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最深执念
孟老婆子如此简单轻易的就将事情给承认了。
以至于众人都还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毕竟按照以往经验,应该是怎么都要推脱一番,绝不会这么轻易承认。
李长博微微顿了顿,才意味深长看向了孟老婆子:“你做的?”
“对。我天刚亮时候就用篮子提着孩子出去了。”孟老婆子脸上全是扭曲,眼神更是透出一股恶毒来:“这样的怪胎,轻易掐死了,他下次还敢投胎过来!只有让他受尽折磨,才能避免他再回来!”
当时就有人想起了一个关于这方面事情的秘术来。
有人家连生女儿,故而就找了江湖术士,学了个残忍的法子。
说是将孩子残忍折磨死,然后埋在路上,或是放在桥下,又或是钉住三魂七魄,不让它转世投胎,下一次,就不会有女孩子敢投生过来。这样,就能成功得到男胎。
之所以埋在路上,是要千人万人踩踏,日日受着这样的痛苦。
桥下则是镇压的意思——一来也被踩踏,二来桥下多数悬着镇压妖兽鬼魅的宝剑,所以死在桥下的人,魂魄也会被永生永世镇压。
付拾一也听过这样的传闻。
那时候是当鬼故事听的。
付拾一看一眼孟益昌,再看看孟老婆子,见他们谁都没觉得不对的样子,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簌簌的寒气。
寒气从下而上,让她轻轻打了个寒噤。
而李长博也微微蹙起眉头,随后问了句:“你们第一个孩子,也是如此?”
空气中是一片死寂。
但是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孟益昌和孟老婆子,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过了很久,孟益昌才颓废的点头:“是。第一个孩子……有两个头。当时生下来,我都吓坏了——”
其他人听着这话,也是多少有点儿震惊:两个头?!
付拾一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畸形。如果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畸形,那说明这是基因上出了问题。
而且……付拾一有点儿纳闷:“你们家是有生双胎的传统吧?”
这话一出,孟老婆子惊讶看一眼付拾一,甚至于忘了惶恐和不安:“你怎么知晓?”
付拾一解释一句:“因为你们家两次生孩子,都是双胞胎变成了畸形。”
“两个头,肯定是一开始是双胎,只是胎儿在肚子里时候,发生了畸形。这才导致两个人没有成功分离,只共用一个身体。”
“多出来两条腿也是如此。”
付拾一这次是真有点怜悯他们:“如果孩子发育正常,就该是两个健康的孩子。”
只可惜,两次都是发生了畸形。
出于这个问题,付拾一诚心诚意的建议:“连着两个孩子都出问题了,还是建议别再继续生孩子了。不然下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几率也很大。”
两人登时气得不轻,孟老婆子更是忍不住的抱怨道:“你怎么说话的——你这不是咒我们吗?!”
看她气愤那样,付拾一一脸严肃:“不是诅咒,而是事实。”
也许是付拾一的表情太过郑重,孟老婆子一下愣住,脸上开始半信半疑。
而孟益昌毕竟年轻些,接受得更快,脑子也更活泛,他攥着拳头,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句:“为什么?”
付拾一知道解释基因肯定没法解释,所以就只用经验说话:“你们难道没发现,很多时候,天生痴傻的人,虽然也生得出正常孩子,但是他们生出有问题的孩子,也很容易?”
“还有一些其他毛病的,譬如一些家族遗传的残疾,疾病,都是自己本身就有问题,或者是祖宗有问题的。”
“就好比你们家有过生双胎的经历,而现在你们两人连着两胎都是双胎,也是属于遗传,这是祖辈留下来的。”
付拾一干脆将话说开了:“要知道,问题不是在于两个孩子。而是在于你们父母本身,甚至是在于你们家中祖辈身上。”
孟益昌登时后退一步,又被台阶绊了一下,当即跌坐在了地上,满脸的震惊:“这怎么可能?”
