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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全文阅读

作者:顾婉音     大唐验尸官txt下载     大唐验尸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章 其中关联

    李长博轻声总结:“所以,死者是先被人杀死,而后再毁了死者样貌,丢入水中毁尸灭迹。”

    付拾一点头:“只是因为已经过去太久,尸体体表痕迹消失,不能判断是勒死,还是用手捂着口鼻致死。”

    付拾一笑笑:“不过我们做这种工作,就是为了寻找证据。”

    付拾一指了指死者头部:“现在,我们可以考虑两个事情,如果是直接捂死,那么受害人必定剧烈反抗,甚至可能弄伤凶手。”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陈珠一案,她先受伤昏迷——”

    付拾一将脏器一一归位,一面操作一面吩咐徐双鱼:“你检查死者后脑勺,看看有没有伤。”

    这个不用徐双鱼检查,钟约寒就已经是开了口:“后脑勺有伤,而且伤得不轻。创口可见骨头。”

    这也是钟约寒的依据。

    付拾一点点头:“这就说明,可能是先受伤昏迷,而后窒息死亡,最后被毁尸灭迹。”

    “长安城里人太多,想要确定他是谁,恐怕有难度。”李长博缓缓开口。

    付拾一明白他这是想要更多证据。

    沉吟片刻后,付拾一轻声提议:“那……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长博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没问错人。

    付拾一言简意赅:“简单,就是脑袋取下来,然后蒸煮去皮肉。最后得到头骨,再根据头骨,画出五官。”

    付拾一这个法子,在现代刑侦里,是经常能见到的,叫做颅骨复原。

    这个法子太过惊奇,大家都没听过,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李长博斟酌片刻:“可靠吗?”

    “相似程度,能有百分之六十左右。”付拾一不敢给得太高。

    毕竟这个,她练手太少,而且人的面容,会根据肤色,胡须,眉毛,还有疤痕,单双眼皮,生出千变万化来。

    李长博还没决断。

    钟约寒倒是忽然出声:“若真如此,我觉得可以试试。”

    此时钟约寒身上那股竞争和敌对,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这会儿对于这个事情,更变成了好奇——

    毕竟,钟约寒是个仵作。

    他的职业素养,会让他本能好奇不是?

    钟约寒都如此,徐双鱼更点头如啄米,附和他师兄:“对对对,我也觉得。”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等着他决定。

    李长博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那钟约寒你们帮我把头取下来,然后大概把皮肉剥一下——注意碎裂的部分,一定不能漏掉骨头渣子。”付拾一得了准许,立刻侧头吩咐:“一定要保证完整性。”

    “劳烦李县令去叫人准备一个炉子,一口铁锅。”

    当天夜里,长安县县衙,开始飘荡起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闻着味道过来的厨子,一看见自己心爱的铁锅子里头煮的东西,一句话没说,翻了个白眼就抽过去了。

    付拾一看了一眼,“没事,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反正这头煮着脑袋也要等时间,付拾一犹豫一下:“要不然,先让头在这里煮着,我回去洗澡换衣裳,然后再来?你们要是饿了,也跟我过去,我们煮一碗汤饼吃……”

    钟约寒面无表情。

    徐双鱼冲口而出:“好啊。”

    说完了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看一眼自己师兄,讨好一笑:“师兄你说呢?”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也好。”

    这么晚了,付拾一毕竟是女子。

    叫了不良人蹲在旁边守着煮那头骨,李长博让方良驾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付拾一那。

    先将付拾一放下,让方良在那盯着,而后李长博带着徐双鱼和钟约寒去自己家中洗澡。

    这次案子的死者,味道实在是太大,李长博觉得自己头发丝上都是味。

    付拾一虽然验尸时候淡定,可这会儿验尸结束,她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儿泡进酒精里消毒一遍。

    付拾一仔细的洗了个澡,光肥皂都打了三遍。

    连脚指头缝都不遗余力的搓了三遍。

    最后,付拾一出来时候,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茉莉花的香气。

    她动作快,所以李长博他们还没过来。

    付拾一升起炉子,看了一下自己的厨房。

    厨房里如今存货不太多。

    只有一把莴笋,和一把小竹笋。

    肉只有一条腊肉,买回来之后,她就挂在了厨房的房梁上,垂下来的距离,刚好是在灶上头。

    日积月累的烟熏火燎,会让这个腊肉被熏出一股特殊的烟火气。

    付拾一觉得,光炒素菜,肯定有点亏待了李长博。

    所以付拾一拿刀切了半条熏腊肉下来。

    熏腊肉洗干净,放进锅里先煮着备用。

    然后就准备蔬菜。

    莴笋叶子和嫩尖剥下来,留着炒菜着吃。

    莴笋胖胖的嫩杆子细细的削皮,除却不能吃的部分后,直接切成均匀的细丝。

    然后撒上一勺盐,拌均匀了,就搁在一边儿静等着杀水。

    此时熏腊肉已经煮得差不多了。

    付拾一将腊肉捞起来,晾着。

    然后将嫩竹笋切成薄片,放进煮腊肉的水里焯一分钟左右——新鲜的竹笋,不能直接吃,必须焯水去涩,否则口感太差。

    竹笋好了之后捞起来,沥干水分放在一边备用。

    一切就绪,付拾一就将锅里废水舀出来,刷锅,重新放井水进去烧开水。

    然后,再舀出一瓢白面,开始在案板上和面擀面。

    到了这一个步骤,她就不急了。

    方良一直帮她看火,这会儿都快流出哈喇子:“付小娘子,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

    付拾一也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深深明白方良感受:“就看你家郎君快慢了。”

    李长博他们一来,她就立刻炒菜煮面。

    付拾一这头刚将面条切好,李长博他们三个就神清气爽的来了。

    方良欢喜得眼睛都亮了。

    付拾一搬过来之前,就让人做了开放式厨房,准备日后开饭馆用。

    所以这会儿,李长博他们坐在那儿,就能看见付拾一的动作。闻到锅里飘出来的味道。

    李长博也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一坛去岁酿的桂花酒。

    桂花酒度数很低,和米酒差不多,充其量算个饮料,除了小孩子,人人都能来两杯。

    徐双鱼抽着鼻子,拉长了脖子:“付小娘子,好香啊!”

    付拾一抿嘴乐:“一刻钟后开饭。”

    两个锅,一个煮面,一个炒菜,正好。

    ------题外话------

    看到上一章的书友说,她看的时候,正在吃鱼,她扔下饭碗就跑了。哈哈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的心理阴影面积还好吗?

第75章 深夜食堂(五百推荐票加更)

    付拾一趁着等油热的功夫,将莴笋丝杀出来的水倒掉,然后往里加了一点米醋,酱油,蒜末,还有一点点糖,最后又淋上一勺辣油,撒上一把雪白的芝麻,三下两下的拌均匀了。为了好看,她在装盘后,还掐了两片香菜叶子,在顶子上做了个小装饰。

    拌完了莴笋丝。

    这头,油也烧热了。

    付拾一用的是菜籽油,所以要等油开锅,才能下蒜蓉和花椒,而后等蒜蓉微微变色,立刻就将沥干水分的莴笋叶倒下去。

    嗤嗤拉拉一阵响时候,一股蒜香莴笋叶的味道就出来了。

    付拾一麻利装盘,让方良上菜。

    方良喷着那一盘绿油油的菜叶子,觉得口水都开始泛滥。

    付拾一这头,已经将挖了一块雪白的猪油放进锅里。

    猪油渐渐在锅里融化升温,付拾一将切好的腊肉丁放进去煸炒片刻,等到锅里的温度上来,这才倒入了笋片。

    笋片本来就是熟的,大火爆炒一分钟,付拾一直接就下了葱段——再翻炒两下,就起锅了。

    这就是腊肉笋片。

    此时正好,面熟了。

    一溜儿五个碗,每个碗里都放了一块黄澄澄的鸡油。撒了盐面。

    将面汤往碗里一浇,那鸡油就慢慢融化开来。鸡油特殊的鲜美香气,也就散发开来。

    再将面条往里一放,卧的鸡蛋也放进去,再随手撒上几粒葱花——

    一碗阳春面,就算完成了。

    付拾一和方良一起把面端上桌,顿时所有人都觉出了腹中饥饿来——

    付拾一甚至听见一声清晰无比的“咕噜”声。

    付拾一没忍住乐了,却又坏心眼提一句:“胃口没受影响吧?要吃完哦,别浪费粮食啊。”

    李长博咳嗽一声。

    钟约寒面无表情。

    徐双鱼咕哝一句:“干这一行的,早就不受影响了。”

    付拾一拿起筷子:“请动,都随意一些,莫要嫌弃我这里饭菜简陋。”

    主人家都动了筷子,其他人当然也是不再矜持。

    凉拌莴笋丝的开胃爽口,清炒蒜蓉莴笋叶的清爽新鲜,还有熏腊肉炒笋片的鲜美——直接就击中了所有人的灵魂。

    而那面条劲道,细软弹牙,染上了鸡油的鲜香,带上了葱花的特殊香气,一口下去,胃里暖了,疲惫没了。

    徐双鱼眼睛亮亮的:“付小娘子真是太厉害了吧!”

    付拾一收下了他的膝盖:“就是家常便饭,不算什么。”

    “要不然,我交钱,每天你做饭时候,多做一份——”徐双鱼腼腆着,提了个建议。

    从他眼睛的流露出的迫切来看,显然是很渴望。

    付拾一心中一动:送盒饭么?

    倒也不是不行。现在缺钱,还真可以搞一搞……

    钟约寒瞪了自己师弟一眼,刚要开口缓和,就听付拾一爽快干脆的答应了。

    钟约寒一愣,意味深长打量了付拾一一眼。

    李长博显然也意外。

    付拾一已经开始替自己打广告:“你们有需求,随时告诉我,送饭上门!保证新鲜热乎!价格合理公道!”

    李长博:……

    沉吟片刻,他问一句:“付小娘子缺银子?”

    付拾一一脸理所当然:“长安城寸土寸金,想要在这里买房,还要努力才行。”

    徐双鱼和钟约寒面面相觑:忽然觉得有点儿羞愧,怎么办?人家付小娘子好努力!

    李长博肃然起敬:“付小娘子很勤劳。”

    付拾一拱手:“所以还需要你们作为老主顾,多多关照才是。”

    李长博颔首:“一定。”

    方良感叹:“付小娘子又美貌,又勤劳,还如此多才多艺——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

    这个问题有点尴尬。

    众人齐刷刷陷入沉默。

    凭本事单身几十年的付拾一“呵呵”的干笑:“这个事儿还得看缘分。”

    实际,付拾一内心:没听说一句话吗?学医的,都是凭实力单身。学法医的,那在实力单身上,还要加上一条凭胆量单身!

    付拾一恶向胆边生,灿烂一笑,环视一圈,盯着戳了自己痛处的方良,笑呵呵的说了自己唯一的要求:“其实呢,只要对方能吃得下去我摸过死人后做的饭,我就觉得挺合适了。毕竟嘛——”

    方良一顿,面色渐渐扭曲起来。他艰难眼下嘴里的腊肉,一面又夹了一块肉,一面带着哭腔控诉:“付小娘子太不厚道了!还让人吃饭吗!”

    李长博咳嗽一声,默默的将伸向莴笋丝的筷子,伸向了肉,然后坦然的放入口中咀嚼。

    钟约寒面无表情,默默吃饭。

    徐双鱼歪着头想:“那有什么好怕的?我们都不怕啊——”

    仵作世家的徐双鱼,还真没太感受到过身边人对自己的嫌弃——

    付拾一满头黑线:傻孩子,吃饭都堵不上嘴?!

