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长安曲（6）
周围其他宫人们脸上瞬间都露出同情的神色，仿佛一步一步走到薛止面前的那个小宫女下一秒就要没了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薛止眉目清朗，面无表情道。
“奴婢名叫小禅。”那小宫女低着头说。
薛止微微颔首，“进来替我拆了这些。”
去长春殿时这小宫女给她带的这个头冠实在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能拆下的。
小禅微微抬头，有些惊愕。
“怎么？”薛止皱眉问。
小宫女惊恐地摇了摇头，跟着薛止进了寝殿。
小禅给她拆了发冠，又为她换上了一套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的衣服。
薛止抹了抹身上衣服丝滑的质地。
唔，她很满意。
“下去吧。”薛止看着镜子里的面无表情的少女，淡淡对身后战战兢兢的小宫女道。
小宫女吓了一跳，似乎很意外。
她抬头看了一眼薛止，又在一瞬间低下了头。
犹豫了半晌，小禅才开口问：“长公主不生气？”
薛止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铜镜里那抹小小的影子上，认认真真道，“生气。”
那抹身影微微抬头，看着坐在镜子前面无表情的少女身上，继续问道：“那您为何……”
“似乎看着一点也不生气。”
禁足。
长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若是换作以前的她，怕是要闹得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了。
薛止眉梢微挑，斜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薛惠凝太蠢，懒得同她玩儿了。”
小禅心中一惊，下意识抬起头。
她正对上少女清澈的眸子，那双眼睛似湖水一般平静，但却极具威慑力，仿佛能将人的心底看穿。
“你下去吧。”薛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在平常不过。
“是。”小禅手指轻颤，少女看她的你一瞬，她竟有一种心底全都被看穿的感觉。
当真毛骨悚然。
……
薛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小宫女离开，才微微垂了眼。
这个小宫女，江世中的人。
薛止葱白的手指轻轻在桌上叩着，眸光有些冷。
他还真是为惠凝公主费劲了心思啊。
薛止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可惜了他这番苦心。
这惠凝公主只知长安长公主锋芒毕露，却不知真正的敌人是谁。
那个真正杀死萧贵妃的，可才是她真正的敌人啊……
从前的长安长公主虽娇纵任性，经常欺负惠凝，抢她喜欢的衣服首饰，可却从未想过要害死她。
而那背后之人，却是真真正正想要她死的。
……
短短几日，长公主因为罚了惠凝公主身边的宫人被皇上禁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玄武皇宫。
人人都在猜长公主宫里什么时候死人，她又什么时候将宫里闹得天翻地覆，可一连半月，长公主宫里都安安静静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过。
这消息自然传到了皇上和江世中耳中。
……
国师府上，男人正坐在灯下看书。
有个衣着普通的下人微微弯腰，看着灯下的男人，等着他说话。
“她这段日子都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人头也不抬，抬起修长白皙的手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
第77章 长安曲（7）
“是，长公主宫里的人说长公主每天……每天好吃好喝的，吃了就睡，睡醒了偶尔看看书，从未指责过宫人。”那下人回答地道。
“呦，转性了啊。”男子身侧有个少年微微一笑，挑起眉道。
坐在灯下看书的男子动作微微一顿，抿了抿菲薄的唇瓣，又道，“惠凝公主那边呢。”
“……惠凝公主似乎不太满意。”眼前弯着腰的下人瞧了一眼他身旁露出虎牙眯眼笑着的小公子，沉下声道。
一旁的少年勾唇笑了笑，“实在不知你瞧上那个惠凝什么。”
“皇子皇女中，只有她的心性还算好些。”江世中放下手中的古籍，抬手揉了揉眉心道。
“……心性么。”靠在一旁的少年低低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人！大人！”正说着，忽然有人匆匆跑了进来，似乎十分着急。
江世中眉心微蹙，抬眸看向来人，“说。”
“大人，长公主出宫了。”那人拱着手，额上布满细汗，颤着声道。
江世中眸子闪了闪。
靠在一旁的少年微微挑眉，“出宫？这个时候？”
“是，长公主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偷偷出宫了。”前来禀报的下人眉宇间带着窃喜，声音也带了丝迫不及待。
“有点意思。”少年直起身子，唇边含着玩世不恭的笑，“她去哪儿了，我去瞧瞧。”
“禁足期间私自出宫。”江世中眸子果然是冷的，“惯的她无法无天。”
“叫上人，一起去拿她。”他又道。
男人眉心微蹙，一张丰神俊逸的脸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是。”眼前的下人低头一笑，面带喜色道。
“诶。”少年勾着唇，看着他们道，“叫什么人啊，本将军亲自去，你们还信不过我不成？”
“云小将军……这……”一瞬之间，那下人脸上血色全无，他抬眸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又看看旁边一直沉着脸的男人，摇摆不定。
“罢了，我们亲自去瞧瞧。”一直沉着脸的男人终于开口道。
被称作云小将军的少年勾了勾唇。
两人问清楚薛止出宫以后去了哪里，便一起出了门。
“怎么一直板着脸，你难道真要去拿她不成？”少年抬眉轻笑，看着旁边一直沉着脸的男人道。
男人没有说话。
少年摸了摸鼻子，又继续道，“你总不能什么都替惠凝公主做了吧？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么？阿策，你莫不是真的像外界传闻那样，倾慕惠凝公主？”
江世中终于听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周身气焰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不是。”
“不是？你不喜欢惠凝公主？”少年皱眉看着他道，“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身旁的男人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微微抿了抿唇。
“啊？你说不出来了吧，不还是喜欢惠凝公主么，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少年一边摇着头一边顺着身旁男人的目光看去。
一瞬间，他也和身旁的男人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78章 长安曲（8）
不远处那个穿着不起眼的黑衣笑得一脸灿烂的女人，不正是他们要找到薛止么。
在一个露天的大院子里，一群小孩围在薛止身旁，仰着头叫她阿止姐姐。
少女坐在那里，黑色的长袖微微掀起，露出了一截清绝的腕子，她抿唇微笑，腮上带着丝丝红晕，浅色的眸子在篝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两个人僵直着身子也不知道在上面看了多久，直到薛止哄着那些孩子都去睡了，才微微直起了腰。
两人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薛止还站在院子里，她和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并肩而立。
“阿止姑娘，这使不得，您上次已经给了很多钱了……”
“收下吧，我说了会管他们就会一直管。”
“可是……”
……
[叮——江世中好感度+20，目前总好感度-45.]