孟老婆子也是不可置信:“你胡说——”
“我的老师曾经做过这类的研究。”付拾一无情击碎了他们的最后一点固执:“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这种事情,虽有几率,但是显然你们家生出这种孩子的几率很大。”
孟老婆子也腿脚发软,扶着墙慢慢的就滑了下去,嘴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最后,还是孟益昌说了句:“我们这头,是生双胎。但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
他想说什么,虽然没说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他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无非就是责怪他的妻子那边,有这样的传统。
付拾一想着产妇毕竟刚生产完,而且两次都是生了不健康的孩子,所以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也不一定是母族那边的问题。有可能是,你们天生就不该在一处。有些人,两个人都很康健,但是因为某些问题,就是会无法怀孕,或是孩子会有问题,甚至都等不到生产。”
孟益昌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嗬嗬声,脸上的表情是又像哭,又像笑。
而孟老婆子已是冲上来,一拳一拳的砸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嘴里更是哭叫着骂道:“我都说了,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就不能娶进门,你偏不听!偏不听!这下可好!她把你弄得三迷五道的,你非要娶,现在好了!你怎么对得起祖宗?你怎么抬头见人!”
那一拳头一拳头,显然也是用了力气,砸得孟益昌的胸膛“砰砰砰”作响。
可孟益昌却像是不知疼,任由自己阿娘将自己推搡,脸上那种恍惚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场闹剧最终迎来的变故,是房门骤然被拉开,只穿着里衣的一个小妇人脸色苍白,满脸泪痕的站在那儿。
她形容憔悴,眼睛通红,一张嘴嗓子都是哑的。
她就这么流着眼泪,不看自己丈夫,也不看自己婆婆,只是嘶哑说了句:“你把我休了吧。”
------题外话------
这个小故事,就告诉我们婚检和产检真的很重要啊!所以姐妹们,一定不要马虎!一定不要马虎~
下一更,六点半左右哦~
第1125章 解决方法
付拾一见不得女子这样掉眼泪。
说实话,如果不是想到了拾味馆那个弃婴,这会儿她估计就上去将人扶住了。
而这小妇人这样的话,显然对于孟家娘两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孟老婆子刚才还在捶打着儿子,不停的质问和埋怨,但是现在儿媳妇这样一句话,又砸得她一个字说不出来了。
看见儿媳妇那样,她心里也不好受。甚至有点儿绞痛——这么多年了,她就算当初不接受,后来也接受了。加上儿媳妇是个孝顺孩子,她嘴上不说,心里也多了几分心疼的。
而且都是女人,孟老婆子知道做女人的不容易。更知道现在最难过的就是自家儿媳。
毕竟那孩子生下来时候,都还会哭呢。虽然长成那样,可是在当娘的心里,不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将孩子丢了,那就是硬生生的将肉剜下去啊。
多疼多难受,也只有当娘的才明白。
可要说出挽留的话,孟老婆子却又说不出口,也觉得没法留下她——总不能断了孟家的香火。
最接受不了的,是孟益昌。他虽然面上表情还是痛苦挣扎,但是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最实诚的反应。
他一把将小妇人往屋里推,嘴上更道:“你出来做什么?你现在就只需要养好了身子就成!想那么多作甚?回头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慢慢说——”
小妇人泪如雨下,看着自己丈夫,浑身颤栗,如秋风里瑟瑟的枯叶:“那时候也是一样要休了我的——所以不必再拖。”
她脸上是近乎固执的倔强。
好似今天不给她个答案,她就不肯罢休。
孟益昌看看自己阿娘,又看看小妇人,脸上神色是明晃晃的为难。
最后还是孟老婆子说出来:“等你出了月子,你们就和离吧!”
她脸是阴沉的:“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儿啊,这个事儿你必须听我的。”
说完又看向了小妇人,叹一口气:“不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心疼你,实在是没了办法。你真要怪,就怪你爹娘——”
小妇人浑身哆嗦,却毫无怨恨,反倒是直接跪下,对着孟老婆子磕了个头:“阿娘,我知晓。”
小妇人深吸一口气,明明抖得牙床子都上下磕,说出来话却毅然决然:“只是我有愧于大郎,还请大郎现在就写了休书,让我去罢。我实在是没脸留下——”
孟老婆子一下子就顿住了。
孟益昌更是泪如雨下——大男人哭成这样,也是可见其伤心至极。
但是最终孟老婆子还是狠狠心,推了自己儿子一把:“你去,找人来写休书——”
孟益昌僵持着不肯动。
付拾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们就不觉得,还有别的事情,应该先解决吗?”