    钟约寒夹了一筷子腊肉笋片给徐双鱼:“吃饭。”

    徐双鱼乖乖吃饭,将这个疑问抛开。

    吃过饭,付拾一算了算时间:“人头应该煮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干活吧。”

    刚吃饱的方良,捂着自己的胃,脸色发青:付小娘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长博面色不改:“走吧。”

    徐双鱼还有点儿跃跃欲试。

    唯独钟约寒,保持着冷漠和疏离。

    付拾一也不在意,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就锁门出发了。

    人头的确是已经煮得差不多了。

    上头残留的肌肉和软组织都已经脱落,骨头的血也煮出来了,捞出来用水一冲,再刷一刷,就得到了一个雪白干净的颅骨。

    付拾一亲自动手,将锅里每一个骨头渣都捞出来,放在干净的黑布上。

    颅骨摆在一个干净的,铺了黑布的桌子上,付拾一迟迟不肯动手。

    徐双鱼催促她:“付小娘子,怎么还不动手啊?”

    付拾一面无表情的看他:“你先摸摸?”

    徐双鱼狐疑的伸手摸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怎么了——啊~烫死我了!”

    付拾一幽幽的叹气:“所以,我也怕烫啊。”

    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就算冲了一遍,可还是烫手的好不好?

    一群人面面相觑:……怎么办,忽然就觉得这个场面一点也不阴森可怖了!

第76章 拼图游戏

    夜风微凉,穿过颅骨的空洞,呜咽着带走上面最后一丝温度。

    付拾一搓了搓手:“开工!”

    其他人:你不要这幅轻轻松松的样子!那是个人头!人头!正经点!严肃点!

    李长博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凑近了一点去看。

    徐双鱼更夸张,直接就挤到了付拾一旁边,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

    钟约寒黑着脸将他往旁边拉了一点,自己的眼睛也是一动不动。

    付拾一今天没戴标志性的手套。

    所以纤细白皙的手指,和微微发黄的颅骨形成了鲜明对比。

    付拾一平静的捧起颅骨,和对方只剩下两个黑洞的眼睛对视。

    专注。

    付拾一十分专注。

    专注到让人恍惚生出一种错觉:这难道是她的情郎?

    付拾一将颅骨放下了,开始看那几个碎片。

    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为自己的想法深深的羞愧。

    “你要不要试一试?”付拾一侧头问徐双鱼。

    徐双鱼跃跃欲试:“干什么?”

    “拼图游戏。”付拾一指着那几片碎骨:“看看你能不能拼起来。”

    这个颅骨只是鼻孔位置被砸碎了。大部分还完好的,让徐双鱼练练手也挺好。

    徐双鱼显然想答应,钟约寒却道:“案件要紧。”

    付拾一耸肩,和徐双鱼遗憾对视:“那好吧。”

    从付拾一捡起第一块碎片,到最后拼成一个大片骨头,镶进颅骨里,统共都没要了半刻钟。

    这个速度……

    付拾一将拼好的颅骨放回台子上,“你们看颅骨上的裂痕,碎裂的地方很多。而且纹样是放射纹。可见是用很大力气砸下去,而且凶器不是什么尖锐的东西,但是也不会太大——”

    “应该是砸了很多下。目的就是为了毁容。或者是仇恨。”

    李长博沉吟良久,“你是说,凶手对死者,有极大的仇恨。”

    “对。如果只是毁容,那可以用刀或者火烧都行。他选了最费力的。”

    颅骨是很坚硬的,要砸成这样,要废不少力气。

    而且还砸了很多下。

    付拾一将痕迹指给李长博看:“看这个密密麻麻的痕迹,砸了至少七八下。”

    李长博仔细辨认,却没什么头绪——他没经验,自然看不出。

    钟约寒提醒:“早点画像出来,便能早日抓到真凶。”

    付拾一看一眼钟约寒:“不急。”

    付拾一又仔细看后脑勺的骨裂痕迹:“后脑勺这一下,应该也是不太大的东西,推断和毁容的是一个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这才后退一步,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

    说实话,颅骨复原是个漫长的过程。

    要先将颅骨画出来,然后再继续画外面的轮廓。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付拾一的画纸。

    足足一个时辰,付拾一才算是完成了。

    因为草稿太杂乱,她还誊了一遍,这才交给李长博看。

    李长博还没接过,徐双鱼就已经惊呼起来:“这不是丁道梅吗!”

    付拾一叹一口气:“对。就是他。”

    李长博将画纸接过去,仔细端详,最后说了句与案情无关的话:“很像。很厉害。”

    李长博夸得很认真。

    付拾一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一般,一般。”

    徐双鱼也凑热闹,娃娃脸上全是惊叹:“这哪里一般了?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之前还不服气的钟约寒,此时也难得说了句:“的确是神技。”

    他眼底微微有些狂热:“倘若仵作人人都会这个,那多少陈年尸骨,都能辨明身份——”

    付拾一看一眼钟约寒,直白的捅破那点儿遮羞布:“你想学?”

    钟约寒涨红了脸:……我想。

    徐双鱼已经抓住了付拾一的袖子,满脸崇拜:“要不,你收我做徒弟——”

    钟约寒喝道:“你忘了祖训了?”

    徐双鱼这才冷静下来。

    仵作的规矩,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拜师一人。

    其实不只是仵作,各行各业皆是如此。

    一个人,只能拜师一人。

    付拾一心头暗叹:之所以古代很多技艺最终会慢慢失传,就是因为这种观念。一个人只能拜师一个,首先学到的东西就有限。而且当师父的,还会觉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通常会留一手……最后可不就完蛋了?

    付拾一索性摇头:“这是迂腐的思想。假如有仵作学校,你们去上课,就像是现在科考一样,分成那么多种,每一种科目的老师都不一样,你们说又算什么?”

    钟约寒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涨红脸辩道:“仵作学校,从未听过!又如何能混为一谈?!”

    付拾一反问他:“为何不能混为一谈?”

    钟约寒已经说不出道理来,反正死犟:“就是不能混为一谈!”

    徐双鱼的娃娃脸皱成一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中间忙得像陀螺:“师兄消消气,付小娘子消消气——多大点事情,不要吵了……”

    徐双鱼求救的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却纹丝不动,自顾自的沉思。

    付拾一此时轻喝:“好的东西,不往下传承,不让更多人学会知晓,迟早就会断代!”

    “自古以来,仵作都是口口相传,怎不见断代?”钟约寒冷着脸,语气也不好。

    付拾一质问:“你师父有几个徒弟?”

    钟约寒:“三个!”

    “你们三个加起来,敢说学全了你师父的技艺吗?”付拾一说这话时,看了徐双鱼一眼。

    钟约寒噎住,几次欲说话,最后还是颓然闭嘴。

    “如果有一天,遇到什么意外。你没来得及带徒弟,就死了。徐双鱼和你另一个师兄弟也死了,你告诉我,你们这一脉,是不是断了?”

    付拾一冷笑:“就算是都活到了七老八十呢?你传徒弟时候留一手,你的徒弟能传下的东西更少吧?如此往复——”

    “徐双鱼学到的最多,他也许能全传给自己儿子,可如果有一天,他这里生不出儿子了呢?!”

    徐双鱼也不劝了,愣愣的想这个问题。

    他从小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爹在教东西时候,曾经背着师兄们,悄悄的教一些更深的东西,并跟他说过好几次“这是不传之秘,只能交给儿子”。

    他从没想过不对,甚至习以为然。

    ------题外话------

    加更是每天加一更~一口气加出来,我一天写不了那么多~毕竟我是个懒惰的宝宝。哈哈哈~

第77章 心胸宽广

    可是今天被付拾一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仿佛是有点儿不太对的?

    谁都没想到,付拾一和钟约寒会忽然口角起来,而且付拾一还说了这么振聩发聋的话。

    钟约寒脸色铁青,最后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长博这个时候终于缓缓开口:“查案要紧。”

    这么一句话,终于是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钟约寒低下头去,语气僵硬:“我有些不适,就先行回去了。”

    钟约寒转身就走。

    徐双鱼犹豫了一下,不知所措。

    李长博建议道:“去陪陪他罢。”

    徐双鱼这才朝着李长博行礼,然后拔腿就去追钟约寒。

    其他人也赶紧溜了。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抿紧的嘴唇,反倒是微笑起来:“真生气?”

    付拾一低着头,脚尖轻轻的碾地上的尘土:“没有。”

    李长博叹一口气:“没有,怎么会如此没精神。”

    那语气,分明就是在生闷气。

    付拾一没吭声。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付拾一这样的情绪。

    从前付拾一总是面上带笑,即便是验尸时候,也总是从容冷静。

    第一次,她和旁人据理力争,言辞锋锐。

    李长博忽然有些好奇:“为何要如此生气?他们就算不肯学……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付拾一没吭声,有些走神。

    李长博唤她:“付小娘子。”

    付拾一回过神来,此时心情平静些许,她也知道自己今日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她叹一口气:“我只是觉得……生气。”

    “为什么生气?”李长博再问一遍。

    付拾一斟酌一下:“怒其不争。”

    有人愿意教,可反而学的人却固执的用门庭之见来拒绝学。

    这不是迂腐是什么?

    “他们以为这是气节,这是规矩,这是尊重。”付拾一轻嘲:“可却从未想过,这对不对。学无止境,一字便可为师。八十老翁,尚能以三岁孩童为师。又不是叫他欺师灭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难道你学了别的法子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你父亲还要怒斥你不孝?”

    “本该固守的是孝心,是对人的尊重。却变成了死守规矩——”

    “吃枣药丸!”

    付拾一吐槽完,也就回血一大半了。

    钟约寒不学就不学,她还不稀罕教呢!

    李长博听见那恶狠狠的四个字,没忍住,轻声笑出来。

    方才还引经据典,一字之师的,这会儿连说话都不清楚了。

    他笑着纠正:“是迟早要完。”

    付拾一:……好吧,你说得对。

    “不过,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李长博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了,他就开始说案情:“既然这个人是丁道梅,那么为什么要杀他?灭口?还是分赃不均——”

    付拾一忍不住看他一眼,嘴角也带起笑来,彻底满血复活:“我觉得,像是预谋杀人。”

    “所以是灭口。”李长博目光幽深起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才会毁尸灭迹,让丁道梅彻底没有了身份证明!

    付拾一颔首:“应该是如此。”

    李长博意味深长的笑:“看来,我们应该去查一查,钱泰豪还有没有别的相好,或者宅子——”

    “还可以请周娘子来问问。”付拾一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李长博和付拾一对视,轻轻扬眉。

    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眼看天色已经亮了,就直接叫人去请。

    付拾一幽幽的叹气:“李县令,我今儿没出摊。”

    李长博言简意赅:“有钱。”

    付拾一:“多少?”

    李长博依旧简洁:“你开。”

    付拾一眉开眼笑,真心实意:“李县令真是个体恤民情的好官!”

    李长博淡然喝一口茶,“是吗?”

    “那当然是了!”付拾一吹起了彩虹屁:“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李县令您更好的,更为民着想的,更鞠躬尽瘁的——”

    李长博享受的眯起眼睛听:怪不得人人都喜欢被吹捧。听起来可真顺耳。

    周娘子过来时候,太阳刚升起来,枝头的露水都还没消散。

    可两个熬了一宿的人,却精神抖擞——

    周娘子过来,李长博先给她看丁道梅的画像:“周娘子请看。”

    周娘子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不是我家郎君那个同乡吗?”

    李长博颔首:“嗯,他也死了。”

    周娘子喃喃重复,声音疑惑:“也死了?”

