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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全文阅读

作者:顾婉音     大唐验尸官txt下载     大唐验尸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章 我的地盘

    李长博一发令,方良直接就动了手。

    都没等到王二祥。

    众人只觉得眼一花,就看见那陈林被反剪了手,一脚踢得跪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同时掉了一地的还有下巴。

    方良一脸轻松写意,脸上还带着不忿的教训:“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能由着你胡来?!”

    王二祥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手动把自己下巴推上去,这才背后发麻的走了过去。心里是不停的尖叫: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这是方良?我眼睛没看错吧?

    王二祥看李长博的眼神都透出一股毕恭毕敬来。

    付拾一远远的看见了,倒不觉得太惊讶,反倒是点点头:中国武术博大精深,从来不是靠个头取胜。打仗那个,是要精力好,力气大,能耗得起。可单打独斗么,靠的就更多是身手。

    再说了,李长博是谁?

    那可是世家子弟!人家身边随时就只带一个方良,真当人闹着玩,等着被绑架呢?

    李长博也是真没给陈林脸面,看着陈林那两个随从刀都拔出来了,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逼得那两人乖乖把刀回了鞘不说,还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李长博语气都没变:“带陈郎君去冷静冷静,再来说话。”

    方良应一声,等李长博走远了,就松开手来,问陈林:“陈郎君——”

    陈林一言不发,赤红着眼睛就虎扑了过去——

    又是眼前一花……

    陈林被迫盯着地上的青砖,听方良絮叨:“陈郎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说你这是要做什么呢?这是长安县衙!哪能放肆!我都看不过去了!”

    絮叨够了,又松开,方良再问:“陈郎君你——”

    陈林不服气的再努力一回。

    于是又是眼前一花……

    陈林被迫盯着地上的青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什么是羞辱?这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陈林盯着那条缝,恨不得钻进去。

    那两随从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看:看多了怕被灭口。

    方良第四次松开手,陈林终于老实了。

    王二祥一面跟着方良往里走,一面内心呼啸:这陈家是倒了什么大霉?掘人祖坟了吗?死了闺女不说,儿子还被人搞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王二祥又深深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想着自己平时有没有对方良不敬过。

    最后虽然啥也没想到,但是王二祥决定明天请方良吃卷饼,最豪的那种!

    再见李长博的时候,陈林显然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陈郎君来是为了——?”李长博微笑问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陈林这会儿显得很知书达理:“某是来接珠儿回家的。这桩案子,我们也不查了。珠儿他们,分明就是被人谋财害命了。眼下天热,珠儿在这里,也不合适。而且这件事情,让我们陈家天翻地覆了已经。我们实在是不想拖延下去。”

    陈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自古以来,就是民不告,官不究。哪怕是杀人的案子。

    李长博皱起眉头:“听闻陈郎君一向疼爱妹妹,为何却要做出这样举动?难道事情遮掩过去,你们就都忘记了?你们想到害死陈珠的凶手还在逍遥,难道就痛快了?”

    陈林沉默良久,苦笑一声:“那难道还要让我父母都为此搭上性命?”

    李长博也沉默了。

    屋里气氛很凝重。

    谢双繁在旁边装了这么久的泥塑,这会儿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要不,再一日?”

    李长博看陈林。

    陈林最后点点头:“明日这个时辰,某会带着棺材来。”

    陈林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二祥觉得是认怂不敢久留,怕继续丢人。

    李长博则是呼出一口气,看一眼谢双繁:“好歹还有一日。”

    谢双繁哭丧着脸:“其实不查了也挺好的——”

    李长博出声打断他:“我们为的是长安城的治安。”

    谢双繁叹一口气:“上次得罪了徐坤,徐坤这回就不肯帮忙,咱们能怎么办——”

    李长博思忖片刻:“走,去一趟万年县县衙。”

    朱雀大道一分为二,将这个长安城分成了长安县和万年县,两个县令分别辖制。

    这桩案子发在长安县管辖,可事实上,却不只是长安县的事情。

    比如查找当铺,赌场这些地方,万年县那边不配合,他们也不能插手那边的。

    否则就是越线。徐坤是能问他们的不是。

    谢双繁想捂眼睛:“咱们这个时候去,不是找没脸么?”

    徐坤那么小气,还能放过这个机会?

    李长博微微一笑:“咱们去给他送个功。他得感激涕零的送我回来。”

    谢双繁一愣,随后又是一叹,欲言又止。

    李长博却笑:“不必小气。长安平稳最重要。”

    谢双繁悻悻:“我可没你那么高风亮节。”

    不管怎么说,李长博还是带着谢双繁跑了一趟万年县县衙。

    徐坤当然没有好脸色,见了李长博就开始放箭:“这是什么风,把李县令给吹来了。您是在长安县威风耍得不够?”

    李长博微笑:“对了,陈家的案子,我听说陛下也知道了?”

    徐坤不关心这个,摆摆手:“这么说来李县令又要出风头了?真是恭喜——”

    恭喜两个字,那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长博慢悠悠道:“是我们一同出风头才对。毕竟,这个案子,陈家也是在万年县这边住——说不定凶嫌也在这边呢?我那是有一点线索,不过最后查出真凶的,说不定……”

    徐坤的老鼠眼顿时就冒出了精光。

    徐坤刷的就换了脸:“需要本县做什么,李县令只管说!”

    谢双繁没忍住,吹了吹自己胡子。

    李长博坐下了,慢慢悠悠开口笑:“那多不合适,徐县令这不是在开玩笑吗?我又不是来逞威风的——”

    徐坤赔笑:“这就外道了,咱们都是长安城的父母官,就跟一个娘生的亲兄弟一般,哪能这么见外……”

    反正最后徐坤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李长博眼瞧着谢双繁满意了,这才起身:“就让谢师爷说说这件事情,我先回去,让不良人们继续查,然后将线索什么的,全送过来。”

    徐坤自然喜出望外,对着谢双繁也客气得很。

    谢双繁被吹了一通马屁,忍不住有点儿舒坦。

    李长博回了县衙门口,瞧见付拾一都开始收摊了,犹豫了一下。

第45章 有点古怪

    付拾一看见李长博,叹了一口气:“李县令,一日时间,真的查得出吗?”

    参与这么多这个案子,付拾一真不想不了了之。

    李长博翻身下马,慢腾腾走过来,却不答话,只看付拾一:”你觉得一日时间够吗?”

    付拾一说句实话:“找到证据,想通关窍,半日就够。就怕没有证据,也想不通关窍。”

    李长博在凳子上坐下,“我在想,为什么陈家不愿意查下去。”

    付拾一想到陈莲的态度,然后摇摇头。

    “陈莲一开始,就说了句,是谋财害命。”李长博轻声说了句。

    付拾一一愣,她没留意这个。

    “可是在我们找上门前,陈家其他人并不知道陈珠已经死了。只以为陈珠是在玄清观。”李长博声音渐渐凝重:“可是陈莲却很笃定的说,是谋财害命。”

    “陈莲早就知道陈珠不会回来了。而且知道陈珠的银票不见了。”付拾一轻声接上,觉得迷雾渐渐拨开:“所以,她怎么知道的?”

    李长博点出三个人名:“陈莲,刘旺,还有杀人者。”

    这三个人,他觉得是关键。

    付拾一轻声将死亡时间串联起来:“第一个死的应该是陈珠。第二个死的,是春丫。”

    “刘旺是在中间出的事。”李长博隐隐透出一股兴奋来。

    付拾一沉吟片刻:“还有羊肉饼。”

    眼前迷雾,霍然被推开。

    “羊肉饼是关键!”李长博轻笑一声,转身风风火火进了衙门。

    付拾一也会心一笑。

    玄清观的道长们不吃羊肉。所以附近没有卖羊肉饼的。

    最近的卖羊肉的,就是那天在江边。

    而抛尸地点……离那也不远。

    而且还有那失踪的马车……

    付拾一收摊回去,碰见谢大娘,谢大娘对她说了句:“女人家家的,还是要自重些。”

    付拾一:……那你当我是个男人不就完了?

    “谢大娘,这个月租完,我就不租了。”付拾一笑笑,将本来该确定了之后再说的事情,现在就说了。

    谢大娘一愣,脸色阴晴不定半晌,这才脸色不渝:“不是说要长租?”

    付拾一仍旧是笑:“我早出晚归的,太打扰小二郎读书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谢大娘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含混说了句:“知道了。”

    这人没走,觉得讨厌。可人真要走了,谢大娘又觉得自己怪不是滋味的。

    下午时候,付拾一又被李长博接走了。

    付拾一看见方良时候,不由得叹一口气。

    方良一头雾水:“付小娘子怎么看见我就叹气?”

    付拾一道:“早就将我留下多好。”

    非折腾她这一趟,这么大的太阳走来走去的,很晒好不好?

    在蜀地住久了,就格外禁不住晒。

    付拾一觉得自己快要被太阳烤焦了。

    方良不明白这其中的艰难,自己想了一会也想不明白。

    付拾一爬上马车后,就看见李长博端坐在里头。

    李长博轻声道:“案子有进展了。”

    付拾一精神一震:“什么进展?”

    李长博轻声道:“在万年县的赌坊里,有人拿出了一个羊脂白玉球。还在那人身上,见到了陈珠的梳子。”

    付拾一一愣:“所以……凶手抓到了。”

    李长博摇头:“还没有,那人走了。”

    付拾一遗憾:“那就可惜了。”

    茫茫人海,没有科技手段辅助,想要找一个融入人群的人,真的太难了。

    李长博轻声道:“不过,他的身份却暴露了。”

    付拾一问了句:“是谁?”

    “他是陈家的一个家丁。”李长博扬眉:“所以咱们现在,是去陈家。”

    陈家现在是陈林当家了。

    陈林一听李长博来了,恨不得找地方藏起来,下意识就道:“就说我不在。”

    管家一愣:“可是……徐县令也跟着一起的,说是来查案。”

    陈林皱眉:“我们家查什么?”

    但是又一下,陈林还是只能不耐烦的同意了。

    见到了陈林,李长博没吱声,徐坤就先甩出了威风,皮笑肉不笑的道:“请陈大娘子出来说几句话吧?”

    陈林一愣:“叫她做什么?”

    徐坤没好气:“叫就是了。”

    陈莲过来,倒不见惊慌,对着众人见礼后,便沉静从容的立在那儿。

    徐坤上下打量一眼,直接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你说你妹妹被劫财,为什么?”

    陈莲提起陈珠,就微微红了眼眶,“她身上银钱都没了,那么多银票也都不在了——”

    “那你为何一直阻拦我们官府办案?不肯主动配合?”徐坤冷哼一声:“我看分明是你心里头有鬼!”

    这话有点儿重。

    陈莲一下脸色都白了:“徐县令,这话怎么讲?珠儿是我亲妹妹……”

    “那你为何阻挠?!”徐坤加重语气,颇有些吓唬的意思。

    付拾一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徐坤能做县令,倒也不算一点能力都没有。

    这问讯的能力还是有点的。

    看看,给了陈莲多大的心理压力。

    陈莲一下子哭起来:“外头都传,说珠儿和人私奔了,我也是为了我们陈家的名声——她屋里银票都不见了,我也不敢声张,叫人偷偷去找她,也找不见——”

    “怎么会找不见?玄清观的人说,当天他们才从观里走的。”李长博轻声说了句:“陈珠是真的去了玄清观找神医。为了求神医,还长跪不起。一片孝心,最后感动了神医,神医给了一个方子——”

    众人都愣了。

    陈莲也愣了。

    “那怎会找不到——”陈莲整个人都恍惚了。

    “你派去的人是谁?”李长博问。

    陈莲一下子握紧了手里帕子,脸色难看:“去,叫人将丁桥给我叫过来。”

    陈莲随后咬咬牙,对丫鬟耳语一句。

    丫鬟匆匆而去,不多时,捧来一封信。

    陈莲红着眼睛道:“这是我在珠儿走后没多久,收到的信。信是珠儿叫人送回来的,字是她的字。说,她和心上人私奔了。她不想嫁给表哥——还让我们别找她……”

    李长博接过来,果然里头是一封信。

    信上内容和陈莲说的一模一样。

    付拾一忍不住说了句:“字迹看上去也是陈小娘子的笔迹。”

第46章 香消玉殒(元宵节加更)

    可是,陈小娘子真的会忽然就移情别恋吗?