李长博也颔首:“譬如那孩子如何处置——”
这下,孟家三口人,都静默了。
那小妇人颤了几颤,忽咬牙开了口:“既然是我生了他,那我就该陪着他。我将孩子领回来。”
付拾一惊讶看一眼小妇人。
李长博却淡淡的看她,轻描淡写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如何养活他?”
孟益昌也是焦灼道:“是啊,你一个妇人,如何养得活那孩子?你现在还在月子里,你听话,别闹了。佩娘,你别折腾你自己了。”
说完这话,就伸出手来,将佩娘往屋里拉。
佩娘却倔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哑着嗓子哭道:“你叫我别闹,可是我哪里闹了?事到如今,大郎,我们还怎么在一处?就算等我出了月子,我一样也要走。倒不如现在走了,眼不见为净。至于孩子,我就是讨饭,总也有办法——”
“大郎,当初我被养父母差点打死卖去平康坊,是你将我买回来,按说,我不该和你成婚,只配给做个丫鬟罢了。”
“你不嫌弃我,与我成了婚,更对我极好,我心中感激不尽——”
佩娘呜咽出声,“可是我不能叫你再这样下去了。第一个孩子是那样,她死了,我直到现在都还梦见她回来找我索命。我知道你也没忘。这一次……又是这样。我真熬不住了。”
付拾一瞧他们哭成这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其实,你们若真是感情好,也不是非要继续生。不管是收养,还是想别的法子,都行。”
孟益昌却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句:“可我不能叫我们孟家断了香火——”
孟老婆子这个时候似也是下定了决心:“不然找个典妻,生下儿子就让她走!”
她说这话时候,咬牙切齿的,显然是经历了内心无数斗争。
孟老婆子这个办法,也算是个法子。
付拾一虽然内心不能接受典妻这种事情,但是……这不是她的生活,更不是她的时代,她不喜欢的不接受的,只能约束己身。
最后付拾一就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然后她悄悄看一眼李长博,无声问他:现在呢?
李长博没立刻开口,依旧看着三人。
孟益昌显然也是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当即拼命点头:“对对对,咱们就这样做。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就当是咱们两个的孩子养着——”
这一下,就连佩娘也没有再坚持刚才的主意,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
这个犹豫也没有很久,最终佩娘问了一句:“那这孩子怎么办?”
她声音里透着紧张和凄惶。
而她这么一问,不管是孟老婆子,还是孟益昌,都是沉默了。
两人脸上,都是明显的排斥。
孟老婆子决定做这个坏人,她大声道:“那个怪胎就是不祥,绝不能留下!不然日子还怎么过?别人还不得指指点点?”
“佩娘你就听我一句,只当是咱们没生过这个孩子——”她苦口婆心的,好似全心都是为了小两口好。
李长博就是在这个时候淡淡开口,声音透出冷意:“刚生下来就溺死,我们县衙管不着。可他既是挣扎活了下来,又叫人发现,就是天意。你如此折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良心何在?如今,你当着我的面,又要打打杀杀,是在藐视律法?”
