管事的家人送信。

    可是,第二桩事,是几个意思啊?

    傅大哥是在暗示我,不要服用补药吗?

    我什么时候大量进补了?

    想了想,他问童子:“童儿,傅公子什么时候走?”

    童子仰头,如实答道:“公子早早的命人备好了马。小的出来时,公子正要去后边牵马。这会儿,公子应该已经到前街了。”

    那就算了。等傅大哥回来,再问他罢。沈云从袖袋里抓出一把铜钱塞给侍童:“拿去买果子吃。”

    “谢沈管事赏。”童子捧着钱,欢喜的鞠了一躬,噌噌的跑出去了。

    回到东阳院,他被管事的逮了个正着:“大清早的,又跑出去玩了?”

    “不是的,小的是奉公子之命,出去送信。”童子连忙辩解。

    “嗬,还敢撒谎!”管事的变了脸,“公子一大清早就出了远门,哪有工夫命你送信?”说着,伸手就来牵他的耳朵,“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小子是连句真话都不会说了……”

    “何事嚣闹?”金长老自正屋里出来,看到童子,招手道,“送完信回来了?”

    杂役童子闻言,倍感委屈,眼里立时含了两大包眼泪,使劲的点头:“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偷懒,他又接着说道,“沈管事当着小的看完了信,还问小子,公子什么时候走。小的说,公子是骑马出去的,这会儿应已到了前街。”

    金长老轻笑:“你做得很好,去账房领赏罢。”

    “是。”杂役童子破涕而笑。

    管事的讪笑着缩了缩脖子。

    还好,金长老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子。

第二七五章 洗玉诀

    因为之前交接时,张管事介绍得很详尽,再加之,藏书阁本来就是清闲之地,所以,沈云头一次独自当值,顺利得很。

    转眼到了第五天的中午。按规矩,下午,轮到秦管事与他交接了。

    秦管事被金长老秘密抓走了,自然不会再来与他办理交接事宜。按照之前与金长老商议好的,中午的时候,沈云先是偷偷潜入秦管事的屋子里,易容伪装成秦管事,从屋里出来,敲开了他自己的房间。

    进入房间,小坐片刻,他又顶着秦管事的样子,从屋里出来,行色匆匆的出了武馆。

    事实上,很快,他寻了个偏僻无人之处,洗掉易容,换回本来面目,按照金长老事先的指点,从武馆的后门,悄悄的翻墙而入,回到藏书阁。

    下午收工之后,他去东阳院求见金长老,奉上一张请假条:“秦管事因家中有急事,来不急向您请假。中午的时候,他托我帮他向您请一个月的假。”

    都是事先商量好的。金长老岂能不允?他接过请假条,叫外面的杂役童子进来:“去藏书阁请张管事过来。”

    “是。”

    没过多久,张管事急匆匆的进来了。

    金长老便将秦管事请假一个月的事告诉了他,并且说道:“这一个月里,藏书阁诸事由你们俩共同负责。”

    “是。”张管事与沈云一并领令。

    出了东阳院,张管事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沈管事,以前轮值之事都是秦管事一手安排的。小的从未经手过,一点经验也没有。您看,这一个月里,轮值之事当如何安排?”

    他这副阿臾奉承的德性,给沈云一种感觉,即,自己一天也不轮值,他也是极其情愿的。

    不过,沈云没有欺压他的念头。因为藏书阁的管事本来就清闲得很,当值之时,没有多少差事;再者,第二层的小书库里收藏的全是珍本。然而,小书库设置了秘密机关,只有馆主大人的令牌才能破解。他身为藏书阁的管事,也无法将里头的书带出去,只能乘当值的时候,呆在小书库里看书。这些天,他基本上就是在小书库里度过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恃强凌弱,有违沈云的本心。

    “自然是按规矩来。这样吧,本月有三十天,你我一人当值十五。近些天里,我无事,便先当值。”沈云说道。

    所谓无事,是托辞。而实际的情况上,昨天下午的时候,他在小书库里找到了一本介绍药草的奇书。

    此书有百来页,名为《药草图谱》,与《青木宝典》一样,也是图文并貌。但是,里头记录的药草竟是《青木宝典》里都不曾有过的。

    他大致的翻了一下书,惊讶的最前面的那三味,正是在石桥坊市里见过的不知名药草。

    也就是说,《药草图谱》里介绍的一百多味药草,很有可能是修士们用的灵草仙药。除了药草,书后还附录有十张药方子。想来正是传说中的仙方。

    沈云如获珍宝。只可惜,受里头的机关限制,他只能看,不能抄录。好在,如今他的记忆力比小时候背《青木宝典》那会儿好太多去了。一个上午,连图带文字,他能强记下来十来页。然后,回到小屋里后,他再默写出来。

    现而今,那本书他才默下二十余页。如果再接着当值十五天,他能轻轻松松的录下整本书。

    “是是是。”张管事象捣蒜一样的点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方才,金长老发下任务时,他还以为自己倒了大霉,要当值一个月呢。

    于是,接下来,沈云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背书、录书之中。

    上午,在小书库里背书;中午,回到小到里录书;下午,将默记下来的书稿夹在登记簿里,带进小书库里校对。

    如此,十天之后,他终于准确无误的默录完了整本《药草图谱》。

    说来奇怪。就这样边背边默,待默录完毕,他再回头过来回想《青木宝典》和师父留下来的那些药方,惊喜的发现自己对它们理解又深刻了许多。

    这时,他再去看被自己改进过的百花玉露丸的药方,竟挑出了三个不足之处。

    尝到甜头之后,沈云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能搬到小书库里去住。

    接下来,他又同样的方法抄录下来了一本《洗玉诀》。

    从玉栖观回来后,他再练心法,明显的感觉到没有什么收益了。从前,他也曾多次碰到这种情况。那几次全是因为他进入了瓶颈状态。这一次,他也是同样的原由。毕竟自从凝结出真气后,他的功力突飞猛进,如今进入瓶颈,也属正常。

    克服瓶颈的办法,以他现在的修为,除了更努力的练功,以及外出游历,又多了一个更行之有效的法门,即,试着换一套合适的,且更好的内功心法。

    也就是说,内功心法就象小孩子脚上穿的鞋一样,长大了,就要及时更换,而并非一劳永逸之事。

    如今,他也到了该更换心法的时候。

    之前,看到小书库里收录的那些武功秘籍,他没有动心——《金刚拳》是天神宗五脉传承,属于上乘的内功心法。要找到一本既强过它,又适合自己的新心法,岂是容易之事?象虎跃堂这等凡俗武馆,能有什么好收藏?

    不过,抄录完《药草图解》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太小瞧了虎跃堂。于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他在小书库里找了起来。

    小书库里有一百三十套藏书。其中,武功秘籍占据了九成之多。

    要是换在游学之前,沈云铁定是要挑花眼。然而,如今的他,凝结出真气之后,对武学的理解更深一层,眼界大增。他花了三天的时间,以自己的武路为据,从中筛选出了三本。

    其中,他最看好的便是这本《洗玉诀》。这是一套快手剑的内功心法,与他的《飞花越柳》极为契合。

    只是,此心法是不是合适自己,且比《金刚拳》的心法更好呢?

    鉴定的法门很简单——试着按照书中的心法运行真气,当下立知。

    《洗玉诀》里的心法用的是图解。沈云对人体的经络、穴位熟得不能再熟,是以,一看就懂。

    他试着跟着书中图解运行真气,发现丹田里很快就腾起一丝暖意。

    太好了!《洗玉诀》确实适合自己,且比《金刚拳》的心法要强一些——如果不适合,丹田里会产生轻微的痛楚;如果不如《金刚拳》的心法,若者是差不多,瓶颈状态哪能轻易松动得了,又何来的暖意?

    那么,就是这本《洗玉诀》了。

    待抄完书,十五天的当值恰好结束了。

    沈云决定搬回家去,好潜心研习新心法。然而,就在这时,东阳院的一名管事急匆匆的过来传召:“沈管事,金长老召见。”

第二七六章 傅雷失联

    莫非是玉密使现身了?想起之前,傅大哥去陈家庄送信,已过半月,却还没打回转,沈云的心里打了一个突。

    他立时去了东阳院。

    “你随我来。”金长老将他带进了起居室,望着他,面色凝重,“云娃,我担心雷儿出事了。”

    “啊?”沈云不禁轻呼,“怎么回事?”

    金长老深吸一口气,道出事情的原委。

    傅雷出发后,在第三天的下午,传讯回来,说信已经送至秦管事的父亲陈老太爷手中。

    陈老太爷看罢信,指着落款“季峒”,泪如雨下,连声说道:“是老四,是老四!”

    原来,秦管事去仙都赶考之前,与陈老太爷商量好了,要是碰到紧要之事,写信回来,便用“季峒”落款。

    短暂的慌乱过后,陈家上下很快动了起来,着手举家搬迁事宜。

    傅雷的任务已完成。但是,他却在第二天又传讯给金长老,说,反正这边暂且无事,他想在陈家庄多呆几日,看能否守株待兔,等到玉密使或者她的手下。

    金长老觉得此计可行,当即回复,要他多加小心,莫露了行踪。

    又过了六天,傅雷再一次传讯回来,程家已经变卖家财,远走他乡。陈家庄风平浪静,他一无所获,准备回程。

    玉密使藏头藏尾,她的行踪岂是那么好抓的?金长老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便允了。

    “从仙都到陈家庄,快马疾行,三天足矣。可是,从雷儿最后一次传讯,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天五夜!我感觉不对,中午的时候,给他传了讯。”金长老深吸一口气,象是要压制住笼罩在眉眼间的愁云,“到现在,他还没有回复我。这孩子从来没有耽搁这么久还不回讯的。我担心,他出事了,有心走一趟陈家庄。可是,刚刚放完年假,复学伊始,诸事缠身,我根本就走不开。”

    沈云听明白了——馆主大人有意让他代劳,去陈家庄寻傅雷。

    事有轻重缓急。与傅大哥的安危相比,研习新功法算得了什么?必须推后啊!

    “馆主大人,我无事,可以去陈家庄找寻傅大哥。”

    金长老点头,轻拍他的肩膀:“云娃,谢谢你。”接着,他拿出一把传讯符,“这些,雷儿告诉过你如何用的,我便不再重复。总之,你要记得与我常联系。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你首先都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万万不可逞一时之勇。等我赶到,与你会合之后,再长从计议。”

    “是。”沈云接过传讯符,心里暖洋洋的。在馆主大人的眼里,他永远都是当年的小云娃啊。

    金长老见他将传讯符都收进袖袋里,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我准备马上就走。”沈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离关城门还有个把时辰的样子。完全赶得急。

    “快马,我有。只是,一时之间,来不及准备干粮。”金长老拧眉,“外面冰天雪地的……不急于一时。要不,你明早再出城吧。”

    沈云急切的摇头:“馆主大人,傅大哥要是真落到了玉密使的手里,我们早一刻救出他来,他至少能少吃一分苦。干粮,不打紧。我出了城之后,可以向官道边的农家买。”

    金长老闻言,没有再坚持:“我马上命人给你备马。你直接去后门。”又道,“你回去多带几件厚实的衣裳。到了夜里,外面冷得很。你身上的这种棉袍,扛不住那样的冻。”

    “是。”沈云抱拳,匆匆离去。

    很快,沈云换了黑色的貂裘,又出现在东阳院的后门。

    金长老牵了一匹枣红大马在那里等他。

    “胡闹!这么冷的天,你怎的不多带一件衣裳?”