薛止离开了那间普通的院子，她走在行人很少的街上，听到这声提示以后眸子闪了闪，嘴角微微勾了勾。
长公主是骄纵了些，但所幸心肠不坏，在外救济难民是常有的事。
今天，她看到小禅和一个面生的宫人鬼鬼祟祟地说了什么，所以才临时起来带着银子和糕点出宫了。
没想到，还真的给他看见了。
站在房顶目睹了全程的两个人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
两人默契地继续跟上薛止。
少年看着在黑夜中前行的薛止，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是长公主？”
下面，薛止正往皇宫的方向走的时候，路边忽然窜出了一只小野猫。
“喵！”小野猫拱着身子，黑夜中幽绿色的眼看着薛止。
薛止停下脚步，上面跟着她的两个人也停了下来。
那只猫两块腮肉肥鼓鼓，耳朵高高竖着，它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离我远点。”
少女一身黑衣，直直站在街上，她平静地看着那只猫，不为所动道。
“这才是长公主嘛。”上面的少年看着下面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的薛止，噗地一声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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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要这样冷冷的才像她啊，刚刚被那群小孩围着笑得灿烂反而一点也不像她。
“喵！”小野猫蹲在她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寸步不让。
薛止定定地看着它，双手抱胸道，“我讨厌猫。”
“喵~”小野猫仰着头，身上的毛有些脏兮兮的，但一双一眼却十分清澈。
薛止垂眸看着它，纤长的乌睫微闪，“我可不抱你。”
说完她越过小野猫，抬脚继续往前走。
花花：[你这个绝情的女人！你居然忍心把这么可怜的小动物扔在这里！它万一被坏人抓去怎么办！它万一……]
薛止默不作声地关了系统，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喵……”小野猫可怜兮兮地蹲在原地，低低叫了一声。
薛止合了合眼，轻轻叹了口气后又走了回来。
她垂眼看着那只小野猫，“要是烦我就煮了你。”
江世中和身旁的少年站在上面，他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一闭上眼便是少女面无表情去弯腰抱猫的样子，他合了合眼，对身旁少年说，“云鹤，我们回去吧。”
[叮——江世中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0.]
第79章 长安曲（9）
薛止抱着猫顿了顿。
咦？
抱只猫也会增加好感度吗？
“喵~”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顺带叫了一声。
薛止垂眸看着怀中那只猫，抬起手严肃地揉了揉猫脑袋，面无表情地说，“回去给你吃肉。”
花花：[……]你为什么能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
第二天，小禅在薛止宫里发现了一只脏兮兮的猫。
“喵~”小猫也不怕人，眯着眼睛叫了一声，又扭过身子跳上了薛止寝殿的窗台。
小禅心中一惊，身后已经传来了寝殿里别的宫人惊恐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猫啊，快抓住它，天呐，要是吵到长公主怎么办，我们有几个脑袋啊……”
那宫人对着院子中别的宫人招了招手，立刻有人跑了过来。
长公主寝殿里出现一只脏兮兮的猫，这可是件大事啊。
公主性子阴晴不定的，若是因为那只猫要把他们全杀了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又慌慌张张地想把猫弄出来的时候，薛止穿着白色的亵衣面无表情地提起猫，顺手把它抱在怀里，看着他们说，“你们在干什么？”
“嘶——”
不知有谁倒抽了凉气。
薛止睡眼惺忪地给怀中猫儿顺了顺毛，然后才把它扔给小禅，“去给它洗洗。”
“这原来是您的猫啊长公主。”有人长长舒了口气，劫后余生一般道。
“不是。”少女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似乎昨夜没有睡好，她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道。
“那……”
“不知道哪来的。”薛止睡揉了揉眼睛，扯了扯衣服似乎是想继续回去睡，“把它洗干净。”
“是。”小禅点了点头，呆滞地抱着猫地看着薛止转身回了寝殿。
……
玄武，国师府。
江世中沉着脸坐在那里，云鹤坐在他旁边，他看着跪在他们面前的女人，不由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整的哪出啊？”
他们脚下跪着的女人穿着浅绿色的宫装，一双眼睛用白纱绑着，白纱上还渗出了些刺眼的鲜血。
女人声音哽咽，似乎是想哭，可是她两只眼睛却都已经没了。
“国……国师大人。”
女人跪在他们脚下，哽咽道。
江世中沉着脸，垂眸看她，“那天，长公主到底为什么会挖了你的眼睛。”
他身旁的云鹤一惊，转头看向了跪在脚下的女人。
眼睛？长公主挖了她的眼睛？
他看着那女人双眼处缠着的白纱，不由想了想这白纱要是摘下来会是什么样……
两只血窟窿？
云鹤身子不由抖了抖。
“奴婢，奴婢挡了长公主的路。”那宫女嗓子微微抽了抽，哽咽道，“长公主有多恨惠凝公主您是知道的，她知道奴婢是惠凝公主身边的人，所以……所以就寻了个借口罚了奴婢。”
云鹤不由转头看了江世中一眼，少年唇角噙着淡笑，“不可能吧，以长安长公主的脾气，看谁不顺眼不都是直接杀了了事么，何必这样麻烦还挖你的眼睛？”
“云小将军，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长公主跋扈之名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恨惠凝公主也是真的，这个国师大人最清楚不过！”那宫女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服，道，“奴婢没了眼睛没什么，奴婢只是心疼惠凝公主啊……自从娘娘没了，奴婢就一直在公主身边伺候，如今奴婢也不能照顾公主了，公主年幼，若被歹人算计又该如何是好啊。”
第80章 长安曲（10）
江世中面无表情，他垂着眼，语气冷冷淡淡，“惠凝身边，断不会留下说谎的人。”
男人声音清冷，但却十分有压迫力。