------题外话------
下一更,估计要晚一点,我先出门吃个饭~回来继续写哦~
第1126章 身世成谜
孟家人这才想起这一茬来。
孟益昌还是挺有担当,居然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将自己老娘护在了身后,然后对着李长博告饶:“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事情,李县令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们计较。”
李长博看着孝子,面上渐渐缓和下来,最后露出几分似笑非笑:“不是我要与你们计较,而是你们在和律法过不去。”
“父杀子,徒一年半。”李长博徐徐吐出《唐律》里的话,然后上下打量孟益昌:“像你们这样,便算是故意谋杀。徒一年半,合情合理。”
这下孟老婆子急了,她忙将孟益昌拨开:“这是我的主意,要抓便抓我。”
就连佩娘也跪下了:“这是我的意思,只管罚我。”
孟益昌急得拦这个也不是,拦另一个也不是,最后索性也跪下来:“这是我的意思。”
三人都说是自己的意思,看上去竟是有一种异样的关切和和睦。
即便刚才说到了休妻,和离,甚至典妻,可是现在也不难看出他们之间互相关心和在乎。
尤其是两个女人对孟益昌的在乎。
付拾一觉得有些讥诮,于是撇了撇嘴,然后挪开了目光。
李长博神色还是那副样子,他微微垂着眼眸,看上去无悲无喜,说出话却锋利:“你们一家子倒是和睦关心。只可惜,却也狠心无比。你们三人,竟没有一人问问,孩子如何。”
三人俱是沉默。
嘴边求情的话,也是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口。
佩娘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却也一个字说不出来:关心吗?或许是有一点。但是更多的是恐惧。
佩娘一想起那多出来的两条腿,一想起来自己为了生他下来吃的苦,受的累,就不由自主的怨恨和恶心。
过了很久,佩娘下定了决心。她木然的道:“我将孩子带回来。大郎,你与我写一封和离书吧。”
孟益昌猛然嘶吼出声:“不,不!我不和离!那就是个怪物!那不是我们的儿子!咱们好好的,不就是一年半吗——”
说到这里,孟益昌显然是真豁出去了,狠心道:“我受罚,但孩子我们不要了!”
说实话,在听见这句话时候,付拾一反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孩子就算被他们接回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与其孩子受罪,倒不如他们主动说放弃,即便真相是这么的血淋淋,总也好过粉饰太平。
孟益昌这个提议,直接就让佩娘一下子激烈起来,她声音都变得尖锐,整个人也是更加激动,“不行,绝对不行!大郎你怎么受得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付拾一听着这话,忍不住上下打量孟益昌。
孟益昌身体看着不像是有毛病的,面色甚至还算红润,身材正好,不瘦不胖的。
也不知佩娘这句话刺激到了孟益昌哪里,孟益昌也激动起来:“我身体不好,难道你身体就好了?你本就和我一样都有心悸的毛病,很多时候为了照顾我,你都强忍着,你当我不知?”
“还有怀孕,为了给我留后,为了孟家,你好几次犯病都悄悄忍了,连看大夫都不肯!还要瞒着我!你真当我不知?”
而孟益昌说的这些,显然孟老婆子并不知情,一时之间都愣了:“佩娘也有心悸的毛病?”
付拾一听到这个,心里头当时就是一个咯噔,下意识想到了孩子:父母都有心脏病的情况下,不管哪一方是遗传性的,那他多半也会有心脏病……
心脏病就是个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而且一爆炸,就会将整个人生炸得稀碎。
关键是,心脏病病人做手术的话,很可能会手术过程中心脏病直接发作。
付拾一忍不住问了句:“你们心悸的毛病,是从什么时候有的?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
孟益昌下意识答了:“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发作时心口疼,而且跳得很快——”
佩娘还在想着徒一年半的事情,固执的道:“我们和离,我带着孩子走。”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勾了勾,语带戏谑:“故意谋杀是事实,你就算将孩子带回,也与这件事情不相干。”
佩娘一下呆愣当场,瞪着眼睛看李长博,不敢相信李长博居然这么的……严酷无情。
李长博却也看向她:“孩子还带回来吗?你若不带回来,我们便将孩子送给别家人了。”
他的面色比之前更平静:“要与不要,这个并不影响什么。”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真真切切看到佩娘眼底的动摇。
显然,佩娘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厉海忽道:“与其带着他一起去死,不若放他一条生路。”
付拾一震惊看厉海:这是真的?!佩娘也没说吧……
然后下一刻,她就看到了佩娘脸上的惊讶。
显然,厉海说中了她的心思。
付拾一彻底无言:好吧,厉海果然还是最厉害那个。
佩娘在厉海面无表情注视下,终于还是松动了神色,咬牙说出了心声:“我不要他了。若真有人要,就送人吧。”
在说出这句话得瞬间,佩娘觉得自己胸口反倒是松开了。
整个人也像是陡然就失去了压力,骤然放松后,这才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几乎要维持不住身形。
李长博又看向孟益昌和孟老婆子:“你们怎么说?”