    大庭广众之下,沈云不好跟他解释自己有百宝囊,只好说道:“金长老,我真不冷。你看,我现在就已经热出汗来了。要不是骑马,我真穿不住大毛的衣服。”

    金长老还要再说什么,他已翻身上马,转过身子笑道:“金长老,我不与您多说了。再说,城门就要关了。”

    金长老无奈,只好挥手:“你去罢,路上小心。”

    “您莫要担心,等着我的好消息。”沈云打马而去。

    金长老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咬得后牙槽“咯吱”作响。

    沈云的运气不太好。他骑马赶到东城门,城门倒是未关,但是,出城不到半里,他被一队仙符兵拦住了:“奉大元帅之令,出城的马,一律征用。”

    该死的!又抢马!

    沈云惦记着傅雷的安危,没有心思与这起子强盗较劲,是以,跳下马,急急的走了。

    “这小子,很识相啊!”

    “识什么相?穷鬼一个,马背上连块包袱皮也没有!”

    “早知道就扒了他那身貂。”

    “怪不得跑得那么快!王八羔子,赶着去投胎哪!”

    ……

    身后传来一阵叫嚣。沈云皱了皱眉头,又忍了下来——找傅大哥要紧!

    上了官道后,他施展“穿云步”,继续赶路。直到真气耗尽,这才在路边寻个隐蔽之所在,藏起来,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骑快马需要三天的路程,他用两条腿,提前一天走完了。

    山脚是陈家庄了。小小的庄子里,稀稀落落的立着十几间茅屋。这会儿正好快到晚饭点了。那些屋顶先后升起了淡淡的炊烟。

    沈云觉得奇怪极了:陈家庄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秦管事好歹也是一个中级武师,竟然出自于如此破落的一个小村庄?

    还有,陈家不是刚刚举家搬迁了吗?他怎么在庄子里找不到一间空屋子呢?

    他狐疑的换了自己以前常穿的青布旧棉袍,拿出一个包袱,装成路人,下了山,拦住了一个挑水的少年:“小兄弟,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少年憨笑着放下满满的一担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说。”这里离仙都不远,口音与官话比较接近。

    “男的,二十出头,长得浓眉大眼,这么高……比我壮实一些。”沈云道了谢,比划出傅雷的身材,问道,“十几天前从仙都过来的,你有没有见过他?”

    少年摇头:“没见过。我们这里好久没见过外乡人了。”

    怎么可能?馆主大人明明说,傅大哥在十几天前在陈家庄传讯回去了。沈云想了想,又问道:“那么,陈峒,你知道吗?”

    少年又摇了摇头:“陈家庄老早就没有姓陈的人了。”

    “老早?”沈云讶然——陈家不是几天前才举家搬走的吗?何来老早一说?

    少年非常肯定的点头:“嗯。原来,是有的。就是陈老太爷他们家。他们家的四老爷是我们这一带最厉害的武者呢。后来,四老爷上仙都考更厉害的功名,走了不到两个月,陈家半夜里起了大火。家产烧得精光,一个人也没有跑出来。打那时起,我们庄子里就再没来过外乡人了。”说罢,他指着不远处的小河,“喏,以前,陈家就住在河东。我们都是他们家的佃户,住在河西。多亏有了这条河,大火才没烧到我们这边来。”

    沈云看过去,那边的河岸空荡荡的。因为厚厚的积雪遮盖,所以,他才没有发觉河岸的异常。现在看来,那边确实是太空了些。

第二七七章 乖乖的交出仙法来

    天黑了。石崖下面燃着一堆孤火。

    这里的位置很好,既能居高临下,看到下面的整个山谷,又能避开冰冷的晚风。

    金长老往火堆里又扔了一根枯松树枝,双手笼在火上,看向下山进入山谷的那条山道。

    此处,是从仙都去陈家庄的必经之路。

    前天下午的时候,他便等到这里了。然而,直到现在,他还没能等来沈云。

    小家伙已经出发七天了。他不是急着去救雷儿吗?怎么还没走到这里呢?

    莫非是他看出破绽,打着救雷儿的幌子,跑了?

    想到这里,金长老的背后不由生起一阵冷意。他笼了笼白狐披风,眯缝起眼睛,细细的回想自己的布局。

    先是将雷儿骗去陈家庄,然后,再以救雷儿的名义,把沈云也骗去陈家庄。他则从小道赶到这里,设下埋伏。

    沈云不是雷儿,这小子打小就戒心重,又伶俐得很,所以,为了拖住沈云,他特意买通一队仙符兵,一出城就抢走了沈云的枣红马。

    他知道,沈云最拎得清轻重,不会因为一匹马与仙符兵在城门附近打斗起来。这事,绝对闹不起来。

    果然,沈云二话不说,弃马而去。

    照这情形,沈云应该没有发觉到什么,肯定是直奔陈家庄去了。

    至于沈云会不会也是和自己一样抄了小道,金长老甩甩头,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这条小道鲜人为知,根本就是他自己偶然发现的。

    他轻哼一声,将双手伸到火边取暖,在心里啐了一口:是我太高估沈云的脚力。没有枣红马,七天了,他竟然还没能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程。真正是烂泥扶不上墙!

    又心道,如果雷儿真的在等着他去搭救,黄花菜都凉了。

    过去二十多天了,一想到唯一的徒弟傅雷,他仍觉得心里钝钝的痛。

    不,这一切都只能怪沈云。我是真心疼爱雷儿,向来视如亲子。如果不是他,雷儿也不用死!他咬了咬牙,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道,等抓到了沈云,雷儿便没有白白牺牲。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二十几天来,他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如此对自己说,才能按下失去爱徒的痛。

    又是立竿见影,心痛立时散了。

    就在这时,右侧的杂树林里,有一点火光,忽闪忽灭。

    是火把!有人来了!金长老不由坐直了腰板,戒备的盯着那点亮光。

    火把渐行渐近,很快,从林子里出来了。

    待看清打火把的人,金长老难以置信的瞪圆了一双眼睛:“怎,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沈云。

    他冷眼望着端坐在火堆边的那人,心里感觉在“汩汩”的流血。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馆主大人。”他扔掉了手里的火把。

    以他现在的目力,就算没有四周的雪光,他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目视百丈。之所以,打火把,是想给馆主大人最后一次机会。

    显然,馆主大人没有要他给的机会。

    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馆主大人的情形,还有刘爷爷和傅大哥他们俩,他感到心更痛了,眼里不禁泛起血红。

    “为什么?”沈云在林子边上站住身形,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些天来,他百思不得其解——馆主大人为什么要骗他!

    他从来就不惧欺骗与背叛。

    事实上,从牛头坳村逃难出来,他又不是头一次经历欺骗与背叛。

    在他的记忆里,馆主大人,是人淡如竹的谦谦君子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馆主大人会欺骗他;

    数年来,他一直惦记着,等与馆主大人重逢,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其恩情。却从未想过,今夜,会与馆主大人兵戎相见。

    离开陈家庄后,他最担心的是,会在返回仙都的路上,见到馆主大人。

    事与愿违!

    偏偏就是馆主大人等在这里。

    都是聪明人,金长老叹了一口气,双手笼住火,淡声说道:“云娃,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沈云闻言,身形微晃。

    “六岁那天,我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原来,我是修士的后代。我的祖先不是凡人,是传说中的大能。他是天神宗的护法长老,跺一跺脚,便是地动山摇;挥一挥衣袖,风雨骤至。”说到这里,他的一双眼睛象是被跟前的火堆点亮了,目光灼灼,“那时,我大声的对着祖先牌位说,我也要做这样的大能。”

    “可是,半刻钟之后,我的壮志雄心便被残酷的事实浇灭了。我,刘逸山,天神宗五大嫡系之一,金刚山的第五百二十三代嫡系传人,与我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没有灵根,我拿着祖传的无上仙法,只能干瞪眼。我注定修不了仙!”说到这里,他看向沈云,“我本来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这一辈子,唯一的念头就是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是,你,沈云,你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一切。”

    “你,一个山里泥腿子的儿子,没有武学资质,身无分文,没有可以依靠的家族背景,全因为我的恩赐,这才认得几个字,学了几招皮毛。可这才几年呐,你竟然也凝结出真气,武功更是略胜雷儿一筹!”

    “凭什么?凭什么!”

    他呼的一甩披风,腾身站起,瞪得浑圆的眼睛里,象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几近疯狂:“仙法,你肯定是撞到了大机缘,得到了脱凡超俗的大仙法!不要拿搪塞雷儿的那套说辞来糊弄我!沈云,你老实说,是也不是!”至于药人之说,是他用来骗傅雷的。那孩子实诚,还真信了。

    原来如此。师父生前说的对,人心,果然是会变的。沈云使劲的握了握拳头,敛神:“傅大哥呢?你也是在这里,亲手杀死了他吗?”

    他的话,象一大盆雪水,当头浇在刘逸山身上。

    脑海里又浮现出爱徒死前双瞪得浑圆,至死不敢相信,用尽全身的气力喊出的那声“师父”,刘逸山不禁打了一个踉跄,连连向后退了两步,才堪堪重新稳住身形。

    “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不得不亲手杀了我唯一的徒弟!”他双手握拳,仰头长啸。

    石崖上的积雪,扑扑下落。

    沈云冷眼盯着他,心道:疯了,真的是疯了!

    旋即,刘逸山使劲的一甩头,用血红的眸子瞪着他,狞笑道:“云娃,我的雷儿不能白白牺牲。你不是与雷儿最要好吗?雷儿生前最敬重的就是我。而我此生最大的愿意就是有朝一日能脱凡超俗,成为修士。如果雷儿在世,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助我达成心愿。所以,云娃,你就乖乖的交出仙法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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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 我输了

    “不,你错了。我没有搪塞傅大哥。”沈云冷冷的应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仙法。”

    “哈哈哈……”刘逸山仰头大笑,旋即,猛的收了笑声,竖起一根手指向沈云摆了摆,“不老实,不好,很不好!因为我会生气,很生气。我一生气,你会很痛苦……”

    沈云不耐烦的打断他:“我没有骗你。确实没有什么仙法。我和以前一样,还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刘逸山哪里肯信?他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打算死扛到底了吗?”

    沈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他。

    刘逸山双拳交握,指关节轮番“喳喳”作响,扬声说道:“沈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最后奉劝你一句。你要乖,莫调皮,老老实实的交出仙法。说不定,看在死去的刘叔份上,我今天能放你一条生路。”

    当然,后面那句是骗人的。仙法之事,但凡透出去一丝半点,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争夺者。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所以,沈云,今晚,必须死!