云鹤动作一滞，转头看向了他。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赎罪！”那宫女身子一颤，面色惊恐地磕着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为惠凝公主不平……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云鹤轻轻挑了挑眉。
男人定定得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就在空气似乎都凝固的时候，他开口道，“所以，长公主在殿上说的话，你真的说过。”
依旧是轻的不能再轻的语气，但听着，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那宫女还是在不断磕头。
“说了什么话啊？”云鹤好奇道。
“皇后娘娘若是知道自己生下这么个女儿，定要死不瞑目了。”江世中定定地看着脚下把头磕的“咚咚”响的宫女，抬起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道。
“什么意思，这宫女这么说长公主了？”云鹤不由心中一惊。
就是他这个不常回京的，都知道皇后娘娘是长公主的忌讳，谁也不能提起，她提也就罢了，还敢说人家死不瞑目？
这要是换做他非得把她千刀万剐不可。
“国师大人恕罪……国师大人赎罪！奴婢知错了！”那宫女还在不断磕头，额头已经磕得殷红，流出了和包扎着双目的纱布上一样刺眼的红色鲜血。
“不错。”江世中坐在那里，脊背僵直地看着她说。
“嚯，可真厉害，敢说皇后娘娘死不瞑目的，我估计玄武也就你一个了。”云鹤挑眉，语气放荡不羁，眸子却陡然冷了下来，弯着的唇角划过一丝厉色，“难怪她要挖了你的眼睛。”
你说人家母亲死不瞑目，所以她就挖了你的眼睛，让你看看谁才会死不瞑目。
这个长公主……
有点意思。
年少的小将军眸中虽是冷的，但脑海中却想到了那个和孩子们一起围坐在篝火旁笑得灿烂的少女。
江世中拢了拢手指。
[叮——江世中好感度+40，目前总好感度0.]
躺在寝殿里睡的香甜的薛止一点也不知道在一觉之间，好感度已经增加了这么多。
有只小猫跳了上来，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舔，薛止睡眼朦胧地撸了一把，然后把猫抱进怀里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
江世中最后还是处置了那个宫女。
他负手站在院子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府中景色，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不知想了多久，江世中才开口叫了人来。
“国师大人，您有何吩咐？”下人摸不清他的情绪，只能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态度恭敬道。
“去长公主宫里告诉小禅，让她好好盯着长公主，以后每日向我报告长公主行踪。”江世中转过头，菲薄的唇轻启，平静道。
“每日？”面前的下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没反映过来。
长公主每日所做之事除了欺压宫人，吃喝玩乐，还能有别的吗？
这有什么好报告的？
第81章 长安曲（11）
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望向他，“有问题？”
那下人连忙道，“奴才不敢。”
江世中垂着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下人再也不敢留在这里，匆匆道了一声“奴才这就去”，然后就离开了。
那人走后，江世中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他看着眼前景物，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为什么，一闭上眼就全是那人。
不是长春殿上那惊鸿一笑，就是围坐在篝火旁温柔的笑，要么，就是一人一猫在长街上的对话。
是愧疚吧。
江世中摇了摇头，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责与内疚。
他是国师，也是太傅，虽年纪不比他们大多少，但也没少教过他们读书写字和规矩。
可似乎从他教他们读书写字的时候，那个人就格外引人注意。
她总穿一身红衣，不被人注意都难。
那时候，皇上因为皇后的事对长公主十分愧疚。
所以那时候的她，是嚣张的，是跋扈的，是人人不敢惹的长安长公主。
而惠凝，那时候总是被她欺负。
他一直都十分讨厌仗势欺人的人，在他眼里，薛止就是那样的人。
但最近，他却发现，他好像错了……
他以偏概全，以为薛止性子恶劣，罪大恶极，可却没想到，人是多面的。
罢了，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江世中抬手揉着眉心，心中暗想。
……
玄武，长公主殿。
薛止足足睡到晌午才起来，她起来的时候，昨晚抱回来的猫正乖巧地躺在她身侧。
小猫微微竖着耳朵，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望着她，样子可爱极了。
“长公主醒了，要用膳吗？”小禅见她醒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道。
“喵~”小猫叫了一声，直起身子想去蹭薛止。
那猫是小禅洗的，洗了以后通身的毛雪白，在配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十分讨喜，可爱极了。
小禅看到了那只在薛止身边的猫，以为长公主是喜欢猫的，会上去抱一抱它，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薛止睡眼惺忪，面无表情地与那只猫对视了两秒，然后伸出葱白的手臂，提着猫道，“在敢上我的床，煮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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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小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它对薛止的动作一定十分不满，可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抗议性地叫了一声。
小禅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地啊，可却又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错过什么。