孟老婆子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摆了摆手,明晃晃表达了自己的嫌弃:“送人吧。”
孟益昌低下头去,不肯和人对视,声音也小:“送人吧。”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羞耻。
不过,这件事情总算是这么达成了一致。
付拾一记挂着心脏病的事情,于是重新将问题再问了一遍:“佩娘,你心悸的毛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吗?”
佩娘有些失神,仿佛还陷在自己情绪中无法自拔。
但是她还是轻声回了这个问题:“嗯,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小时候他们带我去问过大夫,大夫就是这么说的。还说治不好。”
付拾一脑子里霎时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题外话------
最近翻到了一本挺有意思的书,叫《警徽的方向》,然后我读了就感觉回到了被理科支配的日子。噗哈哈,也是非常神奇。有机会你们也可以瞅一眼,真的,特别神奇。
补更第一章完毕,明天继续补~债务可真多呀~大家明天见~
第1127章 命运安排
付拾一脑子里嗡嗡的,感觉瞬间被浇了透心凉:都是先天心脏病,那他们两人孩子患先天性心脏病的概率,几乎等于百分之百!
这还怎么做收手术!怎么去搏一搏健康平凡的人生!
付拾一神色如此,李长博不由带上几分关切:“付小娘子怎么了?”
这个问题问得付拾一忽然想哭:“这种病,几乎都会遗传给子女,更别说两人都有。而有这种病,是不可能做手术的。”
李长博登时也沉默了。
长安县众人也都明白这代表什么,一时之间所有人心头都犹如被沉甸甸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付拾一忍不住抱怨一句:“你们两个都有一样的病症,难道你们就没想过都找一个健康人成婚?万一同时发病,谁救谁呢——而且这种先天性心脏病,基本都不会很长寿。”
所以是图什么呢。
孟益昌嘴唇动了动,脸上只剩一片灰败。
孟老婆子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拍打地面:“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送走了老的,一心想要给小的留个后,盼着将来万一小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好歹还有香火,可偏偏娶了这么个病秧子!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所有人都任由孟老婆子发泄情绪:她遇到这些事情,的确也是很难承受。所以即便是她掐死了两个孙儿,这会儿还是让人忍不住有点唏嘘和同情!
佩娘对着孟老婆子跪下了:“阿娘,都是我的不是,您千万保重身子!”
孟老婆子却只满心怨怼,恶狠狠的瞪着佩娘:“都怪你!都怪你!”
她脸上扭曲,一时之间倒像是恶鬼来索命。甚至她还想扑上来,打佩娘几下。
孟益昌此时情绪也濒临崩溃,在这一瞬间,他一把拉过佩娘护在身后,嘶吼出声:“怪我!怪我!不怪佩娘!是我不听您的话!是我非要和佩娘成亲!你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
涕泪横流这四个字,用在这里是半点不夸张。
县衙一众人等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谁也没出声,也都不打算出手——不是看热闹,单纯就是觉得让他们发泄发泄或许还好点。
孟老婆子看着自家儿子这个态度,登时也嘶吼出声:“是怪你!从小什么事儿你都听我的,就这件事情你不听我的!结果呢!结果呢!如果是环儿还在,绝不会这么不听话!”
她太过激动,脸上的青筋都浮了出来,显得格外狰狞。
而这个“环儿”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反正孟益昌瞬间也是更加激动:“环儿是被我弄丢的!你有本事杀了我啊!这么多年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在你心里,只有环儿是最好的!那时候是我带着环儿出门买糖人,买完了人没了,我也不敢说出来,只说是环儿自己丢了的!”