    李长博淡淡道:“是仿的。仿得很精湛,可稍显刻意。而且,陈小娘子为何还要叫人送信回来?直接留书出走就是。”

    “送信的是谁?”徐坤深以为然,又问陈莲。

    陈莲一愣:“就是驿站送来的。”

    “所以是什么时候寄的,也能查明。”徐坤说一句,又看一眼李长博。

    徐坤的师爷卢德水看着自家县令,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自己独断专行一点?处处看李长博做什么!到底谁是主导?

    谢双繁倒是笑呵呵的。

    李长博轻声道:“想要伪造这个,很容易。不过,若要仿造能瞒过家里人的笔记,恐怕需要长期观摩。那么对方肯定能对照陈珠的笔记。”

    徐坤下意识就道:“能拿到这个的,除了陈珠的丫鬟,就是陈大娘子了吧?”

    陈莲立刻驳斥:“徐县令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杀珠儿?”

    陈林也满心不痛快:“珠儿是莲儿一手带大,情比金坚,徐县令还是莫要胡说了!还嫌我们家不够乱吗?”

    徐坤轻哼一声,没说话。

    这个时候,家丁过来禀告:“丁桥跑了,一听说衙门过来人,他就说有事儿要出去一趟——。”

    李长博侧头看一眼厉海。

    厉海悄无声息退出去。

    徐坤那边的不良人,同样也行动。

    陈林是个暴脾气,一拳锤在了桌上:“还不快去追!”

    “丁桥必定有问题。”徐坤终于做了一回主:“立刻去搜他屋子!”

    一群人都挤进了丁桥的屋子。

    然后……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首先是首饰。

    丫鬟春丫的首饰,都在丁桥屋里。

    而且,丁桥屋里还有银票。

    最关键的是,丁桥屋里,找到了陈珠爱若珍宝那一把梳子。

    陈莲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他怎么这么狠心!我们陈家对他不薄啊!他当初流落到了京都,是咱们家买了他,给他饭吃,给他活做——”

    管家也挺意外:“他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嘴巴甜,干活也勤恳。除了喜欢赌钱这一点,没别的毛病——”

    付拾一轻声开口:“有时候,老实人起了坏心思,才让人防不胜防。”

    陈林双目赤红:“我要宰了他!”

    李长博和徐坤看他,都有点儿不赞同。

    徐坤更有点儿不悦:“自然有律法。”

    “叫王妈妈和平日里与春丫接触多的丫鬟过来。另外,和丁桥赌钱的那几个,也叫来。”李长博轻声开口。

    不多时,院子里就多了七八个下人。人人脸色都有点惶恐。

    王妈妈是被扶着过来的——刘旺是她的独子,如今成了那样。彻底击垮她了。

    李长博问王妈妈:“陈珠早上走的时候,一点异常也没有?”

    王妈妈十分笃定:“没有。”

    “最后收拾陈珠床铺的是谁?”

    “是……春丫。”

    付拾一点头:如此一来,信是谁放进去的,就好说了。

    李长博也点点头,随后看向几个丫鬟:“春丫被王妈妈和陈珠定下婚事后,高兴吗?”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最后摇摇头:“看不出来特别高兴,有点儿反常。总是想事情。我们还以为她害羞不好意思……”

    李长博再看和丁桥赌钱那几个:“你们和丁桥来往最多,平时发现丁桥有相好没有?”

    “有。”其中一个瘦小的很肯定:“有一回,他有个新钱袋,我们问,他就嘿嘿嘿的笑。也不说实话。”

    “还有一回,我在他身上闻见了脂粉味。”另一个说起这个时候,脸上浮现出几分旖旎来。

    “那他有娶亲的打算吗?”李长博再问一句。

    一切仿佛都昭然若揭了。

    “还真有。前段时间我听他说,等他娶了亲,就有钱还我们了——”瘦小那个撇撇嘴,“我们都取笑他,莫不是攀上了哪家小姐?”

    “那三月三那日呢?他在哪里?”李长博终于问到了关键地方。

    这个不用别人说,管家就知道:“他说要出去买东西,所以出府了。晚上才回来的。”

    李长博和谢双繁对视一眼。

    徐坤落了个空,傲娇的扬起下巴,假装不在意。

    谢双繁道:“看来,只有抓到了丁桥,才能确定了。”

    陈莲已哭成一个泪人。

    陈林也是眼眶全红。

    李长博看着陈莲,轻声问她:“那现在大娘子能说说,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人配合了吧?”

    陈莲哭着道;“我一直以为……我不敢声张,一直都瞒着。也怕闹出来,对珠儿名声不好……”

    付拾一点点头,觉得这个理由算是合情合理。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陈太史令就是在这个时候,叫人抬着自己过来的。

    陈太史令是来问真相的。

    说来也巧,丁桥也是这个时候被厉海给押回来的。

    丁桥浑身都是灰土,脸上还有血迹,显然是没少吃苦头。

    厉海面无表情的将丁桥扔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嫌弃。

    陈林倒是不嫌弃,扑上去就是一脚:“我问你,你做了什么?”

    丁桥疼得躬成一个大虾米,叫都叫不出来,只剩下倒吸凉气。

    李长博转头去看厉海。

    徐坤也在同一时间去看李长博。

    两人默契的再一次错过。

    不过,两人也都没管这个明显不该有的事情——

    自然,陈林还要再动手时候,厉海就提醒一句:“别弄死了。”

    这还没问出来呢。

    陈林悻悻住手。

    陈太史令这会儿亲自开口,一双浑浊的眼睛,竟是灼灼放出光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杀了珠儿?”

    丁桥不敢看陈太史令的眼睛,讷讷的说了句:“不是我的主意……”

    “那是谁的?!”陈太史令这会儿,有点像是要吃人。

    “是春丫的。是春丫说,小娘子要出门,她想和我私奔——可她没钱,她想偷点钱走……”丁桥越说越小声。

    “偷钱,也不至于就要将人弄死。”李长博淡淡打断他:“刘旺醒了。他说,是你将他推下去的。”

    “春丫死前,也和你在一起。你又是什么时候动了杀心的?”

第47章 什么时候

    要说这件事情不是早有预谋,付拾一是不信的。

    “春丫的人头呢?”付拾一也出声:“将尸体大卸八块费了不少功夫吧?面对相好,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这些问题,像是大锤,给丁桥的沉默砸了个粉碎。

    丁桥居然“呜呜呜”哭出声来:“我也是鬼迷心窍。我不想再当流民了!我想好好娶个媳妇过日子!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过够了!”

    “是小娘子忽然乱指点!春丫说,是小娘子故意的!她求过小娘子,说想嫁给我!可小娘子没答应!”

    “春丫说,我们只需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小娘子打昏过去就行了!支开刘旺的也是她!刘旺真以为有东西落下了,将我们送到了江边,就赶车回道观取东西——”

    “春丫那一下,就把小娘子打昏过去了。小娘子身上值钱东西也是她扒下来的。我摸着小娘子没气了,我们都慌了……最后也是她说,得将小娘子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我知道棉被浸透了水就是湿淋淋的很重,刚好给小娘子铺地的褥子也在,就一不做二不休……”

    “是你将小娘子的丢进水里的。”付拾一忽然打断他,问了句。

    丁桥点点头:“是。”

    “你对那很熟?”付拾一又问。

    丁桥点头:“从前大娘子去江边,都是我护送的。而且大娘子从前也喜欢去玄清观。大娘子当初在玄清观静养时候,也是我赶车……所以我对那边比较熟。”

    众人忍不住看了陈莲一眼。

    陈莲已是泣不成声。

    付拾一讥讽一笑:“那可真是有意思了。大娘子年年都去的地方,竟成了你葬她妹妹的地方。而且还这样狠毒,让一个小姑娘家沉在河底,永不见天日!”

    付拾一这话太凌厉,以至于所有人都后脖子梗微微发毛。

    想想还真是……够丧尽天良的。

    “陈珠在水里清醒过来了。可就是因为你这样做,她就算割断了绳子,也没来得及浮上来,就死了!”

    丁桥痛哭失声:“我不想的!我也是怕被发现……是春丫说!是她说的!”

    “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付拾一冷笑:“那她一定不想死的,可你为什么还是杀了她?还将她的尸身弄成那样——”

    “我不想被人发现!我杀了刘旺也是一时失手……”丁桥喃喃的说,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反正都杀了小娘子了,不杀刘旺,我们一定会被发现。”丁桥渐渐冷酷起来,和刚才有些判若两人:“他该死!他想娶春丫……”

    “那春丫呢?”这次问的,是李长博。

    “你们还一起吃了羊肉饼,还苟合了一回……”

    说到这个,李长博还是面子浅的微微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现场还有付拾一,陈莲两个女子。

    “她说,咱们得跑路,得隐姓埋名,我不想隐姓埋名。我也不想跑路!”丁桥凶神恶煞起来,语气渐冷:“我不想做个过街老鼠!她就一遍遍提醒我,我杀了人!哼,我杀人还不是为了她?既然这样,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好了!反正她死了,世上就没人知道我杀人了!”

    “那为什么那么对春丫?”李长博皱眉,觉得丁桥大概就是付拾一说的那种,变态。

    “找不到她,认不出来,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和刘旺做的。”丁桥竟然笑了一下:“野狗都快吃完了!就快吃完了!”

    吃完了,就彻底的消失了。

    付拾一咂舌:心思还挺缜密。

    不过,她还是好心提醒一句:“真想让人彻底认不出,就该剥干净衣裳。别留下任何痕迹。”

    付拾一这样一说,所有人都无语了。

    这……算不算教唆?

    丁桥也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去,盯着地面不知想什么。

    “头呢?”付拾一问他。

    他说:“不知道扔在了那个棺材里了。我随便找了个新坟刨开了,扔进去了。”

    付拾一夸一句:“藏得挺好。”

    “你和春丫好了有多久?”

    丁桥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快三个月了吧。”

    “你也下得去手,就不怕她死不瞑目来找你?”付拾一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吭声了。

    李长博又问了几处细节,比如春丫是怎么被他推下另一个悬崖的,他也一一答了。

    但是刘旺那个,他答不上来。

    只说不知道那些道士会练功经过悬崖底下。

    而那笔迹,也是春丫一早就偷偷拿出去,叫人临摹的。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也就算是真相大白。

    陈太史令一把年纪,哭得涕泪纵横。

    王妈妈也几乎昏厥,她哭天抢地的骂:“杀千刀的,真是杀千刀的!小娘子对她一直都不错,她竟然这么对小娘子!小娘子啊!我的小娘子……你怎么这么命苦……不过就是随口一句话,小娘子也是随口一应,后头小娘子就偷偷跟我说,还得再问问她的意思……小娘子这么心善……”

    陈莲伤心欲绝,哭得不能自已。

    陈林红着眼眶,问李长博:“我想去接珠儿。”

    李长博默默点了点头。

    因为徐坤将案子接了过去,所以丁桥自然是应该被徐坤带走。

    付拾一在徐坤将人带走之前,问了丁桥一句:“你怎么知道棉被打湿了之后,会比石头还沉?”

