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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全文阅读

作者:顾婉音     大唐验尸官txt下载     大唐验尸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3章 捅破了天

    敏郡王脑袋一热:“干就干!”

    谁怕谁?

    这个脑代发热的情况,直到一行人回了县衙之后,才算是慢慢的冷却下来。

    然后敏郡王就发现自己中了计。

    这分明……就是激将法呀!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悔恨也没有用。

    最终敏郡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琢磨了一下午之后,敏郡王忽然反应过来,这也是姓付呀。

    他们和付小娘子之间——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敏郡王忽然就兴致勃**来,觉得自己要是这一次事情办得漂亮,能购帮上付拾一,说不定还真的可以抱得美人归,

    敏郡王对这件事情忽然就上了心。

    付拾一还有些纳闷,而李长博倒是心里头清楚的很。

    不过李长博也并不去管:想要让付小娘子开窍,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借助一下外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起案情。

    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当年的事实真相几乎可以拼凑出来。

    只是还缺乏有力的证据。

    付拾一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所以只能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微微沉吟:“到了这一步,咱们还有个法子。”

    “就是直接捅出来。将陈安请过来问话。”

    “再将刑部侍郎也请过来。”

    “还有翟仵作那边儿——”

    付拾一有些迟疑:“他们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冤枉人,肯定只会往失职上说。”

    这样一来就不好往下挖了。

    对于付拾一的疑虑,李长博只说了四个字:“打草惊蛇。”

    付之一还没有明白过来,但是敏郡王却一瞬间就理解到了李长博的意思:“你是说将蛇惊出来,然后再凭着动静去找——”

    蛇不出洞,恐怕一辈子都摸不到蛇窝里头去,可是一旦蛇出了洞——

    那就是从暗处转到了明处。相对来说要好办的得多。

    敏郡王沉吟片刻:“就是会有一定的危险。万一被蛇咬着就不好了。”

    李长博轻飘飘的看敏郡王:“所以这就是考验胆量的时候。”

    敏郡王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李长博,这副样子当即就怒目而视:“李县令少再用激将法!”

    “我是绝不会上当的!”

    李长博扬了扬眉:“是吗?”

    付拾一在旁边几乎无话可说:敏郡王啊,敏郡王,你说你自己不会上当,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真正的不为之所动,就是应该直接无视……

    敏郡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忽然就灰溜溜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付拾一,生怕付拾一因为这个对他印象不好了。

    不过付拾一然没往心里去。

    付拾一直接就提了自己心头的想法:“我想有机会的话去见一见付枕。”

    李长博沉吟片刻:“那得寻个合适的机会,不能轻易动身。我们打草惊蛇倒是不怕,毕竟身份摆在这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毕竟也不是死仇。他们也不确定我们能查出多少。”

    所以不会往死里下手。可是付枕就不一样了。

    付拾一明白,所以就更加犯愁:“那用个什么样的法子去见一见?”

    李长博倒是已经想好了主意。

    此时就给了付拾一一个建议:“不如让我祖母去山里一趟。你陪着祖母一同去——”

    这样的理由就合情合理了,谁也不会多想。

    付拾一还有点迟疑。

    但是就连敏郡王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法子。

    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李长博就直接带着人去了一趟刑部那边。

    去之前,李长博和敏郡王单独说了几句话。

    反正敏郡王回来之后,就亦步亦趋的跟着付拾一。

    以至于付拾一都有些纳闷:“你跟着我做什么?”

    敏郡王诚恳地看付拾一:“我是真心想跟着付小娘子学验尸。”

    付拾一就干笑了一声:“你学这个做什么?学会了总也不能真的当仵作去——”

    敏郡王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我喜欢。”

    付拾一就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怕敏郡王是因为儿女情长,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于是就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若是为了儿女之事,大可不必如此。实在是不值得的。”

    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双向的付出才有意思。

    这种单向的付出,太多了,反而就让人觉得负担和累赘。

    更重要的是,起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然而不等付拾一将其他的话说清楚,敏郡王就已经义正言辞道:“我就是喜欢验尸。”

    付拾一就彻底没了话说,干脆就认认真真地教他。

    教他自然是先从最基础的教,比如说先要认清楚勘察箱里的工具。

    付拾一将勘察箱里的工具介绍了一遍,就下了任务:“三天之后我要检查。若是我随便拿起一样,你说不出那是什么用,那我觉得可能还是用心不够,或者是没有天分,也就不必再学了。”

    “敏郡王,您说呢?”

    面对付拾一的问话,敏郡王只是点了点头:“三日之后就见分晓。”

    付拾一一瞬间生出一股狐疑:难道敏郡王还真的是想学一学?

    这个问题让付拾一有点忍不住惊叹。

    毕竟验尸这个东西,恐怕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敏郡王在那里努力的辨认,付拾一就坐在那里嗑瓜子。

    敏郡王在跟前的好处就是:他的马车里永远有吃不完的零嘴。

    如今全都便宜了付拾一。

    付十一忽然觉得收了这个徒弟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是她始终没有办法沉心静气。因为一直都记挂着李长博那头。

    李长博一路去了刑部,直接就要求见陈安。以及当年的县令吴权。

    不过今日吴权倒是不在,在刑部的是另外一个林侍郎,还是李长博的老熟人了。

    就是那个死了小女儿的。

    他见到李长博的时候还有些纳闷:“这是什么风把李县令给吹来了?”

    李长博道明来意,林侍郎倒是眼前一亮,随后笑呵呵道:“我这就让人去帮李县令叫人。”

    竟是格外殷勤。

    李长博想了想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听说最近刑部尚书有意向告老还乡。

    他一告老还乡,位置可就空了出来。到时候自然需要别人顶上。

    李长博心头一动,觉得这倒是可以利用的机会。

第654章 鹬蚌相争

    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长博就想做那个渔翁。

    所以李长博就将这桩案子大概和林侍郎说了一下。

    直说是不经意发现这桩陈年旧案。

    觉得有些问题,所以就查了一下。

    结果发现还真是一桩冤案。

    所以特地过来找吴侍郎过去协助调查。

    林侍郎眼珠子都快转出花了。

    一看就知道心里没少打小算盘。

    反正等到吴权被请过来的时候,林侍郎十分热心:“这段时间吴侍郎就好好配合李县令,将这桩案子查个清楚。刑部这边的事情,我会尽力揽过来。”

    一听他这个话,吴权的脸色都难看的快不行了。

    可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应一声,道个歉。

    李长博将人带了回去。

    林侍郎热情相送。

    还特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吴侍郎情是最喜欢与人交际。与不少人关系都不错。”

    这也不知道是在提醒李长博,还是故意在给吴权增加麻烦。

    反正李长博只是微微一笑:“多谢。”

    回去的路上,李长博和吴权两人同坐一辆马车。

    吴权皱着眉头看李长博:“李县令每日竟然这么闲吗?”

    李长博知道他这是在质问自己闲着没事儿,干什么要翻旧案,当即指示微微挑了一下眉,和气的笑了笑:“就是因为有许多这样的琐碎事情,才忙碌不堪。”

    “主要也是陛下的意思。”

    李长博点到为止,将锅甩到了皇帝陛下身上。

    反正要是谁有疑问,那就直接去问陛下。

    吴权被李长博这么一句话气得够呛,但是心里头也同样因为这句话忍不住忐忑起来。

    一路上除了先前那几句话,吴权接下来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半个字儿也没有多说。

    李长博也乐得自在,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等到了衙门之后,吴权一看到敏郡王的时候就更加的心思忐忑了。

    刚好吴权和敏郡王还认识。

    于是他就客客气气的招呼了一声:“敏郡王怎么有空过来了?”

    敏郡王当然知道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所以这会儿就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从今儿起,我就在这里当差。什么时候陛下叫我走,我才能走。”

    吴权听着这话,脸都快绿了。

    只觉得这的确是皇帝陛下要彻查此事。

    又觉得这是李长博故意将这件事情告诉陛下的。

    所以,心里就将李长博恨了个从头到脚。

    李长博客客气气的对着吴权一笑:“那咱们就先说说案子吧?当初那件杀妻案,不知道吴侍郎了还记得不记得?”

    “若是不记得,不如先看看当年吴侍郎写的卷宗?”

    付拾一一直在打量吴权。

    她在想,之前陆二叔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吴权的意思?

    可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而已,有这样的通天手段吗?

    所以吴权也只是其中一个棋子?

    可是能操控吴权的人——现在又该坐在哪个位置上?

    付拾一越是往下想,就越是觉得不能再多想。

    至于李长博的问话,吴权是这么回答的:“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哪能记得清呢,还请李县令将卷宗拿出来我看一看。”

    李长博就让谢双繁将卷宗拿了出来。

    在吴权将卷宗打开来看之前,李长博又提了翟仵作的事。

    “这案子疑点颇多,希望到时候二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这话,李长博就老神在在的等着了。

    付拾一也安然的坐在那等。

    最自在的还是敏郡王,他甚至开始嗑起了瓜子。

    那么短的一个卷宗,然而吴权却看了半天。

    直到翟仵作被请了过来,都还没看完。

    当翟仵作过来的时候,吴权还将卷宗递给了翟仵作:“不知翟仵作可还记得这个案子,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翟仵作看了一眼卷宗,随后也低下头道:“我也是半点印象都没了。”

    李长博提醒二人:“二位不应该如此没有印象才对,毕竟上面可盖着二位的印。”

    “而且当时的案子怎么也是会经过二位的。二位应该仔细回想回想。”

    吴权看到了翟仵作的态度之后,倒是心态定了一些,神色也就平和许多。

    这会也有心思和李长博走一走官场的套路:“一时之间是真想不起来,要不李县令多给我们一些时间,让我们好好想想?”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李长博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了:“那二位就先好好想一想。毕竟这种案子现在已经被陛下知道了,而且我们这头已经开棺验尸过,确定就是一桩冤假错案——”

    “所以还请二位好好想明白了。不然这事弄不清楚,恐怕是一时之间不会了结。也是耽误大家的时间。”

    吴权听着这个话,只能干笑:“这……我们也想快点了结,如果真的是我们弄出了冤假错案,那尽快还人家一个公道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我这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

    听着这满满的官腔和推辞,付拾一就满心烦躁。

    但是这个时候,却也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必须得沉得住气。

    所以付拾一只是死死的坐着,听着李长博和吴权打官腔。

    打够了官腔,李长博就叫人送他们二人回去。

    也不必多说,只需要给厉海一个眼神就行。

    厉海自然心领神会。

    人走之后,付拾一立刻就忍不住吐槽:“这官越大,官腔就越多。光说废话了,一句点子上的话都没有。全都是推脱。我就不信拖下去能拖出一朵花来!”