长公主的一言一行，都要禀告给国师大人。
她心中谨记。
薛止并未发现小禅的动作，面无表情地与猫对视了几秒后，抬手把它扔下了床。
她缓缓起身，对小禅道，“我饿了。”
小禅如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立刻道，“是，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出来吧。”
薛止站起身，垂眼看了地上那猫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又蹲下来道，“你，以后叫小黑。”
刚刚走到寝殿门前的小禅回头望了一眼地上那只雪白雪白的猫，险些将自己绊倒。
于是当天送回国师府的字条上便有了这么几句话：
长公主不许猫上自己的床，威胁猫说若是在敢上就煮了它。
长公主给通身雪白的猫取了名字，叫小黑。
第82章 长安曲（12）
云鹤发现最近江世中有点奇怪，傍晚他来的时候总会看到他看着几张小笺发笑。
江世中很少笑。
他最近笑得这样频繁，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终于，在一天晚上，他看到了小笺上的内容。
小笺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字，一眼望去全是“长公主”。
【长公主今日依旧是睡到午时才醒。】
【长公主今日心情尚可，亲自给小黑煮了鱼吃。】
【申时皇上前来看望长公主，长公主称病未见。】
【酉时一刻十一皇子前来看望长公主，长公主称病未见。】
【酉时三刻云小将军前来探病，二人相谈甚欢。】
……
云鹤斜眼看着那些小笺，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微微抽了抽嘴角，“你在找人监视她？”
男子端直地坐在大案之前，修长的手握着小笺，眸子微微深了深，“若不找人看着，怎会知道原来云小将军竟还能与长公主相谈甚欢。”
云鹤挑了挑眉，道，“你不必看着长安，她并未要与惠凝公主争夺的意思。”
长安，惠凝公主。
两句话而已，亲疏立现。
灯下的男子微微抿了抿唇瓣，他抬起眼，黑眸深不见底，“你何时与她这般亲近了？”
云鹤想起薛止，不由微微勾了勾唇，眉眼也变得温和下来，他想的出神，所以并未注意到江世中的异常，他笑道，“就最近。”
男子定定地看着他，宽大袖袍下修长的手中拢了拢。
他垂下眼，睫毛轻颤，但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心中好像蚂蚁在啃噬一般，堵得难受。
沉默了片刻，江世中才道，“她的禁足，要结束了吧？”
“嗯？”云鹤微微回过神，少年气的眉梢上还带着点点愉悦，他裂开嘴笑得坦坦荡荡，“是啊，禁足没几日就要结束了。”
江世中微微侧过头，“你似乎很开心。”
云鹤摆了摆手道，“长安说禁足结束以后带我去玩，论吃喝玩乐，京中应该没有玩的过长安长公主的吧~”
江世中眸子沉了沉，正要说话，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男子像是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似的，抬起眼淡淡道，“以后不许再去见她。”
“凭什么？！”少年脸上笑意在一瞬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一跃而起瞪着男子不悦道。
“玩物丧志。”男子抬眸看他，嗓音冷冽道，“你跟着她长此以往岂可了得，别忘了你为什么回京。”
少年张了张口，正想说话，书房外的敲门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进。”江世中收回目光，敛了敛眸，低头整理着衣摆冷声道。
“主子，云小将军。”外面的人推开门，风尘仆仆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江世中抬眸瞧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云鹤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坐在一边微微抬手揉着眉心。
“惠凝公主宫里出事了。”那下人咬了咬牙，胆战心惊道，“有人想毒杀公主，要不是公主心善将东西赏给了下人，恐怕死的就是公主了！”
云鹤蓦地放下手，转头看向了江世中。
第83章 长安曲（13）
江世中眉心一跳，脸色陡然阴冷下来，“查清楚是谁了么。”
“惠凝公主当下就派人查了始末，找到了下毒的宫女。”那下人低着头继续道，“那宫女已经招了，是长公主的手笔。”
下人一直低着头，原本以为会立刻听到主子暴怒的声音。
可过了半晌，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地抬起了头，只见男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双黑眸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腿一软，连忙低下头道，“因天色晚了，惠凝公主不敢惊动皇上，只能先派人传消息来府上，让您定夺了。”
云鹤坐在一边，嘴边噙着淡淡的笑，但一双眼睛却是冷的。
“你的惠凝受惊了，不即刻进宫去瞧瞧？”他冷嘲热讽道。
江世中看着还算平静，他看了云鹤一眼，站起身道，“你说的有理。”
云鹤不可置信得瞪大眼睛。
就算国师大人权势滔天，但也断没有半夜进宫看望未出阁的公主的道理吧？
云鹤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当真是被那女人迷了心智。”
江世中淡淡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衣服转身便走了。
云鹤站在书房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咬了咬唇。身影一闪，消失在了窗边。
江世中走到国师府门前的时候步子微微顿了顿，他转过身回头望了一眼，又平静地转过了头，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
玄武皇宫。
惠凝很显然没想到江世中会这个时候来，但既然人来了，又是自己一直倾慕的人，她也断没有要把人推出去的意思。
“世中哥哥，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惠凝穿着亵衣，长发披在腰间，满目惊讶。
江世中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听说你宫里出事了。”
薛惠凝脸上还带着丝惊喜，她回头看了一眼宫里的宫女，她们立刻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我没什么事，世中哥哥不必担心。”少女白皙的脸上微微带着丝绯红，含笑对江世中道。