    丁桥不看付拾一,随口回答了句:“从前大娘子的棉披风掉进水里过,我去捞,差点拽不上来。”

    李长博也问了个问题:“小娘子的笔记,是谁模仿的?”

    丁桥只说不知道。

    “那信又是谁去给的?”李长博笑问。

    丁桥说是他随便塞了两个铜钱,叫一个童子去的。

    徐坤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要不然,李县令还是将人带回去?”

    李长博摇摇头。

    徐坤轻哼一声,走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等人慢慢回长安县县衙。

    路上,付拾一轻声说了句:“真是一句话杀人。”

    “嗯。”李长博应一声,轻叹一口气。

    随后,却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说,陈大娘子对丁桥,为何那么看重?”

    付拾一反问他:“你说,丁桥真的是幕后真凶吗?”

第48章 是与不是

    这个问题,李长博并没有回答。

    直到回了衙门,也没回答。

    下车时候,付拾一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李长博轻声道:“这个案子已经转交给了万年县。而万年县会在结案之前,问过陈家的意思。”

    付拾一顿时就明白了。

    付拾一低下头,轻声的嘀咕一句:“或许,真的是一句话杀人吧。”

    李长博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的“嗯”了一声。

    而后他感慨:“世上的事情,很多东西,并不是非黑即白。也很多事情,定不了罪。”

    付拾一听他如此感怀,一本正经的说了自己感想:“或许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人命也是关天的事情。不可能轻易就被忘却忽略了。”

    “我也好,李大人也好,都不该如同普通人那样,含糊了事。”

    李长博微微一愣,不由去看她。

    付拾一眼眸清澈而明亮,让人想起了静谧的湖面。

    对视片刻,李长博才轻声说了句:“嗯。”

    付拾一却尴尬起来:自己没事儿说这些做什么?尴尬不尴尬?

    李长博手里还有公务,所以就让方良送付拾一回去。

    方良路上就和付拾一絮叨:“我总觉得,不像是那丫鬟计划的。那个丁桥,不像是个木讷的。”

    付拾一轻轻一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滑得像是一条泥鳅。”方良冷哼:“我们都去了,他竟然还想着跑。而且连杀三个人,还敢回去——胆子太大了。”

    “付小娘子,你说会不会他背后还有人?”

    面对方良的问题,付拾一理直气壮:“我又不会查案。”

    方良:……好像是没毛病。

    “新仵作什么时候来?”付拾一岔开话题,不想再说这个糟心的案子。

    方良就打开了话匣子:“付小娘子你听说过没,长沙郡有名的仵作徐双鱼?来的是他,还有他的师兄钟约寒。”

    付拾一顿时了然:“倒是听说过。”

    方良顿时惊讶:“付小娘子竟然也听过?”

    付拾一笑笑:“毕竟实在是有名。”

    方良说起来有些肃然起敬的意思:“破了不少大案子。各处都抢着要人呢。”

    说着说着,方良就又忍不住夸起了李长博:“也就是我们郎君有这个脸面。”

    付拾一:“是是是,李县令很厉害。”

    方良却丝毫听不出其中的不走心,仿佛找到了知己:“是吧是吧?我家郎君那可是……”

    听着方良没完没了的彩虹屁,付拾一面无表情:你这么狗腿,你家郎君知道吗?他真的不会羞惭吗?

    在衙门里的李长博,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师爷谢双繁正说事儿,冷不丁被打断,顿时关切:“这几天天气变化大,你是不是着凉了?要不回家歇两天?”

    谢双繁心里头盘算:这个月连着耽误了两次休沐了,啥时候补上?

    李长博丝毫没听见谢双繁心声:“今儿晚上加会班,将档案弄出来,明日一早给万年县送去。”

    谢双繁欲哭无泪,不死心的劝:“老夫人如今一个人在府里吧?你作为孙儿,应当多陪陪她老人家。免得她老人家寂寞无聊,而且你连着几日这么折腾,她也会担心——”

    “也对。”李长博可算是听进去,若有所思点点头。

    谢双繁眼睛里亮起了一丝丝希望的小火苗。

    李长博看他一眼,微笑着道:“那我今日先回去了,这件事情就有劳谢叔了。”

    谢双繁一脸懵懂:“啊?”

    李长博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嘴里还道谢:“谢叔实在是太照顾我了,我心中有愧。改日再请谢叔吃茶——”

    看着李长博一脸诚挚,谢双繁的眼泪憋在了喉咙里:不,你别谢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回来,你别走……

    李长博已经往外走。

    谢双繁饱含热泪的看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去——你回来啊!你走了,我今儿就回不去了!

    可惜李长博并没有感受到谢双繁的殷切。

    最后,徒留谢双繁泣不成声。

    厉海从门外进来,看见谢双繁此等情景,微微一顿,自觉无法应对,悄悄就退了出去。琢磨找别人劝劝。

    可其他人也觉得不好劝,都不肯去。

    不过,谢师爷看着卷宗类泪流满面,为死者伤心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谢双繁浑然不知,只在心中替自己的休沐日默哀。

    李长博一路回了家,先去给祖母问安。

    老夫人杜氏出自京兆府的世家大族杜氏一族,是真正的世家女。年纪这么大,跟着李长博特地来长安,也是为了回到自己自幼长大的地方来看看。

    杜老夫人身边花妈妈亲自给李长博撩帘子:“老夫人都问了好几次了,担心郎君呢。”

    李长博愧疚:“让祖母跟着担心了。”

    花妈妈抿着嘴笑出褶子:“郎君一会儿好好哄哄老夫人。老夫人最好哄了。”

    事实上,不必哄,杜老夫人看见李长博,脸上就笑起来了,赶忙招手:“来来来,浩之过来陪我喝茶。”

    浩之是李长博的字,只有家中亲近的长辈和朋友之间,才会这么叫。

    杜老夫人喜欢茶饮,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点个小炉子煮茶喝。

    李长博在杜老夫人对面的芦席上盘腿坐下。

    “你阿兄来信说,叫人来送端午节东西。还问起你的事情。”杜老夫人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家常。

    李长博喝着茶,听着听着,就有点儿困——几日都没休息好,实在是困了。

    最后,李长博身子一歪,就这么靠在背后的屏风上呼吸均匀——

    杜老夫人还在絮叨,花妈妈轻轻的扯了扯杜老夫人的衣裳,示意她瞧。

    杜老夫人抬头一看,顿时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脸哭笑不得。

    最后,杜老夫人叹一口气,压低声音:“让他在这里眯一会,一会儿用过晚饭,再放他去睡。”

    这几日肯定又有案子,他忙起来,定也没顾上好好吃饭。

    花妈妈应一声。

    杜老夫人又叹:“生要来受这份罪,看得人心疼。”

    花妈妈宽慰:“咱们的小郎君有抱负,这是好事儿。”

    “就是这么忙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娶亲生子。”

    ……

第49章 是个机会

    陈珠的案子转交出去,长安县衙门倒是难得清闲了几日。

    一连着几天没有大案发生,高兴得王二祥恨不得放声歌唱。

    王二祥懒洋洋的坐在付拾一的摊位上晒太阳:“付小娘子,下午我约了那房主去看房。”

    付拾一顿时也眼前一亮:“他回来了?”

    王二祥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到时候可劲儿压压价。他那地方……租不出去,也卖不出去。也就是你不怕——”

    付拾一笑眯眯:“有什么好怕的?”

    以前她还住在义庄呢。尸体多的时候,那满满当当的全是棺材!

    王二祥看着付拾一这笑,心里就有点儿慎得慌:“还是别说这个了。付小娘子,你家里没别人了?”

    付拾一飞快的煎饼:“嗯。就我一个人了。”

    “那……”王二祥有些同情看她,想问问付拾一将来怎么打算,又觉得有些唐突。

    付拾一大概猜到王二祥想问什么,嘴角一翘:“走一步算一步,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王二祥忍不住竖起拇指:“付小娘子真豁达。”

    两人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闲聊,好几个不良人后头也搀和进来——中午的时候,这才散了。

    不过,私底下都忍不住打趣王二祥:“可以啊,眼光不错,付小娘子虽然……点,可真不错。”

    王二祥脸色通红,百口莫辩:“我不是……我没有……”

    王二祥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我就是觉得付小娘子怪不容易——”

    众人起哄:“是是是,你多帮帮她。”

    帮来帮去,不就成了?

    众人一脸意味深长的猥琐笑意。

    王二祥更加窘迫。

    路过听了一耳朵的李长博:嗯?付小娘子要租房子?也是,那地方她恐怕也是住不下去了。不过,她和王二祥……付小娘子原来喜欢王二祥那样的吗?

    李长博招手叫方良过来。

    方良:“郎君有什么吩咐?”

    李长博:“听说王二祥帮着付小娘子租房子,你帮着打听打听。”

    方良:???什么情况。

    李长博:“王二祥不大靠谱。”

    方良恍然:“哦哦哦。”

    方良走出去老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王二祥天天在街上跑,就和人打交道,怎么就不靠谱了?不比自己熟?

    不过,对于李长博的担心,方良觉得很能体会:不过付小娘子一个人住,是要挑个好地方。王二祥那种糙汉子,怎么能面面俱到?付小娘子要是住得不合适,回头又要折腾,太麻烦。付小娘子毕竟帮了衙门的大忙,不能叫她对衙门印象不好。

    况且,付小娘子的吃食,味道真不错的。

    王二祥这个糙汉子,对于方良凑上来,死活要去凑热闹的行为,表示了不解。

    方良理所当然的拍了拍:“我也了解一下行情。”

    王二祥:别闹,你家郎君有房,不需要了解。

    房子就在永崇坊。当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位置,也不算特别当道。

    但就在临街的拐角处,靠着河。幽静,又不至于完全是个偏僻地方。

    不过宅子不大。

    前面一间屋子,可以用来开店,后院和前头之间,隔了一个也就不到四十平的院子。后院因为地方小,所以修的两层。上下都是两间。

    左右两侧还有四间小屋,很小,但放东西,住人都可行。

    付拾一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简直不要太满意——

    这个宅子和长安城其他房子比,是显得小了了。格局也不够好。可在她看来,却好得很!

    毕竟,看惯了后世那动不动四五十平米的房子来说,她觉得这已经是别墅了。

    而且她一个人住,也用不上那么大。

    前头这一个铺面,虽说不大,可也有四五十平。刚好放一个柜台,再摆几张桌子,隔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

    她的小食肆就开起来了。

    付拾一越看越喜欢。

    可是买不起。

    即便是在长安人看来又小又不吉利的房子,卖家也要小三百两银子。

    不过租金就很便宜了。

    一个月三两银。

    对于付拾一来说,完全承担得起。

    付拾一还没来得及压价,方良就开了口:“这个地方,听说死过人啊——”

    方良声音拖得老长:“我看还是换一家吧。小娘子住这里,恐怕不合适!”

    卖家是个老丈人,胡子都花白了,闻言脸色就一变,想要说什么,又有点儿心虚。

    付拾一悄悄的给方良一个夸奖眼神。

    方良于是更卖力:“而且位置也不是很好。我们租下来。住的话太贵,做生意的话,还怕影响生意——”

    卖家赶紧驳斥:“上一个卖羊肉的就挺好的!他家生意特别好!”

    方良不急:“那怎么就不租了?我听说是被吓跑了?”

    卖家脸色一白。

    方良慢悠悠的开口:“我看租的话,一月二两银子就得了。如果卖的话,我最多给二百两银子。”

    卖家气得都吹胡子了:“这也太狠了!租的话,二两半最低了!”