    敏郡王凉悠悠的:“拖出一朵花肯定是不能,但是拖着拖着,这事儿不了了之倒是有可能。”

    “而且他一个棋子怎么敢决定走向?肯定要问过自己的主子。”

    李长博也是微微含首:“敏郡王说的极是。”

    付拾一看了看他俩配合默契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怀疑:李县令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我怎么觉得李县令现在已经不爱我了呢……

    付拾一在脑子里头幻想出了一出换搭档的大戏。

    而且是苦情剧那种。

    而她自己就是那个惨遭抛弃的搭档。

    她沉痛的看着二人: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假装不舍?然后痛哭流涕——

第655章 杀人灭口

    付拾一的沉痛,最后在一盒芙蓉酥的影响下,完全消失无踪。

    芙蓉酥是敏郡王府里的厨娘做的。

    淡淡的颜色间杂着,一层层的绽放着,还真像是一朵刚刚开放的芙蓉花。

    一口下去,那真的是酥得掉渣。

    吃着芙蓉酥,付拾一就诚恳的对敏郡王说:“我觉得学一门手艺也挺好的。为死者伸冤,这是个崇高的事情。而且敏郡王出身不凡,还愿意做这样的事情,更见高尚。”

    这一连串彩虹屁下来,敏郡王差点找不着北。

    李长博浅笑戳穿:“最主要的是,做徒弟,要孝敬师父。”

    付拾一笑容也灿烂几分:“李县令说得很有道理,尊师重道,也是个很高尚的事情!足以见人品行!”

    敏郡王看着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忽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来衙门这个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怎么觉得离初衷越来越远了呢?

    不管是不是越来越远了,反正付拾一是高兴的。

    李长博还说明日也让厨娘做点点心来。

    付拾一就更开心了。

    那点因为案子的凝滞带来的不快和焦灼,也被压了下去。

    付拾一下午还收到一份大礼。

    是蔡氏叫人送来的。

    不仅是她,还有李长博,以及跟着办案的几个不良人都有。

    蔡氏这是特地感谢他们破案的。

    送给付拾一的是一套头面,两根金簪,并一个宝石挑心。

    端的是华丽大气,关键是分量足够。一看就知道很诚心诚意。

    蔡氏还搞得很郑重,盒子里还留了帖子。

    看到蔡氏的闺名,付拾一简直恍惚了一下。

    蔡氏的姓名自然不必赘述。关键是她的名字:窈明。

    这个名字本来很大气。

    但是加上姓氏。就有点儿……让人惊叹。

    付拾一喃喃感叹:“这也是真要命啊!”

    蔓娘问付拾一:“收吗?”

    付拾一下意识道:“问问李县令。”

    蔓娘了然一笑,随后忙自己的去了。

    其他人也是见怪不怪。

    李长博收到了礼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付拾一。

    他下意识侧头:“去告诉付小娘子一声,就说收下也无妨。”

    方良就去跑一趟。

    跑到了半路上才忽然想起:不至于啊,这样的小事,明日说也无妨啊。

    可来都来了,方良索性就过去蹭个饭吃——拾味馆的饭菜,就算是家常小菜,也总是好吃的。

    付拾一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欢欢喜喜的就听了李长博的意见,将礼收下了。

    而其他人则是对视一眼,觉得是要努力给自家小娘子赚嫁妆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大郎还问:“阿妹将来成亲,打算什么季节出嫁?我觉得秋日最好。秋高气爽,又是五谷丰登的时候,人人都喜气洋洋的。阿妹喜欢什么样的家具?听说大户人家成婚,家具都得做个几年。”

    付拾一虽然奇怪刘大郎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是还是实话实说:“要真有了成婚对象,秋天倒是不错。至于家具,到时候我估摸着想亲自画图,让工匠照着做。”

    刘大郎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再问,张春盛就开始打听:“那小娘子什么时候有成婚对象?家具的图要不现在画出来,咱们先寻摸好木头去。”

    付拾一心道:还不知道过得去过不去这个坎,过不去一切都是白搭。

    所以直接摇头拒绝了:“这段时间太忙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顿了顿,忽然想起张春盛和刘大郎他们的年龄,于是就道:“其实你们倒是可以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成婚对象。尤其是春盛你和阿兄,你们身为男子,更要主动一些。”

    张春盛下意识的看一眼珍珠姐妹。

    刘大郎也下意识的看向了郭氏。

    珍娘羞红了脸,珠娘捂着嘴看自己姐姐,笑得没心没肺。

    郭氏被刘大郎一看,也是浑身不自在——

    刘大郎慌忙收回了目光,干巴巴一笑:“我哪有那个心思,再过些时候吧。”

    付拾一看得分明,笑眯眯的不说话。也不多管。

    有些时候,这个事情吧,别人参与太多就不好了。

    随他们去,能修成正果自然就能够修成正果。

    互相没有这个缘分,别人参与再多,那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这头付拾一刚吃过饭,洗漱完毕换过衣裳,还没来得及躺下,就被吵醒了。

    叫门的是李长博。

    李长博见到付拾一,第一句话就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付拾一原本还有那么一点困意,听见这句话,瞬间就清醒过来。

    她咽了口口水,压着心里浓厚的不祥预感:“谁……死了?”

    问这话时候,她想到了翟老头。

    李长博神色依旧凝重,“陈安。”

    付拾一深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心头又是一阵庆幸——还好,不是翟老头。

    但是很快她又皱眉:陈安应该是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今日刚爆出了这陈年旧案,那头陈安就出了事儿……如此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是为什么?

    付拾一再问:“那吴侍郎呢?”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驱散那点疲倦:“咱们要去一趟现场。吴侍郎没事儿。”

    付拾一毫不犹豫转身回去换衣裳拿勘察箱:“等我一下。马上到。”

    换衣裳时候,付拾一琢磨出一件事情来:吴侍郎没事儿,翟老头没事儿,唯独陈安出了事儿……是不是代表着陈安他很可能会成为突破口?

    或者说,别人很怕陈安吐露出当年的事情来。

    陈安身上,一定有秘密。

    付拾一飞快换好了衣裳,然后匆匆跟着李长博上车。

    上了车,李长博递过来一杯薄荷茶:“喝一口,提神。今儿夜里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了。”

    付拾一依言接过来,一口饮尽。

    薄荷放了很多,一入口就是浓浓的薄荷味。

    咽下去,再吸一口气,那就是透心凉的感觉。

    整个人也就一下子清醒万分。

    李长博自己也喝一杯。

    付拾一看一眼外头空无一人的街道:“咱们这是去陈安家中?他家不在长安县?”

    李长博心平气和:“在万年县。徐县令病了,不得空,就委托给了我。”

    付拾一:……这个老狐狸。

第656章 死状极惨

    不过不得不说,徐县令的确是聪明人。

    就冲着这个,付拾一觉得,他肯定能带着钟约寒师兄弟两个完美避过这一场祸事。

    李长博接下来又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发现的时候人还没死。不过情况不太好。”

    不过不等付拾一接下来再问,他就立刻补上一句,“估计这会儿已经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长博的神色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付拾一其实想问的却不是陈安的死活。

    而是那个酒馆老板。

    付拾一压低声音:“那酒馆老板呢?”

    “当时事情还没被人知晓。所以并无几个人知道。能知道的都是亲信。”李长博微微沉吟之后,到底没敢将话说满。

    付拾一还是第一次看到李长博如此凝重的样子。

    她心里也被带得有些微微烦躁起来。

    她张口,下意识的劝道:“不行的话,李县令就别管这个事了。”

    避开这件事,避开所有的麻烦和危险。

    李长博没想到,付拾一一时之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微微一愣之后,他反倒是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付小娘子怕我出事?”

    付拾一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情牵扯太大。陈安现在都已经在刑部当差,而且是个校尉了,怎么也不该死的如此惨。”

    “对方恐怕是手眼通天的人。”

    “咱们这样,犹如逆水行舟。一个不小心就得翻船。”

    说着这话的时候,付拾一无意识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裳,将那一小片布料揉得皱巴巴的。

    眉头也是微微皱着。

    任谁都看得出来,付拾一这是满心都是不安。

    李长博想了一想,眉眼之间的那点笑意却更加明显起来。

    他并没有说自己的事情,反倒是反问了付拾一一句:“那付小娘子为何还要继续逆水行舟?”

    问出这话的时候,李长博心里有一丝微微的期待:如果付小娘子肯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付小娘子心里已经当自己是最信任的人?那自己付小娘子心里的地位……

    带着这样一丝隐秘的期待,李长博几乎是有些迫切的看着付拾一。

    付拾一被这样一句反问,问的有些猝不及防。

    直接就愣在了,当场有些慌乱。

    她总觉得李长博之所以会这样问,一定是觉察了什么。

    不过付拾一最后还是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哈哈:“我又不一样。我一个人也没个什么牵挂,就算是因为这件事情惹上了麻烦,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甚至她还玩笑一般正义的说了句:“这不是为了人间正义吗?”

    李长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情绪迅速的在眼里闪过。

    不过很快还是又舒展开来,玩笑似的回了一句:“难道就去赴小娘子,为了人间正义,不许我这个县令,也是为了人间正义?”

    仔细想想,李长博觉得自己有些着相了。

    其实这件事情就算是和付小娘子没有任何关联,只要是他发现这桩案子有问题,他最后也会选择这样的做法。

    这样一想之后,李长博反倒是心头松快了一些,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执着付拾一会不会告诉自己。

    在付拾一觉得该告诉他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的。

    李长博重新轻松起来,隐隐含笑地看着付拾一。

    付拾一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李长博的神色虽有些复杂,想法恐怕也是复杂,但是现在忽然一下子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疑惑地看着李长博,却还是认真劝他:“李县令和我又不一样,李县令还有那么大一个家族,家里还有那么多的人……”

    李长博不爱听这样的话,所以直接打断了她:“都是一样的。付小娘子身边也有在意你的人。也有你在意的人,不是吗?”