    李长博颔首,斟酌着问了句:“你的丈夫,在发现鱼寡妇尸体的前一天,在家吗?”

    周娘子想了想,下意识摇头:“不在。他去喝酒了。他说,要给人饯行——”

    “什么人?他说过没有?”李长博立刻追问。

    周娘子反应过来,嘴巴立刻犹如紧紧闭着的蚌壳:“我不知道。”

    李长博皱眉。

    付拾一突兀开口:“周娘子,那你知道不知道,鱼寡妇的情人,就是钱泰豪?你知道不知道,鱼寡妇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周娘子蓦然瞪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付拾一。

    付拾一坦然和她对视:“你的丈夫,钱泰豪,自己已经承认了。他还说,打算和鱼寡妇私奔——”

    周娘子胸口剧烈起伏。

    “你胡说……”这几个字,是她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会意,叹道:“的确是如此。”

    周娘子脸色一下子白了:“怀孕三个多月——”

    “是。”李长博肯定的点头:“所以她才变卖家产,准备搬走——她住的宅子,她也打算卖吧?”

    周娘子失魂落魄的点头:“托付给了我家郎君……”

    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落下,周娘子却丝毫不觉一般:“李县令,我想家去。”

    “那天,你家郎君是什么时候回家的?”李长博面露怜悯,却还是继续往下问。

    周娘子摇头:“我忘记了。”

    李长博轻声提醒:“按照大唐律例,若隐匿开脱罪犯,其罪等同。”

    付拾一不动声色看一眼李长博。

    周娘子仍是没开口,面上却明显露出犹豫来。

    李长博又说了几个字:“周娘子一双儿女尚幼?”

第78章 怀疑什么(推荐票加更)

    这句话就像个定身咒。

    周娘子一下子就不动了。

    付拾一同情的看她,认真的劝慰:“周娘子是做生意的人,有时候,及时止损,也是好事。否则,一直亏损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周娘子蓦然放声大哭。

    这一下,李长博看向付拾一。

    付拾一上前去,扶着周娘子坐下来:“你先换缓一缓。”

    周娘子一面哭,一面抽噎:“那日,是我将丁道梅带过去的!”

    李长博和付拾一都愣住了。

    “我家郎君说,鱼寡妇的房子漏雨,怕卖的时候影响价格,所以他叫丁道梅帮忙修一下——是我领着他过去的。”周娘子满面懊悔:“我也不知……”

    “那你一直在?”李长博抓住关键。

    周娘子摇头:“后头家里有事儿,我就先回来了——”

    “我回来时候,他说衣裳脏了,回来换一身。他换过衣裳就走了,我后来问过店铺里的伙计,他们都说,他换过衣裳之后就回去了,所以我想,肯定不是他……”

    李长博恍然:“所以他们才说,他一上午都在。”

    周娘子只剩下哭了:“我没想到,他居然和丽娘私通这么久——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他到了我家快十年,快十年了!我有哪里对不起他?他竟然这么对我!我怎么那么命苦……”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

    现在这样了,是不是就可以叫钱泰豪来对峙了?

    李长博沉吟片刻:“周娘子,钱泰豪可曾置办过产业?”

    周娘子微微一愣,摇头:“他哪有钱置办产业。”

    竟不像是作伪。

    李长博叫人去请钱泰豪,又告知周娘子:“周娘子可家去了。”

    周娘子却不肯走:“李县令能不能让我在屏风后头听?我想……听一听。”

    周娘子神色落寞,眼睛红肿不堪,她这样的恳求,让人情不自禁心软。

    李长博犹豫片刻。

    付拾一也帮着求情:“我陪着她?”

    李长博这才颔首。

    钱泰豪很快就到了,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厉海轻声解释:“他自己过来的。”

    钱泰豪头上还有汗,身上也有点儿狼狈——衣裳下摆布满尘土,鞋子脏了也不自知。他满面着急的问:“我家娘子呢?”

    李长博轻声道:“刚才已送回去了。”

    钱泰豪一愣,随后大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

    他费劲的喘息几口,慢慢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裳,轻声道:“丽娘是我和丁道梅一起杀的。我家娘子,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神色一松,仿佛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大石。

    李长博微微扬眉:“为什么忽然认罪?”

    钱泰豪努力维持着斯文的样子:“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担惊受怕,我不想如此了。”

    合情合理。

    李长博颔首:“为什么要杀了鱼寡妇?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吗?”

    钱泰豪苦笑:“因为我不想跟她私奔。原本我只是想偷情,各自舒坦就行了。可没想到,她居然怀了孕!她还要我跟她一起走!”

    “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有现在的日子,我为什么要走?”

    “而且我有一双儿女……”

    李长博打断她:“那也不必杀人吧?”

    钱泰豪低下头,避开李长博的目光:“她逼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那她的钱呢?”李长博再问。

    钱泰豪低头:“一部分还了铺子里的亏空,剩下的全给丁道梅了。”

    “丁道梅为什么帮你?”

    “他缺钱。告诉他,丽娘有很多钱。”

    “你是一开始就密谋要杀人?”

    钱泰豪沉默良久:“是。”

    “那丁道梅人呢?”李长博问到了关键。

    钱泰豪好半晌才道:“跑了。”

    “跑了?”李长博轻声追问。

    钱泰豪肯定点头:“跑了。拿了钱最后,就没见过他了。”

    李长博竟没再问下去,只道:“恐怕你暂时不能回家了。”

    钱泰豪一脸颓然:“是。”

    钱泰豪重申一遍:“请李县令不要再去打扰我的家里人了。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们安稳过日子吧——”

    李长博怪异看他:“你认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还能安稳过日子?”

    钱泰豪一愣,反问:“不能……吗?”

    他这样子,像是魔怔了。

    李长博叫厉海将钱泰豪带下去。

    付拾一从屏风后头出来,问钱泰豪:“你当初为什么要和鱼寡妇偷情?”

    钱泰豪愣神片刻,才低头道:“是我太贪心了。我是入赘,总觉得低人一头,总觉得自己不像是个男人。丽娘她温柔小意……拿我当我男人看。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

    “那你大可以后头断了往来,为何又没有呢?”付拾一再问,言辞犀利得像是一把刀。

    钱泰豪握紧拳头,良久才轻声的开口:“后头,想断,也断不掉了。”

    付拾一刨根问底:“怎么会呢?”

    钱泰豪已不言语。

    厉海就将人带走了。

    人走了,周娘子这才从屏风后头出来,满面都是泪痕——

    周娘子好歹没忘了礼数:“李县令,我想家去了,孩子们还小,离不开人看顾。”

    “去吧。”李长博允了,而后告诫一句:“下午,我会叫人过去问话。”

    周娘子失魂落魄的走了,也不知听没听见。

    这头周娘子刚出去,那头,李长博就看了厉海一眼。

    厉海轻轻一点头,悄无声息的走了。

    付拾一这才问李长博:“你怀疑周娘子?”

    李长博没有正面回答,不置可否:“别忘了,丁道梅的案子,也要查。”

    付拾一明白了他的意思。

    钱泰豪承认杀丽娘。可却不知丁道梅死了。

    这说明什么?

    首先,钱泰豪已经承认杀人,杀一个,和杀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钱泰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才对。

    除非,钱泰豪真不知道。

    或者,丁道梅的死里,还隐藏了更多的东西——

    付拾一微笑:“李县令真是明察秋毫,执着追凶!真是百年难遇的好官!有李县令在,真是我们长安人的福气!当今陛下眼光真好!真是让人佩服!”

    李长博无言:……你能不能不要拍马屁了?陛下给你什么好处了?

第79章 新的进展

    付拾一熬了一宿,这会儿实在是有点儿撑不住,她隐晦的看一眼李长博,却见他依旧精神奕奕——

    付拾一觉得有点儿不科学。

    付拾一做完了该做的,这就准备回去歇着了。

    与李长博告辞,李长博嘱咐一句:“付小娘子独居,万事小心。有什么,可去我家求助。”

    李家是有家丁和下人的。

    真有什么,也离得不算远。

    付拾一微微一笑:“不用担心。”

    李长博提醒:“付小娘子毕竟是女子。”

    独居的女子,总是容易惹人觊觎。

    不管是那些偷盗的,还是别的。

    付拾一知道他是好意,当即轻笑:“李县令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长博又叫方良护送付拾一回去,不过付拾一婉拒了。

    她打算去菜市场溜达一圈。

    这样好的天气,这样的万物勃发的春天,一想到琳琅满目的菜市场,她就浑身犹如被打了鸡血!

    春天里有什么?

    漫山遍野的花,满树的绿,馥郁的香,还有潋滟的春光。

    对于付拾一来说,春天的花,春天的叶,春天的香,都是令人嘴馋的。

    付拾一在菜市场发现了新鲜的好东西。

    新鲜的槐花。

    新鲜的槐花是这个季节特有的东西。

    槐花可以用来烙饼,包饺子,包包子,凉拌——都是美味。

    还没买下来时候,付拾一就已经做了决定。

    一半儿做鸡蛋槐花饼,一半包包子。

    另外,付拾一还买到了一把新鲜的野生荠菜。

    荠菜拿来包饺子,包包子,包馄饨,都是美味。

    付拾一心满意足的家去。

    而此时,厉海悄无声息的跟着周娘子,看着周娘子的一举一动。

    等到周娘子到了家,将她自己关在屋里时,厉海这才悄悄的回去衙门。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长博。

    厉海禀告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言简意赅:“去了铺子,和伙计们说了几句话。到家后,又将家里所有下人都叫过去,又说了几句话。”

    李长博甚至都不问说了什么,就轻叹一声,“走,去见钱泰豪。”

    钱泰豪暂且被收押在牢房里。

    他神色呆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听见脚步声,钱泰豪回过头来,见到了李长博,他更错愕。

    钱泰豪站起身来,依旧斯文客气:“李县令。”

    李长博和气一笑:“我来和你聊几句。”

    钱泰豪一愣,“李县令有话请说。”

    “丁道梅用什么方法威胁你的?”李长博的目光里,有些探究,仿佛是好奇。

    钱泰豪失笑,半晌才苦涩道:“是因为从前我杀过人。”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让人错愕——这个斯文儒雅的男人,竟然是杀人犯?

    李长博打量了钱泰豪一番,最后才颔首:“所以那会儿你说是知道鱼寡妇的事情威胁你,是骗人了。”

    谎言被揭穿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的尴尬。

    钱泰豪心虚的避开了李长博的目光。

    “杀了谁?”李长博再问,居然很好奇。

    厉海微微侧目,随后就又低下眼皮,专心致志的听。

    钱泰豪苦笑:“我一个乡绅的儿子。当时家乡发生了饥荒,那家有粮却不肯拿出来,所以我和丁道梅以及其他两个人,绑走了那乡绅的小儿子。”

    “那个小郎君对我们呼来喝去,半点低头的意思也没有。还仗着有几分拳脚,打死了我们一个人,后来我们三个人,就把他失手打死了。”

    “杀了人,家乡呆不下去,加上饥荒,我索性就逃出来。”

    “没曾想,运气如此好,不仅活下来,还娶妻生子,过上了好日子……”

    “遇到丁道梅时候,我本来还有点高兴,毕竟他乡遇故知——可是这个混蛋!”钱泰豪说到了这里时候,牙都咬紧了。

    李长博扬了扬眉:“他敲诈了你不少银子吧?”

    钱泰豪点点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点私房,全没了。”

    “那他知道鱼寡妇的事情吗?”李长博再问。

    钱泰豪点点头:“后头我实在是没钱了,就在丽娘那里拿了一点,他跟踪我,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钱泰豪长长的叹息一声,不肯往下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叹一声:“我是真的糊涂啊。”

    李长博淡淡附和:“你是很糊涂。”

    “丁道梅也死了。你知道吗?”