    之所以要费这番唇舌,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小家伙打小就硬气得很,真的做得出那种鱼死网破的蠢事来。

    小家伙好歹也是凝结出真气的高阶武者,又有仙法护身,真要是存了必死之心,就算不能把他也拖进阴曹地府,少说也能扒他一层皮。

    仙法就在眼前,他很快便能如愿,学仙法,脱凡超俗,从此踏上长生之道。

    如果被小家伙撂倒在成功的门坎外,岂不是冤枉!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天神宗五脉传人之后,好比是遗世之珍宝,金贵之极。而沈云是贱民,是比他脚底的泥还不如的存在,不配他亲自动手。

    真的,与沈云打斗,他嫌脏。

    好吧,看在死去的老刘头份上,他得了仙法之后,给沈云一个痛快就是。

    不想,他不提老刘头还好,一提老刘头,沈云竟是杀气腾腾,立在寒夜里,好比是一柄冷冽的利剑。

    “你,不配提刘爷爷!”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许你玷污刘爷爷的名字!”

    “你,放肆!”刘逸山被这句话堵得险些背过去气——区区一个贱奴的名字,有什么提不得的?到底是谁玷污了谁!

    不过,他很快回过味来,意味深长的轻笑:“你,是想激怒我,对吗?呵呵,你,学得倒是挺快的。”

    哼,就凭你,也想乱我心智!

    这一招,我审问秦管事的时候,挺管用的。小家伙,你这是现学现用啊!

    是个聪明的家伙,怪不得能学会仙法,在短短的数年里,后来居上,功夫超过我精心培养了十几载的雷儿。

    只可惜,越是如此,越留你不得!

    他眯了眯眼睛,泛红的眸子里,杀气更甚。

    “沈云,我早已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你逃不得的。乖乖束手就擒的话,我许你死个痛快!”

    “天网地罗?”沈云冷哼,“你是说,你埋在四周的那些机关弩,还有挖的十一处陷阱吗?”

    同为天神宗五脉传人之后,他看到那些连环机关与陷阱,都为老刘家感到悲哀——两百多年来,老刘家父子相传,到底传承了些什么下来?如今,堂堂嫡系掌门,布个必杀局,居然连个象样的阵法都没有。

    与之相比,青木门真的是身家太丰厚了。师父不但给他留了一座宝山,十几架的秘籍、宝典,而且还有十八套阵法。

    如果不是没有考取高级武者,开不得武馆,不然的话,他拿着师父留给自己的财富与资源,在仙都郊外,买下一块地,开一个虎跃堂那样的武馆,真的是绰绰有余。

    象青木门这样,才能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称得上是仙门之后呢。

    刘逸山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慌乱。他飞快的环视四周。

    可是,在惨白的雪光映衬之下,他只能看到四周起起伏伏、影影绰绰。

    “不,你在诈我!肯定是你以前在拳馆的时候就有了不安分之心,从雷儿的嘴里套取我们刘家的传承!”他很快冷静下来,“天罗地网是我们刘家世代相传的迷阵,便是大武宗陷入此阵之中,也只能引颈就戮。你说你破了阵,我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哼,小家伙,你学坏了。这样很不好。我真的生气了。”

    **竟使人疯魔至此!听他再次提及傅雷,还有在拳馆的那段岁月,沈云被恶心得不行,心里的最后一点旧情皆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出招吧!”他前拳后掌,摆出金刚拳的第一式。

    “金刚拳!啊哈!”刘逸山笑得前俯后仰,“小家伙,你忘了?你的金刚拳是谁教的?你也敢到老子面前使金刚拳……”

    沈云沉声喝道:“我今天就用金刚拳给傅大哥讨个公道!”

    刘逸山闻言,慢慢的敛了笑:“好!即是如此,你休要怪我胜之不武!”说罢,也摆开了架式。

    下一息,他已挥拳象道流星一般冲了上来。

    “流星赶月!”

    沈云不躲不避,竟也是使出“流星赶月”,针尖对麦芒的也扬拳出击。

    刘逸山见状,眸光愈冷。小家伙,好不狂妄,竟是与我比内力!

    当即,冷哼一声,左掌回旋,暗中调转真气,全部灌注于右拳。飞驰的右拳迸射出金色的光芒。

    什么是金刚拳!

    这便是!

    刘逸山得意的看向沈云。

    哈哈,小家伙的拳头是亮银色的!这是什么鬼!也好意思说是金刚拳!

    顷刻间,两人已然正面对上。

    右拳对右拳。

    呼——,呼——,两道拳风先行碰上。

    有如金石相撞,这刚一碰上,便是“嚓嚓”的火星子四溅。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刘逸山顿时色变——天哪,怎么会这样!

    从拳风上来看,沈云的内力竟然比他还要浑厚许多!

    正心惊肉跳之时,果然两道拳风高低已见。

    “哐啷”,他的拳风被沈云的拳风打得粉碎。

    并且,还没有完!

    “啵”的一声,护在拳头上的真气罩竟然也寸碎。

    原本金灿灿的拳头应声变得黯淡无光。

    刘逸山心中暗道“不好”,后背上的冷汗象是瀑布狂下。

    没有真气护着,他用肉拳与沈云的真气对上,搞不好整条胳膊都会被砸得粉碎。

    “不!”他连忙收拳,“我输了!”

    话音刚落,亮银色的拳头停在半道,离他的肉拳仅有一指之遥。

    拳风猎猎,如刀似剑。

    刘逸山的发髻见风而落。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拳风止。长长短短的乱发刷的笼了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刘逸山禁不住簌簌发抖——沈云的真气与内力竟如此契合,完全做到了金刚拳所要求的收放自如。

    这一点,他更是差沈云多矣。

第二七九章 真的死了

    不!这不是真的!

    刘逸山回过神来,心里象是有个声音在斯里歇底的咆哮:“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他,刘逸山是天神宗金刚山的第五百二十三代嫡系传人。

    只有他的金刚拳,才是正宗的!

    沈云,绝对是使了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竟也敢玷污金刚拳!

    所以,沈云,必须死!

    血红的眸子里划过一道精芒,右拳停在半空没有动,但,他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突然现出一根金色的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象吐着杏子的金蟒,直指沈云的喉咙。

    “金蟒出洞!”

    他要戳穿沈云的喉咙!

    就算戳不穿,也没有关系。他夹的这根长针是用五种剧毒的蛇毒精心淬过的。哪怕针尖只是将沈云的皮肤刺破一点点,沈云绝对再活不过三息!

    “找死!”沈云轻喝。本来已经收住的右拳之上又是银光大作。

    呼——,拳风再起。

    哗啦!长针寸碎,只余一只肉掌。

    该死的,偷袭失败!

    刘逸山大汗淋漓,飞快的再次求饶:“我错了……”

    可是,这回,那个风驰电掣的亮银色拳头没有再停。

    “砰!”

    它狠狠的砸在他的肉掌之上。

    “啪啪啪……”

    一道浑雄炙热的纯阳之气,自左手注入他的整条左胳膊。真气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白骨粉碎。

    “啊——”刘逸山惨呼。

    他受不住这劲道。当即,整个身子打横向后飞出数丈,接着,象只破麻布袋,重重的落在地上。扬起一阵老高的雪屑。

    刘逸山喷出一口老血。剧痛袭来,两眼直发黑。然而,冰冷的积雪堆在断胳膊上,又令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扭头一看,顿时“啊啊”的尖叫。

    整条左胳膊都没了!

    齐根而断!

    一只手,叫他以后如何使金刚拳?

    他还要脱凡超俗,做大修士,长生不老……

    都没了!

    所有的一切,全被沈云毁了!

    心,轰隆一声,塌了。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喉咙里再次涌上腥甜,刘逸山接连喷出数口老血,瞪着一双没有焦点的血眸,用尽最后的气力破口大骂:“沈云,你恩将仇报,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沈云收了拳头,见刘逸山骂过之后,仰面躺在雪地里,再也没了动静,心道:又要使什么诡计?

    因为枣红马被抢,这一路他都是用轻功跑过来的。所以,每隔二十余里,便要寻个隐蔽之地藏身,恢复真气。

    那日,来到这山谷时,他又真气耗尽,不得不停住。于是,他无意之中发现这个山谷的后面有一条小道。看山脉的走向,竟是通往仙都。

    当时,他急着赶去陈家庄救傅雷,故而没有往深入想,只是暗忖:莫非这条小道能通往仙都?

    后来,到了陈家庄,他亲自去河东,扒开一尺来厚的积雪,找到了多处被烧焦的墙根,他才相信挑水少年说的话。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一口气没接上来,栽倒在雪地里。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陈家庄,跑到旁边的山头上去的。

    只知道,等他缓过劲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山顶吹了一夜的冷风,冻得跟根人形冰棍似的。

    好在百宝囊里不但有热水,而且配有驱风散寒的草药。冷静下来的他,找了个背风之处,煎了一大碗草药汤子,滚滚烫烫的喝下。很快,出了一身大汗。接着,他又练了三遍心法,彻底治好了风寒。

    然后,就在那里,他将在仙都再次遇到馆主大人与傅大哥的点点滴滴,在心里细细的捋了一遍。

    最终,他觉得说谎的那个人,不会是傅大哥。

    馆主大人为什么要骗我?

    他把我骗到陈家庄来,意欲何为?

    如果我是馆主大人,这一路上,会选择在哪里下手呢?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小道与官道相汇的这个无名小山谷。

    刘逸山在石崖上等了他两天两夜,殊不知,他藏身于山谷对面的山头上,也是差不多等了两天两夜。

    他亲眼看着刘逸山从小道走进山谷,又是亲眼看着后者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堆东西在山谷里布设机关、陷阱。

    刘逸山是个很细心的人。布置妥当之后,又仔细了一圈,这才去石崖上等他自投罗网。

    沈云又等候了一天,确定刘逸山没有后手之后,这才暗地里动手,拆掉了所谓的“天罗地网”,将那些机关与弓弩尽数收入百宝囊里——他并非是看中了这些粗糙的机关装置,而是担心被刘逸山发觉了。

    接着,他在杂树林里,用水符、火符,还有爆破符布了一个最简单的三才陷兽阵。这是他的后生——即便打不过刘逸山,也能借用符阵之威,杀掉他。

    也正因为有了这张底牌,所以,他才敢弃劲风拳,而用金刚拳与之对拳。

    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见刘逸山仍然是纹丝未动的躺在雪地里,沈云运转真气,双拳在胸前齐转。

    呼——,掌风起。

    他的胸前,两掌之间,现出一个白色的小气旋。

    立时,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数十个小光点,绿的、黄的、红的……其中以绿色的小光点最多,几乎点了一半。

    沈云提气,慢慢合拳。

    两掌之间的小气旋亦慢慢缩小,由原来的汤碗大小,最终变成了只有牛眼酒盅那般大。

    被气旋吸引过来的小光点们象是一群调皮的孩子,原本,它们在气旋的外边上下左右飞窜,这会儿,全部一齐扎进了小气旋里。

    沈云抬起双手,两掌之间的小气旋挪至眉心。

    最后,“啪”的一声,将小气旋拍在眉心上。

    气旋应声而散。但是,那数十点小光点却尽数钻进了他眉心的印堂穴之中。

    顿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眼前一亮。

    他再抬眼看向数丈之外的刘逸山。只见他象一只被蒸熟的大馒头,无数暗灰色之气,自他周身的穴位里汩汩的涌了出来。

    刘逸山,真的死了。

    没有使诈。

    江湖上,诈死的法门五花八门,令人防不胜防。但沈云很自信,他的这个法门,纵然是再逼真的诈死,也能轻松识破。

第二八零章 一出好戏

    这一切,得归功于那次的玉栖观之行。

    沈云自从在玉栖观做了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之后,发现自己如果运转真气,集中注意力,便能从四周也看到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彩色小光点。

    只是,有的地方小光点要多一些,而有些地方小光点则少得可怜。

    这些小光点是什么?它们有什么用?