    付拾一本来想反驳,可是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法反驳。

    拾味馆的那些人,都是她在意的人,也是在意她的人。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有了很多的牵绊。

    付拾一死死的皱起眉头,觉得很多东西都和自己最开始设想的不太一样了。

    这种变化好像不太好。

    因为会让她无法慷慨赴死,无法无牵无绊得去调查这件事。

    甚至会不敢闹个石破天惊,也要个公道……

    付拾一后悔了。

    李长博将付拾一的反应,全部看在眼底。

    也猜到了付拾一的心思。

    最终,李长博也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微笑起来,柔声对付拾一道:“所以我们就要更加小心。谨慎行事,保护好自身。一定要从这件事情里安身而退。还要得到想要的结果。”

    付拾一原本都有些恹恹的,这会儿听见李长博这话,才一下子豁然开朗,惊觉自己陷入了情绪的牛角尖。

    付拾一本来就是开朗的性子,这会儿想开了,自然也是笑起来:“李县令说的对。”

    一路到陈安的宅邸,大门早已经敞开着,他家里的人也是焦灼的等着,脸上是惶惶不安。

    出了这样的事情,陈家的人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本来都全是仰仗着陈安过日子。

    如今陈安的儿子都还小,才不过十一岁,根本撑不起一个家。家里也没有别的什么家业。也没有个兄弟帮衬——

    李长博和付拾一直接就赶到了现场。

    陈安是死在自己书房里的。

    从发现他出事儿到他死,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要了。

    陈安是被人割喉而死,所以书房里全部都是鲜血淋淋。

    付拾一一看到那个样子,就知道这当时肯定是割到了动脉。

    否则不会血喷的那么高。

    像是开了个小花洒一样。

    陈安躺在地上,谁也没敢动他。

    他老娘,和老婆,两人都哭的不能自己了。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不去多想。

    否则看着这一幕,她就会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自己带来的。

    是她让这个家支离破碎,蒙上了一层阴影。

    付拾一沉声道:“让家属去别的地方休息。不要让他们靠近现场。再留下一个人与我们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第657章 当时情形

    陈安里的下人当时也是挪动过陈安的。

    应该是想要救治他。

    只是可惜,伤到了颈动脉,即便是现代医学发达,也是很难。

    陈安的下人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当时陈安刚刚吃过饭,来到书房看书,也不要他们在跟前伺候,所以就没有人在书房里。

    他当时是在书房外墙根儿那里偷偷的啃饼子。

    陈安屋里忽然有东西被摔碎了,还有铜盆砸在地上叮铃咣啷,他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

    但是拍门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动静。

    等到把门撞开,就看见一地的鲜血。

    而陈安捂着脖子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付拾一看着地上的脚印,让他把鞋底子抬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就点了点头:“鞋印子的确是你的。看样子你也是从外面跑进来的。”

    下人点了点头,“当时我听见动静,立刻就往这边跑了。但是进屋的时候也只有郎君在了。”

    李长博这个时候提醒了一句:“窗户呢?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下人微微一愣,仔细想了一会儿之后,就很肯定的说了句:“之前是关着的。因为傍晚的时候要点艾草熏蚊子,所以郎君嫌弃,特地让我将窗户关上。”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洞开的窗户,愣愣的:“可是什么时候打开了?”

    付拾一平静地接话:“要么就是你家郎君自己打开的,要么就是凶手了。如果是凶手的话,很显然他是从这里走的。”

    于是李长博就避开地上的血迹,走到窗户边上。

    然后在窗户上的木头那儿,发现了一点灰。

    应该是鞋底子踩上去的灰。

    但是这个样子并不明显。

    李长博又绕出去到窗户底下看,却没有任何的脚印。

    毕竟外头就是一圈走廊,走廊底下是铺的砖,砖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厉海跟在李长博身后,却是往天上看。

    然后,厉海指了指头顶上一根横梁。

    李长博也抬头望去。

    厉海只说了两个字:“脚印。”

    横梁上会有灰。所以不仅会有脚印,还会有手印。

    李长博明白厉海的意思,点了点头:“你上去看一看,小心一些。”

    不要破坏了证据。

    厉海点了点头,随后从柱子那里攀附一下,直接就上去了。

    也不见他如何大动作,但就这么轻轻松松上去了。

    很快厉海就沉声言道:“有两个手印,一个脚印。凶手应该是在这里躲了一会儿。然后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才走的。”

    说完这话他就从上面跳下来,又轻巧的翻上了屋顶。

    “屋顶上有一片瓦被踩松了。”

    厉海说完之后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灰尘:“凶手身手应该很好。否则没有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李长博听到这里忽然突发奇想,他和厉海对视一眼,压低了声音:“会不会凶手其实还在这里?”

    厉海摇了摇头:“应当是不可能。”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就算是还在这里,应该也是乔装打扮过了,我们在明他在暗。”

    “所以万事小心。”

    厉海明白李长博这话的意思。

    万事小心,不仅是要保障自身的安全,还要保证找出什么证据不会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长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屋里:“我不希望我们自己的人也遇到这样的事儿。”

    厉海点了点头,虽然依旧沉默,但是看得出来却也紧绷凝重了许多。

    回到屋里付拾一已经将血迹差不多检查了一个遍。

    付拾一与李长博禀告:“血迹几乎都完整,应该没有溅到凶手身上。”

    “就算有都很少。”

    “而且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脚印。”

    “只有一串血迹和别的血迹有些不同。是明显甩在地上的。我猜测可能是凶手用的刀剑一类的东西,然后在归窍之前要将血迹甩下来。”

    付拾一一边说一边将那串血迹指给李长博看。

    李长博还没有看出端倪,厉海到时点了点头:“的确,就是用刀甩出来的。”

    厉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刀。

    付拾一点了点头:“都是行家,你应该懂。然后我们再来看死者脖子上的伤。”

    “不难看出,死者身上只有这一道伤。连别的打斗或防御伤都没有。”

    付拾一指着陈安脖子上那个血淋淋的豁口。

    “深浅刚刚合适。没有太深伤到骨头,也没有太浅,只割破皮肉。”

    付拾一伸出手指,轻轻将伤口掰开一些,让他们仔细看看被割开的气管:“气管割开之后,陈安就无法发出声音了。这就是为什么始终没有听到陈安说话或者呼救。”

    “地上打翻的这些东西瓷器也好,还有那个铜盆也好,可能都是陈安自己弄的。”

    付拾一拉起了陈安的手:“你们看这上头的痕迹。他手上有许多伤口。有碰撞伤,有擦伤,还有被割开的伤口。”

    “割开的伤口应该是碎瓷片造成的。”

    “碰撞和擦伤应该是砸东西时候造成的。”

    “陈安当时应该是不想死,或者说想要抓住凶手,所以才会故意发出声响吸引人过来。”

    付拾一惋惜地看了陈安一眼:““可惜却没达成目的。凶手很敏捷。”

    “但是从陈安身上没有任何防御伤口看得出来,他或许和凶手认识。而且毫无防备之心。”

    付拾一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一眼窗边,最后目光落到了陈安脖子上的伤口:“凶手肯定不是从大门进来的。门也肯定不是凶手关上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而且他应该知道有人会来找他。”

    “你们看桌上的茶杯。”

    “有两个在地上摔碎了。但是剩下的还在茶盘里好好的。说明当时这两个茶杯是在外面放着的,陈安只有一个人,不可能用两个茶杯。”

    付拾一吸了一口气,“但是陈安书房里东西被翻过了。”

    “很多东西都是凌乱的摆着。虽然没有彻底翻乱,但是一看就知道是翻过。”

    “但是到底是陈安自己翻找的,还是凶手动手的?”

    这个疑问却没人能够回答。

第658章 查找东西

    李长博指了指桌上的一团乱,轻声道:“应当是凶手。”

    “若是他自己,绝不会弄得这么乱。也容易叫家里人起了疑心。”

    “他是习武之人,应当知道自己这样伤势绝不可能生还,所以很可能他吸引人过来,是为了不让凶手带走东西。”

    李长博看向付拾一,“付小娘子觉得呢?”

    付拾一被这一番分析倒是勾起了期盼:“能叫凶手这么在意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李长博微笑一下,他就是这个意思。

    付拾一便打定主意:“那一会儿仔细找一找。”

    在那之前,还是要仔细先将尸体带回衙门去。

    天热,还是要尽可能少的暴露在自然温度下。

    付拾一想起一个事情来,说了句:“他的尸体温度都没降低很多,说明事情发生并不久。但是当时已经宵禁了。”

    所以,凶手是如何进出的?

    李长博颔首:“我会叫人去查的。”

    付拾一确定陈安身上没了明显的痕迹,就叫人先将尸体送回去。

    而后就开始认真勘察现场。

    李长博亦步亦趋的跟着付拾一,也仔细的看。

    付拾一从书桌上找起的。

    桌上还有几只毛笔,其中一只饱蘸了浓墨,却已经跌落到了地上。

    桌上还有写的字,但是却明显的有些潦草。

    内容也只是翻来覆去一个字:安。

    安稳的安,平安的安。

    付拾一低声分析:“或许他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事情。”

    李长博点了点头:“人心不静的时候,通常会练字。此时写的,多随心意。”

    看得出来,陈安明显已经是有些说不出的烦躁焦虑。

    甚至他对自己的死,隐隐已经有了预判。

    付拾一在砚台底下找到了一个字条。

    字条上写的是,今夜,书房。

    只四个字。笔迹也没什么不对的。

    李长博一眼认出来:“是洒金纸。”

    付拾一对这个不了解,只能疑惑的看向李长博,等着李长博科普。

    李长博想了想,用了个付拾一最能理解的描述:“那上上头是真洒了金箔的。”

    虽然很细碎,也并不多。

    但是付拾一瞬间秒懂:“那一定是非富即贵的人才能用得起。而且很难买吧?”

    李长博忍不住嘴角都翘起来,“嗯。付小娘子说得没错。这种纸张,我猜长安城里能用的人。不超过二十人。”

    付拾一小小的八卦一下:“那李县令是其中之一吗?”

    她以为李长博会说是。

    然而没想到李长博却摇摇头:“太贵太铺张了。留着金子给我家夫人打金簪多好。”

    付拾一:!!!我听到了什么?!

    她上上下下打量李长博,满心狐疑和质问:“李县令有夫人了?”

    “尚无。”李长博说得理直气壮,目光落在付拾一的眼睛上,微微带一点笑意:“不过也不妨碍我存钱给她。不管是嫁娶,还是将来过日子,还是让她想买什么买什么,都要现在就努力。”

    毕竟付小娘子那么爱钱。

    还有个那么有钱的敏郡王在旁边折腾。

    攒钱很有必要。

    付拾一差点就想给李长博鼓个掌。

    这个三观,多正啊!

    付拾一由衷感叹:“做李县令的妻子,必定很幸福。”

    李长博微微浅笑:“定不会让她后悔。”

    付拾一忽然发现自己胸口有点发酸。好像是揣了一只柠檬一样的。

    她决定不给自己羡慕别人的机会,重新说起工作:“那这个字条能不能查出它原本的主人?”

    李长博看一眼字条,摇头说实话:“恐怕是难。”

    就在付拾一失望时候,他又补上一句:“但是可以试试的。也可留起来,作为证据。”

    付拾一点点头,将字条用竹筒收起来,然后在上头系上一根红线——没有标签,就只能用这个代替。

    只是接下来,除了这个字条之外,付拾一在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有用的东西。

    她不禁有点儿怀疑:“难道说,凶手就是为了找这个?”