    钱泰豪蓦然抬起头来:“死了?不是跑了吗?”

    “死了。”李长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钱泰豪愣愣的:“怎么死的?”

    “被人谋杀的。有人不仅不想要他活下去,而且还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杀了鱼寡妇,偷了钱跑了。”李长博和钱泰豪对视,眸子里一片冰冷。

    他缓缓问钱泰豪:“你觉得是谁杀了丁道梅?”

    钱泰豪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像是傻掉了。

    厉海依旧面无表情。

    钱泰豪最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丁道梅拿了那么多银子,没有立刻离开长安,却悄无声息的死了……为什么?你和他一起杀鱼寡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杀了他?杀了他,这笔钱你就能一个人独吞。”

    李长博怜悯的看着钱泰豪:“而且你本来就憎恨他,为了永绝后患,为了他不会花光了钱再来找你,杀了他,是不是合情合理?”

    钱泰豪哑口无言,最后也不知想了什么,颓然的低下头去,竟然就这么承认了:“是。”

    李长博也干脆:“那你交代一下,你是怎么杀人的,在哪里杀人的。”

    钱泰豪卡住了。

    这些问题,他根本说不上来。

    最后,钱泰豪一脸没有说服力的开口:“我忘了……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是你家娘子,对我说,你那天夜里没有回家,是去吃饯行酒了。你跟我说说,是去了哪里吃酒?”

    李长博的嘴角,有些似笑非笑,目光更是幽深。

    钱泰豪一口咬定:“我就是去给丁道梅饯行的。我是真的怕了他了——”

    钱泰豪一个大男人,居然在这时候,红了眼眶,喉咙也忍不住的呜咽。

    最后,他就这么捧着脸,眼泪不断往下落,嚎啕大哭。

第80章 什么真相

    李长博静静的看着他,脸上平静。

    直到钱泰豪的声音小了下去,他才轻声反问一句:“因为这个,所以你杀了丁道梅?”

    钱泰豪没有否认。

    “你是怎么杀了鱼寡妇的?”李长博又问。

    钱泰豪轻声道:“我让丁道梅杀的。”

    “丁道梅一个人杀得了鱼寡妇,却没办法将鱼寡妇挂上去。你去帮忙了?”

    “是。我找个借口换衣裳,回去了一趟。”

    钱泰豪说的话,听上去还有条有理,似乎也都对得上。

    李长博轻声说了句:“可之前你铺子上的伙计,异口同声的说,你一直在铺子里。”

    钱泰豪微僵:“他们记错了。”

    “你家娘子,前两日,去钱庄存了一大笔的银子。”李长博轻轻的说出这个事情,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钱泰豪。

    钱泰豪又是一愣,随后才缓缓道:“这是铺子里的收益——”

    李长博终于皱起眉头,“你撒谎。”

    钱泰豪惊慌的看李长博:“我没有。”

    “你家娘子,名下还有一处产业。我没说错吧?”李长博盯着钱泰豪的眼睛,目光锋锐。

    钱泰豪微微一颤。

    “那宅子在青龙坊,刚好就挨着河边。我说得对不对?”

    钱泰豪一句话也说不出,嘴巴像闭得紧紧的蚌壳。

    “那天下午,周娘子去了青龙坊,傍晚时候才回来的。”

    “还有,周娘子已经亲口承认,是她带着丁道梅过去的。所以鱼寡妇才会给她开门,所以鱼寡妇才会毫无防备。”

    “她是亲眼看着鱼寡妇死的。”李长博的目光更幽深:“可在鱼寡妇死了之后,她还将你叫去了。”

    “你以为丁道梅会远走高飞,不过……”

    李长博平静和钱泰豪对视:“他死了。这件案子,本来全推到了丁道梅头上,我们未必会查出真相。只可惜,我们找到了证据。证据表明,鱼寡妇死后,是两个人协同合作,将鱼寡妇吊上去的。”

    李长博笑了笑:“计划天衣无缝,可天网恢恢啊。”

    钱泰豪楞楞的看着李长博,牙齿“咯咯咯”的碰撞在一起。

    “丁道梅死得很惨。脸上被砸烂,几乎辨认不出他的身份。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恐怕这案子,注定成为一桩悬案!”李长博的声音清冷,高越,像是审判的利刃。

    这把利刃,将钱泰豪心里头那一点侥幸全部切碎。

    “另外,我们发现,周娘子,也有个姘头。就在青龙坊的宅子里。说是家丁,事实上……”

    李长博的话,彻底击碎了钱泰豪的坚持。

    钱泰豪像被抽走了骨头,慢慢的就委顿了下去,整个人也更颓废。

    他苦笑:“连这个事情李县令都查出来了。”

    李长博轻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世上没有包的住的火。

    李长博叹一口气,此时此刻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怜悯:“所以,其实你是真想要和鱼寡妇私奔的。”

    钱泰豪捂住脸:“是。”

    问到了这里的时候,李长博也没再多说,直接叫人去将周娘子押过来。

    厉海瞬间听出区别:这一次用的押,而不是请。

    “是。”厉海应一声,随后飞快出去了。

    李长博又让人准备审案。

    衙门里这么大动静,徐双鱼和钟约寒当然也知道。

    钟约寒没来,徐双鱼却来凑热闹。

    徐双鱼知道要审周娘子的时候,还有点懵懂:“周娘子怎么了?为什么要审她?不是抓住了钱泰豪了?”

    谢双繁忙得脚不点地:“你一会儿好好听。”

    正式的审问,当然要郑重其事。他作为师爷,也要记录许多东西。

    周娘子被押过来的时候,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连路都快走不动。

    周娘子和钱泰豪夫妻二人被带上堂来,齐刷刷跪在底下,等着李长博。

    另外还有一人,也被带了过来,此时跪在外头。

    正是周娘子养在青龙坊的姘头:刘启。

    李长博直接切入正题,问周娘子:“周氏,你杀了鱼寡妇,可承认?”

    周娘子咬牙:“不是我!”

    她双眼通红,看上去有点可怜:“不是我!李县令明鉴啊!”

    李长博只是冷冷看着她。

    周娘子忽然转向了钱泰豪:“是他!是他做的!他贪图钱财,所以谋财害命——”

    钱泰豪一个字也不多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也不知是为谁。

    周娘子见他不反驳,更加大声:“李县令,就是他啊!他与人私通,谋财害命,我要与他和离!”

    李长博看着周娘子,“周氏,是否是你与丁道梅杀害鱼寡妇?是否是你杀死丁道梅?”

    周娘子拒不承认:“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怎么敢杀人——”

    “那我换一个说法。”李长博声音更冰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主要是他本身就坐得高,此时俯视着底下跪着的周娘子,周娘子自己就觉得低人一等。

    “你雇佣丁道梅,杀害鱼寡妇后,伪装成鱼寡妇自己上吊身亡。而后,你将丁道梅骗到了自己另一个宅子,再将其杀害,丢入河里——”

    周娘子脸色几经变化,还是不肯承认:“我没有!你在胡说!”

    “那你今日为何要让铺子里的人改口?为何要嘱咐家中仆从?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不需要我重复罢?”李长博似笑非笑:“还有,你特意告诉我们钱泰豪有嫌疑——是为了什么?”

    “是想找个替罪羊。因为你发现,可能纸包不住火了。”

    “而且,钱泰豪对你不忠,你也恨他。厌恶他了。”

    “所以,你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放弃他,放弃你一双儿女的亲生父亲。”

    李长博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

    周娘子脸色惨白,却还是强自镇定:“你在胡说。”

    钱泰豪却忽然开口:“是她叫丁道梅杀了丽娘的。”

    这样一句话,就仿佛是在油锅里,丢进去了一滴水!

    这一瞬间,锅里就开了花!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敢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周娘子只是一个女子,她怎么敢杀人?

    唯独李长博冷静从容的问周娘子:“你可承认?”

第81章 人心可畏(推荐票1500加更)

    李长博的质问,周娘子依旧不承认。

    周娘子疯了一样的开始骂钱泰豪,说他忘恩负义,天打雷劈。

    钱泰豪置若罔闻,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就自顾自的往下说:“自从我入赘周家,勤勤恳恳,处处客气周到。从前岳父在的时候,尚对我宽容些。自从岳父去后,她开始管家,便只听岳母的话,处处防备我,克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便肆意辱骂我。就连一双儿女,也是瞧不起我。”

    “我在周家,比一个下人强不了多少。”

    “所以我忍不住,和丽娘好了。丽娘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处处都听我的,将我当成男人。她太好了!她不顾一切,说什么都不要,也要帮我生个孩子。”

    钱泰豪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开始哽咽:“是我辜负了她。”

    “丁道梅几次要钱,我实在是没钱了。我将这件事情跟她说了,她还拿出钱来,让我再忍一忍,说等房子卖了,我们就远走高飞。彻底摆脱这一切。可我告诉了我家娘子时候,她对我的态度,反而是冷嘲热讽加上嫌弃。她让我自己去想办法!她让我自生自灭!说他们周家,没有闲钱来帮一个废物!”

    “呵呵。”

    “我钱泰豪自从入赘进周家大门,努力学做生意,这么些年,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可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一个废物!要不是她是独女,她是绝不会选一个废物的!”

    “自从和丽娘好了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早日离开!离开周家!彻底一刀两断!”

    钱泰豪蓦然看向了周娘子,眼底全是愤怒和怨恨:“丁道梅用十两银子作为好处,将我与丽娘的事情告诉了你。对吧?”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起了杀人的心!”

    “那是一条人命啊!”钱泰豪声音颤抖,“你怎么能啊!”

    “是两条。”李长博轻声提醒:“是两条人命。鱼寡妇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此时此刻,再想起付拾一从鱼寡妇腹中取出的那个血淋淋的,四肢俱全的胎儿,所有人都难免有些戚戚然。

    钱泰豪固然有错。

    可周娘子未免太过残忍。

    周娘子冷哼:“你凭什么说我杀人?”

    周娘子此时已不是平日看到的样子。

    温柔这种气质,如今丝毫不见踪影,反而强势冷漠,伶牙俐齿。

    “你是带丁道梅去的吧?”李长博笑笑:“然后,也是你的丫鬟,把钱泰豪的衣裳弄脏了吧?你特意叫人送了粥过去——”

    “然后,你在家里等着他,将他带过去看鱼寡妇的尸体。逼着他和丁道梅将鱼寡妇的尸体吊上去——”

    周娘子依旧不承认:“这只是巧合而已。明明是他和丁道梅两个人密谋已久,合谋杀人!”

    钱泰豪浑身颤抖:“我没有那么狠心!你拿着两个孩子的命要挟我,告诉我鱼寡妇已经死了,我永远也休想摆脱周家——”

    钱泰豪“呜呜”的哭出声,竟像个孩子。

    李长博淡淡道:“鱼寡妇的死,暂且放到一边,咱们再来说丁道梅。”

    “丁道梅和我有什么关系?”周娘子还是不承认。

    李长博叫人将刘启叫了进来,冷冷淡淡的一瞥:“刘启,你认识丁道梅吗?”

    刘启自然不承认。

    李长博干脆利落的将丁道梅的头骨拿出来:“青龙坊宅子里,只有你和周娘子。难道是周娘子一个人做的?你不是帮凶?”

    “丁道梅死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周娘子继续狡辩:“凭什么说是我们杀了他?”