    然后上上下下看付拾一一眼:“要是买的话,我也不是不能便宜,这样,二百五十两!卖了,我也省得每个月来要租金,就可以搬去乡下了!”

    付拾一知道这个价钱很便宜,可是她买不起。

    现在她就只有一百多两,而且还要留钱装修……

    “先租吧。如果以后合适,再买。”付拾一肉痛的选择了租房,心头再一次感叹:不管什么年代,买房真的都是个难题啊!

    交了二十两的押金,又交了三个月的房租,付拾一就觉得自己荷包都瘪了。

    没有钱的心慌,顿时席卷上来。

    付拾一看着这宅子,压力倍增。

    付拾一一脸沉重,王二祥挠着脑袋不解:“付小娘子不开心?”

    付拾一肉痛的捂着心口,满心悲怆:“赚的不够花的,我实在是太难了。”

    王二祥同情的看着付拾一,“付小娘子已经很厉害了。”

    多少女郎,只会在家里花钱,哪里会出去挣钱?

    王二祥紧接着又出个馊主意:“实在不行,付小娘子快些说个婆家——”这样一来就不用置办房产什么的了。

第50章 太不靠谱

    王二祥这个馊主意,成功让付拾一呛住了。

    就连神色都微妙了起来。

    方良倒觉得是个好主意:“也对,不过付小娘子可不能随便嫁人……要不,咱们在衙门里看看……”

    付拾一觉得任由他们继续说下去,自己恐怕接下来就是要定终生大事了,吓得赶紧摆手拦住他们:“不不不,我觉得我能赚钱的。嫁人什么的,我不着急!”

    方良想想也是,深以为然点头:“是不能随便嫁人。得找个好的。老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付拾一欲哭无泪:“对对对,所以这个事儿不着急!”

    然后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二祥,你认识靠谱的木匠没有?我要打几样东西……”

    王二祥当然认识,其中就有那个卷进杀人案的那个:“他手艺是真不错。而且活也是又快又好。”

    “那就他了。”付拾一当机立断:“回头我买了笤帚什么的,过来打扫一下,再重新糊窗户纸。尽快弄妥,就能搬过来了。”

    现在还是春末,院子里的地也能利用起来。

    这样一想,付拾一觉得自己的活儿还真不少。

    付拾一却又觉得充满干劲。

    王二祥平日里吃了不少付拾一的免费吃食,这会儿自觉得很,义不容辞站出来:“我帮你。”

    方良:“我也帮忙。”

    不过付拾一却摇头:“没多少活儿,你们还是回去当差吧。”

    王二祥毕竟还在当差,于是也没坚持。

    方良也就跟着一起回话去。

    不过临走前,方良说了句:“有什么事儿,付小娘子可以去我们府上求助。就跟门房说认识我就行。”

    方良是李长博的长随,面子自然是有的。

    付拾一笑眯眯道谢:“好。多谢你们了。”

    方良压低声音:“付小娘子,你若是怕的话——”

    王二祥瓮声瓮气笑话方良多操心:“付小娘子才会不会怕——她胆子大着哩!真有什么,她刷刷两刀下去——”

    方良拽他一把,瞪他:活该你单身!

    付拾一摸着下巴沉思:自己的形象原来这么彪悍吗?

    王二祥被方良拽着走了。

    王二祥还委屈:“我还没说完呢……”

    方良训他:“你能不能有点觉悟,付小娘子就算再厉害,那也是女郎家,你那么说,她不要面子吗?”

    ……

    方良回去后,绘声绘色就开始给李长博讲单口相声。

    李长博最开始还一面看卷宗一面听,后来就成了专心听。

    尤其是听到“付小娘子仰天长叹,潸然泪下的感叹生活艰难”时候,他忍不住皱眉:“她真这么了?”

    方良十分笃定:“就是这么感叹的。原话就是:我真是太难了!”

    李长博若有所思,良久才问:“二百五十两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方良摇头:“拿不出来。”

    顿了顿,方良小心翼翼提醒自家郎君:“郎君,付小娘子毕竟是普通人。家产肯定也没什么……”

    李长博点点头:“倒也是。”

    “租的地方就在离家不远处那个底边?那边离道观倒是挺近——”李长博若有所思:“治安如何?邻居如何?”

    方良忘记问这些,卡了壳。

    李长博便看他一眼,微微摇摇头:“罢了,你去吧。”

    方良这才明白,为啥李长博叫自己去看一眼……

    方良不怕死的作死:“郎君对付小娘子为何这么在意?”

    李长博淡淡瞥他:“付小娘子比稳婆好使。”

    方良:……我仿佛知道你为啥一直不开窍,从没有喜欢的女郎了。好不容易有了个特殊一点的苗头,结果是因为这个,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懊恼。

    不过不管怎么说,付拾一用了一下午,总算是将屋子清扫干净了。

    看着并没有窗,也没有几,却还是干干净净的屋子,付拾一昂首挺胸,慢腾腾的,仔仔细细的,巡视了一遍。

    越看越忍不住心情飞扬,唇角飞扬——

    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个房子买下来。

    甚至总有一天,她能赚够买回付家大宅的钱来——就是不知道李长博会不会卖。

    天色擦黑,付拾一这才就着万家灯火回谢大娘那边。

    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付拾一就觉得谢大娘那边,实在是让她难以有归属感。

    所以付拾一一点不急,慢悠悠的走,仔仔细细的欣赏。

    长安城即便是到了夜里,也依旧是热闹的。

    店铺多数都会营业到稍晚一些的时辰,而各种酒肆食肆,会更晚一些,直到逼近宵禁时辰。

    白天,城里大大小小的河流沟渠不见得多迷人。可此时,轻浪翻卷的水面,倒映着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灯火,像是一卷被打碎的旖旎画卷,透出一种别样风情来。

    白天的长安,繁华什锦。

    夜晚的长安,如梦似幻。

    付拾一信步走着,忽然有点儿理解李长博曾经说过的那句要守护长安的话。

    这样的美丽梦幻,繁荣的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城市,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它。

    两个笑闹的小童子一路跑着,闹着,一个跌了一跤,一个笑哈哈回头去看,结果一头撞在了付拾一的身上,也哎哟的跌在地上。

    也打断了付拾一的感慨。

    付拾一忍不住微笑起来,伸手将地上的小童子扶起来,替他拍了拍灰,然后吓唬他:“再这样不看路,小心掉河里被冲走!”

    小童子“咯咯咯”的笑:“有栏杆,我不怕。”

    然后挣开付拾一,又去找小伙伴玩闹。

    付拾一:……早知道我就说有大灰狼了。

    吓唬小孩不成功失了面子的付拾一,回了谢大娘那儿之后,就已是夜深了。

    谢大娘竟然不在家。

    谢大娘的小儿子石头捏着笔杆子,有一笔没一笔的,听见付拾一问,就告诉她:“我大嫂子要生孩子了。我娘不让我去看。”

    看那样子,还挺烦恼。

    谢大娘的大儿媳妇如今怀孕还有几天才八个月呢。

    付拾一一听这话就愣住:“怎么忽然要生了?”

    石头摇摇头:“不知道。我娘脸色怪难看。”

    “对了,付小娘子,你那天晚上吃什么啊?”石头一想到那天的香气,口水都要流下来。一面问一面揉肚子。他饿了。

第51章 一起吃吗

    付拾一看着石头哈喇子都快流一地的样子,笑呵呵的说了句:“没吃饭?”

    石头点点头,苦瓜脸:“我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付拾一点点头:“那你要不跟着我吃点?”

    石头眼前一亮,可表情还有点儿腼腆:“不……不太好吧。”

    虽然谢大娘的耳提面命还在耳边回荡,可揉了揉自己前胸贴后背的肚子,石头觉得可以选择暂时忘记。

    付拾一看穿他的心思:“没关系,一顿饭而已。再说了,上次你还帮我找东西的。就当是谢礼。”

    石头年纪小小,却很有书生做派:“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付拾一“扑哧”一声乐了,弹了他脑门一下:“小小年纪,咬文嚼字的累不累?”

    说起来,李长博就很随和。不见他咬文嚼字的显摆自己是个读书人。

    付拾一今儿打算做汤圆。

    这个省事儿,而且简单。

    最关键的是,她还有红豆馅儿。

    红豆汤喝光了,剩下的豆沙,她细细的研磨一下,加点红糖,就可以做成豆沙馅。

    其实付拾一最喜欢吃的是钙奶馅儿的。

    只是钙奶馅的馅她不会,那是人家的品牌机密。

    所以,她只能在和面的时候,加一点骆驼乳,勉强吃起来也有奶香味。

    付拾一这头洗干净手,拿过一个瓷盆,然后倒出糯米粉来,一点点的往里加骆驼乳。

    石头就在旁边看,看得有些入神。

    付拾一的手指很好看,纤细,白净,骨节均匀。

    关键是灵活。

    看上去每一根手指都像是软的,可以随意的活动。

    就是这样一双手,飞快的就将面揉成了一团光滑面团。

    就连手指上,都没沾上半点面。

    石头都惊住了:“付小娘子真厉害。”

    付拾一:你看我解剖的话,会觉得我更厉害。

    将面团子分成均匀大小的剂子,然后再将馅也分成小剂子。

    虽然没刻意称量过,但就是很均匀,石头又一次惊叹:“真厉害!”

    付拾一笑眯眯:“你这么会说话,一会儿再给你做一种做法的。”

    石头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多说几句好听的。

    付拾一拿起一个小面球,将它用虎口和手指飞快转出一个口袋形状来,然后再将那馅儿塞进去。

    此时口袋口子一收,再用两个掌心转圈搓揉成光滑的圆球,一个白胖胖,圆滚滚的汤圆就好了。

    付拾一做的汤圆大,一个足足有乒乓球那么大,所以也没做多少个,包了三十来个就停了手。

    大部分煮着吃,剩下十个炸着吃。

    煮汤圆时候,付拾一特地往汤里加了一块拍过的姜。

    石头略嫌弃:“这样就都是味儿了!”

    付拾一轻笑:“春天喝点姜汤好,预防感冒,还能去去寒气。冬吃萝卜夏吃姜,你听过没?”