    李长博微微蹙眉,却很笃定:“应该不是。”

    付拾一便打起精神,将目标放在发现暗格上——一般重要的东西,都要收在暗格里不是吗?

    可是找来找去,连地上的地砖付拾一都摸了个遍,她也没找到任何机关,或者暗格。

    付拾一彻底没了办法。

    而此时,基本上已经是要天光大亮。

    她连每一本书里都翻过。

    熬夜本来就让人觉得难受,再加上一无所获,就更让人心浮气躁。

    李长博要了两杯热水,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糖块来放进其中一杯里:“付小娘子先喝点水。静静心。”

    甜甜的水的确是让人精神一振。

    付拾一坐在书房外的走廊栏杆上,看着庭院里茂盛的石榴树,盯着有点儿发白的天,沉思:究竟是什么东西,会如此重要?

    李长博也看着天际,缓缓道:“太阳就要出来了。这个事情,不着急。”

    主要是急也没用。

    “那东西很重要。”李长博声音低沉下来,仿佛是怕被人偷听了去。“凶手一定很想找到。”

    熬夜让人迟钝,付拾一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好用了:“所以呢?”

    李长博低头看付拾一,将她迷惑的样子尽收眼底,不由自主就带上一丝笑:“所以,可以假装找到了。”

    付拾一被这句话弄得精神一震,顿时精神百倍。

    她甚至忍不住想搓搓手,眼睛更是发亮:“这个法子很好啊!”

    刚要准备开始夸李长博,可是猛然想起了陈安那个样子,她就又生出了几分退缩的意思:“这……不好吧?会不会太冒险了?”

    万一出事儿,那就不是什么小事儿了。

    李长博宽慰她:“无妨,只是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我们不必让人冒险,只要设个陷阱就可。”

    付拾一确认:“真不会有危险吧?”

    李长博轻叹一声,而后认真了颜色:“放心,一切有我安排。之后不会再轻易死人了。”

    付拾一对李长博还是有点儿盲目信任的,当即点点头:“那就好。”

    接下来二人商议了一下细节,因怕别人听去,所以靠的近些。

    方良在不远处站着,看着这么一幕,不知该激动还是该牙酸——其实再近点就更好了。

第659章 人生如戏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要不是这一出,付拾一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个个儿都是奥斯卡。

    反正李长博一脸郑重的叫厉海取来一个匣子的时候,要不是付拾一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会儿就真的也要觉得,恐怕还真是找到了什么紧要的证据。

    然后,厉海就寻了个带锁的匣子。

    在屋里,当然谁都清楚,匣子里是空的,根本什么也没放进去,但是厉海捧着匣子走的时候,那副样子,却也是让人觉得,那匣子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付拾一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来:假如现在就能有电视机和电影院……

    她打了个寒战。觉得恐怕长安县衙门的这几个人,都得被挖走。

    付拾一怀着这种微妙的心情,跟着李长博一路回衙门。

    李长博叫付拾一先回去:“尸体也没什么好多看的。一切都很明了。昨儿一夜没睡,付小娘子还是快点回去休息。”

    付拾一看李长博,微微扬眉:“那李县令什么时候回去休息?”

    李长博卡了一下,才换一种语气:“我和付小娘子不同。”

    付拾一却不肯动:“都是爹生娘养,都是有人心疼,又有什么不同的?李县令这么不爱惜自己,那我回去可要告诉太夫人去。”

    付拾一这样一说,李长博也是有点意外,心中微微一动,就忍不住说了句孟浪的话:“付小娘子这是在担心我么?”

    付拾一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就回了:“这是自然。”

    方良在旁边激动得差点忍不住蹦起来:我的天啊,付小娘子要开窍了吗!

    李长博的嘴角也止不住的翘起来。

    那一瞬间,倒是半点不觉得疲惫和困顿,只剩下了甜。

    一口啃了蜂巢那种甜。

    付拾一奇怪看了一眼忽然慈祥笑起来的李长博:“李县令也跟我先回去歇一会儿。拾味馆这会儿熬了高汤,咱们先吃一碗肉馄饨。”

    熬了一夜,说真的也是十分劳累。

    而且是又困又饿。

    付拾一转头看了一眼厉海:“你们要是家里没媳妇的,也跟着一起去吃。”

    小山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得没有媳妇的?”

    付拾一“哈哈”大笑,“有了媳妇,自然有媳妇操心啊。成亲的人和没成亲的,哪能一样?”

    几个有媳妇的不良人会心一笑:付小娘子做的饭好吃,可还是跟婆娘在一起更舒坦,家里的饭也是最好吃的。

    小山他们几个没媳妇的,忽然觉得自己别扎了一刀似的。

    一群人去了拾味馆。刚好郭氏和燕娘准备去出摊,堪堪将馄饨馅儿活好。

    付拾一招呼众人坐下,笑眯眯叫燕娘一人煮上一大碗馄饨来,里头多加剔骨肉,多加一个荷包蛋。

    然后每张桌子再来两个凉菜。

    付拾一喜欢吃嫩姜,所以早上就有醋泡的嫩姜片。

    另外拍了个黄瓜,又快又好吃。

    付拾一和李长博单独坐了小桌子,其他人挤了一大桌。就连方良也跟着挤着。

    这种情况,其实是有点奇怪,但是可能时间久了,竟然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眼睛都有点发红,就叮嘱他:“一会儿回去,好好睡一会儿,睡醒了,叫厨房煮一个鸡蛋,剥了壳,滚一滚眼睛。能缓解。”

    李长博抬手摸了摸眼睛,轻轻用指尖揉了揉眉心,苦笑:“是有些疲累。”

    付拾一最知道那种感觉,“所以尽量以后还是不熬夜了。”

    李长博轻笑一声:“就怕出了案子,实在是没法子。”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了。

    做了这一行,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

    不过付拾一还是觉得怪对不住李长博的,毕竟这个事儿是自己找出来的。

    因此付拾一转头去厨房,又拌了一碟子的剔骨肉,往李长博面前一放:“李县令多补补。”

    李长博微微扬眉,觉得这是付拾一对自己的关心,当即就微笑起来:“好。”

    心头这一瞬间,就又那那已经咬了一口的蜂巢再一次咬了一口。

    刹那之间,就甜得不行了。

    一时之间馄饨上来,个个儿都是饱满馅大,在乳白色的汤我里翻滚着,透出里头肉粉色的馅来。

    被芫荽和葱末一衬托,登时就更加诱人。

    每一个碗里还有一只白白嫩嫩的荷包蛋。

    付拾一将馄饨放到了李长博面前,然后笑眯眯看他:“李县令快尝尝。”

    还主动将筷子递过去。

    李长博接过,被热气一熏,忽然就心满意足起来:怪不得老师从前说,人活着,不过是一餐一饭,一双人罢了。其他都是虚的。若是能与付小娘子日日如此,那么就算做个农户,也是快乐的。

    付拾一的馄饨也放在了跟前,她确实是饿了,当即也不再废话,只是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就放进口中。

    入口登时就是满足无比。

    薄薄的皮又软又滑,但是还带着面香。

    咬破了皮后,里头微咸微鲜的馅儿就被舌尖尝出了滋味来。

    那滋味,顿时就将疲劳驱赶走了一大半。

    肉馅有些烫,只能在嘴里来回倒腾,但是还没咽下去,胃里却已经仿佛开始感觉到满足了。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只剩下了唏哩呼噜吃东西的声音。

    安静的拾味馆里,登时也多了一份热闹。

    吃两个馄饨,再配上一筷子姜丝,登时就更满足了——嫩姜微辣微酸,开胃得很,而且瞬间让人出一身薄薄的汗,恰到好处的舒爽。

    付拾一吃得比李长博快,吃饱了,就更觉得困顿了,瘫在椅子上,简直不想动。

    李长博还在斯斯文文的吃着,一口馄饨一口菜,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付拾一微微眯起眼睛:这真的是人间享受啊。吃饱喝足看美男,这样的生活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挺好……

    付拾一想着那情景,忽然脑子里就蹦出个画面来:李县令老了,胡子一大把,还白花花的,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想来想去,她觉得吧,可能到了那个时候,李县令还得是全长安最好看的老头子,谁也比不过的那种?

第660章 就差一层

    最后,李长博就在付拾一这种带着莫名其妙笑容的表情中吃完了饭。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李长博还在忍不住想:刚才付小娘子到底想到了什么?

    李长博直到到家躺下了,也没想明白这个事儿。

    李长博起来之后想了一想,去见了杜太夫人。

    杜太夫人满脸写着不高兴:“又熬了一宿!”

    原本指望有了心仪的对象,李长博就该知道什么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现在倒是好——

    一想到昨天夜里付拾一也跟着熬夜,杜太夫人忽然就觉得,这恐怕是这桩婚姻里最让人觉得不好的地方。

    这将来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两人成天不着家?

    杜太夫人揉了揉有些头疼的太阳穴,将这个火气撒在了李长博的头上:“付小娘子是女儿家,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李长博认真想一想,发现还真是。

    于是李长博就想起了除辛来:“一会儿我请人去开个方子,给付小娘子再调理调理。”

    杜太夫人听着这个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听听?!这是人话吗?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看着李长博那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杜太夫人索性往软枕上依靠,彻底懒得说了,反正说也说不通。

    最后杜太夫人就揉着太阳穴说了句:“你还是说说,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吧?”

    要是没事儿了就赶紧走,别在眼前杵着碍眼。看着就生气!

    李长博成功领会了杜太夫人的意思,赶紧就将目的说了:“最近恐怕长安城里不太平。我们查的一桩案子牵扯也有些大,要不祖母还是先回家里去?”

    杜太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收起了懒散,重新坐直,灼灼的看住了李长博:“很危险?”

    李长博先让其他人出去,这才说了句实话:“我怀疑是和咱们这个房子从前那家人有关系。”

    杜太夫人当然也知道这个房子的来历:“付县令?”

    李长博点了点头。

    杜太夫人其实一直也有些怀疑:“付小娘子也姓付呀——”

    李长博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当年付家惨遭灭门,但是的确没有找到他们小女儿的尸体。”

    杜太夫人听完这话眼睛都亮了:“你是说——”

    李长博微微点点头:“其实付小娘子是被收养的。那位仵作不姓付。而且终身未娶。”

    “时间也对得上。前后相差不过半个月。”

    李长博每说一句,都是更加让杜太夫人眼前发亮,心中激动。

    杜太夫人最后几乎是双手合十,忍不住念叨了一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就算当初付县令果真有罪,但是也真不至于落个全家都死了的下场。

    如果付拾一果真付县令的遗孤——那倒是很让人高兴。而且最主要的是,看起来倒是更加门当户对了一些。

    到时候如果有其他人反对也好说嘴。

    李长博看着杜太夫人的表情,就知道杜太夫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揉了揉眉心,强调一遍:“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倒是没有跟付小娘子印证过。”

    杜太夫人点了点头:“咱们也就是这么一猜,不过这一切的确太巧了一些。是就最好,如果不是的话也无妨。”

    “不过付小娘子身世如此,你应该更多关心她才是。”杜太夫人按住胸口,觉得自己有些心疼:“不行,我也要多疼一疼她才是。”

    “你还是快些去跟付小娘子说明白了,然后把婚事定下来。这样也好,早日把她接过门来,咱们好好疼疼她。”

    杜太夫人这样一说,李长博的脸顿时变成了一个猴屁股,然后赶紧说起正事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最近局势不好,这个案子牵扯实在太大,所以祖母还是先回家去吧?”