男子微微垂眸，“那下毒的宫女何在。”
“她？我已经命人先关起来了,毕竟是长姐的人，我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惠凝面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世中哥哥可是要问话？”
江世中并不看她，男子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轻轻点了点头。
“去将那宫女带上来。”惠凝见江世中点头，以为他是要为自己做主，满面娇俏地吩咐道。
“世中哥哥坐。”她吩咐完，又乖巧地对江世中道。
江世中也不同她客气，径直坐在了桌边。
男人看着脸色十分不好，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整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戾气。
惠凝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事这样，脸上不由挂上了一丝甜蜜的笑，她一边为男人倒茶，一边善解人意地劝慰道，“世中哥哥别生气，长姐她一直都这样，我早就习惯了。你可别因为我气坏身子。”
江世中低眉看着慢慢满上的茶杯，他看了看杯中沉浮的茶叶，又抬头看着薛惠凝脸上甜蜜含蓄的笑，心不由又沉了沉。
第84章 长安曲（14）
薛惠凝被江世中阴沉的目光吓得一滞，她原本端上茶的手不由轻轻一抖，“怎……怎么了。”
她看着江世中，嗓音微微颤抖道。
江世中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眸，“你宫里死了个人。”
薛惠凝身子一僵。
男人垂眸，又继续道，“但你看起来却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薛惠凝一惊，茶杯里的茶水漾了出来，那茶水虽已经不烫了，但还是溅湿她的衣裳，也将她吓了一跳。
“不是的，世中哥哥，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没用的样子……”薛惠凝放下水中茶杯，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无措地站在男人面前，声音低低地道，“你不是说了吗，遇事要冷静，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一边哽咽地说着，一边流下一串眼泪，哭得梨花带雨，惹人生怜。
江世中微微蹙眉。
和以往一样，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薛惠凝一直站在他身边悄声抽泣着，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劝过她一句。
终于，在一阵沉默中，那个下毒的宫女被带了上来。
“就是她？”
江世中正坐在那里，眉眼精致冷冽，不威自怒。
“是……”薛惠凝抬手擦了擦眼泪，又道，“世中哥哥别吓她，她也是被长姐逼迫的。”
“奴婢见过国师大人，见过惠凝公主。”那宫女胆怯地看了一眼薛惠凝，然后战战兢兢地跪下了。
江世中狭长的眸微微一眯，挑起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到极致，仿佛一开口就要将人冻成冰锥，“听说，你是长公主的人。”
那宫女连忙矢口否认，“不！奴婢不是！”
薛惠凝微微抽泣着劝慰道，“世中哥哥……”
江世中面不改色，垂下眼帘继续道，“既然不是长公主的人，那又为何替长公主杀人？”
跪在脚下的宫女显然被江世中吓到了，她身子颤了半晌，才低着头开口道，“奴婢……长公主利用奴婢的家人威胁了奴婢，奴婢不得不从啊……”
江世中打断她，“她是最近才让你对惠凝公主动手的？”
薛惠凝站在一旁，腿也有些发软。
她不是没有见过江世中发脾气，但以往她都能上前说两句劝劝他。
今日……
也许是担心自己的性命，所以太过生气了吧。
薛惠凝看着侧脸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的男人，轻轻拢了拢手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不错。”那宫女稳了稳情绪，抬起头来道，“长公主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以往欺负公主的时候公主都只是受着，这次却栽了这么大跟头，心中便更恨公主了。”
江世中眉心一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宫女看着江世中毫无波动的脸，微不可查地看了薛惠凝一眼，又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长公主便威胁奴婢，让奴婢在她禁足结束之前除了惠凝公主，这样她便没了嫌疑，又能和几年前杀死萧贵妃时一样，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
第85章 长安曲（15）
薛惠凝双手绞着衣角，咬着唇委曲求全地看着那宫女道，“够了，别在继续说了。”
江世中却冷着脸看着那宫女道，“继续说。”
“……长公主说若是办不到，就会杀了奴婢全家，国师大人，求求你饶了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那宫女咬了咬牙，又继续道。
“长公主最近一直在禁足，她什么时候见的你，又是什么时候与你说的这话？”江世中似笑非笑道，“句本官所知，她可没什么心腹。”
那宫女微微怔了片刻，便立刻道，“是长公主亲自与奴婢说的！想必国师大人也是教过长公主读书习字的，您应当知道，长公主不喜欢读书习字，她喜欢舞刀弄枪。”
她微微一顿，又像是在回忆一般，说的像真的似的，“长公主功夫很好，她是趁半夜穿着宫女的衣服偷跑出来与奴婢说的，不然奴婢也不至于如此害怕，长公主的恶名您也是知道的……”
薛惠凝听着这宫女的话，不由喜上眉梢。
说得好，若是被江世中知道她竟敢禁足期间偷偷跑出来，那便更加罪无可恕了。
不比薛惠凝面上微微显露的喜色，江世中的丰神俊逸的脸似乎又沉了沉，他看着那宫女，语气终于放轻了些，“她是什么时候找的你，哪一日？”
“十五那天晚上，长公主亥时来的奴婢这里，一直呆到亥时三刻才走。”那宫女肯定道。
薛惠凝心中冷笑，十五那日薛止出宫时正好被她的人看到，后来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子时了。
她当时并未将此事告诉江世中，因为她知道，就算让他知道薛止禁足期间出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最好对薛止的厌恶在多一点，可那又有什么用。
她要的已经不是要他讨厌薛止那么简单了，她要的，是彻底除掉薛止。