    经过无数次的实验,他惊喜的发现:

    首先,在小光点多的地方,他往往都会觉得神清气爽。相反,小光点少得可怜之地,要么是臭水沟,要么是垃圾堆……

    其次,以真气为引,他能将这些小光点吸入身体的穴位之中。

    这是从玉栖观的那位小道童身上得到的启发。那天,他无意中发现小道童的周身要穴上都有一个小气旋。每一个小气旋都有微弱的气流涌入其中。再联想到做的那个怪梦,他也试着用小气旋去捕捉这些小光点。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发现。

    因为小光点被吸入不同的穴位之中,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比如说,吸入丹田里,他的真气立时暴增。他试过,如果小光点足够多的话,真气最多能大增三倍,持续时间可达一个时辰。

    这一次,他能正面与刘逸山对拳,首先当归功于这个重大的发现。

    他的运气不错。发现此处的小光点丰富,足以让他的真气大涨三倍,更令他有恃无恐。

    而如果将小光点们吸入眉心的印堂穴里,他就会象戏文里说的开了天眼一般,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譬如,死气。

    所谓死气,是沈云自己取的名字。将小光点吸入印堂里后,他能看到人们的穴位里会持续往外冒气。同时,身体越好,冒出来的气,颜色越白;气体越差,冒出来的气,则会带一丝丝灰色。

    极端的现象是,刚刚咽气之人,周身穴位大开,汩汩的往外涌暗灰色之气。

    大约半刻钟之后,冒气的速度陡然放缓。暗灰色的气变成黑色,有如游丝。待尸体变得僵硬,黑气方绝。

    他将这些灰色之气,取名为死气。至于黑气,他认为也是死气。死气浓了,便成了黑色。

    而江湖上的种种诈死,主要用的是龟息憋气之术,在死气上面做不来假。

    刘逸山狡诈得很,他哪里敢冒然上前探查其生死?用这个法门最好不过了。

    冰天雪地里,死气散得更快。

    不到半刻钟,沈云看到刘逸山身上的死气陡然转弱,断断续续的冒出来的死气皆是黑色的。

    这时,他才慢慢的走过去。

    刘逸山躺在那里,脸色灰白,目眦尽裂,一脸狰狞。

    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第一次在正院见到他的情形,沈云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伸手将他的双目合上,通身的恨意顿时消了一大半。

    接下来,他搜查了刘逸山的尸身。除了两只储物袋,再无所获。

    那是两只很寻常的储物袋,都是九成新,不象是老刘家祖传下来的。

    沈云用真气随便打开其中一只。

    里面装的金银。银票、金叶子,以及一些散碎银子,加起来,折算成银两的话,还不到三万两。

    还有一只牛皮水囊和一包白面馒头。

    这些是刘逸山带的干粮。这两天,沈云见他吃的就是白面馒头。

    沈云收了金银,至于吃食,则被他一古脑儿扔进了火堆里。

    火舌乱舞,转眼便将它们吞没,散发出烤馒头的香味儿。

    沈云用真气打开第二只储物袋。

    “叭嗒!叭嗒!”

    从里头掉出用白麻布捆得严严实实的两大件。

    这是……沈云微怔,旋即,心中泛起悲意,双手不由轻颤。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其中一件的麻绳。

    白麻布散开一解。露出秦管事的脸。

    脸色灰白,七窍流血,已气绝多时。

    沈云一把扯开白麻布,看清尸身的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青布棉袍的整片胸襟都没了。现出皮肉翻卷的胸脯子。胸骨尽断。

    金刚拳的“掀波逐浪”!刘逸山全力一击。

    再看到秦管事右手仍紧握着一把九环宽刀,沈云心里纳闷极了——难不成刘逸山放了秦管事,与比了一场?

    一个是武宗,一个中级武师,这样的比武有意义吗?

    搜查过后,他又解开了第二件的麻绳。

    是傅雷!

    见他张嘴瞪目的愕然状,沈云心中刚刚退下去的那一大半恨意又噌的腾起。

    死在一直敬重,视为亲父的师父手里,傅大哥怎能瞑目!

    沈云忍住悲意,掀起白麻布,查看傅雷的死状。

    胸口中了一刀。

    刘逸山用秦管事手里的那把九环宽刀杀死了傅雷。

    他到底意欲何为?

    目光在面前的三具尸体上打了几个转,沈云恍然大悟:刘逸山,你好毒的心肠!

    刘逸山杀掉了傅雷与秦管事,并做出两人同归于尽的假相。沈云相信,他自己肯定也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假死。

    如此一来,玉密使会误以为老刘家这一脉已绝,不会再追捕。

    甚至于,沈云高度怀疑,当年,刘逸山收傅雷为徒,就是为的有朝一日桃代李僵!

    此时,他再看刘逸山的尸体,只觉得厌恶之极。

    不再有一丝旧情,他将秦管事与刘逸山的尸身堆在一起,直接往上打了一道火符。

    “呼——”,火焰腾起。两具尸体象纸片一样卷了起来,数息之后,化为灰烬。

    至于傅雷的尸体,他仍然用白麻布包起来,收进储物袋里——在菱州,有落叶归根的风俗。傅雷于他有恩,他不忍见其客死他乡。所以,等游学完毕,他会带傅雷一同回菱州,择一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事已毕,沈云没有再停留,几个纵跃,离开了山谷。

    “轰隆隆……”

    在踏上去仙都的小道之时,他启动了三才陷兽阵。

    火光冲天,爆破声此起彼伏。

    石崖塌了。

    紧接着,两面的山坡上接连“呼啦”巨响。

    雪崩了!

    不过,这一切已与沈云无关。他施展穿云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一刻多钟之后,黑夜重归寂静。

    左面山头上,一道蓝色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面现身出来。

    如果沈云还在这里,定会惊落下巴:玉栖观的李道长,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李道长一路暗中跟着沈云,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此刻,他看了看被因雪崩而填平的小山谷,再看看沈云消失的方向,轻拍额头,自言自语道:“我该不是眼花了吧?这个沈云明明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怎么也能引五行灵气入体呢?还有,他引气入体的招式好不怪异!我不但没有见过,而且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有古怪!必须马上回去说与白师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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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 收拾首尾(一)

    小道比官道近了差不多一半。第二天的黄昏时候,沈云回到了仙都。

    他先是易容成秦管事的样子,回了虎跃堂。

    “秦管事,你回来了?”正好是晚饭点,他在藏书阁的院门口碰到了往外走的张管事。后者见了,一脸喜色,“家中的事,都料理妥当了?”秦管事回来了,是不是自己就可以休息了呢?

    沈云苦笑:“我是回来辞差事的。”

    “啊?”张管事好不失望,“你要走了,不做了?”

    沈云点点头:“家里实在走不开。”说罢,匆匆一抱拳,径直走进了院门里。

    张管事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真的还假的?”

    沈云直接走到秦管事的屋子前。

    门上一把大锁。锁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确实是多日不曾动过锁。

    沈云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刘逸山是个很重视细节之人。为了更象模象样,他并没有搜走秦管事身上的东西。这把铜钥匙,是沈云从秦管事的袖袋里搜出来的。

    开了锁,沈云屏息,推开门。

    一股阴冷之气,夹着霉味儿,扑面而来。

    上一次,抓住秦管事后,他与傅雷一起悄悄的潜入过这间屋子。那时因为刘逸山给他们俩派了活:一是搜查屋子,看能否有所发现;二是伪造出秦管事匆匆外出的样子。

    沈云环视屋里,到处蒙着一层薄灰,所有的摆设纹分未动,仍是他与傅雷当时布置出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刘逸山后来并没有进来过。

    沈云暗中松了一口气——上次搜查的时候,他们俩什么也没有找出来。在陈家庄的时候,他再细细回想,总觉得不太对劲。最后,反复的思来想去,他觉得是柜子里的那一匣子钗环首饰有古怪。因为那些钗环非金非银,样式简单,做工也粗糙得很,根本值不了几个钱。秦管事一个大男人,收一匣子这样的首饰。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此番,他特意再潜进秦管事的屋子,就是为了那只木匣子而来。

    沈云小心翼翼的打开柜子。

    那只木匣子还在。

    他打开匣子,里面仍然乱七八糟的摆着满满一匣子的便宜首饰。

    此时不是细看的时候。沈云“啪”的复又盖上匣子,将之收入百宝囊里。

    反正已经来了,说不定上次有遗漏之处……沈云又搜了一遍屋子。

    还是一无所获。

    待到外面天黑了,沈云改而易容成刘逸山的样子,从窗子翻出去,乘着夜色,悄悄的潜入了东阳院的后门,故技重施,先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刘逸山的起居室——在刘逸山的身上只搜出了不到三万两的财物,并且连本象样的秘籍也没有找到。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信,老刘家传到刘逸山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剩下了。所以,刘逸山肯定是没把老刘家传承下来的东西带在身上。

    以他对刘逸山的了解,那些东西不是藏在起居室里,便是藏在书房里。

    刘逸山的起居室可以用“简朴”二字来形容。先前,沈云见了起居室的样子,还挺敬佩刘逸山的。如今看来,后者分明是有如惊弓之鸟,把卧室布置得如此简单,是为了方便随时跑路。

    这也使沈云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刘逸山一定是把老刘家的传承藏了起来。

    到底藏在哪里呢?

    沈云细心的屋子里翻找起来:床铺、柜子、桌子……

    甚至,屋子里的地砖,还有屋顶的横梁、四面的墙,他也一点一点的用匕首轻轻的敲了敲。

    近一个时辰过后,他一无所获。

    看来不在起居室里。

    沈云整了整衣容,去了书房。

    之前听傅雷提起过,刘逸山在东阳院一共有内、外两间书房。其中,内书房为其练功之地;外书房主要用来接见管事们、处理庶务。

    沈云曾去过外书房。而内书房,他只是被傅雷带着从门外经过一回。

    是以,他先去了内书房。

    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被北面墙根下摆的那只大铁锅牢牢的抓住了。

    这只象口大水缸一样的大铁锅,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年在刘家拳馆的时候,他天天都会看到它。那时,它与另外六只大小不同的铁锅一并摆在厨房的灶台上。

    三尺高,径长七尺半,据说一次能煮两百斤白米饭,是刘家拳馆的第一代馆主刘太公生前所铸。

    看到此锅,沈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刘爷爷当年跟他说古的情形。

    往事,不堪回首……

    深吸一口气,他弹掉眼角的泪珠子,径直走了过去。

    刘家拳馆被刘爷爷烧得精光,而如今,这只笨重的大铁锅却出现在刘逸山的内书房里。沈云很难相信刘逸山此举纯粹是怀念在石秀县的那段过往时光。

    他曲指轻叩铁锅壁。

    “嗡——”,铁锅发出沉闷的长鸣。

    与寻常的大铁锅无异。

    铁锅的双耳,还有锅边都铸有古朴的回字纹。沈云心里揣测道:莫非和师父传下来的雕花宝盒是异曲同工?