    “正好现在天也不那么热了——”

    杜太夫人不等李长博将话说完,就直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躲能躲到哪里去?再说了,我就不信他们还真敢来动我!”

    “你不用操心我,我这里天天在家中也不会遇到什么事儿。”

    “再说了,我这一走,旁人都知道你的软肋在哪。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杜太夫人这一句话问得李长博有些愣住。

    “而且我这一走也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的猜测,你可有想过?”

    杜太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李长博:“你还是太嫩了呀。遇事想的不够周全。”

    李长博未训得头都不敢抬,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杜太夫人说的这些都是有道理的。

    他现在在调查这个案子,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果杜太夫人一走,那其他人就能从这个事情上猜测出他的想法。

    李长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杜太夫人又说了一句:“就连付小娘子那里,你现在也不可轻举妄动,不能叫人知晓,你对付小娘子心中在意。”

    否则就会引火烧身。烧的是付拾一。

    李长博听着杜太夫人这番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忽然反应过来:“为何祖母好像更关心付小娘子?”

    对于李长博这个疑问,杜太夫人理所当然的回了句:“付小娘子会做饭,你会吗?”

    李长博面无表情摇头。

    杜太夫人一拍手:“那不就结了?”

    李长博彻底没了言语。

    杜太夫人催促李长博:“快去接付小娘子吧。尽量和她待在一处。她一个弱小女子,遇到事儿都没法护着自己。”

    说完这句话之后,杜太夫人顿了一顿:“有机会让付小娘子也别一门心思的光想着破案,做做饭什么的,也算是放松放松。”

    李长博狐疑地看了杜太夫人一眼,总觉得这才是杜太夫人真正的目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儿,李长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起身出去接付拾一。

    说实话,他现在倒是真的随时都担心着。只有将付拾一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够觉得安心。

    看着李长博忧心忡忡的样子,方良倒是说了句:“郎君不必多想,我看付小娘子心中必定是有您了。您和付小娘子之间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第661章 发现之物

    方良这样一说,李长博就看他一眼:“如何看出来的?”

    方良狐疑的看自家的郎君:不会郎君都没感觉吧?

    方良痛心疾首:“你看吃饭,付小娘子第一个想到您,您吃的,永远都是合心意的。咱们一起吃饭,就您那儿多一碟子菜!付小娘子还会劝诫您——您见付小娘子这么对过别人?”

    李长博这一瞬间,感觉像是天空上所有云都霍然散开,露出了太阳,让整个人间都通透明亮起来。

    阳光明媚灿烂,一如他的心情。

    仔细想一想,李长博就发现了更多细节:譬如付小娘子还喜欢听自己的建议,譬如付小娘子总是很关心自己……付小娘子还会盯着自己看……

    李长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方良:“我很好看?”

    方良正沉浸在如何告诉自家郎君感情这个事儿的念头里,这会儿猛然听到了这么一句,顿时都有点儿傻眼。

    然后他蒙圈的回答了:“郎君很好看啊。不然郡主也不会那样啊。其他贵女也是——”

    李长博微微皱起眉头来:“那付小娘子有没有可能也是喜欢这个?”

    方良彻底被问傻眼,然后也有点不确定起来。但是他不敢说……

    结果方良还在纠结,李长博自己倒是想明白了:“无妨。”

    不管付小娘子喜欢什么,只要他有,只要能得付小娘子喜爱就行。

    李长博转头吩咐方良:“再叫人做两身衣裳。打听打听付小娘子的喜好。”

    说完自己就进了拾味馆,然后徒留方良在原地怀疑人生:这还是我家郎君么?

    付拾一也刚起来,正坐在那儿吃葡萄。

    阿玫在旁边盯着昏昏欲睡的付拾一,拿着小碟子接葡萄皮,时不时还要提醒一句:“小娘子快吐皮——”

    春丽在一旁啃黄瓜,揪心的看着付拾一:“小娘子要不再睡会儿?”

    阿玫脆生生的说:“一会儿李县令就过来了。小娘子要是还在睡就不好了。”

    春丽嘀咕:“李县令也不会说什么——”

    阿玫跺脚:“你不懂的!”

    李长博笑问:“不懂什么?你家小娘子困成这样,还不叫她多睡会。”

    阿玫立刻殷勤的端走了付拾一的葡萄:“李县令吃葡萄。刚洗的,可甜了!”

    付拾一已经站起身来,强迫自己精神一点:“咱们这就去吧。”

    李长博应一声,“马车上再睡会儿。叫方良慢一点。”

    付拾一去洗了一把冷水脸,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上了马车也不觉得困,干脆和李长博讨论起案情来:“我想了许久,就想着,那陈安临死之前,会不会给家里人留下什么信息。”

    人不可能就这么直接死了。

    李长博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也很清楚:“陈安就算留下什么讯息,他家里人也绝不会告诉我们。”

    付拾一言简意赅:“盯着他们家的动向就可以。”

    李长博看她操心的样子,登时有些失笑:“这些都有我。付小娘子只管尸体就好。”

    接下来,如果不是必要,李长博甚至打算不带着付拾一参与太多。

    付拾一当然不肯,“别的案子也就算了,这个案子不行。它不一样。”

    李长博也是下意识的就问出来:“哪里不一样?”

    “这是我发现的陈年旧案,也是我答应的付娘子,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付拾一已是找好了理由,说得一本正经。

    李长博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他低下头去,不表露分毫,改而说起别的:“陈安的尸身上,还会发现什么证据吗?”

    付拾一也是在想这个问题,只能道:“我尽力试试。”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没就继续说话,一时之间竟好像是气氛有点沉凝。

    付拾一疑惑的看一眼李长博,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可她还是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看着李长博,上上下下的打量。

    李长博最后无奈:“怎么了?”

    付拾一肃穆问他:“李县令是不是遇到什么心情不好的事儿了?”

    李长博一愣,不明就里。

    付拾一见他不言语,就更苦口婆心开解他:“李县令要是有什么不愉快,只管告诉我,我帮李县令分担,甚至帮着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

    付拾一这样一说,李长博登时就更哭笑不得了,这件事情,怎么说?

    可看着付拾一诚心诚意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微笑起来,声音柔润:“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事情,我一时半会想不通。”

    付拾一就宽慰他:“人不能钻牛角尖的。要豁达一点。别让自己不开心。”

    李长博眉眼弯弯:“好。”

    到了衙门,敏郡王已是一脸哀怨的等了半日了。

    一见了李长博,他就冲过来,埋怨加质问:“昨日为什么不叫人来叫我?”

    付拾一:……敏郡王你这样真的像是抓奸的怨妇啊!

    李长博咳嗽一声:“大半夜的,就忘了。”

    敏郡王彻底炸毛。

    炸毛完了,谢双繁也过来了:“今日陈安妻子过来了,还交给我一样东西。又问什么时候能将尸身领回去,入土为安。”

    李长博和付拾一顿时来了兴致:“是什么东西?”

    “一封信。”谢双繁请他们进屋去,然后拿出了一封信:“你们看看。他们说是在书柜底下找到的。”

    付拾一皱眉:“绝无可能。昨日我仔细检查过书房任何角落。”

    李长博却不着急,反倒是笑着说了句:“那倒是有意思了。先看看内容再说。”

    结果信的内容更有意思。

    上面写道:“陈安狗贼,草菅人命,捉我爹娘,而今前来复仇!天道轮回,因果偿还!”

    李长博扬眉:“看来是想往报仇雪恨上靠?陈安一辈子都是在到头上求的富贵,他抓过的人,杀过的人不计其数。用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付拾一也跟着点头:“所以这个计策挺好的,真的是瞒天过海,合情合理。他们这是给了咱们一个很好的台阶下啊。”

    查不出真凶,那么用这个理由……就好说了。

    哪怕最后还是找不出真凶,但是大家都会觉得陈安该死,过一段时间,彻底淡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第662章 下台阶吗

    付拾一和谢双繁等人都看向了李长博,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意思都是一样的。

    下吗?

    李长博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定:“自然是不下的。咱们偏要来个迎难而上!”

    不知道为什么,付拾一总觉得李长博说这个话的时候,浑身都闪耀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光芒。

    帅得掉渣!

    就连敏郡王也忍不住频频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李长博魅力那么高了。

    付拾一得到了答案,一点也不多留:“那我去验尸。”

    李长博笑道:“你先去,我先和谢师爷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付拾一就去验尸房了。

    敏郡王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头两人一走,李长博就看向谢双繁:“陈家的意思是不查了?”

    谢双繁点点头:“是。但是这件事情,我以人命关天为紧,暂时挡了回去。”

    李长博皱眉:“接下来恐怕就是刑部要来施压了。”

    或者,干脆就是要换县令了。

    李长博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凌厉起来。

    谢双繁缓缓一叹:“如走钢索,如走钢索啊!”

    这件事情到底有多难,他比旁人更清楚一些。

    李长博却仿佛感受不到这些压力一般,然后再看一眼谢双繁,叮嘱道:“这些事情,就不必告诉旁人了。”

    谢双繁怪腔怪调:“知道,尤其是不能告诉付小娘子。”

    李长博被逗笑了。

    而后又商议了一些其他事情,他这才去了验尸房。

    验尸房那头,付拾一已经将陈安又检查了一遍。

    依旧是没有什么收获。

    陈安身上,有很多陈年旧伤,但是早都愈合了。

    浑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

    而这个伤口就是脖子上致命的伤口。

    但是付拾一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她抓起了陈安的手指,给李长博看:“李县令看出了什么?”

    “指头很干净——”李长博凑近了一些,仔细去分辨:“但是指甲缝里有褐色的东西——那是血?”

    付拾一点点头:“昨日毕竟是仓促检查,所以忽略了一个事情。一般来说,脖子被割开,无法说话,而且还这么大一个伤口,不停往外冒血,若是李县令,会忍不住做什么动作?”