“我那时候就该告诉你们,让你们干脆打死我!我告你,这就是报应!报应啊——”孟益昌脸皮涨红,眼眶也是通红,剧烈的喘息着,嗓子都变了调。
众人都没想到,一家人吵架,最后居然闹出这么一个秘密来。
而显然孟老婆子受不了这个秘密,她几乎是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却像堵住了,“咯咯咯”一阵响之后,她就直挺挺的往后仰倒。
所有人吓了一跳。
付拾一反应最快,一个健步冲上去,先是扶住了孟老婆子的后脑,没让后脑勺直接磕在地上。
而后她飞快的吩咐:“快去叫大夫来。然后散开一点,我要将领口松开一点,让她透透气。”
这个情况,像是一口气上不来憋住了暂时休克,又像是中风了,付拾一也不知是什么,只能先将基础的做了。
于此同时,更是用两根手指贴在脖子大动脉上,去数心跳。
心跳竟然十分微弱。
付拾一又将手背舔一口,随后凑到鼻子底下试呼吸。
结果这么一试,呼吸居然一点没有。
再贴着耳朵大喊:“孟婆子!孟婆子!”
然而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回应。
人估计是急性休克了。
当机立断,付拾一立刻开始急救。
人工呼吸是必须的,心脏按压也是必须的。
付拾一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不用她说话,立刻就长腿一跨过来:“要我怎么做?”
付拾一先给他做了个示范:“这个位置,手这样交叠握住,手指翘起,只留掌心位置接触胸口,用力按压时双肘伸直,就这个频率。”
“别怕按断肋骨。必须保证按压力度,不然没有效果!”
付拾一按压三十次,立刻让到一边儿,掰开孟老婆子的下颔,深吸一口气后用力吹入她口中。
完成两次人工呼吸,她就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立刻开始按压。
两人之间第一次做这样的配合,却诡异的有一种行云流水之感。
而这样的救人办法,更是将所有人都看呆了。
孟益昌最开始没反应过来,所以任由付拾一动作。他这会儿反应过来,立刻就扑上来,闷声嘶吼:“你们做什么——”
付拾一毫不犹豫一手肘给他撞开,冷喝道:“不想她死,就给我安静!”
李长博完成三十次按压,立刻停手:“呼吸!”
付拾一立刻深深吸气,然后低头!
同时李长博扫一眼厉海。
厉海上前,将也想扑上来的佩娘按住。
院子里一时没有别的声音,只有付拾一和李长博两人因为用力而急促的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直没反应的孟老婆子终于喉咙里又“嗬嗬”两声,然后开始喘气和咳嗽!
付拾一按住李长博的手。
李长博停了。
刚才这么一顿操作,不管是付拾一,还是李长博,额上都见了汗。
付拾一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别动她,让她缓缓,等大夫来。也别情绪激动。”
说完拔腿就往厨房跑。
“听付小娘子的。”然后李长博也飞快跟了上去!
付拾一在厨房找到水缸,然后舀水一瓢,疯狂漱口一分钟以上。
李长博伸着两只手等着。
等付拾一缓过来,他才吐出两个字:“洗手。”
顿了顿,又绷着脸说了句:“这种事,付小娘子不许对男子做。”
付拾一下意识回道:“是男的就你上。”
顿时李长博静默下来——直到付拾一抬头看他,他才写满抗拒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付拾一劝他:“救人如救火——”
“方良和春丽,今日就学。”李长博的语气不容商量,面上更是毫无表情。
------题外话------
急救方法大家学一学!关键时候真的能救命!
下一更,九点钟~
第1128章 是巧合吗
付拾一挠了挠脑袋,“好吧。”
自家小男朋友有洁癖,那有什么办法?只能尽力宠着了!
自认为宠着小男朋友的付拾一,洗过手,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情况,倒是已经好了很多。
大夫虽还没来,但是孟老婆子已经完全缓和下来。
刚才已经由孟益昌倒了点水喂给了孟老婆子。
付拾一吩咐一句:“最好兑点糖水。”
孟益昌通红着眼睛赶忙去弄。
佩娘则是拿了衣裳来,小心翼翼准备披到孟老婆子身上。
孟老婆子毕竟衣襟还被拉开了,松松垮垮的,不大好看。
可是孟老婆子并不领情,反倒是用力推开佩娘:“谁要你好心!如果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们家怎么会闹成这样!”