    果不其然,一番细看之后,还真叫他发现了其中的异样——位于左耳正中的那一小段回字纹比其它的纹路要亮一些。

    沈云试着往这段回字纹里注入真气。

    哈哈,找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十石左右的储物空间。书本、武器、金银财宝……里头被塞得满满当当。

    沈云略微翻了一下那些书。很快从中找出一本刘氏家谱。

    他拿出来,飞快的翻了翻。

    没错,就是它!

    沈云仔细检查过,发现没有机关之类的,这才将大铁锅也收进百宝囊里,心道:相比于我们青木门的传承,老刘家传下来的这点子东西真心不够看的。

    东西到了手,他没有再逗留,当即悄悄的离开了东阳院,返回藏书阁,又从窗子翻进秦管事的屋子里。

    第二天清晨,沈云依然易容成秦管事,去东阳院辞差事。

    “长老大人不在。”东阳院的一个管事告诉他,“长老大人没有留下话,我们底下的人哪敢妄猜大人们的行踪?”

    沈云着急的挠头:“我,我家中有事,今天真的要赶回去,耽搁不得。”管事问清他是要辞差事,“哦”了一声:“你写了辞呈没有?你们藏书阁那边又不是机要重地,你留下辞呈,等长老大人回来,我为你代交即可。”

    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沈云欢喜的取出来,双手交给管事;“有劳了。”

    管事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按规矩,你要把你的屋子空出来。钥匙交给藏书阁今日当值的管事。”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

    一刻多钟后,很多人看到,藏书阁的“秦管事”包袱款款的离开了虎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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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收拾首尾(二)

    沈云见四下里无人,钻进了路边的一条偏僻小巷里。将行李包袱收进百宝囊里,他洗掉易容,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棉袍,出了巷子,回家而去。

    齐伯他们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他。见他回来,丁叔欢喜的跑进院子里,通知其他人:“沈爷回来了!”

    闻声,齐伯等人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从各自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沈爷,您回来了!”

    大家闻着他嘘长问短。尤其是阿花姐,连声说他变瘦了,要给他好好的补一补。

    “膳堂里的饭菜不养人。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吃食上可不能亏着了。您先回屋喝口水,奴家给您做饭去。”

    说着,她捋起衣袖,急吼吼的往厨房去了。

    “哈哈哈……”大家都被她风风火火的样子逗乐了。

    沈云也笑了。他的心里泛起阵阵暖意,迅速驱散了刘逸山给他带来的阴霾。

    因为他之前捎了信回来,说要出一趟远门,所以,东厢房里没有烧地龙。

    这会儿,他回来了,齐伯赶紧的招呼老罗帮忙,一起去烧地龙。

    沈云将人叫住:“先不忙。老罗,你去找赵宣,叫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是。”老罗得令,转身往外头去了。

    不多时,赵宣过来了。

    此时,东厢房的地龙还没有烧起来。齐伯送了一个炭盆过来。

    “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招呼赵宣坐下后,沈云直接发问。

    赵宣如实以对:“听说您出远门了,我正着急呢。张主簿那边情况有变。五天前,他突然往羊毫那里派了两个护卫,说是保护,实则是看守。如今,羊毫外出没先前那般方便了。”

    看来是仙府那边与秦管事失去联系,担心生出变故,有所动作。沈云心知肚明,却不好告诉赵宣。想了想,问道:“仙府那边呢?有什么动静没有?”

    赵宣摇头:“打听不到。”

    “现在羊毫还能出来吗?”沈云又问。

    “可以,只是要麻烦一些。”

    “那就好。”沈云点了点头,“我担心事有变故,羊毫再呆在张家,会有危险。你用陈家老二,尽快把他换回出来吧。以后,还是要继续盯着张家,不得有丝毫的放松。”

    秦管事已死,刘逸山与傅大哥也都死了。一个多月后,仙府那边要上哪儿抓所谓的叛军去?自然的,张主簿想捎带着给他也扣上一顶叛军帽子的谋划也破产了。羊毫继续易容成陈家老二的样子,留在张家,已没有必要。而张主簿心思狠毒,又一心要置他于死地。所以,继续监视这家伙却是必须的。

    “是。我马上安排。”

    陈二爷是见过赵宣的,且被严刑拷打过。赵宣哪里敢直接将人换回去?是以,第二天,半夜的时候,张家的后院不小心走水了。

    万幸的是,发现得早,火还没有完全烧起来,便被闻讯赶来的家丁护院们扑灭了。

    火灭掉后,管家立刻派人清场,发现财务损失不大,只是烧掉了一间柴房,还有与之相邻的那堵院墙倒塌了;人员伤亡也不大,两个轻伤,一个重伤。

    重伤的那个是老爷门下的一个清客,就住在柴房后面的那个小院里。估计是看到外面起火后,他起来灭火。不想,倒霉得很,院墙突然倒塌,将他砸在底下。

    幸好他院里的两个护院得力,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从断墙下面扒拉了出来。

    遍体鳞伤,一身的血。

    当时,管家以为是砸死了。一个护院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伤者的鼻子底下探了探:“还有气。”

    老爷才给这位清客送了两个护院过来,说不定是想要重用他呢。伤得这么重,管家生怕会出什么闪失,不敢怠慢,连忙叫人出府去请郎中。

    很快,郎中过来了。

    花了半个多时辰,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郎中将人直接包成了大粽子:伤者还未醒。他全身上下缠满了白纱布,一双手更是都夹上了木板。仅脸上露了一双眼睛、一张嘴,总共三个大窟窿。

    “命是保住了。天亮的时候,应该能醒过来。只是,嗓子被烟火熏坏了,以后怕是发不出声来了。”郎中刷刷的一张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连吃三付。两天后,我再来换药。”

    象这样的小火灾,是不用向老爷汇报的。但是涉及老爷有可能要启用的一名清客,管家便不敢隐瞒了。第二天早晨,他去前院向张主簿汇报了昨晚的火情。

    “陈二被院墙砸伤了?”张主簿皱了皱眉头,“你仔细检查过了,真的是意外?”

    起火的地方是府里的后院,所以,必须,也只能是意外啊。管家童叟无欺的点头,一口咬死:“那院墙是被雪水浸坏了,原本计划春天里,雪融了,扒倒重新砌过。陈二爷也知情,平常从不往那墙下去。昨晚,他可能是被外头的火惊着了,一时忘了,跑那墙底下去看火,结果被砸到了。”

    张主簿当然相信自己的心腹,闻言,淡声说道:“人没事,就好。”

    管家小心翼翼的又说道:“郎中说,陈二爷的嗓子被烟火熏坏了,以后可能出不了声。”

    “说不了话了?”张主簿微怔,“没事。他还有手,能写字就行。”

    管家暗中长吁一口气,心道:陈二爷的一双手也被砸折了,但郎中已给接上,外面夹上了板子,想来伤好之后,还是能写字的。

    却不知,那郎中离开张家后,很快拐进一条小巷,进了赵宣暗中买下的那所宅子的后门。

    “如何?”赵宣坐在偏厅里,身上的夜行服还未换下来。

    郎中抱拳:“幸不辱命。没人发现陈二的身上有旧伤。两天之后,我会再去亲自给他换药。再过个三五天,他的一双手若不重新接骨,便要废了,就算伤好了,以后也写不了字。”

    赵宣哈哈大笑,连连道“好”。笑过之后,又吩咐道:“行事小心些。张主簿比千年的老狐狸还要狡诈,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千万莫露了破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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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水墨莲花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云独自在东厢房的里间,从百宝囊里拿出了老刘家的那只大铁锅。

    先前,在刘逸山的内书房里,没时间细看,这会儿,他可以仔细的清点一下老刘家的传承了。

    满满的十石东西,没法全部一起摆出来,只能一样一样的清点。

    这些东西里最多的是真金白银和通用银票。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若是全部折算成银子,不会少于一百万两。

    眼下,沈云手头宽裕得很,不缺钱用。这些钱财,被他统统收进了师父留下来的雕花盒子里。

    其次,是书本秘籍。他数了数,总共有两百一十三本书。《金刚拳》的手绘本就在其中。

    沈云将之拿出来,随手翻了翻,心道:看来当年傅大哥给我的那本《金刚拳》只是一本手抄本。难怪在郑家庄的时候,刘逸山说烧就烧了,不曾有半分犹豫。

    他将所有的书都清理出来,暂且放进百宝囊里的一口空缸里——师父留下的那些书,在百宝囊里都是分门别类摆放的。这些书,他看完后,也会按类别收进那些书柜里。

    剩下的是一些两指宽,一指长,切割得齐齐整整的白玉,有四五百枚之多。它们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一只扁扁的大红漆扁匣子里。

    这些是什么?

    沈云从匣子里随手拿起一块来,放在烛光前照了照。

    玉质剔透,没有刻任何图文。跟达官显贵们佩戴的平安无事玉牌很相像。

    不过,沈云知道,这些绝不可能是平安无事玉牌。一来,它们的玉质只能说是中上,远远没有达到传世的品质;二来,老刘家传这么多的平安无事玉牌下来,能做什么?

    他试着将之握在掌心,输入真气。

    不见白玉有任何变化。

    想起曾经在鸿云武馆里读到过的一本杂书,里头提到了“滴血认宝”的说法,沈云咬破右手食提,也试着滴了一滴血。

    殷红的血珠子落在白玉牌上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滴血认宝,无效。

    罢了。机缘未到。沈云用棉巾子擦掉了那滴血,将白玉牌放回原位。这一大匣子的白玉牌都被他放进了百宝囊里。

    至此,大铁锅左耳的储物空间,变得空空如也。

    沈云讶然:老刘家的传承里居然没有灵石、灵珠。

    他们的家底真是薄啊。摇了摇头,他将大铁锅也收进了百宝囊里。

    清点完毕,沈云仍没有睡意,便拿出从秦管事的房里搜出来的那一匣子钗环饰物,一一察看。

    当他从匣子里捡起第五根钗子时,手里不由一顿——这根钗子要略微轻一些。

    有空心?

    沈云眉头轻跳,将钗子放在耳边,拿起刚刚检查过的一只钗子,从钗头开始,一点儿一点儿的轻敲。

    果然,敲到接近钗尾的地方,他听到了一声异样的轻响。

    就是这里了!

    沈云试着轻轻按了按那里。

    “啪嗒”一声脆响,钗尾弹开来,现出米粒长的一截空心。

    里面装着一个小纸团。

    沈云用另一根钗子将之撬出来,小心翼翼的在小炕桌上展开。

    唔,带黑色图纹,比他的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看来这只是一块小碎片。肯定还有其他碎片被用同样的方式藏在这些钗环饰品里。

    沈云用一小片符纸折了一个简易的小纸袋,收好小碎片。接着开始找其他的小碎片。

    不一会儿,他找到了第二块小碎片。它的大小和前面那片差不多,也是画着黑色的图纹。

    沈云将两块碎片试着拼了拼,发现它们并不是挨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他要找的小碎片多着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秦管事要藏得如此繁杂?