    石头懵了:这都是什么说法,怎么没听过……

    汤圆浮起来的时候,再略煮一下,就可以出锅了。

    付拾一拿出四只碗,一碗里盛了四个,却不急着让他吃:“你先端过去,让你娘和你大哥,稳婆都吃点,你嫂子要是也能吃,就让她也吃一口。”

    石头犹豫了一下。

    “你嫂子生孩子很累的。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付拾一说服他。

    石头端着托盘出了门。

    付拾一提着灯笼送他到了门口,就在外头等着他。

    不一小会儿,石头就跑出来了,吐了个舌头:“我交给我大哥了。”

    他怕谢大娘知道后骂他,还不让他吃汤圆了。

    付拾一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多问,就领着他回去吃汤圆。

    汤圆软软糯糯,皮薄馅大。有些皮比较薄的地方,馅儿的那种酱红色都能看得出来。

    石头一口咬下去,就先是烫得倒吸凉气,又觉得汤圆皮黏在牙上,最后就是甜。红豆本身的沙糯感,加上红塘的甜蜜,柔和在一起,简直就让人觉得甜到了心里,整个人都愉快起来。

    石头顾不得烫,一口接一口,眼睛都满足得眯起来。

    不过这个东西,连着吃两个,怎么也会有点儿甜腻了。

    石头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

    此时付拾一才吃完一个,慢悠悠喝一口有淡淡姜味儿的汤,除了嘴里的油腻,她提醒石头:“你喝一口汤。”

    石头心里抗拒,不过又觉得不好驳了付拾一,乖乖喝了。

    然后眼睛就亮了。

    付拾一教他:“有时候,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你想的那样的。好不好,行不行,要尝试过才知晓。当然,也别瞎来。”

    石头点着头,又“嗷呜”的咬开了一个汤圆。

    四个汤圆下肚,付拾一已经饱了。

    可石头才勉强不饿。

    付拾一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胃口太好了吧。

    不过还有炸汤圆。

    付拾一用铁锅子里加了猪油和菜籽油,然后等着油开。

    植物油不适合高温烹饪。所以付拾一最喜欢的还是动物油,但是纯动物油也对身体不太好,所以她习惯自己做饭用混合油。

    石头还是知道油的贵重的,一看付拾一倒了那么多油进去,顿时咂舌:“付小娘子真有钱。”

    付拾一哑然,然后说了句至理名言:“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载,能吃多少顿饭?吃饭上,可不能省。吃了饭,人才能去挣更多的钱。”

    只要有条件,她就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嘴。

    石头似懂非懂的点头。

    然后看着油开了锅,付拾一从锅边将那白胖胖的汤圆下到锅子里。

    锅里刺拉拉了的就出了声音,白胖胖的汤圆周边,一圈金黄色的油在欢快的翻腾。

    石头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分明是更饿了。

    等到第一个汤圆炸好,付拾一也不急着给石头吃,而是放在了竹篦子上沥油。

    等油沥干净了,这才拿出两个给石头:“吃两个再看,这个吃多了,不消化。”

    石头心思全在炸出来的汤圆身上。

    一改白胖的形象,汤圆现在已经是金黄金黄,一口咬下去,外头一层酥脆的皮,里头仍旧是软糯的,配上甜蜜蜜的馅儿,加上浓郁的油香味——

    石头觉得自己快把舌头咽下去了。

    不过,这个毕竟是高油高糖的东西,付拾一吃了两个,就觉得腻了。

    于是又拿出自己买的山楂片沏了山楂茶。喝一口,酸酸的,顿时口齿清爽。

    石头连着吃了三个,第四个付拾一实在不敢再给他吃了。盯着他喝了一大碗山楂茶,这才让他接着去读书。

第52章 我没说话

    付拾一把剩下那几个,用油纸包起来,明天再炸一下,可以当早饭。

    谢大娘一整夜都没回来。

    付拾一早上的时候,叫了石头一起吃了早点,这才出门去。

    结果等回来了,也没见谢大娘。

    付拾一觉得,这恐怕是难产了。

    付拾一想了想,放下挑子,就去了隔壁谢大娘儿子家。

    谢大娘大儿子叫柱子,还挺年轻,二十岁左右,面嫩得很,这会儿都急得坐不住了,院子里团团转。

    “怎么样了?”付拾一问了句。

    柱子说稳婆说不碍事,就是第一胎,不好生。

    付拾一点点头,心想既然稳婆有把握,那就不要紧。

    所以,付拾一就不再管这个事儿,只说自己打算明日搬家。

    有了自己家,哪怕家里啥也没有,住着也比别的地方舒坦。

    柱子有点意外:“不是说长租?”

    说完了想起谢大娘这些日子嘀咕的那些话……脸上微微一红:“对不住。”

    付拾一笑笑:“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反倒是我说长租,现在有不住了,怪对不起的。”

    正说着话,产房里头就惨叫起来:“完了,卡住了!”

    付拾一和柱子对视一眼,付拾一撂下一句:“我去看看。”

    付拾一毕竟是女的,柱子没多想,就把人放进去了。

    等放进去了,他才后知后觉:等等,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付小娘子是黄花大闺女吧?她进产房看啥?

    付拾一进去,也吓了谢大娘和稳婆一跳。

    王稳婆看见付拾一,倒是直言快语:“你来干啥?人还活着呢!”

    谢大娘脸黑得和锅底一样。

    付拾一也噎了一下,这才理直气壮:“我听你们里头喊孩子卡住了,就来看看。是卡在产道里了?”

    王稳婆点点头:“可不是吗?产妇也没力气了!眼看着就要到最后一步了!”

    王稳婆脸上都是急出来的汗。

    付拾一想了想,“产道看来有些狭窄,那出口会更小,就算自己生下来,也会严重撕裂。不如切一刀,提前切开。”

    撕裂王稳婆知道,可是切一刀……

    王稳婆哆嗦了一下,问付拾一:“怎么切?”

    付拾一直接到了床尾帐子里,看了一眼产妇,这才指着侧切的地方:“这里来一刀。切开,口子大了,让产妇再一鼓作气,孩子就出来了。不然她自己生,太费劲不说,孩子在憋久了也容易出问题。”

    “而且撕裂伤愈合,比切开的更不容易。时间也更长。”

    王稳婆本来对付拾一没什么把握,这会儿听付拾一如此镇定,而且有条不紊,说出来的话也很有道理,便不由自主点点头。

    谢大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拉住了付拾一急道:“你想干啥?”

    付拾一平静看她:“我以前给别人接生过的。我有经验。”

    谢大娘不信:“真的?”

    付拾一点点头,心道:我还是不要告诉你,我接生过那个孕妇,当时就已经死了。

    “快点,拖下去,胎儿有窒息的危险。”付拾一催她。

    然后从自己随身包袱里,掏出了柳叶刀,又指挥谢大娘:“你回去,在我床头边上,有一个箱子,你提过来。”

    切开了还得缝合呢,缝合用的针线,都在勘察箱里。

    谢大娘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小跑着出去了。

    付拾一将柳叶刀用烧酒消毒,又用火烧过。

    这才用棉花团开始消毒预备。

    王稳婆不知所措:“那我做什么?”

    “我切开后,会告诉你,你就掐她人中,让她用力往外生!一鼓作气,不许停!”付拾一的声音沉静又果断。

    王稳婆被夺走了主事权也丝毫不觉察,乖乖的就照做了。

    付拾一消毒完毕后,等着一波宫缩,趁着这个时候,手起刀落,直接就切了一刀——

    宫缩的疼痛压过了会阴处疼痛,产妇几乎没有感觉到,就已经是完成了侧切。

    “用力。”付拾一断然轻喝。

    产妇也是疼得受不住了,乖乖配合,一声嘶吼,用尽了全力——

    付拾一刚放下柳叶刀,就看见孩子头发。赶紧伸手去接……

    她托着孩子,额上真吓出了汗:这也太快了,差点就真掉地上了!

    付拾一将孩子交给了稳婆,然后等着胎盘娩出,就拿起来大概看了看:“胎盘娩出完整,好了。”

    王稳婆一面收拾孩子,一面惊叹:“付小娘子真厉害。”

    “脐带你来剪吧。孩子算是你接生的。”王稳婆将孩子提起来,拍了拍小屁股。

    谢大娘刚跑回来,还在院子门口,就听见了里头孩子哇哇的哭声。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她进屋的时候,付拾一刚将脐带系上,然后用干净剪刀剪断。

    付拾一听见门响,转头笑眯眯倒喜:“恭喜谢大娘了,是个胖小子。看样子,怎么也有八斤重。”

    要不是这么大,还真不至于生得这么艰难。

    产婆将孩子包成了蜡烛包,递给谢大娘:“快看看,孩子好着呢。特别有劲儿。”

    付拾一心想,这孩子就是太重了,才会早产的。幸好现在就生了,不然真再长下去,就真生不下来了。

    付拾一拿过勘察箱,取出针线,利落的消毒,一面缝合一面说:“下一次别在怀孕时候吃太多了,不然,生起来太费劲。”

    “还有,伤口要保证清洁,每次上厕所完了之后,一定要用温水洗干净。别怕疼。不然感染了,更受罪。也别害羞,一定擦洗干净。每次洗干净后,都用棉球沾烧酒,杀杀毒。”

    谢大娘抱着大孙子,更恍惚了,挣扎着艰难问:“你学过接生?”

    付拾一没否认:“学过。”

    王稳婆忍不住问了句:“付小娘子怎么会这么多?”

    付拾一:……“技多不压身嘛。”

    谢大娘脑子一直都没清醒过来,给钱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付拾一。

    最后王稳婆都觉得怪不好意思,肉疼道:“这个,要不咱们一人一半?”

    付拾一洗手,摇摇头:“你拿着吧,我就是纯粹帮忙。都是邻居,不收钱。”

    王稳婆赶紧揣怀里。

    不过,她将付拾一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我看你这些东西,都在死人身上用过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给死人接生的?”

    付拾一:……我都没说话呢。

第53章 悄悄儿的

    付拾一最后给了王稳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且让她自己猜去。

    谢大娘还在里头收拾产房的狼藉,付拾一也没久留,悄悄的走了。

    付拾一先去了一趟王木匠那边,买了一张现成的床。

    说起来也挺有缘分,正好就是曹及帆那张没卖出去的床。

    王木匠见付拾一是知道内情的,最后还打了个对折,只收了木料钱。

    付拾一其实半点不介意,心里反倒是摩拳擦掌——然后就问王木匠:“曹郎君定的家具,还有多少没卖出去的?”

    王木匠:……占便宜没够是么?

    不过,还真有。王木匠一脸生无可恋的将其他几样家具指给付拾一看:“本来也没有打多少,都是内屋里用的。诺,还有个梳妆台。还有个五斗柜。”

    付拾一真是喜出望外:“那就都给我一并送过去吧!另外,再给我做点别的。”

    有打折不买,那就是亏本!

    付拾一要定的是桌子和椅子,还有大吧台。

    王木匠一听这个,总算来了精神:“要什么桌子?书桌?饭桌?还是小几子——”

    付拾一要定的桌子,还真不是这几样。

    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所以付拾一就干脆利落的问王木匠要了纸和笔:“我画出来,您看看。”

    付拾一要的桌子,是后世那种餐馆的长条桌子。

    一桌四个人,两两对坐正好。

    这样节省空间,而且好放。

    因为店铺不大,付拾一也只定了四张大桌子,又定了四张小的双人桌。

    最后,定了一张大圆桌。

    这个大圆桌,她打算单独隔出来一个小包间。

    一面靠墙,一面靠窗,另外两边用屏风一围——

    大圆桌上,她还定了个机关:大圆桌不好夹菜,所以,能转的大圆盘,是必须的。

    王木匠看得目瞪口呆:“这……”

    “嗯,蜀地那边的。是不是很实用?”付拾一懒得多解释,只问他能不能做。

    王木匠点头:“能做。”

    “稳定性好要,不能卡顿,不能摇晃。做工精细点,贵一点也不要紧。”付拾一笑眯眯:“这张桌子就别用松木了,用点结实的料子。”

    王木匠心里盘算一下:“这些可不便宜。”

    “放心,我不会少给钱的。”付拾一大大方方掏出十两银子:“这是定金。”

    王木匠接过来,“那还做点什么?”

    付拾一将图都画出来:“长条桌子,一面配个长条的这种椅子。”

    “小桌子一个桌子配两个单独的这种折叠的带靠背的椅子。”

    “大圆桌,就配这种正式的椅子。”

    “吧台里格局,您也看见了。一个要做成带锁的这种抽屉,另一个不带锁。其他的就分成小格,好放东西——”

    “对,吧台后面还要做一个齐墙高的格子,靠墙放,不用封背,但是底下可以做一排柜门。”

    付拾一一口气说完,问王木匠:“能做吗?”

    王木匠好半晌才点头:“能做是能做,但是都不是现有的样子,怪新奇的——”

    “不要紧,我隔两天就过来,你要不明白,再问我。”付拾一不怕麻烦,毕竟这都是自己要开店用的。一定要尽善尽美——

    王木匠忍不住看付拾一:“付小娘子还真是独特。”

    付拾一:总觉得你这不像是夸我的好话。

    付拾一从王木匠这里出来,就去买了窗户纸和浆糊,猪毛刷,然后回了永崇坊,去贴窗户纸。

    窗户不少,估计要贴个半天的。

    结果付拾一刚开锁,隔壁卖胡饼的那家大嫂子就出来了:“我听孙老头说租出去了,你是新来的吧?”