她一激动,面色就又有点儿不对,呼吸也急促起来。
付拾一赶紧提醒:“别让她再激动了。你先回避吧。”
可谁知佩娘被这么推了一下,竟是一动也不动,反倒是死死的盯着孟老婆子。
确切的说,是孟老婆子的肩膀。
她双目圆睁,慢慢的面上全是愕然!再紧接着,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付拾一觉得不大对,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后就看见了孟老婆子肩膀上一块胎记。
鲜红的,像是个印章一样的胎记。
不大,但是挺显眼。
付拾一顺手就将孟老婆子的衣裳提上去,盖住了胎记:这看见长辈的肉体,确实是有点怪尴尬——
结果,还没等付拾一再看一眼佩娘,佩娘就忽然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
毫不夸张,那尖叫声是贯穿云霄!
付拾一感觉耳里耵聍都被震动了!
她回头看佩娘,就见佩娘牙关紧咬,笔挺砸在了地上,脑袋磕了个实打实,发出了响亮一声“咚”。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就连端着糖水出来的孟益昌手里的碗都吓掉了,粗瓷碗直接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儿。
红褐色的黄塘水洒了一地。
他却丝毫顾不上,只惊惧叫了声“佩娘”,就飞快冲过来。
但是最快的还是付拾一。
鉴于刚才刚重温了一次,付拾一这一次迅速将人放平,而后松开领口,测呼吸和心跳一气呵成。
好在佩娘只是昏厥过去,并没有休克。
所以付拾一就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直监测心跳和呼吸,然后等着大夫。
因为将佩娘衣衫松开保证呼吸顺畅,所以佩娘的肩膀也露了一点出来。
年轻妇人的肌肤细腻雪白,还怪好看。
而且也衬得那一点殷红更吸引人眼睛。
付拾一顺手扒拉了一下衣裳,然后盯着那一块红斑,开始发蒙。
她听见自己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问:“血亲之间,胎记遗传的概率有多大?”
只有李长博沉稳的声音传来:“应该不多。但是也有。”
付拾一僵硬点头,徐徐转动脖子,盯着李长博的眼睛,再度用那种声音问:“那两个人胎记在一个位置,形状也一样的话,你说她们是什么关系?”
李长博直接就被这话惊得眉心一跳,他不由得眼睛也往佩娘肩膀上飘。
而一向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的王二祥,显然已经联想丰富,一句情不自禁的“沃日!”就脱口而出去。
有所联想的人,齐刷刷“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目光都是直勾勾的看完佩娘又看孟老婆子。
付拾一也是目光频频在两人面上来回转,将二人放在一起对比。
嗯,脸型差不多。
嗯,眼睛形状也有点相似,都是单眼皮。
嗯,鼻子都不挺。
嗯,好像鬓角那个美人尖……也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抛开年纪肤色的缘故,对比五官,真是越看越有共同之处!
再看那孟益昌的脸——其实和佩娘也能找到相似地地方!
只看夫妻两个,好像还能用夫妻相来形容。
但是一家三口仔细对比,就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真的挺像的。
付拾一脱口而出:“卧槽!”
陆陆续续的,也有人“卧槽沃日”起来。
孟老婆子和孟益昌两人也从呆若木鸡状态中缓过来了。
然后两人飞快都扑上来扒拉佩娘的衣裳!
尤其是孟老婆子,根本看不出还是个病人!
她的动作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以至于付拾一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扒开了肩膀上的衣裳。
付拾一情不自禁又是一句“卧槽”脱口:这么多大老爷们,不怕走光啊!
她手忙脚乱帮忙按住胸口,呵斥:“天塌了也忍忍,她都这样了!经不起折腾!”
孟老婆子却恍若未闻,哪怕衣裳重新掩盖了那胎记,她也是紧紧盯着那地方,然后牙关不停的碰撞,嘴里“嗬嗬”有声,却唯独说不出半个字!
同样魔怔的还有孟益昌。
好在孟益昌纵然是神游天外了,可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自家老娘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母子两人,都这么呆呆的看着佩娘,
整个院子里,好半晌都没人说话:这个事儿太让人震惊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接受不了!
还是颤巍巍的老大夫来打破了沉默。
老大夫大概腿脚有点不好了,不过嗓门倒是很洪亮:“病人呢!”
付拾一立刻举起手来:“这里这里。她有心疾!”
老大夫颤巍巍过来,还挤了挤孟益昌母子两:“去去去,一边去。让个地!”