    沈云按捺住好奇心,接着找……

    最终,他一共从匣子里找到了七块小碎片。

    不到半刻钟之后,沈云将它们拼拢来了。

    却不想,只是一块更大的碎片——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小纸片上,画着一朵含苞欲放的水墨莲花。不方不正,也不圆,边缘粗糙得很。背面干干净净。这一片,应该是从某幅水墨画上抠下来的。

    沈云对书画,还有纸墨之类的了解都不多。他盯着小小的水墨莲花看了许久,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可是,秦管事大费周折的收着它,自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沈云决定等天亮后,请赵宣过来看看。后者世代跟文房四宝打交道,说不定能从中看出什么名堂来。象上一次的“十里坡”,不就是赵宣揭开的答案么?

    第二天,不等沈云叫老罗去请人,丁叔进来通传,赵宣求见。

    沈云心道:这么快就将羊毫换出来了?

    “请他进来。”他从百宝囊里取出装着水墨莲花碎片的简易小纸袋。

    “是。”

    不一会儿,赵宣自外面进来了。

    坐下后,他简要的汇报了昨晚的行动,末了,说道:“羊毫今天一大早就出城了。我叫他去南郊的庄子里暂住一些时日。等这边的事过去了,再回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主簿那人是出了名的狡诈,如果叫他碰巧看到羊毫,难免会起疑心。

    沈云点头:“如此甚好。”说着,他从怀里拿出简易小纸袋,递向赵宣,“你帮我看看,能从这里边看出些什么来。”

    “是。”赵宣双手接过。

    低头一看到手里的简易小纸带,他不由“滋”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笑道:“主公,这种符纸市面上很少有。在天帝庙里,用这种品质的符纸画出来的平安符,少说也要五六百两银子才请得到。”

    竟然卖得这么贵!这哪里是卖符?分明是打抢,好不好!沈云心里啐了一口,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在哪里有这种符纸卖吗?”

    “知道啊。”赵宣张口答道,“在天帝庙,花十两银子就能请到一张这么大的符纸。”

    空欢喜一场……沈云好不失望:“花十两银子去买一张空白符纸?”

    “哦,我们这里有一种说法,从天帝庙请到的这种符纸能治小儿夜哭症。要是家里有小儿晚上哭闹不止,大家就会去天帝庙请一张来,烧成灰,化在水里,喝掉。”赵宣答道。

    呃,这个不是重点。沈云摸了摸鼻子:“你再看看里面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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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元宵佳节,某峰祝亲们,花好月圆,节日快乐!

第二八四章 东阳院的八卦(上)

    赵宣打开小纸袋,从里面拿出那枚碎纸片,翻来覆去的看过后,慢慢说道:“这种纸,寻常得很。到处都有卖。倒是上面拓的莲花纹很特别。现在很难看到这样的技艺了。据我所知,一百多年前,这种技艺便已失传。”

    不是画上去的?沈云追问道:“能看出来是什么雕件吗?”

    赵宣答道:“这种技艺以前主要是用于雕刻年轻女子们佩戴的玉佩。每一套这样的玉佩至少有三块形状、大小不一的玉片组成。我的曾祖母传了一套这种雕工的玉佩,不过,比它要粗糙得多,不可同日而语。”

    沈云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三个字——玉密使!

    如果真如赵宣所言,这朵水墨莲花是玉佩上的拓纹,那么,十之**是玉密使的。

    不知秦管事使了什么手段,拓下了玉密使身上的一块玉片的花纹。如果被玉密使发现了,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杀的。所以,才如此大费周折的保存起来。

    而秦管事之所以冒着丧命的危险,拓下这玉纹,定是见识了密府行事之狠毒,想通过这组玉佩查出玉密使究竟是何人,从而寻找机会反噬。

    当然,这些通通都是猜测。秦管事既死,这片水墨莲花已然成了悬疑。沈云也没指望,通过它从人海里找出玉密使来。

    通过此事,他对赵宣的赏识又多了一分。他有意建立一支自己的暗探人马,赵宣有勇有谋,且见识过人,可委以重任。不过,此事暂且不急,待解决了张主簿这个麻烦再说。

    至于张主簿……也急不得。暂且有赵宣盯着,沈云便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新心法上面。

    四天之后,又轮到沈云与张管事交接。下午的时候,他返回虎跃堂。

    张管事看到他,喜出望外,张了张嘴,却又面现迟疑。

    “有事?”沈云见状,主动问道。

    张管事满面堆笑:“您这些天没在,还不知道秦管事已经辞了差事吧?”

    沈云故作惊讶:“确实不曾听说过。他什么时候辞的差事?”

    “是几天前。秦管事突然回来了。中午的时候,小的还在院门口碰到了他呢。小的还以为他是提前消假。哪知,他却是特意回来辞差事的。”见他也感兴趣,顿时,大受鼓舞,吧啦吧啦的说起了八卦。末了,信心满满的预测,“秦管事还会回来的。”

    “你肯定?”沈云不由挑眉。

    张管事确定的点头:“他的工钱还没结呢。”

    沈云闻言,心里“咯咚”作响,暗道:哎呀,忘了这一茬……

    有谁辞差事,不结工钱的?这绝对是个大破绽!

    这时,张管事又说了:“金长老不在。我们藏书阁归金长老管,没经金长老点头,谁敢给他结工钱?所以,秦管事倒霉,只能以后得了空,再特意回来一趟,结了工钱。”

    “有道理。”沈云暗中松了一口气,“秦管事对我颇为照应,到时,我作东,请他吃顿饭,算是替他饯行。我初来乍到,不知道附近哪家馆子的口味好,还要劳驾你帮忙挑家好的,陪秦管事喝几盅。”

    “哎哟,您真客气!谢谢您了。”张管事满口应下,打着拱,笑成了一朵花儿。

    沈云问道:“秦管事走了,对我们藏书阁,金长老有什么新的安排没有?”

    张管事是那种顺竿爬的性子,尤其是说八卦的时候。不复有先前的拘谨,他摊开双手,摇了摇头:“上午的时候,小的去东阳院那边求见金长老。没见着。他们说,不但金长老没回来,这个把月来,傅爷也没见人影。”顿了顿,笑嘻嘻的打了个拱,“依您看,我们这边该是什么章程好?”

    沈云摆手:“我才来,连地头都没摸熟呢。再说,我只是过来游学的。游学完了,我还要回鸿云武馆。张管事,你是藏书阁的老人。到底是怎么一个章程,你拿主意便是。”

    张管事听懂了——这位爷,是来藏书阁里混日子的。人家没想掺和进来。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张管事真正的笑到了眼底:“您客气。小的也不喜欢变来变去,要不,还是依之前的?“

    沈云点头:“行。这半月,我轮值。十五天之后,你再来交接。”

    “好的咧。”张管事象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不过,他可不敢占这位爷的便宜,是以,主动补充道,“要是金长老回来了,有新的安排,您这回多轮的班,小的补回给您。”

    沈云本来就不排斥轮值。多当值几天,他正好多在小书库里看几天珍本。只是按藏书阁的规矩,身为管事,也不能擅自去小书库里看书。所以,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当着人,他不能对轮值这事太热心了。是以,他笑着应道:“好。”

    很快,交接完毕。张管事打拱笑道:“这些天,要劳您费心了。小的有位朋友新添了个大胖小子,小的要出一趟远门。您放心,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小的也会准时赶回来。”

    言下之意,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不会呆在藏书阁里。

    如此甚好!我可以放心的去小书房看书了!沈云按下心里的喜意,微微颌首。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张管事提前一天回来了。第二天下午,他去藏书阁一层与沈云交接,拧着眉,直摇头:“金长老到现在还没见回来。东阳院那边都乱了。”

    这半个月里,沈云过得很充实:白天,除了去膳堂吃一日三餐,他都泡在小书库里。先后从里头录了三本珍本出来;晚上,练新心法、打拳、画符……每晚都是子夜时分才洗漱睡觉。

    至于东阳院那边,他也有关注,却不曾听说,东阳院生乱。

    “他们怎么了?”闻言,他问道。

    “小的听李管事说,上午的时候,堂主大人特意差了武管事去东阳院询问。武管事是堂主大人的心腹。他来问话,就表示这事已经惊动了堂主大人。李管事说,听武管事透出来的意思,堂主大人这回是真生气了,要问责金长老。您说,他们东阳院那边能不心乱吗?”张管事看向东阳院那边,撇撇嘴,“这回,他们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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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东阳院的八卦(下)

    沈云没法不关注东阳院那边的动静。闻言,他有意留下来看事态的发展。却不料,第二天,一大早,门房那边过来通传:“沈管事,外面有一个叫做赵宣的年轻人,自称是您的街坊,说是有急事找您。”

    三条街的街坊们依附沈云,并没有在仙府过明路。在外面,他们还是街坊。

    沈云知道赵宣没有急事,不会找到虎跃堂来。

    莫非是仙府或张主簿那边有了动静?他急急的去了山门。

    赵宣站在马车旁,正翘首望着山门里。看到沈云的身影,他连忙迎上去:“沈爷,有件事,得请您帮个忙儿。”

    沈云知道他说的是托辞,点头道:“不急,慢慢说。”

    赵宣应了一声,伸手做了请的手势:“外边冷,您去车里坐坐。”

    两人先后上了车。

    待马车动了后,赵宣压低声音,飞快的说道:“陈家老二,被毒死了。”

    沈云微怔:“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赵宣说道,“中的是砒霜。张主簿在守城门的仙符兵里有人。夜里的时候,他们将尸体用破草席卷了,直接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我的人怕中计,一直在暗处守在天亮,才敢近前查看。”

    “这些天,张主簿有什么动作没有?”沈云略作沉吟,问道。

    赵宣摇头:“他和往常无异。”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

    “只是什么?”

    “昨天下午,他下衙回府,看到大门的台阶上有些残雪没有扫干净,勃然大怒,一把抢过车夫手里的鞭子,抽得门房里当值的两个小厮皮开肉绽。”赵宣说道,“我的人盯了他们家那么久,他当街亲自抽打家里的仆从,还是头一次。看情形是在衙门里被气极了,拿那两个小厮出气。”

    沈云的心思转得飞快——白天在衙门里受了气,晚上,就下令毒死了陈家老二……还有,虎跃堂这边,堂主突然关注刘逸山师徒的去向……会不会是仙府大老爷久久没有联系到秦管事,取消了抓捕计划?所有的谋划都成了空,陈家老二已然成了废棋,于是,张主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毒杀了,以灭口?