    付拾一笑着应了:“是。您是——”

    “你叫我齐三娘就成。我和我家郎君是卖胡饼的。大儿子去蜀中求学了,小儿子在乡下,平时就我们两口子和女儿玉娘在这里。有事儿你就说话,都是邻居。”齐三娘显然是个热情爽朗的性子。

    付拾一忙道谢:“多谢三娘。”

    齐三娘打量了付拾一一下:“你要贴窗户纸?我叫玉娘给你打下手。”

    说完不等付拾一拒绝,就喊了自己女儿玉娘。

    玉娘和她娘显然有点儿不一样,显得冷漠很多,十五六的年岁,杏眼桃腮,不过偏却画了个大粗眉,脸上也是粉白粉白的。衣裳是鹅黄的齐胸,露出来的脖子颜色,和脸有点不一样,不说鲜明的对比,也挺明显。

    头发梳了锥子髻,显得脸就更圆了……

    关键是头上那一朵大大的芍药花——

    付拾一觉得,不管来到大唐多少年,她还是有点儿适应无能。

    玉娘不太愿意帮忙,跺脚娇嗔:“我才不去。我还有事儿要忙呢!”

    付拾一很识趣:“我一个人就行,不用如此麻烦的。”

    齐三娘尴尬,还想再说,付拾一赶忙又说两句,一溜烟进了屋。

    齐三娘转头瞪玉娘:“人是新来的,你帮个忙都不肯,多不合适!”

    玉娘嘟嘴:“我才不去鬼屋。而且凭什么要我去啊,她又没给我家帮过什么忙!”

    齐三娘气得不理她了。

    玉娘还在嘟囔:“再说了,指不定住多久呢。上一个,一个月都没住,就跑了。她指不定连上一个时间都没有……”

    齐三娘听着,虽然不高兴,却还是忍不住叹一口气,又有些忧心忡忡:“但愿别再出事儿了。”

    再出事儿,这一片都跟着晦气倒霉。

    三月里,阳光正是明媚灿烂的时候,付拾一一面糊着窗户纸,一面享受着暖烘烘的太阳,别提多惬意了。

    关键是二楼的视线很好,正对着河面,望出去就是波光凌凌,两岸垂柳——

    再加上时不时路过街上的行人,真正的就成了一幅画卷。

    付拾一顿时就想起了那一句著名的诗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她低声笑起来,觉得更加惬意了。

    糊了一半窗子时候,王木匠送床过来了。

    付拾一听见喊门声,忙过去开门。

    等到床装好,太阳已有些西沉了。

    付拾一还有楼下的窗户没糊完,不过也不着急。搬过来之后再糊也不要紧。

    付拾一干脆就放下活,去了巷尾的杂货铺,买了干净稻草、蜡烛、油灯这些东西。

    稻草是用来当床垫的,这样能吸潮气,而且暖和,有弹性,最关键的是环保。一年替换一下,换下来的还可以当柴烧——别提有多好了。

    付拾一铺好稻草,到时候只需要将铺盖卷带过来,棉褥子往上一铺,再铺上被单,就能直接睡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再做细致活儿伤眼睛,付拾一就干脆锁门回去。

    结果刚到了崇贤坊的坊门口,就碰见了李长博的马车。

第54章 有件事情

    李长博特意叫方良停下,撩开帘子问她:“收拾屋子了?”

    付拾一知道定是方良说的,于是大方一笑:“是,收拾了一下,糊点窗户纸,不然不能住人。”

    “什么时候搬家?”李长博又问。

    付拾一摇头:“还没定,不过应该就这几天。”

    发生了今天的事儿,谢大娘肯定就更不自在了。她也懒得看谢大娘别扭样子。

    李长博“嗯”一声:“到时候知会我一声。”

    付拾一一愣,还是笑着应了。又说天色不早,自己先回去了。

    李长博说完告辞的话,本来都放下帘子了,想了想又撩开了:“我送你一程。”

    付拾一本要拒绝,不过看见李长博坚持的神情,心想或是有什么话要说?

    付拾一爬上马车,方良利落的掉了头。心里却想:这一来一回,少说半个时辰过去,不知老夫人会不会急。郎君怕是忘记答应了老夫人回去用晚饭?

    付拾一上车之后,李长博并没有立刻开口,反倒是一脸沉吟。

    付拾一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

    良久,才听见李长博说了句:“我今日去探望陈太史令。在出来时,遇见了裴三郎。”

    付拾一不由目光落在他脸上,等着下文。

    “陈太史令的意思是,案子就这么了结。”李长博轻声说道,面上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

    付拾一忍不住蹙眉:“那他知道不知道……”

    “陈太史令说了一句话,说,家里已经这个样子了。就不折腾了。家破人亡不说,活着的人也折磨。”李长博笑了笑,显得意味深长:“他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官,很多事情,比你我看得明白。”

    付拾一就无话可说了。

    如今的律例就是如此,民不告,官不究。陈家的事情,陈家自己的解决意见是最重要的。

    不过,陈太史令那个话,也没什么不对的。

    “那裴三郎呢?”付拾一记得他刚才还提了裴三郎。

    “我们聊了几句。”李长博轻叹一声:“他瘦了一圈。显然是十分难过。然后他说,他不信这件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他说那个丁桥,因当初是陈莲求情,才得以留在陈家,所以一直都对陈莲感恩,对陈家感恩。不可能会忽然变了性情——”

    “他还说,原本,两家在没有陈珠之前,是打算让他娶陈莲的。后来陈家有了嫡女,他们自然更中意嫡女。偏他也觉得陈珠活泼可爱,所以最后就定了陈珠。他和陈珠感情极好,本来打算今年定下婚期,来年就将陈珠娶过门。”

    “不过,陈莲毕竟是姐姐。又到了年岁,所以陈珠的母亲,就打算先给陈莲定一门亲事。陈珠母亲得意思,是让陈莲去给人做填房。毕竟陈莲年纪摆在这里,又定亲好几次都出了岔子——”

    付拾一听到这里,大概已是明白了。

    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还说,就是那个丫鬟春丫,也是她身边得力的,后头才给了陈珠的。因为陈珠身边丫鬟年纪都小,照顾不周。”

    付拾一再叹。

    “裴三郎说,他想见见丁桥。”

    “我答应替他跟徐县令求情了。”

    付拾一一愣,不由得惊讶。

    李长博微微浅笑,眼底竟染上一丝狡黠:“毕竟,他也是陈珠的家人。他应当知道陈珠为什么被害。”

    “可他能做什么?”付拾一有点不明白。

    “他能做的有很多。”李长博眼底的狡黠更明显:“比如,拒婚。”

    “比如,逼迫陈家做出一些决定。就算不能一命抵一命,总比就这么过去强太多了。”

    付拾一恍然,然后对着李长博竖大拇指:“还是李县令厉害。”

    李长博却叹息:“律法还是太宽容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纵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陈莲绝不是无辜,可也无可奈何。

    付拾一笃定告诉他:“会越来越好的的。”

    李长博点头:“但愿。”

    付拾一笑眯眯:“有李县令这样为国为民的好官,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长博被夸得腼腆起来,耳朵尖都有些泛红,却还强自镇定:“付小娘子总是如此嘴甜?”

    付拾一一本正经摇头:“当然不是。我只说事实。”

    李长博说不出话来了,耳朵尖却更红了。

    付拾一瞧着,心里偷偷乐:李县令还真是面嫩啊~真好玩儿!

    转眼到了巷子口,付拾一下了马车,郑重道谢后,看着李长博马车动了,自己这才回去。

    一进大门,就看见谢大娘坐在堂屋门口,一瞧见她吧,还立刻就站起来。

    那副急切的样子,吓了付拾一一跳。

    付拾一心想:莫不是要追责?那可咋办,她是没有行医资格……

    “付小娘子没吃饭吧?快进来吃饭,我去热菜,热完了就能吃了!”谢大娘一改平日的阴阳怪气。

    付拾一:……你吃错药了吗?

    付拾一不开口,谢大娘脸上明显尴尬起来,随后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平时是我不对,我总是……哎,都是我不好。付小娘子别往心里去!”

    付拾一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吓了一跳——”

    付拾一捂住嘴巴:糟糕,说了实话怎么办。

    谢大娘脸色就更加尴尬了。

    气氛有了凝固的迹象。

    石头这个时候探出头来,脆生生道:“小娘子帮了我家大忙,我娘说得好好谢谢你!小娘子请我吃汤圆,我们请付小娘子吃鸡!”

    谢大娘连连点头:“对对对,吃鸡!我炖了老母鸡!用蘑菇炖的,可香了!”

    付拾一: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谢大娘热情的将付拾一拽进去了。

    付拾一看着一桌子的菜,有点儿不安:“这也太丰盛了……”

    “这有什么?比起人命,这点算什么?”谢大娘说起这个事情,就是惊叹:“娃都憋得脸色发青了,你说说,要不是你那一下子,说不定发生什么呢!而且我平时那么对你……”

    谢大娘给付拾一倒酒:“我得敬你一杯,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付拾一受宠若惊端起酒杯:“别别别,别这么说。”这么说我慎得慌……

第55章 平静告别

    一顿饭下来,谢大娘完全就是在不停帮着付拾一夹菜。

    付拾一受宠若惊里,吃得肚子发圆。

    付拾一艰难的啃完碗里最后一个鸡块,诚挚的看向谢大娘:“实在是吃不下了。”

    谢大娘殷勤的又倒了一碗鸡汤:“喝点汤,这个不占肚子!”

    付拾一低头,盯着碗里漂浮的一层油花,顿时就觉得胃里一片翻滚。

    她真的吃不下了。

    付拾一决定岔开话题:“石头她大嫂那头,还要每天护理好的。现在天气暖和,最容易伤口溃烂,所以一定要每天定时擦洗。”

    谢大娘连连点头:“我记下了。不过,付小娘子怎么这么了解这个事情——”

    付拾一咳嗽一声:“以前在蜀地,经历得多了。”

    谢大娘感慨:“付小娘子真是能干。”

    顿了顿,殷勤道:“我娘家有个侄儿,如今都是解元了,读书很了得的。如今还年轻,刚二十三——”

    二十三的解元,算是年轻有为了。

    付拾一险些被谢大娘的意思呛住,赶紧摆手:“我年岁还小,而且我刚过热孝——”

    谢大娘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无可自拔:“你不知道,我那侄儿一表人才的。就是命苦一点,早年丧母……你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多好?”

    付拾一咳嗽得更厉害:“使不得使不得——”

    谢大娘一下拍板:“没什么使不得!要我说,合适得很。你年岁小一点不要紧,他年岁大,知道疼人!而且,你也没什么亲眷,两个人成亲后正好好好过日子,来年再生个一男半女的……”

    付拾一害怕再说下去,自己这一生都被规划完了,赶紧拔高声音:“谢大娘听我说一句!我就是从蜀地过来寻亲的,如果找不着亲眷,肯定将来还得回蜀地去的。而且我是杀猪匠,也是贱业,人家是读书人,我哪里配得上?”

    谢大娘愣住:“这……你现在也不做了啊……”

    付拾一抿嘴一笑:“我忘记说一件事情,我阿爷是仵作出身,所以家世也不很般配。令侄儿年轻有为,应娶个贤妇,何必被我耽误?”