    “丁道梅要钱,你却不肯给了。”李长博言简意赅:“而且,这种事情,斩草除根,是最合适的。”

    “最关键的是,你忽然存了一大笔钱。而刘启……忽然给了他老娘一笔钱,让他老娘回去买地买房子——”李长博轻声反问:“这些钱,是哪里来的?两笔钱加起来,正好差不多就是鱼寡妇丢失的那笔银子……你们想说巧合?”

    周娘子嘴硬:“自然是巧合。”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李长博淡淡道:“你出现在鱼寡妇家,难道是巧合?你去青龙坊,难道是巧合?忽然多出来的银子,难道是巧合?关键是,鱼寡妇那些首饰——都在青龙坊的宅子里。这些难道还是巧合?”

    “好,就当是巧合,那带血的烛台又怎么说?地砖缝里的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长博双目如电,仿佛透穿人心:“你还有什么可说!”

    与此同时,他一掌拍在桌上,显然怒急。

    周娘子吓了一跳,强撑着:“我哪里知道,不是我做的——”

    刘启哆嗦着开口:“我招!我招!”

    刘启接下来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丁道梅不知道鱼寡妇有钱,更不知钱在哪里。

    所以钱都被周娘子拿了。

    周娘子就让丁道梅去青龙坊躲一躲,等着她送钱去。她让刘启准备酒菜好好伺候着。

    周娘子过去时候,丁道梅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带着酒气,丁道梅居然还去调戏周娘子——周娘子直接就用烛台将他砸昏过去。

    然后让刘启将丁道梅勒死。

    勒死丁道梅后,周娘子亲自动手,将丁道梅的脸砸了个稀巴烂!再让刘启趁着夜深,将丁道梅衣服鞋袜全部扒下来烧了,尸体丢到河里去——

    这样的事情不少见,周娘子觉得能瞒天过海。

    而刘启本来就是周娘子的姘头,这会儿更是一条船上的,周娘子嘱咐了几句,就回去了,第二天叫人送了一大笔的银子过来。

    一直没吭声的钱泰豪,等刘启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问了句:“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刘启躲闪一下,还是回答了:“两年前……”

    钱泰豪呆了一下,然后就“呵呵呵”的笑起来,只是笑声比哭还难听。

    笑着笑着,钱泰豪蓦然按住胸口,直接就脸如金纸的倒了下去。

    他摔在地上,“咚”的一声,惊得众人都慌了——

    李长博当机立断:“送去医馆!”

    厉海叫来王二祥,捞起钱泰豪,扔在了王二祥背上,然后让他快跑——

    王二祥不敢耽搁,一阵风似的往医馆跑。

    其他人这才从乱糟糟的情景里,缓过来。

第82章 什么怀疑

    钱泰豪和鱼寡妇好了也不过一年。

    可周娘子已经和刘启好了两年。

    这……

    众人看向周娘子的目光,都有点儿诡异起来。

    周娘子终于露出了一点慌乱:“你胡说什么?什么杀人,什么相好——你是不是被钱泰豪买通了,故意陷害?”

    刘启也懵了。

    李长博轻叹:“不见棺材不掉泪。”

    满堂一片寂静。

    “鱼寡妇的药,你告诉我们,是身子不好的药。如果你真隐瞒了,我们也未必知晓她怀孕,更未必查得出来。可你偏偏又告诉我们,她是呕吐恶心——”

    “你还告诉我们,她有个情夫。还在鱼寡妇那儿发现了你丈夫的汗巾子——你说得像是巧合,我们却一定会怀疑。”

    “也是你告诉我们,鱼寡妇不愿意过继,还变卖家产——”

    “一个女人,变卖家产要做什么?除非是不想继续过下去了。她一个寡妇,哪里需要用那么多钱?可你非但没有告诉其他人,反倒是将铺子安然买下。”

    “如果真是你丈夫做的,你反应无外乎是两个。一个是帮忙掩饰,二一个是怒而告发。根本无需如此隐晦的往你丈夫身上引。”

    周娘子不置可否:“李县令这话没有依凭。”

    “你丈夫的反应也很奇怪。每次提起鱼寡妇,他的神色都十分复杂。他知晓我们在查鱼寡妇情夫,知道我们迟早会查出来,他就自己来了衙门。可整个过程中,没有提起你一句。反而只是口口声声指向丁道梅。”

    “他的反应是正常的。他在拼命将这个事情推到丁道梅身上。”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他做的,也是他杀了丁道梅,所以他才如此笃定丁道梅不会出现了——他还主动告诉了我们丁道梅的落脚地方。”

    “后来我们从丁道梅邻居那儿问出,在他来衙门之前,他去了一趟丁道梅那儿,找过丁道梅。知道丁道梅几天都没回来——他这才放心来找我们的。”

    “原本我们也没多想,只以为丁道梅果真逃了。”

    “可后来我们发现了丁道梅的尸体。”

    李长博神色隐隐露出一点讥诮来:“偏偏,他不知道丁道梅死了。后头为了隐藏你,认了罪,可连丁道梅怎么死的,也说不清楚。”

    “不过,你们夫妻二人一开始就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来。”

    “你丈夫说,他让你买下鱼寡妇的铺子,还说以后可以原价买回。看似好像是他做主,可是你们铺子上的伙计都说,真正的当家人,是你。店铺有什么事情,也都是要问过你。”

    “钱泰豪根本就不会做生意。或者说,你们家根本从来就没信任过他会做生意。他始终都只是一个掌柜而已。”

    “可在你描述里,你们夫妻二人恩爱无比——”

    “你们邻居也说了一件事情。你们之间,总是钱泰豪低声下气哄着你。甚至有那么几次,你半夜将人撵出来——他也不发脾气,转头还是哄着你。”

    “钱泰豪是入赘,在你们周家半点底气也无。你对他呼来喝去,半点脸面也不给他。他只能对你千依百顺。这样一个人,他忽然要逃离你——你就不觉得背叛和生气吗?”

    李长博最后这一句话,拉长了尾音。

    周娘子脸上紧紧绷着的肉,猛然抽了一下。她怒声道:“是又如何?我是早就知道他偷人!我还知道他偷铺子里的钱!他就是我们周家的一条狗!”

    “他凭什么?要不是我们周家,他早就饿死了!”

    “他还想和那个小贱人私奔!那个小贱人处处和我比,凭什么?好不容易她丈夫死了,她却还是过得逍遥!她不仅不巴结着我,还勾引我丈夫!”

    “他们竟然还想私奔!不知廉耻的东西!”

    “所以你不仅恨鱼寡妇,也恨你丈夫。所以,你想将罪名往他身上引。”

    周娘子又闭口不言了。

    她不肯承认自己杀人。

    “丁道梅有个朋友,他说,丁道梅在鱼寡妇死的前两天,出来吃过酒。钱泰豪也承认了,是他和丁道梅喝酒,而且丁道梅还告诉他,说以后要离开长安。”

    “丁道梅是直接去你家找钱泰豪的。你见了他,没错吧?我问过你们邻居,丁道梅是下午就去了。不过钱泰豪傍晚才回家——这中间,你又和丁道梅说了什么呢?丁道梅怎么忽然就决定要离开长安?”

    周娘子冷哼一声:“钱泰豪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洗清自己罪名?还要栽赃给我!”

    李长博微微笑了:“刘启已经招供你指使他杀丁道梅。只这一条,你就逃不了。”

    “若还不承认,恐怕周娘子就要吃苦头了。”

    谢双繁听着这话,一面刷刷记,一面心里暗暗摇头:还是太心软。这个时候,就不废话,直接拉出去打一顿板子,自然而然就招了。”

    “丁道梅那儿,鱼寡妇的戒指,是钱泰豪给的。钱泰豪连定情信物都给了丁道梅,可见是山穷水尽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订了车,还将全款都付了。”

    “他是真想一走了之。这一点,我没说错吧?不惜一切,也要离开长安,离开周家。”

    周娘子一听到这个话,立刻怒不可遏:“他敢!他以为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做着美梦,我偏叫他人财两空!”

    周娘子脸上全是恶毒和怨怼:“他耽误了我一生!凭什么我要让他好过!”

    李长博叹了一口气:“所以,当你看中的刘启回来,你就不惜背叛丈夫。和刘启私通。”

    周娘子大声驳斥:“如果没有他,一开始就是刘启!如果不是他故意讨好我阿爹,又怎么可能进我家的门?”

    刘启嘴巴甜,会哄人。钱泰豪太正经了,而且木讷,她不喜欢。可是她阿爹喜欢,硬生生定下了钱泰豪。她心里是不满意的。

    “所以,你甚至想着,借着这次的事情,让钱泰豪也死。所以你就告发了他。”李长博淡淡的帮周娘子总结一句。

    周娘子不承认。

    李长博道:“你们二人合谋杀人,一个都逃不掉。”

    周娘子眼神闪烁。

    李长博失去耐心:“打。”

第83章 曲折峰回

    衙役们早就等着了,这会儿一听令,立刻就扑上去,要给周娘子来一顿板子。

    这年头打板子,男女都一样,都得扒了裤子打。

    周娘子哪里受得了这个?立刻就招了。

    她承认不仅承认鱼寡妇是她买通丁道梅杀的,还承认自己看着鱼寡妇死后,又将钱泰豪叫回去,逼迫钱泰豪帮着丁道梅将鱼寡妇尸体吊上去。

    她本来以为是能伪装成鱼寡妇自杀。

    可没想到验尸就出来了,不是自杀。

    于是她犹豫了片刻,就决定将事情推到丁道梅身上去。所以就先引出了钱泰豪和鱼寡妇关系,再往丁道梅身上推。

    还故意用孩子,跟钱泰豪求情,让钱泰豪主动去找衙门,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情夫,然后再将事情推到丁道梅头上去。

    这件事情本来判案马虎一点的,也就真这么定案了。

    可没想到衙门还不肯停手。

    她发现衙门一直在查是谁和丁道梅一起动的手,加上付拾一当时说了那样的话,她就知道,衙门肯定是在怀疑钱泰豪。她没什么犹豫,就说了那些话——

    等周娘子交代清楚,李长博才淡淡道:“这就叫,说得越多,露出的破绽越多。”

    “而且,付小娘子又不是衙门的人。她说什么,不过是代表她自己的猜测。”

    周娘子愕然。

    谢双繁默默想:你这个傻女人,真当李长博是个毛头小子?这点心机和脑子都没有,李家敢放他出来做官?

    这件案子,到这里也算了结。

    当天李长博就判了二人周娘子与刘启二人立斩,然后将卷宗递上去,等着上头批复。

    至于钱泰豪,李长博也判了包庇罪,不过可以以铜赎罪。

    谢双繁觉得李长博是有点儿心软:“他与人私通,又隐瞒不报,曾经斗殴杀人——不该如此的。”

    “陈年旧案,又在灵州。这个卷宗,还在灵州。叫人去信一封,给灵州的衙门。至于私通和隐瞒不报,都可以交钱。”李长博分析得明明白白。

    最后,还补上一句:“他一双儿女,总要人照顾。”

    谢双繁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长长的叹一口气。

    “《唐律疏议》里,说得很清楚。轻罪,允以铜赎罪。”李长博笑了笑:“总不能赶尽杀绝。”

    律是铁律,律法无情,可定律的人,却是有情的。

    谢双繁想想,也就没再多说:“不过,这个钱泰豪,也是够倒霉的。”

    李长博不置可否。

    付拾一一觉醒来时候,已是余霞漫天。她丝毫不知,这桩出了两条人命的案子,有了这么大翻转,并且已尘埃落定。

    她只觉得前胸贴后背,满脑子都是槐花饺子。

    她梳洗一番,这才开始洗槐花。

    槐花洗干净后,微微用手攥一下,去了多余水分。

    而后就开始剁馅儿——猪肉三分肥七分瘦,不至于柴也不会油。

    剁馅时候加入葱姜,能去腥提味。

    最后一步才是将槐花和馅儿混合,加入盐沫,不再多加一点别的佐料。

    吃这种时令的东西,吃的就是食物本真的味道,所以越少的佐料,就越能吃出原来的风味。

    而后和面,擀皮,开始包饺子——

    刚包了两个,她就听见敲门声。

    疑惑过去一开门,就看见李长博主仆二人在门口。

    原来是方良和李长博回家路过这里,顺带将付拾一的辛苦费送来。

    一听银子,付拾一眉开眼笑:“何必特意跑一趟,明日摆摊再给也一样。”

    李长博微笑:“明日我休沐。”

    付拾一想想也是,昨儿一宿没睡,今天这会才下班,可不得放假一天?