除掉薛止，自己就是玄武唯一的公主，也能为母亲报仇……
她早就想除掉薛止了。
坐在桌边的男人半晌没了反应。
薛惠凝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这次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安慰她？
思忖了一阵儿，薛惠凝咬了咬唇，小声道，“世中哥哥……你说这件事要如何是好？”
半晌没有说话的男人终于抬起了那双漆黑的眸，他扬起下巴，下颚线流畅漂亮，黑漆漆的眸子看不出主人到底是喜是怒，“你打算如何。”
薛惠凝咬着唇道，“上次母妃之事没有证据，才让她就舒舒服服过了几年。这次证据确凿，我断不能继续忍了。世中哥哥，求你帮帮我。”
男人色泽诱人的薄唇轻轻勾了勾，唇角的弧度锋锐冷厉，“这个人，我带走了。”
薛惠凝以为他是同意帮她了，瞬间喜上眉梢，她伸手拉住江世中的手腕，笑得春暖花开，“谢谢世中哥哥！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世中哥哥是站在我这边的。”
男人漆黑的俊目平静无波，他抬手拉开薛惠凝的手，微垂下眼帘道，“我只站在公正那边。”
第86章 长安曲（16）
薛惠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但下一秒，脸上的笑意却变得更深了，“谢谢世中哥哥……”
少女含羞带怯，江世中却在也不看她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男人身姿挺拔，只看背影便已经让人十分心动了。
薛惠凝看着男人风华端雅的背影，手上帕子紧了紧，然后又看了一眼即将跟着江世中一起离开的宫女，眼中带着警告。
那宫女微微低头，然后抬脚跟上江世中出去了。
……
江世中是带着下属一起来的，他把那宫女交给下属以后，自己竟有些鬼迷心窍地想去那人宫中看看。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薛止的流云宫。
虽天色已晚，但流云宫仍灯火通明。
薛止穿得随性，但比起刚刚薛惠凝直接穿着亵衣见他已经好了不少。
少女长发垂在腰间，那只通身雪白但名叫小黑的小猫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她面上虽十分嫌弃，但却一直就那么任由小猫蹭着。
“薛惠凝看样子是想要你的命了，你当真一点也不害怕？”云鹤蹲在她脚下，少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一边微微低头摸着小黑的头，一边担忧道。
薛止长发随意散着，她微微扬起下巴，垂眸看了一眼忽然跳上来的小黑，抬手摸了它一把，神色冷厉道，“果真是蠢。”
“长安。”小黑跳到了她腿上，云鹤站起身来，眉目轻蹙，“她是蠢了些，但江策却是铁了心要帮她的，你就算不忌惮她也要忌惮江策啊。”
“萧贵妃不是你杀的，解释解释很难吗？”
站在他们上面屋顶的江世中心头一颤，萧贵妃不是她杀的？
“难。”薛止微微一笑道，“萧贵妃虽不是我杀的，但我的确恨她。”
薛止微微低头，看向躺在自己怀中的猫儿，露出了一截如皓皓霜雪般雪白的后颈。
屋顶上的人呼吸一滞，白皙的脸上竟没由来挂了一丝绯红之色。
他的注意力全被那截诱人的后颈吸引了。
江世中合了合眼，心中暗骂了自己几句，定了定神后又仔细听着下面的对话。
薛止敛了敛眸，抬手把怀中猫儿扔下去，冷声道，“下次在跳上来，就煮了你。”
“喵！”猫儿蓦地都扔下去，有些不悦地冲着薛止叫了一声。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也不嫌累。”云鹤无奈地笑了一声，弯下腰把猫儿捞到怀里，挑起眉对猫儿道，“小黑别生气，姐姐只是嘴硬心软罢了，不然也不会整日给你煮鱼吃了。”
薛止看着他哄猫的样子，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云小将军手下那些将士知道你对只猫儿这样好么？”
江世中站在上面，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们，没有来的，竟觉得心中有些钝痛。
这两个人何时这样熟捻了。
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般。
站在屋顶上的男人轻轻拢了拢手，他仰头望了望天。
十五早就过了，接近月末，天上的月就似银勾一样挂在天上，明晃晃，又孤零零的。
第87章 长安曲（17）
“你在外面养着的那些孩子们知道你就是玄武闻风丧胆的长安长公主么？”云鹤抱着猫儿，反问道。
薛止轻轻笑了一声，不可置否。
云鹤抱着猫儿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薛止小心翼翼道，“其实江策人很好，就是平时面冷了点，他这人想来公正，从不把远近亲疏放在第一位，你要是同他好好解释解释，他一定不会继续帮着惠凝对付你了。”
江世中听到下面人说话，他蓦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斜坐在那里的少女，手心微微浸湿，呼吸也开始有些不平稳了。
他竟有些紧张。
[江世中就在附近，你好好说话！]
花花在空间里提醒道。
薛止眉目慵懒，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知道了，烦。]
花花：[……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好感度，你可别一次性全作没了！]
薛止面无表情，不可置否。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江世中对她的好感度已经从-70直升到了45，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度。
薛止心里十分清楚，江世中那样的人，把对错和公正看的极重，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她从不允许自己犯错。
他厌恶薛止，也是因为以为薛止杀了萧贵妃还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四处欺负人。
可若是有一天，当这位极有原则的国师大人发现，他眼中的眼高于顶、嚣张跋扈又到处欺负人的长公主不仅白不是那样的人，还在外做了不少好事，甚至就连所谓的到处欺负人也只是先被欺负了……
他就会开始进入无限的自我怀疑里，然后内疚，然后开始对她产生好奇，开始每天让小禅看着她。
小禅看到的、并送回国师府的信和今日惠凝这一出，正一点一点印证了江世中心中的疑惑。
他真的冤枉了薛止。
内疚、自责，下一步就是想要补偿了。
薛止舔了舔唇，凤眼斜飞，慵懒闲散道，“算了吧，他不会信我。”
[叮——江世中好感度+5，目前总好感度50.]