    对于付拾一这个问题,不仅是李长博认真思索。

    就连敏郡王也在旁边想了很久了。

    只是敏郡王很久都没想到。

    李长博毕竟见多了凶杀案,也见过了各种各样的死状,很快就有了模糊的猜测:“捂着脖子——”

    “就像上吊的人一样,会不由自主的去抓脖子——”

    付拾一点点头,微笑科普:“是,任何人再受伤了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去捂伤口。越严重越如此。甚至会本能的想要将血堵住,让自己能活下来。”

    “我仔细看过,陈安手指头里都有干掉的血迹。可是手指头表面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血迹。这是不合常理的。我昨日疏忽了这个事情。”

    李长博顺着付拾一的思路往下走,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其实陈安手上应该沾满了鲜血。就算他没捂脖子,在挣扎的过程中,也可能会摸到自己伤口喷出来的血迹。但是现在他手上干干净净,所以应当是有人给他擦过手了。”

    付拾一用力点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敏郡王在旁边听着,也是恍然大悟:“那为什么要擦手?是不是他家里人做的?是为了掩盖什么证据?”

    “陈安应该识字。”李长博沉声言道,眉心微微蹙起,“昨日付小娘子提过,说陈安叫来人,可能还是留下什么话的。”

    “喉咙被割开,陈安说不出来话。那他就只剩下一个办法。”李长博的目光落在陈安手指上:“写字。当时他身上都血,很可能直接写了血书。”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要在他死后,给他擦手的缘故。”

    付拾一忍不住给李长博鼓掌。

    不得不说,李长博真的是特别聪明,案子里头不管尸体表现出什么,他都是一点就透。

    付拾一笑眯眯看李长博,越看越觉得好看。

    敏郡王醋溜溜的在旁边看着,心窝子都快漏了。

    他咳嗽一声干脆出声强行打断:“那现在我们也没办法知道写了什么。”

    付拾一登时也有点沮丧。

    倒是李长博反倒是一笑,笃定道:“根本无需知晓这个。陈安不是傻子,他应该不会告诉家里任何人当年的事情。只是交代后事罢了。他都因此死了,肯定不会想让自己家里其他人也因为这个惹上麻烦。”

    “但是他不会给了家里人保命的东西?”付拾一想想也觉得李长博说得有道理。

    李长博颔首:“会。”

    “而且很有可能,就在他妻子手中。”李长博轻声言道,又看一眼陈安:“当年付家案的时候,他妻子正好刚刚生产没多久。他做的事情,他妻子未必知晓。但是这个时候,他会交代他妻子怎么做才能保住全家人的命。”

    “他一定会留下保命符。那东西,很可能就是书房里的东西。”

    付拾一顿时更加沮丧:“那她更不会给我们了。”

    李长博沉吟片刻:“咱们知道东西在她那儿,但是旁人不知道。她更不会主动宣扬东西在她手中。所以——”

    顿了顿,李长博想起一个事情来:“咱们还得去找一趟除辛。”

    付拾一扬眉疑惑:“找除辛做什么?”

    李长博咳嗽一声,脸上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但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祖母知晓你昨日熬夜,叫我请人与你开个方子调理身子。”

    李长博说到了这里,就自然很多了:“而且除辛擅长配毒。所以要让她配点毒药,摸了盒子的人就会很快发作。”

    说到了这里,李长博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敏郡王微微打了个寒噤:“李县令你这是要人命吗——”

    这么狠……

    付拾一一本正经纠正他:“当然是要能治好的那种。咱们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哪能要人命呢?你一天天的,净瞎说。外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这不是衙门,是个黑店呢!”

    敏郡王狐疑的看同款笑容的两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第663章 有好东西

    除辛被请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惊讶的。

    她先下意识的看一眼李长博,“怎么了?是我那个案子出了什么问题?”

    付拾一忙解释:“不是案子出了什么问题,是想请你帮个忙。”

    付拾一侧头看一眼李长博,不好许什么好处。

    李长博看出了付拾一的意思,自然而然的接了口:“若是成了,你就立了功,到时候,我会给你算成戴罪立功。”

    除辛的本事的确不错。

    不管是救人,还是杀人。

    除辛一挑眉,半点惊喜不见,反倒是先谨慎问一句:“这个事情很麻烦?会不会有危险?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下意识的形成了一个保护姿态。

    付拾一看着除辛这个样子,不由得笑起来:果然当了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了。

    但是想到将来除辛会将孩子送走,她又有点儿心疼除辛。

    女人,才最理解女人。

    李长博言简意赅:“只是配个毒药。不用你抛头露面,除了我们几个,谁也不会知晓这个事情。所以你肯定不会有危险。”

    “就算有,我们也会护着你。”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除辛也就爽快了:“好。是要一下毙命的,还是要慢慢来的?”

    敏郡王目瞪口呆的呛咳起来:怎么这个话听着这么吓人呢?

    付拾一也是有点儿咳嗽:“没那么吓人,没那么吓人。咱们要不要命的。”

    李长博也是澄清:“我想要的是一种药粉,涂抹在东西上面,一旦有人碰了,很快就会出现中毒症状,而且根本无法掩盖和隐忍。”

    除辛明白了需求之后,就开始沉思。

    然后很快就有了。

    除辛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有一种销魂散,就能有这个效果。”

    付拾一等人:……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名字?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妙呢。

    付拾一艰难咽了一口口水:“具体症状是什么?”

    “痒痒。奇痒难耐,穿的衣服都会成为折磨,所以一旦中毒,就会忍不住脱衣服。”除辛的解释,也是言简意赅。

    付拾一有点磕巴:“那不是应该叫痒痒粉……为什么要叫销魂散。”

    除辛笑容不改:“因为痒得销魂。而且肌肤敏感,一碰就会……反正会很销魂。”

    想着中毒的人,走着走着就开始脱衣服,付拾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总觉得那画面太美根本不敢想象。

    敏郡王也是心有余悸:“那怎么解毒呢?”

    “不用解毒,熬过去就行。”除辛笑眯眯:“主要是没法解。”

    付拾一默默的伸出大拇指,竖起来。

    敏郡王紧跟其后。

    最后李长博也效仿。

    面对三个大拇指,除辛半点不见骄傲之色,反倒是谦虚起来:“毒死容易,但是你们既然这样要求,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看向李长博:“李县令要配这个吗?”

    李长博毫不犹豫点头:“就要这个吧。”

    除辛刷刷的写出一张单子,上头罗列了许多东西。

    采买的事情,李长博甚至都没让方良去,而是让敏郡王的随从去了。

    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药粉也没费什么事儿,除辛要了一间屋子,捣鼓了一下午就成了。

    付拾一看着那一盒小小的微微发黄的粉末,有点儿莫名敬畏,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副表情,给人家除辛都逗笑了。

    除辛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眼波流转,带着微微笑意,整个人一下子就灵动许多。

    她抿嘴笑着,打趣了付拾一一句:“付小娘子不必害怕。只要不碰就没事儿的。”

    付拾一坚决摇头:“那玩意碰到了了呢?”

    除辛抿嘴笑:“无妨的,一点点还是忍得住。”

    付拾一都生怕除辛一个气出猛了,然后就将粉末吹起来了。嘴巴尽量闭紧了说话:“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辛笑得更厉害:“放心。”

    敏郡王拦在付拾一前头:“我给付小娘子挡着。付小娘子放心。”

    李长博言简意赅:“除辛不会让付小娘子有事儿的。”

    除辛赞许的看一眼李长博,慢悠悠道:“真要是沾染一点就要中毒,那这样也是挡不住的。放心,只要不是直接接触,大量接触,肯定不会中毒。”

    敏郡王就有点儿尴尬。

    付拾一还是夸他:“你这份心意我知晓了。不愧是好徒弟。”

    好徒弟三个字,扎在了敏郡王心窝子上。再一次的让敏郡王怀疑自己当初做这个决定的对错。

    至于那销魂散,李长博一事不烦二主,直接就请除辛悄悄将药粉刷在了那匣子上。

    除辛用小刷子沾水,将整个匣子上仔细的涂抹一遍,然后笑道:“你们可要小心,别碰到了。一定要碰的时候,用布遮住手。别直接摸。”

    匣子涂好之后,被放在了放证物的房间里。

    然后就再也没人关注——甚至其他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做完了这一切,付拾一摸着下巴问:“会不会没人来偷啊?”

    李长博笑笑:“那就再寻别的法子。”

    正说着话,刑部就来了人。

    刑部尚书知晓了当年案子的事情,而且还是吴权自己上了帖子,说要辞官思过。说是当年可能弄出了冤假错案。

    加上昨日陈安被人寻仇的事情,让他深感罪孽,更怕被人寻仇,故而告老还乡。

    这一招,算是以退为进了。

    付拾一听完之后,登时就皱起眉头来:“吴侍郎真是精明。”

    这个事情这样一闹,他倒是可以直接推脱是当初办案子没办好。

    刑部尚书的意思也是:既是冤假错案,查出当年真相就可。至于吴权,已经被停职,一切等查清楚再说。

    刑部尚书还有一句话,是单独说给李长博的。

    李长博听过之后,神色就有些变化。

    送走了刑部的人,付拾一立刻就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便低声将话告诉付拾一:刑部尚书说,咱们若是迟迟没有结果,就将案子接过去。刑部的高手能人更多。

    付拾一下意识冲口而出:“决不能将案子交出去。刑部摆明了有问题,若交出去了,他们给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相,谁也说不好!”

第664章 关键证人(6月月票600加更)

    付拾一情绪这样激动,敏郡王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一眼。

    李长博的语气则是带了一点哄人的耐心和温柔:“付小娘子放心,绝不会那样的。这种案子咱们一起把它查清楚。”

    付拾一也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过激动了,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李长博又提起了除辛开的方子:“除辛之前开了一个方子,付小娘子试着喝两副?”

    付拾一一听到要喝药,顿时脸都绿了:“李县令怎么还真让除辛开了方子?”

    “付小娘子不是担心掉发吗?”李长博含笑问了一句,瞬间戳中了付拾一的痛处。

    总是熬夜的人,掉发总是特别严重的。

    尤其是现在还必须留长发。

    每次洗头看着掉的那些头发,都觉得自己分分钟要变成个秃子。

    付拾一咬咬牙,艰难的做了决定:“那还是喝吧。”

    李长博的笑容顿时明显几分。

    敏郡王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李长博是在忽悠付拾一。

    可是他又没有证据。

    看着付拾一那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敏郡王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沉默。

    然后敏郡王也艰难地说了句:“我也去让除辛给我开个方子。”

    敏郡王这样一说,付拾一还有些纳闷:敏郡王开什么方子?又没病没痛的。

    等到敏郡王走了,李长博言简意赅的说了句:“大概是治疗心疾。”

    付拾一就更加纳闷:“心疾?敏郡王有心疾吗?”