    方良眼尖,瞅见付拾一衣裳上的面粉:“付小娘子做饭呢?”

    付拾一顿时眼前一亮:“我在包槐花饺子,李县令不妨带一盘回去,给老夫人尝尝。”

    杜老夫人的厚礼,付拾一是记得的。

    而且,李长博这头,那也是要打好关系的!

    李长博扫了方良一眼:“不必如此客气。”

    方良:……郎君,我真不是嘴馋,只是好奇!

    “不是客气,只是给老夫人的一点心意。老人家吃点槐花也好,能预防中风。”付拾一摆摆手,大大方方的叫他们进来等一等:“我再包几个,请李县令帮忙带过去给老夫人尝尝鲜。”

    付拾一说到了这个份上,李长博略不好意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付拾一包饺子速度也很快,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

    一个个小饺子都白白胖胖,肚子鼓鼓胀胀,偏偏褶子都是一致——再加上排得整整齐齐,李长博不由自主的就眉心舒展,心情愉悦:“多谢付小娘子。”

    “回家立刻叫厨房煮了吧。”付拾一笑着嘱咐:“这个不能放。”

    李长博点头应下,忽然说起案子:“周娘子已经认罪。”

    付拾一一愣:“是周娘子?”

    不是钱泰豪?

    李长博颔首:“是。”

    而后将情况与付拾一说了一遍。

    付拾一是真没想到周娘子看上去那样,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由得有点儿惊讶。

    不过前后仔细一想,却发现还真是早就有蛛丝马迹。

    付拾一有点感慨:“这种事情,谁也不是无辜啊。”

    李长博扬眉:“为何这么说?”

    “周娘子当初选婿,何尝应该怪旁人?既是已经选择听父母的话,就该好好过日子。而不是心存怨怼,导致夫妻二人感情失和。她对丈夫没有丝毫尊重,以至于丈夫移情别恋。这是她自己一手造成。不怪旁人。”

    “钱泰豪若不知周娘子心有所属,那便是倒霉。可若他知晓,那就是活该。至于他和鱼寡妇的事情——是他自己糊涂且懦弱,才导致事情走到了那一步。”

    “他若一开始直接和离,大唐风气开放,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而后也不是不能和鱼寡妇在一起。”

    “他当初若不杀人,也不会有这么一个把柄在丁道梅手里,而后受人要挟。”

    “至于丁道梅,那就更是活该了。他若不起贪念,何至于此?”

    “就连鱼寡妇,也不是全然无辜。她和钱泰豪再如何两情相悦,可对方是有妇之夫,她不该如此,更不该珠胎暗结。”

    付拾一轻叹一声:“所以,人活着,不要做坏事。否则,环环相扣,总有一日,要自食恶果。”

    李长博若有所思:“付小娘子所言极是。”

    付拾一已经装满一盘子的饺子,只是她这里没有食盒,就有点儿尴尬。

    方良想起车上有,于是赶忙去取来。

    李长博走时又道谢:“多谢付小娘子。”

    付拾一微笑:“以后我说不定也有事儿要找李县令帮忙的。”

    李长博看她一眼,依旧诚恳:“能帮上,我一定帮忙。”

    付拾一心道:不会太远了。但愿到时候,你不要拒绝。

第84章 槐花饺子(推荐票2000加更)

    开水下饺子,饺子入水后,用勺子顺着锅边搅,让饺子也跟着在锅里转,这样煮饺子,绝不会粘锅。

    等到锅里再次沸腾,添一碗冷水继续煮。如此反复三次,饺子白胖的表皮都微微鼓起来,里头馅的颜色也透出来,也就好了。

    吃饺子一般要蘸料,不过付拾一没蘸。

    槐花天然有一股清甜,而且饱含花蜜,这股清甜的味道,她不舍得破坏。

    付拾一一口咬下去,仔细咀嚼,只觉得自己是将春天咬了一口下来。

    又带着一点夏天的气息。

    一顿槐花饺子,吃得人心满意足。

    杜太夫人同样也是心满意足。

    杜太夫人一向注重养生,晚上这一餐,绝不多食。

    可今天却忍不住例外了。

    一口气吃了八个,只觉得微微有些撑。

    她看着李长博,笑着感慨:“这个东西,倒是吃得少。上一次吃,还是五六年前,不知怎么想起来一回。”

    李长博慢条斯理的继续吃着,一面吃一面笑:“祖母喜欢,明日再叫他们做。”

    杜太夫人摇头:“这个也就这几天。”

    说完这话,她又夸一句:“这位付小娘子,真是心思灵巧,也懂得时节时令。最难得的是,肯用心。”

    李长博怕她误会,便接了句:“也是赶巧碰上,否则还真没有这个口福。”

    杜太夫人并未多想,仍旧是感慨:“想来你若能娶个这样的巧妇,那倒是不错。”

    李长博咳嗽一声,不吭声了。

    杜太夫人问起宫里花宴:“去宫里的衣裳准备好了?”

    李长博就着这个事情又说了几句,将剩下几个饺子都吃干净了,这才放下筷子:“要不,我陪您去散散步?院子里的石榴花开了。”

    祖孙两个又去散步,又说起了一些别的琐碎事情。

    翌日,付拾一仍是起个大早出摊儿。

    却发现长安城里的人,都在议论钱泰豪的案子。

    钱泰豪和鱼寡妇之间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而那周娘子,则是被说成了一个可怜人,为了夺回丈夫,这才愤而杀人。

    付拾一听了那么几耳朵,发现不少人对周娘子居然还有点儿同情,觉得周娘子做得好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觉得周娘子这是杀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按说大唐风气开放,男女之事就算有,大多数也被当成风月的谈资,并不会如此憎恨。

    可鱼寡妇这个,毕竟是破坏别人家庭,更是惹出了人命。所以就显得格外严重。

    付拾一心头暗叹一声,心道:有时候其实社会就是不公的。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点事儿,明明是男人的错,可最后全都说是鱼寡妇勾搭钱泰豪。而周娘子明明做错诸多,最后却成了一个可怜人……

    也不知道钱泰豪以后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付拾一忙完了最忙那一波之后,也就清闲不少。

    徐双鱼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徐双鱼磨磨蹭蹭走了过来,期期艾艾看了付拾一半天,却愣是一声不吭。

    付拾一看不下去:“有话你就直接说吧。”

    徐双鱼勾着头,声音比蚊子小:“付小娘子,对不起。”

    付拾一抿嘴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徐双鱼更扭捏:“昨天,我师兄不应当那么说话。”

    “那是他的事情,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付拾一明白徐双鱼是想做什么,不过还真用不上。

    她认真道:“他是他,你是你。他真觉得自己不对,也该他来。若他没觉得自己不对,那你道歉一万遍,也没用。”

    徐双鱼抬起头来,有点儿呆傻。

    付拾一忍不住有点儿想弹他脑门,好让他清醒一点。

    好在徐双鱼自己就清醒了。他抿了抿唇角,一脸郑重:“你肯教我,是付小娘子你的好意。我师兄就算觉得不妥,也不该指责你。这是我的过错。”

    付拾一觉得徐双鱼是个明白人,“你也没错。就是大家想法不同。这没什么。”

    徐双鱼小心翼翼:“付小娘子不生气吗?”

    “你若多照顾我生意,我只有高兴的。”付拾一笑眯眯指着槐花:“今天有新鲜槐花,要不要尝尝?”

    徐双鱼眼睛都亮了,声音果决:“要!两份!”

    付拾一“扑哧”一声乐了。

    徐双鱼吸溜着口水等鸡蛋饼,嘴里说了什么完全没过脑子:“谢师爷说,付小娘子肯定不会做仵作。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付小娘子是怕嫁不出去吗?”

    付拾一:……我不怕嫁不出去,我本来就嫁不出去好吗!

    付拾一咳嗽一声:“谁说的我肯定不会做仵作?”

    徐双鱼纳闷:“谢师爷说的啊,别人也都这么说。不然为什么付小娘子这么厉害,却不做仵作?”

    付拾一:……原来你们都这么看我吗?

    付拾一郁闷道:“不是我不肯做仵作,而是我在等人请我去做仵作。你知道姜太公钓鱼不?那些对女子抱着偏见,觉得女子不应该做仵作的,我干嘛要去帮他们?”

    “那你为什么帮李县令?”徐双鱼眼睛都黏在了开始冒出香气的鸡蛋饼上:“他也并没有请你啊。他也觉得女子不该做仵作吧——不过,好像仵作的确没有女子……”

    徐双鱼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女人做仵作呢?”

    付拾一将鸡蛋饼起锅,说了句真理:“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女人不应当和男人平起平坐,门缝里瞧人。更多的人,和你师兄一样,观念陈旧迂腐,上一辈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当成教条律令,根本不去自己思考一下,为什么,凭什么。”

    徐双鱼一下子想起之前的事情来,顿时又尴尬起来:“对不住。”

    付拾一又被逗笑了:“又不是你的问题。”

    徐双鱼还没忘记之前的问题:“那你为什么愿意帮李县令呢?”

    这个问题……

    付拾一微微一笑:“因为李县令是个好官。因为我喜欢当仵作。”

    “喜欢当仵作。”徐双鱼疑惑看她:“付小娘子不觉得又脏又臭,而且不吉利吗?”

    付拾一神色郑重:“仵作虽然只是验尸,可却能找出许多证据,帮助官府查案破案。这是替人申冤的事情,这是维持人间正义。”

    “死者不能再开口说话,所以我们要帮他们说话。我们,是死者的代言人。我们做的事情,神圣而崇高。脏和臭,还有不吉利,只是世人的偏见。”

    “你是仵作,你自己应当明白,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它不只是养家糊口的工作。”

第85章 滔滔江水

    付拾一说得郑重,徐双鱼听得热血沸腾。

    徐双鱼敬仰的看着她,脸上全是崇拜:“说得太好了!”

    付拾一:……麻烦你别在吃东西时候说这种话。我都看见你嘴里吃的啥了。

    惨不忍睹转开目光,付拾一提醒他:“别忘了给钱。一共十四个钱。”

    徐双鱼满腔热血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瓢冰水,刺啦一声就灭了:“哦。”

    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不过,徐双鱼还是努力不懈:“那付小娘子那天说教我,难道就不怕坏了门规吗?”

    各家各派的技艺,不轻易示人,更不要说教授。

    付拾一认真想了一下自己的师父,然后摇了摇头:“我师父总说人不够用,恨不得一口气教所有人验尸。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总是因为人手不够加班了。”

    这是实话。

    做法医的少之又少。分派到了各单位的人,更是稀少。

    那有学生一毕业,愿意来做法医的,几乎立刻就被哄抢一空。

    而成熟有经验的法医,那更是香饽饽。

    可即便是如此,人手还是不够。一旦有案子,那就意味着加班。这就意味着,没有时间谈恋爱,没有时间陪家人,连自己做个头发什么的,都得看运气——做到一半叫你去,你只能立刻就去。不然现场被破坏了怎么办?