薛止殷红的唇轻轻一勾，垂下眼，乌睫轻轻颤动，似乎是有些落寞，“我又何必去与他解释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云鹤看着少女微抿着的唇，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他看着薛止道，“长安，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没有人管你，我管你，我绝不会让薛惠凝平白要了你的性命。”
站在屋顶上的男子微垂了垂眸，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
心口也是。
可下一秒，江世中却发现，现在的感觉还不是最难受的。
下面的女子云鬓旁的步摇摇曳不止，她抬起眼，眸子晶亮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谢谢你，云鹤，你是头一个与我说这话的人。”
“我一个人散漫惯了，从前皇子公主们读书习字的时候就是，没有人管得了我，也没有人想管我。”
“你是头一个与我说这话的人。”
[叮——江世中好感度+10，目前总好感度60.]
江世中站在上面，夜风刮得他的脸生痛。他脑子嗡嗡直响，满脑子都是薛止落寞地说“他不会信我”、“没有人管得了我，也没有人想管我”。
第88章 长安曲（18）
五日后，长公主禁足解除。
薛惠凝在宫中惴惴不安，为什么江世中迟迟没有动作，就像那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公主，您别着急，国师大人一定会想办法的。”薛惠凝身边宫女看着来回踱步的薛惠凝，谄媚地上前劝慰道。
薛惠凝轻轻咬着唇，她一边走一边道，“可是人都交到他手上好几天了，他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这几日听说她病了，父皇着急的不行，眼看着就又要和从前一样了，我怎么能不着急！”
正说着，就有个小宫女从外面跑了进来，“公主。”
薛惠凝心烦意乱，瞧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小宫女低头道，“听说国师大人进宫了。”
薛惠凝一喜，盯着她道，“是吗，到哪里了？”
小宫女咬了咬牙，道，“去长公主殿里了。”
薛惠凝脸色一变，正要发火，身后的宫女便上前惊喜道，“公主，听说皇上早上下朝也去看望长公主了，莫非国师大人是去替您主持公道了？”
“是啊是啊，听说同行的还有云小将军，国师大人一定是去替您主持公道了。”
“对啊，不然他去长公主那边干什么，这宫里是谁不知道，国师大人最讨厌的就是长公主。”
殿中几个宫女七嘴八舌地说着薛惠凝爱听的话，她说得薛惠凝气也消了，短短一刻，又变回了开开心心的样子。
她想想也是，江世中一直讨厌薛止仗势欺人眼高于顶，平日里对她避之不及，这会儿去她宫里还能为什么。
一定是去替自己主持公道了。
薛惠凝想着想着忽然抬起了头，看着一众宫女道，“云小将军也进宫了？”
“不错，云小将军最近似乎常去长公主殿里，也不知为什么。”
薛惠凝脸色陡然一变，她秀眉微蹙，“十一皇弟不是同云鹤关系极好么，你去告诉他，让他和云鹤说说，少去长公主殿，离她远点。”
十一皇子薛慎，生母地位低微，是当年萧贵妃宫中的宫女，后来一夜承恩，生下了薛慎。
薛慎长相普通，资质普通，脑子也有些笨笨傻傻的，背书总是要背很多遍。
但他运气却不错，比如交朋友这方面，总能交到云鹤那样身份地位皆十分出众的朋友。
一个默默无闻毫不起眼的皇子和朝中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
薛惠凝摇了摇头，薛慎这小子运气倒不错。虽笨笨傻傻的，但云鹤对这个朋友却是有求必应的。
好在她母妃是薛慎母妃的主子，这个弟弟对她也一直都言听计从。
不然薛止要是真的和朝中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搭上了，她还真是毫无办法。
站在殿中的几个宫女微微一怔，十一皇子对地位不高，但却总能让她们感到莫名的恐惧，她们可不敢去。
终于，在无人应答之时，为首的宫女唇角微微一勾，低下头道，“是，奴婢这就去通知十一皇子。。”
薛惠凝想的出神，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站在殿中的宫女们都知道她心烦，也不敢多停留，见薛惠凝允许，便纷纷立刻屈膝行了礼，退下去了。
第89章 长安曲（19）
玄武皇宫，长公主殿。
皇帝、江世中还有云鹤纷纷坐在长公主殿中待客的地方饮茶，可是茶都喝了一上午了，他们连薛止的人影都没见到过。
江世中倒是一点也不急，他早就知道薛止每日什么时辰才起来了，所以这会儿整个人还是气定神闲的，并无半点不耐。
云鹤最近常来长公主殿，也知道薛止每日必定是要睡到晌午的，所以看着也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皇上屈尊来这儿坐了一上午已经是示弱，可是整整一上午，却连薛止的影子都没见到，这会儿显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他在惠凝那儿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本以为禁足一个月后她多多少少会懂事一些，可没想到还是这样。
这孩子实在太让让人失望了。
正当皇上要发怒离开的时候，待客大厅门前传来一声细小的叫声。
“喵~”
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伸着懒腰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皇帝瞪着眼看它，“这……这是哪儿来的野猫！还不快赶出去！”
“喵~”站在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还没来得及动，猫儿就轻轻叫了一声，“蹭”一下跑过来，熟捻地跳到了云鹤怀里。