    石头在旁边聚精会神听了半晌,这会算是听明白了付拾一的拒绝,顿时捂住了眼睛,不想看自己阿娘的一厢情愿。

    付拾一怕谢大娘还要往下说,赶紧说正事儿:“我看过黄历了,后日是好日子,我打算搬家了。”

    谢大娘整个人傻眼了。

    然后想起了付拾一之前说的搬家的事情。她脸上一红,赶紧道:“以前那是我……你就别往心里去。搬家做什么?你一个人,在外头住也没人作伴,容易出事儿。还是就在这里吧。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付拾一看着谢大娘认真又殷切的样子,知道她是真心实意。

    不过……

    “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您这里很好,只是……我还是想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落脚处。崇贤坊那边,有个宅子很合适。我已租下来了,一个人住,自在又方便。而且我亲戚也是住在崇贤坊的,住得近,也更好找一些。”

    付拾一一大段话说下来,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很明确。

    谢大娘这才后知后觉:付拾一是真要搬走了。

    谢大娘有点儿没脸看付拾一,愧疚得不知所措:“我知道……哎……都是巧娘那个事儿闹得!”

    付拾一抿嘴笑:“当时也只以为很快就找到。可没想到这么久都没找到。我就得另做打算。存够银子,我还要回蜀地去的。”

    谢大娘又说了几句让她留下的话。

    付拾一还是婉拒。

    最后,谢大娘没了法子,只能折中:“那叫柱子帮你。”

    这个事情,付拾一没拒绝,谢过之后,就赶紧回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付拾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觉得轻松了。

    这谢大娘阴阳怪气时候,她受不住,如今热情起来,她觉得自己更招架不住。

    第二日付拾一出摊之后,就将明日不来的牌子挂在了那里。

    王二祥眼前一亮,八卦的将脑袋凑上来:“明天是有什么事儿?搬家?”

    付拾一抿嘴笑着应了。

    王二祥觉得自己义不容辞:“我去调一下休沐时间,明日帮你忙去。”

    付拾一觉得不必:“就那么两件东西,根本不需搬什么。再说了,就这么一点距离,走路要不了两刻钟。”

    王二祥居然神色肃穆起来:“搬家可不能省事儿。搬新的住处,都要暖居,一起吃第一顿饭的。热热闹闹的,给屋子里添人气。”

    付拾一却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抿嘴乐着夸他:“二祥,你可真是粗中有细。帮我就帮我,找这么个理由——怕我不给你饭吃?”

    王二祥被夸得浑身不自在,脸上俨然成了个猴屁股,尴尬的挠着头:“嗨,人多去一趟,周围的人看了,就不敢欺负你了。”

    付拾一想想也是:王二祥他们是衙门的不良人,专门就是和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对他们最了解也最有震慑力。他跑一趟,也不知省了多少自己的麻烦。

    于是,付拾一欣然同意:“这样吧,既然是人多热闹,就多叫两个?都是熟人,明日休沐的,你都叫上。”

    付拾一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相熟的,除了谢大娘他们那些,也居然就剩下衙门里这一帮子了。请他们吃个饭,只当感谢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也好。

    付拾一脑子里一思索,就知道明日做什么了。

    付拾一笑眯眯:“那我明天早上早点买菜过去煮饭。你过去我原来住的地方,和房东的儿子一起,帮我把东西搬过来。”

    王二祥痛痛快快应了,飞快拿着卷饼跑进去应卯。

    应卯之后,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卷饼,王二祥就说了明天付拾一搬家不来出摊的事儿。

    不休沐的,顿时哀嚎:“完了,明天要饿肚子了!”

    王二祥又跟人调时间:“我去帮忙搬家,再给付小娘子暖居。”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被另一个不良人,唤作左江光的大声笑话起来:“你还说没瞧上人家付小娘子!”

第56章 真的好奇

    王二祥急得抓耳挠腮:“胡说什么!我都说了我喜欢我家对门的春儿——”

    左江光“嘿嘿”的笑,看着王二祥的窘迫样子就止不住乐:“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们家提亲,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我说,还是付小娘子好!”

    众人齐声起哄:“是!”

    “付小娘子多彪悍,娶回家,再也不怕邻居吵架干不过!”

    “付小娘子多能干?娶回家,再也不愁吃不上饭!”

    “付小娘子长得好看,娶回家,可不怕生女儿嫁不出去!”

    王二祥急得不行,跳起来就说:“付小娘子再好,那我还是喜欢春儿——”

    厉海听了半晌,此时吃完最后一口卷饼,言简意赅道:“付小娘子好,你们倒是上啊。”

    不良人里头没成亲的,可有好几个呢。

    厉海挨个点名:“大壮?”

    大壮把头摇得像摆锤:“万一吵架时候,拿刀削我怎么办?”

    “小山?”

    小山一脸正色:“付小娘子力气大,我怕上不去炕。”

    “树春?”

    “我娘说,已经替我看好了。”

    厉海轻蔑一笑:“呵呵。”

    众人鸟兽散,只当没听见他的嘲讽。

    付拾一搬家的事情,被方良这个八卦搬运工搬到了李长博的耳朵里。

    李长博有点儿惊讶:“这样快?”

    随后他面上露出沉思来。

    方良呱唧呱唧将付拾一明日还要请大家吃饭的事情说了。

    李长博看他:“你想告假?”

    方良一愣:啥?我没有啊!

    “准了。”李长博干脆利落的拍板了这件事情,还提醒一句:“明日出门前,来一趟书房。”

    方良直到出去喂马时候,都还有点儿懵:好好的,怎么就多了一日假呢……

    第二日,付拾一起了个大早,将锅碗瓢盆都挑过去后,就挎着菜篮子去逛市场。

    付拾一今儿穿了个鹅黄的半臂,底下是嫩草绿的齐胸襦裙,难得的也是做了个女孩子打扮。

    此时太阳刚出来,菜市场里头可热闹。

    菜蔬都是从城外刚挑过来的,毫不夸张的说,那可是带着晨露的。

    唐朝时候,因为汉朝张謇,本就有了不少的外来品种菜蔬,再加上如今万国来朝,更是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番邦东西——除了西红柿辣椒土豆红薯南瓜什么的,大多数都是有了。

    付拾一先去挑蔬菜。

    春日里,最新鲜最美味的菜,当然是属韭菜。

    尤其是春天里,割了老叶后刚发起来第一轮。那简直是又嫩又香,不管炒鸡蛋,还是是拿来包饺子,甚至做凉拌菜,都是能叫人流口水的。

    挑了一把干净又肥胖的新鲜韭菜,又看中了那一堆胖墩墩的,还裹着土的笋。

    笋这个东西,一年四季都有。可最好吃的,还是冬笋和春笋。

    冬笋其实,也是准备春天发起来的,只不过被提前挖出来了。

    春天的笋,鲜嫩,带着特殊的香气,焯水之后炒着吃也好,凉拌吃也好,都不错。

    付拾一还买了个芋头,拳头大小,淀粉含量极高。煮一会儿,就能软糯非常。烤着吃也行。

    莴笋也来了两根,莴笋的叶子鲜嫩得几乎能掐出水。

    最后再挑一根莲藕,付拾一估摸着,菜是够了。

    都是一帮大老爷们,估计更爱吃肉……

    付拾一直接买了一条新鲜的大鲢鱼,再来一只小嫩又鸟,另外买了羊里脊,还有羊肚。

    牛肉她倒是想,可这年头,根本就不会有人卖。牛是要耕地拉车的,除非生病,除非老了,不然谁舍得杀了吃肉?

    所以,付拾一又来了条五花肉,然后再来二斤排骨。

    最后付拾一去了卖鸡鸭的摊位上,笑问:“留好了没?”

    摊主拿出一个陶盆,面色古怪:“真要这些?够不够?”

    付拾一看着盆里的鸭内脏,笑得眼睛眯起来,痛痛快快付了五个钱:“够了。”

    直到付拾一走了,摊主捏着钱,都还觉得有点儿不太真实——这个东西,一向都只能沤肥喂狗的,还真有人买去吃?

    付拾一是真欢喜:鸭肠,鸭郡肝,哪样不好吃?就是鸭肝,那也是人间美味啊!

    付拾一路上又买了几根新鲜的胡瓜,这了新居。

    紧接着就是杀鸡炖汤,杀鱼腌入味,清理鸭内脏,再将羊里脊切薄片,五花肉切薄片——

    王二祥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付拾一正拿着刀切肉片,那一片片的,不说比蝉翼薄吧,可也厚不到哪里去。

    王二祥忍不住惊叹:“付小娘子刀上功夫真好!”

    被夸奖的付拾一骄傲的一抬下巴:“那是,这是我苦练多年的技术!”

    不知怎么的,王二祥一下子想起了付拾一镇定的给尸体开膛破肚……

    王二祥脸色发绿,背后微毛。

    柱子不明就里:“一看就要练很多年!”

    王二祥背后毛毛的感觉更浓厚了。

    他干笑着拉着众人赶紧将东西一股脑送进了后头。

    厉海也是这个时候来的,背后跟着两个也休沐的不良人。

    三人手里都提着礼。

    付拾一有点儿不好意思:“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厉海万年冰山脸,几天居然勉强挤出一点笑来:“应该的。”

    付拾一就请他们先在唯一的桌子那儿坐下喝自己熬的酸梅汤,她继续切菜。

    唐朝其实还不太流行坐椅子,更喜欢席地而坐。

    好在付拾一有出摊的折叠板凳和桌子。

    其他人都还拘谨,唯独厉海盯着付拾一切菜。

    最后,厉海就站在了付拾一的对面。

    厉海由衷说一句:“付小娘子手很稳。”

    付拾一看厉海一眼,笑道:“做多了,手就稳了。”

    做医生的,哪个手不稳?手不稳的,没办法学这个。不说做手术,光是解剖的时候,青蛙小白鼠,那一个不是小不点?

    厉海不由得点点头:“可付小娘子还是很厉害。”

    是他见过的仵作里,最厉害的。

    如果付小娘子学了武……

    厉海婆娑了一下下巴:那就有点儿意思了。

    付拾一如果知道这个,一定告诉他:醒醒,难道和人打架的时候,我左一片又一片给你们表演片肉片?

    其他人没想这些,他们关心的是:今天吃什么?这么多菜这么丰盛的样子,搞得人好好奇啊!

第57章 何等美食

    方良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方良提着不少东西。

    王二祥上去搭了一把手,这才让方良得以喘息。

    方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着气摆手,“真是累死我了。”

    王二祥看着东西咂舌:“你这是搬家啊?”

    方良摇头:“不是搬家,是我们郎君和我家老夫人送来的暖居礼。”

    众人闻言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微妙起来:付小娘子你做了什么?怎么李县令家的长辈都知道你了!还送这么厚的礼!

    付拾一也惊了一跳:“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就是两匹窗纱,两盒沉香。窗纱是郎君叫人收拾的,香是老夫人的心意。”方良说到这里,“嘿嘿”的不好意思笑起来:“这两封茶叶,是我送的。不是什么好茶叶。别嫌弃。”

    众人惊讶了一下,随后才说了句:“方良可是真大方了一回!”

    付拾一当然不可能嫌弃,赶紧道谢:“实在是多谢你们了。”

    至于李长博和他家老夫人的厚礼,付拾一也干脆收了。

    他有来,她有往,也就妥了。

    方良缓过劲儿来,就开始围着那一堆菜转悠,“咱们今天吃啥啊?”

    付拾一笑眯眯:“吃火锅!”

    这个词太新鲜,付拾一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火锅是个啥东西?好吃吗?

    付拾一知道他们不知道,摆摆手:“等着吧,一会儿就得!”