    时间就是生命。

    这句话不仅是适用于医院,也适用于他们。

    付拾一想起从前的忙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徐双鱼已经是惊呆了:“世上还有如此无私的人?!”

    付拾一耸肩:“这本来应该只是常态罢了。如果各行各业都多一些这种无私的人,那就能飞快的相互促进,将技术发展起来了。”

    可惜。

    即便是在大唐盛世,这样的人依旧是凤毛菱角。

    两人聊着聊着,就看见有人飞跑着冲进了衙门——这是来报案的。

    付拾一和徐双鱼对视一眼。

    徐双鱼捧着煎饼就跑:“我去叫我师兄!”

    一面跑,一面三下两下将剩下的煎饼塞进嘴里。

    付拾一:……一边跑一边吃,小心得盲肠炎。

    然后付拾一忽然想起李长博不在。

    于是她幽幽叹息:李县令不在,那肯定就不会让她去了。

    付拾一转身挠墙:啊……想去,想去,想去。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好想去勘察现场啊——

    谢双繁领着人匆匆出来时候,她已经将东西收拾妥当。

    付拾一凑上去问了句:“我能去看看不?”

    谢师爷:“……走吧。”

    付拾一麻利跟上。

    钟约寒看了付拾一一眼,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徐双鱼锲而不舍的一次次撞他师兄的胳膊肘。

    钟约寒最后无奈,只能放慢脚步,落到了付拾一身旁,声音平平的说了句:“昨日你是好意,是我想岔了。”

    付拾一若有所思看他,又看看徐双鱼。

    徐双鱼咧出灿烂的笑容来。

    付拾一也就微笑起来:“我也说话太直了。钟郎君不要恼才是。”

    钟约寒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目不斜视的继续走路。

    付拾一也没多话。

    反而是徐双鱼悄悄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解释:“我师兄就是面冷心热,熟悉了就知道他了。昨日他那样说话,他自己也后悔的。”

    “嗯。”付拾一笑眯眯:“反正他和我也不熟,没必要计较。你和我没吵架就行。”

    徐双鱼点点头:“对对对。咱们还是一样的。”

    钟约寒脸色黑了一片,不客气的将徐双鱼拎回去:“好好走路。公事在身!”

    付拾一“嘿嘿”的在心里笑:小样儿,我就知道你是装的。道歉什么的,太虚伪了。

    一路上,厉海将案情言简意赅讲了一遍。

    报案是一个富商家的下人。

    他说自己家的大公子忽然暴毙,怀疑是被下毒了。

    钟约寒客客气气说了句:“这是男尸,付小娘子还是不要跟去了吧。以免有不方便。”

    付拾一一本正经:“在我们眼里,不应当有性别之分。就像是医者一般。”

    钟约寒看向谢双繁:“付小娘子毕竟不是衙门的人。”

    谢双繁尴尬片刻:这我也不能说我觉得付小娘子更靠谱啊……

    谢双繁老油条咳嗽一声:“付小娘子古道热肠,主动帮忙,这是好事。衙门缺人手。”

    然后谢双繁就又问厉海案情细节。

    厉海:我才讲了一遍!

    谢双繁微微眯起眼睛,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低下头去。

    付拾一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徐双鱼尴尬的拉扯自家师兄:师兄这是做什么呀!

    一路到了死者家中,那富商的妻子就迎出来了。

    富商姓叶,三代单传了。

    富商的妻子姓朱,谢双繁就称她为朱大娘子。

    朱大娘子显然哭过,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整个人看上去伤心无比。

    可她一开口,却是满满的凶戾:“就是我那儿媳做的!是他毒死了我儿!我儿那么孝顺!你们一定要将她抓起来,给我儿偿命!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谢双繁这才尴尬开口:“我们先去看看令郎吧。”

    死者是死在了自家的客房中。

    在场的人,是死者的表哥。

    死者被放在了床榻上,衣衫有些凌乱,身上还有呕吐物,看上去狼狈得不行。

    屋里也是一股味。

    付拾一一进去,就直觉不是第一现场,尸体应该是被人挪动过了。

    付拾一低声将这个事情与谢双繁提了。

    谢双繁立刻就问了句:“是挪动过了?”

    因为朱大娘子现在一看到儿子就要情绪激动,所以并不在,在跟前的是死者表哥朱投,朱投答道:“是挪动过了。当时他忽然摔倒,脸色苍白,呕吐不止,我将他抱到了床榻上后,就赶紧去请大夫——”

    “结果大夫还没到,他人就去了。”

    朱投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都有些黯然和悲痛:“他才二十二岁,之前还和我说,等到后日与我骑马郊游去——”

    说到了这里,朱投顿时情难自已,竟然一下子哭出声来。

    呜呜咽咽的,伤心得很。

    众人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有点儿动容。

第86章 伤心不已

    钟约寒和徐双鱼要进行尸检,因而家属回避。

    朱投就在门外等着。

    钟约寒和徐双鱼将死者衣服剪开,然后仔细摸过全身,确定并没有伤痕:“并无伤痕。”

    紧接着钟约寒仔细检查死者眼耳口鼻,顿时也皱眉:“并无血迹。”

    钟约寒拿起死者的手,仔细看了看手指,“指尖发紫。”

    徐双鱼皱眉:“一般来说,只有中毒才会如此——”

    难道,死者真的是中毒的?

    付拾一听着这话,再也忍不住,沉声道:“中毒并非都是如此表现。而指尖发紫,并不是因为中毒。”

    因为她这个话,所以所有人都齐刷刷转头过来,看着她。

    钟约寒沉声道:“是不是毒发身亡,一验便知。”

    不过,钟约寒眸光锐利:“付小娘子如此笃定,不如我们来做个赌约?”

    在验尸时候,做这种事情,付拾一本质上是不赞同的。

    不过……

    看一眼忧心忡忡的徐双鱼,再看一眼暗暗鼓励的谢双繁,付拾一颔首:“怎么赌?”

    “你若输了,从此便不再卖弄,跟在我身边,给我当徒弟!如何?”钟约寒居然难得面上多了点别的表情。

    付拾一:……小屁孩从小没被收拾过啊!

    付拾一不怀好意的笑了:“那我要是赢了呢?”

    付拾一不等钟约寒开口,就慢吞吞道:“你已经是有师承的人了,我可不想和别人抢徒弟。而且,你就算给我当徒弟,我也未必看得上你。这个赌注,不公平啊。”

    钟约寒脸色一下子黑透了。

    徐双鱼急得团团转:“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谢双繁唯恐天下不乱:“咳咳,要不换一个赌注?付小娘子你说?”

    付拾一眼含笑意:“要不然,就换成给我打三个月的下手。”

    钟约寒怒目沉沉:“付小娘子未免太羞辱人了!”

    付拾一一招将死他:“怎么?钟郎君觉得自己会输?”

    钟约寒一下没了废话:“好!就赌这个!”

    徐双鱼大惊失色:“师兄!”

    钟约寒胜券在握,挥挥手:“放心。”

    徐双鱼看他,又看付拾一,付拾一冲他挤了挤眼睛。

    徐双鱼:怎么办,好焦虑,我师兄要完了……不知道一会儿我求情管用不管用。

    付拾一心情大好,文绉绉的做了个谦让的动作:“钟郎君先请。”

    钟约寒却不屑:“我不与女人争先后,付小娘子先来!”

    谢双繁捋着自己的胡子,频率越来越快,眼睛越来越亮:怎么办,好有意思呵呵呵。李长博可错过了这一场好戏!

    王二祥憋了半天,此时忍不住嘀咕一句:“那你还和付小娘子打赌——”

    厉海踹了王二祥一脚,嘴角却诡异的向上翘了翘。

    王二祥声音不大,不过屋里人几乎都听见了。

    谢双繁:这个憨货,说话还真直。气死了钟约寒,拿什么赔?不过,钟约寒这个表情——啧啧啧,真精彩!

    其他不良人,或是低头,或是转开目光,都假装没看钟约寒。

    钟约寒的脸色,彻底变成了锅底色。

    付拾一强忍着爆笑出声的冲动,微微笑:“还是钟郎君先来吧。毕竟你是仵作,先验尸完毕再说。”

    钟约寒垂眸:“也是。”

    钟约寒继续验尸。

    谢双繁压低声音吩咐厉海:“快叫人去请李县令。”

    这等精彩,怎么能错过!

    两大仵作对垒,堵上身家性命!这是何等的盛况!

    要不是赌钱违法,谢双繁都有心思开两桌。

    厉海压低声音:“放心。”

    谢双繁捋胡子的动作就更轻盈了。

    钟约寒从死者口腔里,刮出了一些呕吐物。

    那些呕吐物都是淡黄色,一小块一小块的,像嚼碎的豆腐渣。

    钟约寒看徐双鱼一眼:“银针。”

    徐双鱼立刻取出银针递给了钟约寒。

    钟约寒直接将银针往呕吐物里一戳——

    等了一小会儿,再将银针抽出,仔细一看后,钟约寒就直接看了付拾一一眼:“你还有什么可说?”

    付拾一没什么可说。

    钟约寒就看向谢双繁:“我判定,这个案子是有人故意下毒杀人。死者是中毒身亡。”

    谢双繁没说话,反倒是立刻转头看向了付拾一。

    付拾一卷起袖子,戴上口罩和手套,看一眼谢双繁:“劳烦谢师爷给我记录一次。”

    这是要亲自上。

    钟约寒皱眉:“证据确凿,还不服气?”

    徐双鱼拽他:“师兄!”

    钟约寒纹丝不动,冷冷看付拾一。

    付拾一只回了他两个字:“不服。”

    钟约寒冷笑,干脆抱臂观望。

    谢双繁已经拿了纸笔:“付小娘子,可以开始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上前去开始验尸。

    “死者为男性,体型偏瘦,肌肉并不发达,表面没有明显伤痕,伤口,死前有呕吐症状,面色发白,口唇发紫,肢体末端也是明显发紫。”

    谢双繁问一句:“哪个ji?”

    “肌肤的肌。肌肉不发达,就是不健壮的意思。”付拾一不仅回答,还特地解释一句。

    谢双繁点点头。

    付拾一继续:“呕吐物为食物和胃液,未见明显异常。根据呕吐内容来看,死者死前不久,进食过。不超过半个时辰。”

    “死者肌肤偶见云雾状和条索状暗紫色的瘢痕。”

    付拾一取出棉签,然后掀开被子,用棉签拨弄了一下死者下体,仔细的观察。

    谢双繁在旁边瞪圆了眼睛,嘴巴也合不上了:“付小娘子……”

    徐双鱼眼睛本来就圆溜溜的,这会儿更加圆了。

    钟约寒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脸皮抽了抽,将目光挪开了。

    厉海此时也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这些动静,付拾一都置若罔闻。

    检查完死者下体后,付拾一又将死者的腿分开,仔细检查另一处隐秘的地方。

    这一看,她发现还真有点儿异样。

    付拾一沉声道:“来个人帮忙。”

    徐双鱼下意识要上去,被钟约寒死死的拽住。

    王二祥就义不容辞的卷起袖子上去了。

    “将这条腿掰开,抬起来,对,露出G门——”

    众人齐刷刷想捂眼睛:付小娘子你住手吧!你别忘了你是个女郎啊!