“皇上，这猫儿并非野猫，它是长公主养的，名叫小黑。”云鹤抬起头，温和地摸了摸猫儿的头，然后浅浅笑着对老皇帝道。
“你说这是长安养的？”老皇帝一脸不可置信，“胡说八道，长安最不喜猫。”
在几人说话之间，薛止已经站在门前看了半晌。
江世中和云鹤纷纷一怔，原来她真的不喜欢猫。
“喵！”忽然，跳到云鹤身上的猫儿纵身一跃，快速跑到门口了。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嗓音似泉水清流，清澈悦耳。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红衣美人儿，她红衣飘扬，袖口用暗线绣着腾云祥纹，头束银冠，微微低头与地上的猫儿对视，朱唇似启非启，清澈的眸里漾着微光，“今天没有鱼吃。”
“喵……”猫儿仰着头，通身雪白的皮毛顺滑，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薛止。
老皇帝一时看的有些出神。
他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长女露出这种柔和的神色了。
“把它抱出去，莫要扰了父皇。”薛止挑眉看了猫儿一眼，又对身后的小禅道。
“是。”小禅微微低头，然后上前抱着猫儿出去了。
薛止这才缓缓进了大厅，她脸上笑意还未完全退散，但一进去，脸上那余留下来的笑意也在短短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尤其，是在看到江世中的那一瞬间。
江世中宽大袖袍下的手指轻轻一颤，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又在少女目光投过来的一瞬间敛了敛眸，挪开了目光。
“儿臣见过父皇。”薛止面无表情地走进，微微屈膝福身道，“让父皇久等了。”
老皇帝回过神来，看着神似发妻的长女，见她神色冷淡地看着自己，这幅表情与刚刚在门口逗猫儿的样子完全不同，不觉有些痛心。
他微微板起脸道，“你也知道朕在这里等久了！一国公主哪有睡到这个时候的道理，还有没有规矩？！从今日起，由世中带着你，好好学学规矩。”
第90章 长安曲（20）
云鹤眼皮子一跳，陡然看向坐在身侧的江世中，只见男人微微垂眸，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并不打算反对。
薛止微掀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着老皇帝道，“父皇要国师大人教我规矩？”
老皇帝威严道，“你有异议？”
薛止扬起尖尖的下巴，满脸皆是慵懒闲散，她并未看江世中一眼，“父皇还是换个人来教我的好。”
花花立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你疯啦！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这样推了？？]
薛止气定闲神：[你懂什么，在一边好好看好好学。]
花花：[我怎么不懂了！我可是最高科技的系统……滴滴滴，我靠又被屏蔽了！]
云鹤听她这样说，忽地就送了口气。
江世中虽面不改色，但很显然，他已经察觉到了云鹤的小动作，他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云鹤一眼，直到少年被看的有些头皮发麻的时候，他终于又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换什么人！世中身为国师，还教不了你？”老皇帝看着薛止脸上不耐的情绪，拍了一把桌子道。
薛止转头看了一眼江世中，眸中只有望不到边的冰冷，“教不教得了是一回事，想不想教又是另一回事。父皇若是想让我好好学规矩，最好还是换个人来教。毕竟，在我看来，国师大人似乎只想教惠凝妹妹。”
她把“惠凝妹妹”四个字咬得极重，惊得男人陡然抬起了头。
“国师大人怎么这么大反应，我说的不对么？”少女站在他面前，眉眼冷峭含讥道。
江世中手心一紧。
“胡说八道什么！”老皇帝气得胸口微微起伏，看着她道，“你挖了惠凝最亲近的丫鬟的眼睛还不够？！这会儿竟还要这样污蔑她！朕告诉你，这件事由不得你！”
老皇帝说完便起身甩袖而去，留下了满大厅的人面面相觑。
薛止低下头，眸子黯了黯。
江世中把她这个动作看在眼里，他站起身来，沉下眼对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薛止放低声音道，“臣会在每日辰时三刻来，请长公主做好准备。”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待到江世中离开，云鹤才皱着眉站起身来，他看着薛止道，“你别忧心，江策他其实……”
哪知他话还未说完，薛止便轻轻叹了口气，“辰时三刻也太早了，这哪起的来。”
云鹤愕然：“你忧心的只是这个？”
薛止微微侧过头，“那要忧心什么？他总不能为了薛惠凝在长公主殿将我杀了吧？”
云鹤：“……”
……
薛止又招待了一阵云鹤，留他在长公主殿又是下棋又是吃饭，最后直到太阳落山才将他送离了长公主殿。
送走云鹤以后，她看着少年英俊挺拔的身影，脸上的笑意忽地消失，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踏进长公主殿，重新打开了系统。
花花终于被放了出来：[你这欲擒故纵玩的没什么意思，好感度一点没涨。]
薛止懒洋洋走到床边，抬手把窝在床上的猫儿推到一边，让它远离自己后才面无表情地躺了上去:[好感度涨没涨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心里一定内疚的不得了，心里一定在想着要怎么好好补偿我了，不信，你明天看看。]
花花：[嘁，看就看。]它真的不信它家大boss会被薛止完全拿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