    李长博笑得意味深长:“大概现在有了。”

    付拾一觉得有点懵:???

    回了拾味馆的时候付拾一才知道,付娘子已经在了。

    付娘子还等自己半天。

    付娘子看见付拾一的时候,立刻就迎了上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找到了当年一个关键的证人。”

    付拾一一听,顿时就瞪圆了眼睛,也忍不住的激动了起来:“在哪儿找到的?是什么人?”

    “是当年服侍我阿娘的一个小丫鬟。后来,她家里人把他领了回去又重新卖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音信。昨天我才打听到了她的消息。”付娘子说着说着,激动的不行:“当年我阿娘出事儿的时候,就是她在跟前服侍。她最知道我阿爷是无辜的。”

    付拾一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那当年的时候怎么没让她出来作证?”

    付娘子苦笑一声:“当时衙门根本就不问这些。就算我们自己提了,他们也只说一句,都是家奴,不可为证。”

    付拾一顿时就有些哑然。

    这个理由其实也算是有根据。

    付拾一看像付娘子:“这个事情,你告诉过其他人没有?她人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一见?”

    付娘子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尴尬来:“人我还没见着,我只知道下落,她到底见不见我也不知道。”

    “所以恐怕这个事儿还得衙门出面。”

    付拾一这才明白,为什么付娘子这么心焦。

    她自己根本都还没见着人呢。

    不过没有直接去衙门找李长博,倒是还算不错。

    付拾一想了一想,就转头看了一眼春丽,让春丽跑一趟:“就说我做了新菜,让李县令过来尝一尝。”

    春丽一溜烟的就去请李长博。

    李长博听完了春丽的话之后,就微微扬眉:“付小娘子做了新菜?”

    春丽点点头,心虚的应了。

    李长博顿时微微一笑,只说自己换过衣裳就去。让付拾一不要心急,且等一等。

    不过这话根本就不是说给付拾一听的,而是说给真正等得心焦的人。

    春丽回拾味馆,将这话跟付拾一一说之后,付拾一立刻就明白了,于是笑看一眼付娘子,让付娘子先吃点儿东西,再等一等。

    也没等多久,李长博就过来了。

    付之一将他请进后院,然后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李长博也是十分干脆,直接就让付娘子将地址告诉他,然后明日他去见一见。

    末了,又叮嘱了几句:“现在这件事情牵扯有些大了,你平日做事一定要小心,尽量也在家中不出去,若是有什么人威胁你,你就立刻想法子告诉我们。”

    这样一说,付娘子到时微微松了一口气:“都听李县令的。”

    带到送走了付娘子之后,付拾一就和李长博商量:“咱们是私底下偷偷接触,还是直接去要人?”

    李长博很干脆的说了一句:“直接去要人。否则被别人知道恐怕节外生枝,陈安的事情不可再有。”

    付拾一点了点头。

    如此到了第二日,付拾一和李长博一大早就带着人去找人了。

    说来也巧,到了大门上,敏郡王立刻就一拍手:“这一家人我熟啊。我们生意上还有往来呢。”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敏郡王,那一瞬间颇有些钦佩的意思。

    敏郡王不由得昂首挺胸,有些骄傲。

    李长博笑眯眯地对敏郡王一拱手:“既然是如此,那这件事情不如就拜托给敏郡王出面?”

    敏郡王直接大包大揽,将这件事情应承下来:“只管包在我身上。”

    敏郡王和这一家主人的确是很熟悉,刚刚报上名号没多久,这家主人就亲自迎了出来。

    只是很快,这家主人脸上就有点惊疑不定:“找一个丫鬟?”

    付拾一补充一句:“可能现在已经是个婆子了。”

    当年的小丫鬟怎么也有十来岁了,如今十年过去,肯定不可能还是个丫鬟。

    主家更加惊疑不定,目光不住的在几人之间来回穿梭。

    敏郡王拉下脸来,开始有点不痛快:“本来这就是衙门办案,你就算不想配合也得配合。”

    话说到这个份上,主家也是没了脾气,当即赔笑脸:“敏郡王这话说的我怎么能不配合呢?就是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这个事情还是有点突然——得容我反应反应。”

    付拾一笑眯眯问他:“那现在您反应过来没有?可否帮我们叫人了?”

    敏郡王也是不耐烦:“快点儿去找人,找到了咱们都好早点完事儿。”

    这么热的天儿在外头奔波,也实在是叫人觉得有些心浮气躁的。

第665章 昔日情形

    要找人自然是快的。

    毕竟再怎么的麻烦,家里也不过就那么多人。

    很快一个年轻婆子就被带了过来。据说是二十五岁的年纪,可是因为操持生活,看上去像三十好几。

    脸色蜡黄,已有了皱纹,就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敏郡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说了句:“你们家不至于穷成这样啊——”

    有钱人家,家里下人走出去,也是体面的。

    更也代表着主人家的脸面。

    那主人家看着婆子这幅样子,也是有点儿惊呆了,被敏郡王这么一点,登时涨了满脸通红。

    那表情,尴尬得没边了。

    李长博咳嗽一声,说了句公道话:“其他人都是不错的,可见应该不是主家的缘故。”

    敏郡王皱着眉头:“那也不能纵容——”

    付拾一瞪了他一眼:忘了是来干什么的了?是来得罪人的?

    敏郡王脖子一缩,登时不敢说话了。

    李长博浅笑着给主人家赔罪:“敏郡王不会说话,您别放在心上。”

    主人家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放在心上也无用啊,他还能将敏郡王怎么样吗?

    付拾一瞅着主人家那憋屈样子,先瞪了敏郡王一眼,然后又看向李长博:“那要不我们先问问她?”

    李长博征求的看向主人家。

    主人家当然是连连点头,随后还腾出了地方来让他们使用。

    那婆子已是不安得不行了。她虽没见识,但是也是认识官服的,知道这来的都是衙门的人。

    一般来说,衙门找上门,没有好事儿。

    她手里的帕子,已经攥成了咸菜,更是能拧出一层汗。

    走路也都成了同手同脚。

    付拾一见她如此胆小,就宽慰一句:“别慌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儿。”

    然而付拾一那一身官服,就将她吓得更够呛了。人都抖起来了。

    她也就有点儿无语起来。

    等到坐下,那婆子更是要直接跪下。

    李长博免了,和颜悦色问她:“如今是做什么活儿?成婚了没有?生了几个孩子?”

    付拾一侧目看李长博:李县令这个态度,怎么总觉得有点儿妇女之友的意思?

    李长博眉目如此和善,又如此的语气温柔,那婆子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下来,虽然还是紧张,但是好歹没那么害怕了,磕磕巴巴的回答了:“如今是做些粗活,卖力气,成婚了。生了六个孩子。”

    付拾一嘴角抽了一下:六个孩子。一年一个,都得要六年。她年纪不过二十五,却生了六个孩子,也就是说,基本上从成婚后,出了月子要不了半年就会怀孕生下一个……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成了这样憔悴的样子。

    李长博斟酌了一下,竟然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实话,这样的生养方式……实在是伤身体。

    他下意识看一眼付拾一,心中暗下决定,随后才又看向那婆子,依旧和颜悦色:“今日找你来,是和十年前你的主家有关。付家,你可还记得?”

    一提起付家,那婆子就慌张起来:“那事儿和我没关!是郎君杀了大娘子!是郎君动的手!”

    说着说着,还跪下了。

    然后还抖得像是筛糠一样。

    付拾一看着都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说是那付家郎君杀了自己的妻子,你可亲眼看见了?”

    李长博微笑:“你不用害怕,当年的案子已经判了。如今我们来问问情况,也是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

    说着这话时候,李长博还给了付拾一一个稍安勿躁的神色。

    付拾一这才惊觉自己是有点激动了,于是就悄悄深呼吸几下,将情绪平复下来。

    李长博语气温和,多少也是让人安定了些。那婆子试探着问了句:“你们不是觉得我杀的大娘子吗?”

    原来她是在顾虑这个。

    李长博微笑给予了肯定回答:“自然不可能是你杀的。”

    那婆子瞬间抬起头来,显然是被这个答案给惊住了。

    李长博与她对视,态度更加肯定:“你是家奴,奴杀主,罪其恶。你肯定不会的。”

    那婆子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竟然哭了:“我不敢的!更何况大娘子对我那样好!要不是大娘子,我都饿死了!”

    付拾一也循循善诱:“既然大娘子对你那么好,你就更该将当年的情景说出来。”

    李长博颔首:“现在我问你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那婆子擦了擦泪,应了。

    第一个问题,李长博也没直接问杀人的事情,只问:“最后一次你看到大娘子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婆子低声回答:“当时大娘子已去了,胸口上还有一把匕首。”

    顿了顿,她又道:“不良人说,是郎君动的手。”

    李长博就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看见没看见付家郎君动手?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情景?”

    婆子几乎不用回忆:“是他从屋里走。当时大娘子刚喝了药,是郎君亲手喂的。没叫我在跟前伺候。那时候……大娘子好好的,心情也还不错。”

    话说到这里,付拾一听着,就忍不住微微扬眉。

    按照这么说,那就不可能是付枕杀人了。

    婆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偷偷的看了一眼李长博,欲言又止。

    李长博却不问她想说什么,只问第三个问题:“不良人是什么时候去的?”

    婆子愣了一下,才回答:“是在郎君走后不久。他们直接闯进来,然后就闯进了屋里,还不准我们进去。”

    “当时你家大娘子可有说话?”李长博紧跟着就问。

    婆子也是下意识就接着说下去:“说了,大娘子问他们要干什么来的——后头就没动静了,只听见几次尖叫声。再后来,他们就说……就说……郎君把大娘子杀了。”

    婆子浑身抖得厉害:“我知道不是的,可是我不敢说,那个人,那个人给我说,说我要是敢乱说一个字,就把我全家杀了!”

    “他还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好吓人,好吓人!”

    “我当时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就已经被接回家了。我后来也没敢打听……”

    有时候,人吓破了胆,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666章 谁杀了人

    所有人看着那婆子那样,就知道现在她回想起那时候情景,都是害怕的。

    李长博点点头:“已是过去了。那些人现在也不能威胁到你了。你放心,今日的事情,你只需如实说,我们也会保护你。”

    李长博长了一张让人信服的脸。

    加上那一身官服,是真的叫人间正道的天选之子。

    那婆子看向李长博的目光,已是完全信服和激动——那样子,和看见了亲人也没有区别。

    付拾一有点酸:李县令总是这么得人心呢。

    这点酸来得快去得也快,付拾一甚至都没来得及琢磨明白,就这么过去了。

    李长博已继续问了下去:“当时一共去了几个人?”