    据目前的情形来看,极有可能是这样的。沈云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心道:只怕张主簿不会善罢甘休,一计不成,他还会又生一计。

    “虎跃堂这边,昨天也有新情况。估计是仙府大老爷先前抓叛军的计划落空了。”他说道。

    “难怪陈家老二被毒杀了。”赵宣恍然大悟,厌恶的拧着眉头,“张主簿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这回,他没能陷害到主公,不知道又要憋什么坏水了。”

    “所以,你要继续盯紧了他。”沈云叮嘱道。

    他知道,秦管事与刘逸山都死了,很有可能会引来玉密使。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一是,刘逸山之死,他做得干净。如今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况且,小山谷都被冰雪填平了,纵然是玉密使,相信也查不出什么来;二是,明面上,他是得了宁都尉大人的推荐,才联上刘逸山的。之前,虽然虎跃堂里有风言风语,说他是刘逸山的关系户,也被刘逸山用实际行动避了谣。那些风言风语早就散了。

    所以,只要他莫自露马脚,刘逸山与秦管事之死,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赵宣自是抱拳领令:“是。”

    接下来,沈云问到赵宣准备回家,便搭乘他的马车,一道回了家——原本,他打算这几天住在藏书阁里,以便于打听东阳院那边的动静。然而,刚刚理清思路后,他发现自己险些犯了错。无亲无故的,他不应该如此关注“金长老”的去向才是。反正有张管事在,等他再回去交接时,肯定能听到详细的后续消息。

    果不其然,半个月之后,沈云再回到藏书阁交接差事。张管事又吧啦吧啦的跟他说起八卦来:“东阳院的那些人这回真的倒大霉了。金长老和他的徒弟都不见了。堂主大人动了大怒,亲自坐镇东阳院查账。哎哟哟,这一查呀,东阳院里就没几个干净人了。才三天,那边已经有三个管事被查出来做假账。”

    “审过之后,堂主大人才知道,金长老看着兢兢业业,其实是假的。他基本上不管庶务。底下的管事们只要交足了孝顺银子,他从不管他们做事。堂主大人看了供词,气得大怒‘蛇鼠一窝’,当场就派人抄查东阳院。”

    “这回,堂主大人真的是被气得狠了。小的听说,金长老的房间也没被放过。为了追查赃银,东阳院的地砖都被一一撬开了。”

    竟如此劳师动众?沈云大吃一惊,连忙掩饰道:“真的抄查出来了很多赃银?”

    张管事气愤的撇撇嘴:“那边的人,个个都富得很呢。只是个寻常的杂役,最少的也是从屋子里搜出来了一百多两银子。而那些管事,哪个没有上万两身家!听说,堂主大人已经打定主意,等账目都查清了,就会报官。现在,东阳院那边已经不准闲杂人等进出了。”

    沈云心里冷笑:仅仅是为了追赃,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可见,这些全是幌子。

    “前天,堂主大人还派了人来跟小的讨要藏书阁的账目。”张管事继续说道,“小的将以前的账目交上去了,跟那人实话实说,我们藏书阁的账,一直都是秦管事管的。他是突然辞的差事。金长老又没有发下话来,小的哪敢擅自做主,去管账目上的事?那人听了,说是要回去禀报堂主大人,叫小的这几天不要外出。哼,小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在藏书阁等着他。”

    沈云问道:“堂主大人有没再派人来?”

    “没有。”张管事耸耸肩,“昨天下午,堂主大人派人将账目送回来了,说是没有问题。还说,账目暂且由小的与您轮流管着。小的把账本都放在您桌上了。”

    沈云摆手:“我哪会管什么账?看都看不懂。能者多劳,还是张管事多费心好了。”

    果真是不想管事呢。张管事笑道:“账本先搁您那里。等下回小的当值时,再搬开。您看如何?”

    “好。”

    第二天,沈云当值的时候,看到桌上的一大撂账本,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结果,才翻了几页,便看到有好几处的账目不对——秦管事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然而,堂主那边却说账目没有问题!

    这说明了什么!

    沈云拧眉,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原来,堂主大人也知道秦管事是密府的密探啊!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堂主还不知道秦管事和刘逸山都已死了。说不定,他,还有仙府大老爷、张主簿,他们都在猜测,是秦管事单方面提前行动,抓走了身为叛军的“金长老”师徒俩。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玉密使出现之前,所谓的抓捕叛军暂告一段落。他终于能清净一些时日。

    果不其然,堂主大人快刀斩乱麻,在短短的五天里,便处理完了东阳院的一干事宜。如张管事所言,东阳院里的管事、杂役们都倒了大霉,统统以贪污、偷窃之罪名,被送往仙府。

    东阳院被封了起来。藏书阁暂且由尤长老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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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你就是沈云?

    藏书阁被尤长老接管的消息,张管事提前两天便告诉了沈云——他对此事甚是关心。这些天,他虽然没有当值,却一直没有外出,整日里往主院那边跑。

    “尤长老?”沈云一脸茫然,“男的,还女的?”鉴于对堂主大人的一番猜测,他立马想的是:这位尤长老该不会是玉密使吧?

    从秦管事被抓,到现在,已有两月。玉密使即便真的是在菱州,也该赶到仙都了。

    “尤长老,您不知道啊?”张管事怔了一下,旋即,了然的点头,“哦,您刚来。不知道,也难怪。尤长老是堂主大人的师弟,一直管着威武院。“

    沈云淡淡的“哦”了一声。威武院,是弟子们习武之地,他自然是知道的。如此说来,尤长老不会是玉密使。

    张管事跟沈云说了几回八卦,多少摸出了一些他的心思,见状,知道他对尤长老的事没有多少兴趣。想想也是,对于一个打定主意在藏书阁混三年的外乡人来说,尤长老的喜厌,与其何干?

    抿了抿嘴,他知趣的笑道:“小的进来拿书。您忙。”说罢,在自己桌子上随意的拿了一本书,离开了。

    尤长老接管藏书阁后,过了一天,派了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小厮过来请沈云与张管事去威武院。

    威武院有三进,前院有一个比藏书阁整个院子还要大一倍的演武场。沈云他们俩去的时候,演武场上,弟子们喊着号子,正练得热火朝天。

    沈云跟在后面,粗粗扫了一眼演武场。

    场上约摸有四五百弟子,穿着一样的黑色劲装。他们按所使的武器和功夫路数,分成了十几个方队。每一个方队,皆有两到三个武师守在一旁。其中,一人施令,其余人主要是监督。也有武师会走到队伍里,帮弟子纠正姿势。

    再看弟子们手里使的武器,可谓十八般武艺,样样尽有。不过,最多的是长剑,其次是刀与拳。

    显然,这里的教学方式与鸿云武馆大相径庭。后者除了讲课的时候,很少把弟子们如此集中起来,一起练武。武馆只要弟子们每年按照各院的规定,完成足够数量的武学任务即可。至于弟子们何时习武,在哪里习武,只要不为争地盘打起来,武馆通常不会干涉。

    两相比较,沈云自然是喜欢鸿云武馆的教学方式。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前院的正屋门廊下。

    那里有两个青衣劲装的小厮守着。领他们来的那名小厮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哥哥,藏书阁的两位管事过来了。长老大人现在得了空闲没有?”

    其中一位小厮走下来,上下打量着沈云与张管事,慢悠悠的答道:“藏书阁的啊……怎么才来?长老大人等大半天了!”

    张管事闻言,连忙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里:“劳烦小哥帮忙通传。”

    “等着。”那小厮得了荷包,动作利落了许多,噌噌的跑回去,进了门。不一会儿,他出来了,“长老大人召见二位。”

    沈云在心里冷哼——堂主以贪污、偷窃等罪名将东阳院底下的管事与杂役送了官。然而,天下乌鸦一般黑。威威院里这两个小厮也好不到哪里去。

    进门后,他飞快的看了一眼里边。

    屋内,正对大门摆着一张白汉玉底座的虎皮屏风。小厮领着他们从屏风左边进了旁边的雕花门。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过道。尽头又有一道一样的雕花门。

    小厮在门口站定,双手抱拳,低头禀报道:“大人,藏书阁的管事们到了。”

    片刻之后,从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叫他们进来。”

    声音浑雄,有如洪钟。沈云暗道:尤长老的内功不俗啊!

    他如果不借用彩色小光点的话,功力差其多矣。

    是以,他初步断定尤长老少说也是中级武宗的修为。

    “是。”小厮转过身来,向沈云与张管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齐进了门。

    屋子不大,一进门,便能看到西窗下的火炕。

    一位穿着鸦青色锦袍的大胡子盘腿坐在红漆虎腿矮炕桌旁,低头刷刷的挥笔疾书。

    屋里就他一人。不用说,他便是尤长老了。

    沈云飞快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

    果然,他感觉尤长老体内的真气比刘逸山的还要厚实许多。

    据他所知,刘逸山生前是初级武宗。尤长老的真气要厚实许多,远在其上,那么,至少是中级武宗了。

    回过神来,沈云不由暗自吃惊——要是搁在从前,他定是感觉不出来尤长老的深浅。

    很快,他意识到,这是近段时日,勤练《洗玉诀》的成果。

    自从将《洗玉诀》练得熟练之后,他知道自己的五感又分别提高了不少,于是,相应的,感觉自然也会变得敏锐许多。只是后者的表现没有五感的明显,他一直没有觉察出来而已。

    单从这一点上,也表明,他没有换错新心法。

    理清这些,他心里美滋滋的。

    哈哈,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又变得强大了一些!

    个中滋味,真的是美不可言。

    殊不知,尤长老坐在火炕上,感觉对面有一道目光,宛如实质,拂过丹田,心中暗惊。

    他本能的抬眼看过去。却只见两名管事站在炕前,齐齐抱拳向自己见礼:“藏书阁管事,张浩扬/沈云,见过大人。”

    好象刚才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左边的张管事,定定的落在了站在右边的黑脸小子身上。

    竟然是凝结出了真气的高级武师!尤长老手里一顿,一大滴墨汁滴落在纸上,迅速润染成一个指头般大小的墨团。

    这一页《道德经》废了。

    他索性撂下笔,向沈云略抬下颌:“你就是沈云?鸿云武馆的弟子,经宁都尉大人来保荐,到我们虎跃堂游学三年?”

    沈云抱拳应道:“正是。”

    尤长老挑眉问道:“沈云,以你的武功,在我们这里当个武师,绰绰有余。可你为什么选择去藏书阁当个小管事呢?”

    是呀,我也很想知道。只是一直不敢问……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张管事八卦心大起。

第二八七章 高见

    沈云知道,尤长老能一眼看出自己有无凝结出真气。而刚刚在演武场里,他发现那些正在教导弟子的武师们,绝大多数是高级武师。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体内凝结出了真气。

    所以,才疏学浅之类的借口,肯定是不能用了。

    心思一转,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窘迫:“唔,是宁都尉大人告诉在下,藏书阁的管事……差事轻松,一月之中,有大半的时间不用当差。”

    原来是贪玩。尤长老又看了一眼那边稚气未脱的脸——因为面皮又黑又糙的缘故,此子显得老成。但看其身架,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十五六岁正是贪玩的时候。而此子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造化,定是鸿云武馆精心栽培的核心弟子。平常,师父管教得严,如今,好不容易脱了师父的管教,玩心大作,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最反感的就是游学。此乃误人子弟之举也。

    罢了,又不是自家的徒弟。他要荒废时日,我管那么多的闲事做甚?想到这里,尤长老收回审视的目光,又问道:“你来我们虎跃堂也有些时日了,平常在藏书阁都做些什么?”