第87章 心头一紧 (推荐票2500加更)

    然而付拾一并未听见众人心声。

    她专注的拿着棉签。

    唯独徐双鱼幸免于难。毕竟他眼睛被蒙着,啥也没看见。

    谢双繁颤抖着提醒:“付小娘子——”

    他的声音,在付拾一转动手里棉签的时候,戛然而止。

    付拾一仔细的擦拭了一圈,这才将棉签拔了出来。

    然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下了定论:“十分干净。”

    王二祥:……付小娘子,你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我觉得怪怪的。

    谢双繁啥也没说,只是默默的伸出了大拇指。

    钟约寒面色古怪,扭曲里隐隐伴随肌肉抽搐。

    徐双鱼看出头来,眨巴着眼睛问:“这都能看出来?”

    其他人:……

    付拾一也头疼:我怎么跟你解释?我是来验尸的,不是来上生理课的……

    所以最后付拾一坚定不移的将这个头疼的问题推给了钟约寒:“你回去问问你师兄,现在还是查案要紧。”

    徐双鱼:“哦。”

    钟约寒的脸色更加扭曲了。

    谢双繁及时将气氛扭回来:“对,查案要紧。付小娘子还没说死因呢。”

    付拾一其实早已经知道死因,这会直接就说了出来:“死者是死于突发心疾。并非中毒。”

    此言一出,反应最大的是钟约寒。

    钟约寒立刻沉声驳斥:“胡言乱语!”

    “不信?”付拾一不怀好意冲着他一笑:“那你等着。”

    付拾一打开房间的门,然后伸出个脑袋出去,对上在外头等着的朱投:“麻烦叫厨房拿个新鲜鸡蛋来。再送一盆炭火。再来一锅水,很着急,快点儿。”

    朱投不明就里:“鸡蛋和锅?”

    “嗯,别废话,快去吧。”付拾一催促一句。

    朱投只能吩咐下人。

    吩咐完了,又问付拾一:“授儿他怎么样了?”

    付拾一面色古怪反问:“授儿?”

    “就是我表弟,他叫叶天授。”

    付拾一:……“好名字。”

    然后付拾一“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她怕关门不及时,就被朱投看见了自己脸上的忍不住的笑容。

    即便是关上门,付拾一也要努力憋着,不敢笑出声让人听见。

    没办法,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贴切了。

    付拾一憋笑憋得双肩发颤,几乎走不动道。

    一屋子的人莫名其妙看着她,面面相觑,完全不懂。

    等鸡蛋的功夫,李长博过来了。

    李长博显然是一路走得飞快,脑门上微微沁出一层汗来。

    不过,依旧无损他的形象。即便沾染了如此多的尘世气息,他依旧还是那个面冠如玉,春风得意的李县令。

    付拾一忍不住有点儿嫉妒。

    这么热这么晒,他怎么还能保持住风度翩翩的样子?

    李长博的目光在众人面上转了一圈,只问了一句:“如何了?”

    谢双繁言简意赅:“付小娘子和钟郎君在死因上,起了一点分歧。”

    李长博颔首:“那现在呢?”

    “正要印证。”

    说话间,鸡蛋就到了。

    怕一个不够,还多送了几个。

    付拾一:……也好。

    付拾一将鸡蛋分成了不同的做法。

    荷包蛋。

    蒸蛋羹。

    煮鸡蛋。

    生鸡蛋。

    如果不是没有平底锅,她还想再来一个煎鸡蛋。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付拾一的一顿操作,下巴都有掉到地上的嫌疑。

    尤其是钟约寒,皱着眉头完全糊涂:“付小娘子在做什么?何必拖延时间?”

    付拾一瞅他一眼,告诉他一个真理:“实践出真知。”

    钟约寒眉头皱得更紧。

    李长博若有所思:“无妨,等等看。”

    煮鸡蛋能要得了多长时间?十来分钟,鸡蛋都妥了。

    付拾一将鸡蛋摆成一排,然后笑眯眯看徐双鱼:“把银针都拿出来。”

    徐双鱼拿出剩下两根,有些不好意思:“只还有两根了。”

    付拾一:……

    李长博腰上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象牙小筒子出来,一打开,里头是一根精致的银牙签。

    付拾一忍不住称赞:“李县令真是个精致的郎君。”

    真正的精致BOY。

    这才是彰显了世家公子的奢华生活。

    看似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处处都透出一股不一样。

    谢双繁也贡献出了一根银牙签来。

    不过造型略简单,远远不如李长博的精致。

    付拾一将四根银针扎进鸡蛋里。静静等候了大约半分钟,而后取出,摆在自己洁白的细棉布上,供人观赏。

    此时此刻,屋里所有人围成一圈,都伸长了脑袋去看那银针。

    而真正需要人看的叶天授,此时却摆在那儿无人问津。

    也就是并无叶家人在场,否则这会儿肯定要气死。

    付拾一分明看见,钟约寒的脸色,在看见那四根银针时候,完全变了。

    万年冰山脸,此时难得染上了一丝惊慌:“所有鸡蛋都被下毒了?这是如何做到的?”

    付拾一:……我要怎么给你解释,什么叫硫?什么叫硫化银?

    付拾一头疼。

    徐双鱼俨然化身好奇宝宝:“这是怎么做到的?付小娘子你不是说不是中毒吗?怎么银针全部都黑了?你又是怎么知道鸡蛋都中毒了?”

    付拾一:……鸡蛋中毒了,鸡蛋全家都中毒了。中的毒叫做无知脑残毒好吧!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不是中毒。而是所有的鸡蛋,不管那个鸡下的,都能让银针变色。银针试毒,并不能试出所有毒的——”

    付拾一长叹:“我想,谁也没有本事,在鸡蛋完好无损的情况下,给鸡蛋下毒吧?”

    “钟郎君,你输了。”

    “死者叶天授之前,应该是吃过一碗鸡蛋羹。”

第88章 服气了吗

    付拾一这话,让屋里一阵沉默。

    尤其是钟约寒,完全是不可置信。

    付拾一继续补刀:“他死前吃了什么,一问便知。”

    钟约寒只剩错愕,良久才说了句:“我不信。”

    付拾一立刻接道:“如果你不信,还可以当场开腹,取出心脏,一看便知。”

    钟约寒还没说话,李长博倒是沉声说了句:“确定不是中毒,是心疾?”

    “对。”付拾一点头,然后神色似笑非笑:“应该是因为太激动,所以引发了心疾——以至于做到了一半,就死了。”

    所以尸体表面,才看不出任何异样。如果不是她习惯性会检查这些部位,恐怕也不会发现什么。

    李长博沉吟片刻:“那就还是要见一见这位朱大娘子了。”

    外头那一位朱投,是死者叶天授的表兄,而且……这是他的房间。如果那个事儿是真的,那么叶天授就很有可疑——

    李长博咳嗽一声,补上一句:“他是自愿的还是——”

    “是自愿的。”付拾一给予了很肯定的答复。甚至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而且还很主动哦?”

    “那个事儿之前,他主动把自己洗干净了——”

    对于付拾一拉长了腔调表达出来的意思,众人只觉得无法直视她笑眯眯的脸。

    众人:苍天啊,这还是个小娘子吗?怎么感觉比他们这群大老爷们还……还……彪悍?说起这个事情,半点不忌讳的?

    李长博虽然都有点儿习惯了,可还是看不下去,“好了,那我去与朱大娘子说罢。”

    李长博打开门,看见门外朱投立刻扑上来,于是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

    朱投急切道:“怎么样了?查出来没有?”

    李长博颔首:“查出来一些东西。不过,还有些不明了。我需要见一见朱大娘子。”

    朱投便立刻引李长博去见。

    而付拾一等人也跟着——至于尸体,暂且也由不良人看管起来。

    朱大娘子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儿子好不容易养到了这么大,忽然就这么死了,她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而且,叶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叶天授还没来得及留下一男半女……

    朱大娘子也没法和丈夫交代。

    朱大娘子只觉得天塌了。

    李长博等人看着朱大娘子那副样子,都难免有些同情。

    而朱大娘子一见着李长博,立刻上前来问:“我儿是不是被毒死的!是不是被那个蛇蝎女人毒死了!”

    那副恶狠狠的样子,像是要将什么人扒皮抽筋,喝血吸髓。

    李长博皱眉:“是谁说叶天授是被毒死的?”

    朱大娘子还没说话,朱投在旁边补充道:“我表弟就是吃了那女人的鸡蛋羹后变成那样的。他死之前,一直呕吐,不是中毒是什么?!”

    朱投那表情,充满了憎恨。

    付拾一在旁边看着,却分明觉得——好像是吃醋吧?

    李长博沉吟片刻,问朱大娘子:“那你儿媳呢?不妨叫她来问话。”

    朱大娘子皱眉:“叫她来做什么?污了李县令您的眼睛!”

    谢双繁笑呵呵解释:“李县令也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些事情,还是要找当事人当面对质。”

    朱大娘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叫人去将自己儿媳带来。

    看她那样,付拾一怀疑,她那个儿媳妇,恐怕日子不太好过啊……

    等到叶天授的妻子被带上来,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叶家这是动过私刑了。

    叶天授的妻子周莹,被带上来时候,颇有些奄奄一息的样子。

    就连脸上都是红肿一片,嘴角破裂,显然被打得不轻。

    关键是,周莹路都走不动了。

    付拾一上前去帮着扶了一把,就忍不住心酸:衣裳掩盖的地方看不见,她不知道。可光看得见的地方,就叫人震惊又愤怒。

    脸上的伤还算轻的,手腕上有被绳子绑过的痕迹,胳膊上有鞭打的痕迹。

    最惨烈的是,她手指甲都被拔掉了。

    十个手指头,鲜血淋淋。

    付拾一忍不住开了口:“根据唐律,是不许动用私刑的。”

    李长博脸色也有点儿发沉。

    朱大娘子却不以为意:“她不肯说实话,不过逼问两句。”

    不过逼问两句。

    这话好轻飘飘!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她若告你,你便要受罚!她并非你家中奴仆,身份截然不同,一告一个准!”

    这是虐待。

    付拾一话音刚落,周莹立刻就坚定开口:“你们是衙门的人,我要告状!”

    朱大娘子瞪大眼睛。

    朱投厉声呵斥:“你以为你是谁?”

    周莹豆大眼泪往下掉,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告状!我要告他们!我要回家!”

    付拾一立刻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却沉默。

    谢双繁咳嗽一声,提醒他:“眼下还是命案要紧,其他事情,毕竟是他们家务事——”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长博颔首。

    付拾一有点儿失望。

    随后她就听见李长博沉声道:“周小娘子,你的案子,容我稍后再审问。”

    这是应下了这个案子。

    付拾一眼前一亮,抬头看他,就看见李长博神色依旧平静从容,半点波澜也没有,仿佛只说了句再应该不过的话。

    付拾一心头小人不断点头:李县令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正直!

    谢双繁心里哀叹一声。

    徐双鱼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长博,一脸崇拜。

    钟约寒还沉浸在世界被颠覆的错愕中,无法自拔,对这个事情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朱大娘子和朱投两人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

    “眼下还说这桩命案。”李长博开口,直接问周莹:“周小娘子,你给叶天授做了什么吃的?”

    “鸡蛋羹。”周莹强忍着眼泪,尽量清楚:“在厨房做的。厨房的人都看见了。”

    朱大娘子冷哼:“谁知道你偷偷放了什么?不然我儿怎么会暴毙?”

    周莹立刻反驳:“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毒死我的丈夫?”

    此时此刻,李长博反倒是针对起周莹来:“因为你丈夫喜欢男子,不仅不愿意碰你,还和其他人勾勾搭搭,你心中有恨!”

    周莹愕然看他,全然不明白他怎么这样说。

    付拾一听着,却差点乐出声——果然还是李长博聪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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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介绍:
一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所有证据。还有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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