    付拾一一顿忙活,最后就支起了两个炉子。

    好在付拾一出摊的炉子本身就小,放在桌上也不嫌高,不然这火锅,就只能放在地上了。

    付拾一桌子小,所以就分成了两桌。一桌四个人,正正好。

    付拾一替他们倒满酒,笑眯眯道:“有点儿辣,慢点儿吃。肉管够。”

    付拾一先指那薄得还不到两毫米的肉片,“这个涮着吃。看着肉变色了,心里再数九个数,就行了。”

    付拾一又端起了蘸料碗:“喜欢吃咸的,就在碗里加点盐巴。”

    南北火锅两大派,一个蘸麻酱,一个蘸油碟。

    付拾一是标准的川派,芝麻香油加葱蒜。里头还要加上一勺炒好的芝麻。

    这年头,香油那是纯正浓郁的芝麻油,闻着都能将人香闷头。

    付拾一夹起一片肉,率先下了锅,嘴里招呼其他人:“来来来,都涮起来。千万别抢!管够!”

    众人鄙夷:付小娘子尽说瞎话!至于吗!不就是肉吗!谁没吃过?

    结果等到筷子上一片肉熟了,学着付拾一在碗里蘸一下,等到肉片上均匀裹上一层香油,沾上几粒翠绿水嫩的葱花和芹菜,再带上来几十颗的芝麻~

    放进口中那一瞬间,先是浓郁的芝麻香,再是又热又辣又麻的味道,直接就一头撞得人天灵盖都快飞起来——

    等到一嚼,芝麻粒的脆香,肉片的柔嫩鲜美,还有油脂的爽滑……

    屋里多了几对小灯泡。

    付拾一笑眯眯:虽然这个火锅是简陋版,用的是花椒和茱萸还有蒜和姜打出来的麻辣味,但是也很美味好吗?关键是汤是高汤不说,上头还飘着一层厚厚的鸡油——

    那鲜香美味,谁能比得上?

    付拾一默默趁着众人惊叹的时候,又涮了两片肉。

    一群大老爷们连一句感叹的话都没说,互相对视几眼,就开始了第二轮的涮肉。

    这一次,筷子在锅里打架了。

    于是饭桌上就开始热闹起来。

    “你抢我的肉干嘛!”

    “你都吃了六片了!小心没熟!”

    付拾一笑眯眯,不跟他们抢肉片,下了一盘鱼肉。

    方良最鸡贼,付拾一吃啥他吃啥,遇到喜欢的就猛捞两筷子,最后倒是将菜都吃全了。

    其他人光吃了几样肉,就抱着肚子开始后悔——早知道不吃那么多肉,那些菜看起来也好好吃啊——

    付拾一没喝酒,喝的是自己熬的酸梅汤,这会儿吃饱喝足,就给大家都来一碗酸梅汤:“今天吃的油大,喝一碗酸梅汤解一下油腻。”

    众人一听是酸梅汤,本来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肚子里,顿时又腾出空来。

    一口酸梅汤下去,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付拾一看着众人一个个眼睛都眯起来的享受样子,知道他们都吃舒坦了。

    她这才笑眯眯的打广告:“以后我这里食肆开张,这个火锅就是招牌之一。最适合呼朋唤友,一起来吃了。到时候咱们衙门里的人来,我都给打折——”

    王二祥作为好奇宝宝,不耻下问:“什么是打折?”

    厉海冷着脸开玩笑:“腿还是胳膊?”

    众人僵住:吃个饭还要打折腿或者胳膊?

    付拾一差点一口酸梅汤没喷出来,咳嗽着夸厉海:“这个玩笑也太冷了。打折~之鹅折。打折就是给你们便宜,更实惠!”

    众人长长的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然后齐刷刷怒瞪厉海

    吓死人了!

    厉海慢慢瞥一眼众人:“开玩笑。”

    众人:……你告诉我哪里好笑?

    众人酒足饭饱,当然也不会过多叨扰,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回家了。也让付拾一能好好休息——

    付拾一看着剩下那一堆菜,露出了沉思:怎么办,准备的菜有点太多了,吃不了了。

    关键是肉菜——还剩下那么多。

    付拾一于是晚上又请了周围几家邻居过来吃了顿涮羊肉。

    几家人都没好意思派男丁来,来的都是女眷,一群女人,肉没吃多少,菜去了一大半,酸梅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胡饼店的齐三娘吃得心满意足,一身火锅味回去了。

    玉娘闻了一鼻子,一脸嫌弃:“这是什么味!”

    齐三娘歪在胡床上:“火锅!那味道可真是好,就是有点辛辣。吃完还有点儿味——”

    玉娘躲到一边。

    齐三娘就和丈夫乐呵呵的说:“这个付小娘子挺会为人处事。米店那个兰芳儿,平时都板着脸,可愣是被付小娘子几句话说笑了,还真过来一起吃饭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齐三娘的丈夫石磊听了,也高兴:“好相处才好,不然一块住着多闹心!”

    齐三娘连连点头:“是是是,就盼着她别出事儿。”

第58章 发生什么

    齐三娘这头议论,另外几家也在议论。

    不过,这个时候付拾一将锅碗瓢盆刚洗刷干净,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美滋滋的躺到了铺好的床榻上。

    新鲜干燥的稻草会有一点点草木的味道,那种干爽的,若有若无的味道,会让人想起秋天金灿灿的太阳。然后不由自主的,人都仿佛被太阳晒到了,顿时心生温暖,放松而满足。

    床单被罩,付拾一都换了干净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付拾一用的胰子,其实就是自己做的猪油肥皂。

    猪油融化后加碱水,反复搅拌进行皂化反应,只要温度控制得好,就能做出来。当然,品质全凭经验。

    付拾一做肥皂时候,特地加了一点茉莉花,所以用完了还会有一点淡淡的香气。

    这点香气萦绕在鼻尖,混着干稻草的味道——付拾一舒舒服服的呼出一口气来。

    这一天下来,她也累了,不过搬进新家的亢奋,让她有点睡不着。

    她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齐三娘她们眼神里躲躲闪闪和语气里意味深长,到底是隐藏了什么事。

    付拾一隐约也听过这个房子的传闻。

    听说是出了人命之后,就开始不太平。

    不过,付拾一半点也不怕。

    人和鬼相比,她还是怕人更多。

    这个是她在意的事情,她在意的,还是长安县仵作的事情。

    李长博请了两个有名的仵作来,她接下来还想出风头是不可能了。

    付拾一颇为遗憾的叹一口气,她不太喜欢徐坤。

    可如果必要的话……

    付拾一第二日起了个大早。

    搬新家的头一天,她打算做个丰富的早饭。

    早饭是手擀面。

    唐朝人管面叫汤饼。

    付拾一将面擀得薄薄的,切成比韭菜叶子还要细一半的样子,放入沸水里煮熟。

    煮面时候,她还往里头卧了个鸡子,又加了几片鲜嫩的莴笋叶和竹笋片。

    莴笋叶自带一点苦味,清新又爽口,碧绿碧绿,配着乳白的面条,嫩青的笋片,看上去就已经让人食欲大增。

    等捞到了碗里,付拾一直接从煨了一晚上的香菇鸡汤罐子里舀了鸡汤出来,淋在面上。

    金黄的油脂,鲜美的鸡汤——

    再来点葱花撒上~

    付拾一美好的一天,就由这么一碗鸡汤面开始了。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付拾一愉快打了一个饱嗝,优雅擦干净嘴角,这才开始准备出摊。

    付拾一刚将摊位摆上,就看见两人穿着粗布衣裳并肩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笑。

    这两人,她都不认得。

    不过两人一个娃娃脸,一个竹竿精,看一眼就很容易记住。

    两人直奔付拾一摊位而来。

    付拾一笑眯眯招揽:“二位郎君吃点什么?”

    娃娃脸那个显然活泼一些,探头看着付拾一摊位上的东西,发现自己一样都不认识,顿时好奇:“这都是什么?他们说的卷饼是哪种?”

    付拾一笑得更灿烂了:“是衙门里介绍过的啊?你们是——”

    娃娃脸顿时忘记自己先提问的,忍不住回了个笑容,十分乖的就报上名号:“我是长沙郡来的徐双鱼。”

    付拾一微微讶然:“长沙郡有名的仵作?”

    然后她忍不住看一眼钟约寒。

    钟约寒客气出声:“卷饼。”

    付拾一抱歉一笑:“对不住,有些好奇。今天卷饼里可以放多种菜,你们看看?有肉沫笋子,凉拌莴笋丝,还有韭菜炒鸡蛋——黄瓜丝和剔骨肉是最寻常的。”

    “剔骨肉和煎鸡子都可以另外加。另外还有茶叶蛋,鸡汤馄饨——”

    钟约寒微微露出一点惊讶和迷惑来。

    而徐双鱼则是口水都要滴答下来,不过也很纠结,左看右看,最后一跺脚:“算了,我要两个!一个肉末笋子,一个莴笋丝的!”

    说完了还不忘感叹:“那笋子肉沫看起来好好吃!这几天的笋子一定很嫩很有味。那个莴笋丝,我还没吃过这种吃法——”

    钟约寒脸色发黑:“剔骨肉。”

    然后看向自己师弟:“吃多了,万一有活,吐了活该。”

    徐双鱼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要紧,咱们刚来,没那么巧合的。”

    付拾一做卷饼时候,这两人都忍不住愣愣的盯着付拾一修长白皙的手看——

    王二祥哼着小曲过来时,就看见这两个土包子看得一愣一愣的样子。他忍不住慈祥一笑:付小娘子那是很厉害的。

    王二祥虽然昨天休沐,不过也知道衙门来了新人,这会为了表示对新人的热烈欢迎,他热情凑上去:“你们就是新来的吧?”

    结果没等听到回答,他眼睛就被肉沫笋子吸引住了,口水也开始大量分泌……

    好在徐双鱼和钟约寒两人都专注看着付拾一做卷饼,根本没留意他——

    等到留意到了,两人也顾不上开口说话,就已被美食勾走了魂魄,占住了嘴巴,彻底没了说话的机会。

    最后,王二祥和兄弟两人,还是在吃完卷饼,往衙门里走的时候,这才有机会打了个招呼。

    付拾一摊手:大唐人民也是非一般的热爱美食啊~

    李长博姗姗来迟。

    大概是这几天没案子,休息得也充足,他又恢复了长安县衙第一男神的模样儿。

    一身绯色官服,衬得他面冠如玉,神色冷峻,俨然是不可侵犯。

    这样的人,就该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不食人间烟火的第一男神,在路过早点摊子的时候,忍不住驻足。然后要了一份清新爽口,带着春天气息的莴笋丝卷饼——这是素的。

    就是有点儿辣。

    所以李长博进衙门时候,除了面冠如玉不说,还唇如玫瑰,娇艳欲滴。

    更吸引众人忍不住多看。

    谢双繁刚吃过一份肉沫笋子卷饼,此时心满意足,见了李长博就夸赞:“长博越发俊朗了。咱们整个长安城,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俊美的。”

    李长博顶着辣肿了的嘴巴,淡定的喝一口茶:“谢叔莫要拿我玩笑了。”

    谢双繁神神秘秘一笑,压低声音:“若不是俊美无双,那皇后娘娘办的牡丹花宴,怎么还请了你去?”

    说是看花,其实是给皇家女眷相看夫婿!

    而李长博,就赫然在其名单里!

    李长博更加淡淡:“谢叔的卷宗做妥了?这样吧,如果没有案子,你明日休沐吧?之前欠下的,也正好一并补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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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介绍:
一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所有证据。还有她的家人。
十年后,重新踏入长安城。
她,重操旧业,誓要让那些逝者诉说冤屈!大唐验尸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验尸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验尸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