    “当值呀。”沈云肯定不会说主要是在小书库抄录珍本,“整理书目,修补残书,还有巡查书库,保证各书库干干爽爽,不积灰,不起霉。听张管事说,过些时日,天转暖和了,我们还要清理书库,把书卷都搬出来,晒一晒。现在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旁边,张管事听到点了自己的名,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是的呢。我们藏书阁每半年要晒一次书。这是大事情,从来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准备的。”

    尤长老微微颌首,看向沈云,眼底闪过一道精芒:“沈云,你去过二楼的小书库吗?”

    沈云张口答道:“当值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巡查一次。”

    尤长老本来想问他,有没有偷看过里面的秘籍。见他答得坦荡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说,那里面的心法秘籍,相传只有进入先天境之后,方能合用。以他现在的武学修为,也有如看天书。沈云,黄毛小子尔,乳臭未干,武学修为也仅仅是高级武师。那些心法秘籍,沈小子能看出个毛来!

    如果沈小子是抱着偷秘籍的心思去藏书阁当个小管事的……嘿嘿,小书库里的机关、仙阵,也不是吃素的!

    到时,正好可以抓他一个现形,绑了送到鸿云武馆去讨个说法。

    鸿云武馆的名头窜得太快了,他早就看着不舒服了。

    思及此,他展颜微笑,温声叮嘱道:“小书库里的珍藏,本本都是我虎跃堂的镇堂之宝。你等身为藏书阁的管事,务必要珍爱之,妥善保管之。”

    “是。”沈云与张管事双双抱拳。

    接着,尤长老又问了他们当值等事务。因沈云说看不懂账本,所以,他令张管事负责藏书阁的账目,每个月的月底来威武堂交一次账。

    这是藏书阁里最有油水的活计。张管事如愿以偿,好不容易才按住心里的欢喜,没有在尤长老面前显现出来。

    末了,尤长老又道:“威武院每月初二的下午,会召集管事们开一次例会。按理说,你们俩如今也是威武院的管事,理当过来开会。念在藏书阁人手少,你们俩便免了例会。如有事,你们直接来此向老夫汇报。”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沈云这个鸿云武馆的核心弟子来参加例会。考虑到此举若是传出去,会让人觉得虎跃堂小里小器。所以,他索性连张管事也一道免了例会。

    “是。”沈云喜出望外。

    “行了,你们下去罢。”尤长老挥手。

    沈云与张管事又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出了威武院,张管事长吁一口气,满脸堆笑的对沈云说道:“尤长老是中级武宗,本来就威严得很。他做事又是出了名的严厉。今儿多亏有您带着,小的也跟着胆子变大许多。”

    此话绝不是恭维。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中级武宗接触。一进门,他就感觉尤长老坐在火炕上,跟巍峨高山立于跟前一般,禁不住两腿战战。

    还好沈管事站在他身边,不慌不乱,从容得很。受其感染,他的心,也跟着慢慢的镇定下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尤长老明显对沈管事更兴趣,十句话里,有九句问的是沈管事。他感觉压力大减,不复之前的惶恐。

    即便是这样,刚才在那屋里,他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明明偷瞄到炕桌上的钟漏,他们俩总共才呆了刚好一刻钟,可是,他却感觉那一刻钟象是凝固了一般,真的好长好长……

    出了屋子,他好比是逃出生天。再等出了威武院,他立马觉得天也蓝了,风儿也轻了。就是路边的残雪碴子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惹人爱。

    沈云不以为然的轻笑:“中级武宗也和你我一样,都是人,脸上长着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也是用眼睛看人,用鼻孔出气,用嘴巴说话,有何好怕的?再说,你们坦坦荡荡,又没有偷奸耍滑,做对不住虎跃堂的事。尤长老英明神武,清楚得很,自然也不会为难我们。”

    好吧,后面的话,说得肉麻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暴起。唉,谁叫他身边的这位是虎跃堂里出了名的八卦大王?跟这种人说话,千万要留心喽。因为极有可能你前一刻才跟他说的话,后一刻,便已传得人人尽知。

    这段话再一次刷新了张管事对沈云的认识。他怔了怔,憋出一句话:“对,您……高见!”什么叫做差距?这便是!至此,他在沈云面前,心底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服”字,再也兴不起一丝半点的小心思。

    看着少年黝黑的侧颜,他的眼里尽是艳羡:此子,绝非池中之鱼。将来,定有风云化龙之时。哪是我这样的小泥鳅能攀附得起的?没看到尤长老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吗?罢了,以后,我就将他当祖宗供着,莫挡了他的道才好。

    至此以后,沈云发现,除了交接的时候,张管事很少出现在自己跟前。就是说八卦,也是顺着他的话,专挑他感兴趣的说。他若不爱听,张管事便安静得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行事,素来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知道张管事看中的是藏书阁里的实权,于是,但凡一星半点实权,他都不沾。

    对此,张管事自然是欢喜之极,越发的敬着他。

    而尤长老乐见其成。他本人则是一直冷着沈云,如若有事,只传召张管事。

    如此一来,沈云在藏书阁的日子过得越发的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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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找上门来

    转眼,冰消雪融。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人们脱下了厚实的冬服,换上了轻便、绚丽的春装,心也跟着飞舞起来。

    因为道观大多建在春光秀丽,充满鸟语花香的南郊群山之中,所以,在春暖花开之际,仙都人们只要手里有几个闲钱,都会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去熟识的道观烧香,顺道游春散心。

    而各道观为了吸引香火,会提前小半个月,打发观里能说会道的弟子下山来,给相识的香客施主们送平安符。

    齐伯万万没有想到,今年,玉栖观的观主大人竟然亲自登门送平安符来了!

    因为沈云在虎跃堂当值,所以,他代收了平安符。

    李道长是真正的仙官大人呢!捧着崭新的平安符,他诚惶诚恐的将李道长送出了街口,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双腿都站麻了,方才找回真实的感觉。

    跺了跺脚,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找到老罗:“我好象听你说过,过年的时候,你陪沈爷去了一趟玉栖观,对吧?”

    “对啊。那天晚上,沈爷和我就歇在玉栖观里。”老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怎的突然提起了去玉栖观的事?

    “那次,沈爷捐了多少香火?”齐伯又问道。

    老罗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很肯定的摇头:“没有,沈爷没有捐香火。”

    “那就怪了。”齐伯低头嘟囔了一句,略作沉吟,复又抬起头来,“在道观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你不要急着回答我,先仔细想一想。”

    老罗真的翻眼望天,摸着后脑勺,很认真的回想。良久,他还是摇头:“也没有。我们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一户人家在观里打财神醮。打完醮,第二天,一大早,那户人家就走了。沈爷前一天坐了一天的马车,累到了,起得要迟一点。起来后,我们也没有再多留,很快就下山回来了。”

    齐伯从怀里掏出用缠了一圈红丝线的平安符:“你看,刚才玉栖观的观主大人亲自来家里赐平安了。”

    “啊?”老罗也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瞪着他捧在手心里的平安符,“以前,我们家住在南城的时候,年年都去玉栖观烧香,还打过两次醮,一年里,大半的钱财都花在了玉栖观里,也没见李道长到我家里赐过平安。我还以为,李道长不兴这一套呢。”

    齐伯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时,老罗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会不会是因为那一匣子黄豆糕?李道长很喜欢吃黄豆糕呢。”

    齐伯没好气的接过话:“所以,他亲自巴巴的跑到这里来赐平安,为的是,过些天,叫你再去他观里,送一匣子黄豆糕给他?”

    怎么可能!人家是仙官大人,想吃黄豆糕,酒楼里多的是,并且味道更好。至于巴巴的亲自跑这一趟吗?老罗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齐伯将平安符交给了老罗:“无缘无故,李道长不会亲自找上门来。这样吧,你马上去虎跃堂,将此事禀报沈爷。”

    他是老仙都人,知道玉栖观和李道长的名头。李道长是得道高人呢,他赐平安之时,特意言明是赐给沈爷,该不是那日看出沈爷有什么不妥吧?所以,特意下山来,想为沈爷解厄化难?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便提了起来。

    “好。”老罗觉得,这种事也只能请沈爷定夺。说来真是好笑,枉他们这些人活了几十岁,结果,稍微碰到点事儿,原来是爷拿主意,现在则换成了沈爷。爷与沈爷,不论哪一个的年纪都比他们小了不止一半。唉,他们的岁数是被喂了狗吗?

    门房认得老罗,再加之老罗袖了十个大钱给他,故而,门房很卖力,一溜烟的跑到了藏书馆通传。

    藏书阁这边才换了新上峰没多久。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尤长老的三把火却迟迟不见烧下来。是以,沈云特意小心了些,没有象以前一样,当值的时候,一头扎进小书库里,一呆就是一上午,一下午。他每次在小书库里呆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其他的时候,主要是坐在自己的桌子边看书或者修补残书之类的。

    门房过来通传的时候,他就坐在桌边看一本游记。

    听说老罗在山门那里找自己,沈云心里不由打了个突——齐伯他们几个平素最怕给他惹麻烦,是以,如果不是家里头真的有事发生,他们绝不会找到虎跃堂里来。

    他急忙放下书,出门去山门见老罗。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藏书阁的院门口,一名杂役提着扫把与灰斗走进了管事们的差事间。见里头没人,他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走到沈云的桌子边,拿起沈云刚刚看的那本书哗啦啦的翻了起来。

    翻完之后,将书原样放回桌上,他又翻起了桌面上的其他书。一一翻过之后,他复又提起扫把和灰斗,象没事人儿一样,离开了差事间。

    山门前。

    沈云接过老罗手里的平安符,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这是一枚上品的平安符,并无不妥之处。

    “既然是李道长亲临,过两天,等我这回当值完了,你再跟我去一趟玉栖观。”老罗刚刚跟他说了齐伯的担忧。但他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李道长其实是为他的妖怪徒弟而来吧?

    是祸躲不过。既然李道长出了招,那么,他接招便是。

    更何况,他那晚在玉栖观做了那样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醒之后,受益颇多。他也想搞清楚,那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李道长不来请,待他空出手来,自己也会再去玉栖观一探究竟。

    原本是不准备再带上老罗的。毕竟与妖怪打交道,危险得很。如今,那妖怪的师父都寻上门来了,老罗呆在家里,也是一样的危险。那就与他一道去吧。

    老罗得了准信儿,心中大定:“是,我这就回家准备。”别的姑且不说,黄豆糕是一定要再准备一匣子的。

    沈云回到差事间,一眼就发觉自己的桌子刚刚被人动过了——他桌上的东西,包括刚才看似是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游记,都是动了点手脚的。有没有被翻动过,他一目了然。

    自从尤长老接管藏书阁后,这种事,频频发生。只是这次他当值,发生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

    看来,尤长老对我的防备之心,还没有彻底的放下。沈云不动声色的拿起游记,接着看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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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屠杀突然降临,漏网之鱼沈秋宝,只是一个寻常的山里娃。没有灵根的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不得不直面道统飘摇的乱世。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从此,沈秋宝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其乐无穷。乾龙战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龙战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龙战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