    婆子回想了一下,很笃定道:“三个。两个进去了,一个在外头我守着,不让我靠近。”

    李长博颔首:“那你可还记得他们的样子?”

    婆子有点儿不确定,“应该见到了还能认出来。”

    李长博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素描来——分明就是陈安的画像。

    付拾一和敏郡王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时候画的?怎么之前没见到?

    而且看那画像和本人的相似程度,付拾一更是忍不住感叹:李县令是被破案耽误了的画家啊。

    那婆子看见那素描内容之后,登时就惊叫起来:“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带头的!是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

    甚至于,那婆子还往后退了一步。

    显然是吓得不轻。

    付拾一有点儿无语:这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怕?

    付拾一宽慰她一句:“不用怕,他已经死了。再不能吓唬你了。”

    结果那婆子反倒是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死,死了?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是不是……”

    付拾一:……我不得不说,您好像是真相了。

    李长博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必要回头提醒一下付拾一,尽量不要开口。

    最后烂摊子还是要李长博自己来收拾:“和案子无关,是他得罪了其他人,被寻仇了。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不会牵连到你。再说了,当年既然是他们做的,那怕的只有他们。”

    李长博语气很笃定:“你就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那婆子这才好一点。

    付拾一深深反思: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说话?

    李长博接下来倒是没再问别的,只又宽慰了几句,然后叫来主人家,道了个歉,请他多照顾些。

    主人家战战兢兢问:“她到底是牵扯到了什么案子?严重不严重?”

    李长博沉吟片刻:“若有偏僻的庄子,叫她们一家先去庄子上呆着吧。没有也无妨。只今日的事情别往外说就是。”

    主人家吓得够呛。

    敏郡王见不得他抖抖索索的样子,不耐道:“有事儿的话,只管叫人来我府上求助。”

    主人家得了这句话,倒是一下子不慌了。

    一行人这才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之后,付拾一轻声问李长博:“那是不是,就可以给付枕平反了?至于陈安他们的目的……暂时恐怕查不到了。”

    李长博“嗯”了一声:“接下来只能等着陈安这个案子的动静了。”

    付拾一心里记挂的,还是付枕还活着这个事情。

    她想去见付枕。

    如果付枕平反的话……她再去见付枕,再问当年的事情,也好问一些。

    但是她不确定,付枕知道不知道那些事情。

    付拾一有点儿忐忑。

    李长博看付拾一那样子,就知道她的心思,当即就道:“先将这个案子翻了,然后你再去道观祈福也可。毕竟,马上中元节了。”

    中元节,祭祀先祖,这是惯例。

    而且道观在这一日,还会举行法会。

    倒是个去道观的好机会。

    付拾一仔细想了一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的确是好。

    敏郡王十分殷勤:“我陪着付小娘子去吧。我也可保护付小娘子!我那马车也宽敞!”

    李长博凉飕飕的看了敏郡王一眼。

    敏郡王刹那就觉得……有点儿凉飕飕的,那目光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敏郡王瞬间低头下去,假装自己是个鹌鹑。

    然后就听李长博慢悠悠道:“你随着付小娘子同去,那岂不是要让旁人猜测纷纷?付小娘子与我祖母同去。且不说付小娘子本就会骑马,只说马车……想来也是低调些好。”

    付拾一也连连点头:“是要低调一点。”

    敏郡王仿佛听见了自己胸腔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焉哒哒的不说话了。

    付拾一问李长博:“那怎么跟上头说?”

    “付枕妻子的死,几乎确定是与三个不良人有关,接下来自然是通缉他们。但是付枕的罪名,却已可以洗清了。”李长博轻声言道。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没说。

    付枕这些年应该是一直都在关注当年与案子有关的人。

    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就找到了这个丫鬟?

    接下来,就看付枕还会不会提供其他两个不良人的消息了……

    如果不是付枕的功劳,那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那么付枕的冤屈,至少现在他们也不在意,他们要的是欲盖弥彰。用冤案,来掩盖更多东西……

    但是这些东西,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不由微笑:付小娘子不必知道这些腌臜事儿。

    一路回了拾味馆,付娘子已经是等得着急了。

    付娘子一见着付拾一,立刻就问:“付小娘子,如何了?”

    付拾一拉着付娘子坐下,又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两口,这才笑盈盈的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已是问清楚了。李县令如今已经回去禀告上头,过不了几日,就会有告示贴出来。”

    付娘子虽然心中早就有所期待,可是毕竟等了这么多年,心里头的期盼都快磨光了。

    所以乍然一听见这个话,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更多的是不相信。

    付娘子张着嘴,嘴唇翕动,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偏眼泪却滚滚而下。

    她伸手一把抓住付拾一,只勉强发出了一个气声:“真的?”

    付拾一握住付娘子的手,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嗯。”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的回道:“你阿耶的冤屈,已经洗干净了。接下来,你阿耶就能堂堂正正的了。”

    付娘子蓦然嚎啕大哭。

第667章 有些事情

    付娘子嚎啕大哭。

    那声音听着就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伤心。

    付拾一干脆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顺着她的背脊,让她缓一些。

    付娘子的丈夫刘郎君听见这个动静,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手足无措的:“这是怎么了?”

    付拾一笑一笑:“没事儿,让她哭一会儿。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辛苦,发泄出来就好了。”

    刘郎君也愣住了:“事情就了结了?”

    付拾一摇头:“也不算吧。但是的确证明你家岳丈是无辜的了。”

    结果刘郎君这么大一个人,登时也是哽咽起来,眼圈儿都红彤彤的。

    他抬起袖子擦眼泪,好好一个大男人,哭得连安慰媳妇都顾不上了。

    这一幕原本是有些好笑来的,可是现在付拾一看着,却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疼和感同身受。

    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灭门案终于找到真凶,自己会不会也哭成这样?

    她有点儿无奈:但愿不要吓到了李县令他们。

    付拾一拍了拍付娘子的后背,感觉自己肩膀上已经湿透了。

    付娘子哭到了打嗝儿,这才算是平静了一些。

    她直起身来,用帕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然后不好意思的看付拾一:“实、实在……是、对不、嗝、住。”

    付拾一看着她那样,有点儿好笑,然后宽慰她:“没事儿,哭够了,以后就不哭了。”

    然后付娘子一转头,就看见自己丈夫也是通红个眼睛哭得不能自已。

    于是夫妻两个抱在一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付拾一干脆起身避开,然后吩咐燕娘:“给他们准备一点蜂蜜水,等他们哭够了,给他们喝。”

    这么哭下去,迟早都要脱水。

    燕娘好奇的看那夫妻两个一眼,又纳闷看付拾一:“小娘子怎么也不劝一下?”

    这大庭广众的,多难为情。

    付拾一自己喝一口水,笑了:“该哭的时候就大声哭,该笑时候大声笑,日子才痛快。劝他们做什么?让他们好好发泄发泄,将心里头的痛苦怨气都发泄出来,这是好事儿。”

    燕娘看付拾一那样子,也无奈笑了:“哪有人喜欢哭的。还是要尽量多笑。”

    付拾一低头,看着碗底的花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只有哭,才能将心底的委屈和痛楚发泄出来的。能哭的时候,哭出来反而是幸福一些。不能哭,会憋坏。也是真正的苦。”

    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绝望了。

    燕娘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付拾一低着头轻描淡写说这个话的时候,那样子让人心疼得很。

    等到付娘子哭完了,付拾一看着她把水喝了,就打算去做饭去。

    结果却被付娘子叫住了。

    付娘子好歹知道一些底细:“付小娘子打算怎么办?这个案子完结了,也没查出对你的事情有利的东西。”

    付拾一看着付娘子那歉然的样子,不由得微笑起来:“本来当年你们应该就是被付家连累了。如今也只是将日子回归到了正常生活里而已。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付娘子一时也有些黯然,良久才叹息一声:“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了。”付拾一苦笑一声:“我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只想将真凶绳之以法。”

    当年事情必是复杂的,她不用去顾虑对错。她只知道,付家那么多人,是不该死的。

    付娘子宽慰了付拾一几句,然后期期艾艾的说起了一件事情:“其实,我阿耶还在……”

    付娘子说这话时候,声音压得很低。

    显然是怕别人听见。

    付拾一诧异的看一眼付娘子,没想到付娘子竟然会选择将这个事情告诉自己。

    付娘子警惕的四周看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继续说下去:“当年阿耶好不容易活下来,回来之后不敢再光明正大的出现,就出家当了道士。也给我阿娘祈福。我始终觉得,他应当是知道一些什么,但是他不肯告诉我。”

    “若是……不如你去找他问问?”

    付娘子眼圈儿又有点儿红:“只是别叫人发现了。”

    付拾一点点头,郑重承诺:“放心,我一定严加小心。”

    至于她已经知道了的事情,付拾一想了想没说出来。

    她郑重道谢过后,付娘子夫妻二人便起身告辞。

    送走二人,李长博就正好过来了。

    付拾一就将李长博悄悄摸摸的拉到了一边儿去,然后将付娘子告诉她的事情说了。

    李长博点了点头:“那付娘子倒是不错。还算是真心。”

    顿了顿,又问付拾一:“再有两日就是中元节,你想什么时候去?”

    付拾一对这个事情是有点儿心急如焚的:“要不然就明天?早点去——”

    李长博沉吟片刻,与她商量:“明日我还要先去衙门一趟,明日下午去成不成?咱们可以在道观住一日。道观有素席,味道也极好。”

    付拾一先是点头应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县令也要去?”

    李长博点点头,很是坦然的说了句:“我不放心。”

    付拾一没听出弦外之音,只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也不必非要太夫人折腾一趟。我自己去也是一样——”

    “那就更不放心了。”李长博定定的看着付拾一,眼底情绪涌动。

    付拾一看愣了,她总觉得……有点被撩了?!

    脸上有点微微发烫,付拾一干笑一声,“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个人了,什么没经历过——”

    李长博轻笑,重复一遍:“那也不放心。”

    付拾一觉得脸上要烧起来了。她甚至不敢多看李长博一眼,只觉得今天怪怪的:李县令到底是怎么了?!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李长博深谙精髓。

    所以李长博就轻笑着说起别的:“路上估计要小半日,付小娘子恐怕要做些简单方便的吃的,带着在路上吃。我祖母……肯定也喜欢。”

    他这么一说吧,付拾一的心情顿时就变成了对郊游的期待——虽说是去办正事儿,但是也不耽误吃吃喝喝啊!

    付拾一想到了奶茶。还是珍珠奶茶。

    还有就是打斗地主。

    三个人,可不是正好打斗地主?

    不然打麻将也行……

    付拾一的心思已经跑飞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笑容更深几分,慢悠悠低头和一口茶水,他心道:付小娘子真是太好哄了。看来以后家中是不怕夫妻拌嘴吵架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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