母子两人木然移动,而后忽然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键,一下子就又激动起来。
孟老婆子“嗷”了一嗓子,“环儿?!”
老大夫吓得一哆嗦,手上都不稳了。
付拾一也唬了一跳:这老大夫年纪这么大,可别吓出个好歹来!
她不满的瞪了一眼孟老婆子:“有什么事情,先让大夫治病再说!”
瞪完了,又忍不住的看一眼孟老婆子,压低声音问她:“对了,你女儿是不是就叫环儿?她肩膀上,有胎记吗?”
孟老婆子浑浊的眼睛里,一下子热泪盈眶!
她哆哆嗦嗦的点头,话都说不囫囵:“有的,有的。”
付拾一听完了这句,又忍不住脱口一句“卧槽”:这特么的不是韩剧的血虐套路么!
------题外话------
当年看韩剧,真的哭惨了啊~、下一更,大概十一点?
第1129章 来自基因
孟老婆子显然也是和付拾一想到了一块儿去了,整个人又是哭,又是笑。
而孟益昌彻底的木楞着,仿佛神魂都不在了。
唯有老大夫心无旁骛的取出了银针,颤巍巍的扎了几根。
付拾一在旁边近距离观摩着,下意识缩了缩手指,生怕老大夫没瞄准,扎到了自己。
好在最后老大夫扎得很准,且收了针之后,脸色惨白的佩娘也醒来了。
佩娘一睁眼就看见了嗫嚅着嘴唇,一脸哭哭笑笑的孟老婆子,她的眼泪也一下子汹涌而出,嘴唇猛烈颤抖着,艰难发出声音:“我……”
付拾一劝她:“别想那么多,这种事情,你们谁也不是故意的。你有心疾,就不要太激动了。不然一口气过去了,那可真是悲剧了。”
“毕竟你们母女相认,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
付拾一也是劝得认真。
她也真心实意这么想。
可旁边李长博眉毛直跳,按都按不住,最后他毫不犹豫打断了付拾一:“付小娘子,让他们说说话吧。”
付拾一接收到了自家小男朋友的提醒,猛然闭上嘴,还心虚的讪笑一下:失误,失误。
李长博心头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的转开了眼睛,有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
付拾一还扶着佩娘呢,这会儿也走不开,于是试探的看向孟益昌:“要不,你来扶着?”
正好一家三口也能好好的说一说这个事情。
李长博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彻底的捂住了眼睛。
而那孟益昌居然还挺听话,真的就上前来,苍白着脸,沉默的将佩娘给扶住了。
只是一家三口虽然凑在一处,却相顾无言。
场面一度静默到尴尬。
付拾一默默的缩回了李长博身边去,还顺手捞了老大夫。
好在老大夫年纪大,见识广,看着这一幕居然也是一声不吭,唯有眼睛里闪烁着光:那是和二祥眼里一样的光芒。
厉海算是最厚道的,他默默的走到了大门边,看了一眼外头围着的那些街坊四邻,面无表情的将门关上了。
街坊四邻齐刷刷跺脚:……这棺材脸忒过分!
孟家一家三口都没说话。
付拾一有点儿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又赶紧伸手将嘴捂住,只拿眼睛偷偷看李长博。
李长博咳嗽一声,倒是不客气的开口了:“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孟家三人,无一人能回答。
最后,还是付拾一问了佩娘一句:“你呢?就没有一点小时候的记忆?”
佩娘哆嗦着嘴唇,总让人觉得出气多,进气少:“有,有的。”
她左右的看一番,然后也露出了孟老婆子那种又哭又笑的表情:“我嫁过来时候,就觉得莫名很熟悉。”
“更有一种感觉,好像我是来过的。巷子口的石墩子,家里的水井——我好像都在哪里见过。跟做梦似的。”
付拾一了然点头:“是,人有时候是有这种感觉,就感觉自己看到的情景,到的地方,好像是在梦里见过。”
“对对对!”佩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点头如小鸡捉摸:“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说完,她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更深了:“我看大郎和阿娘,也是莫名的亲近。尤其是阿娘,总觉得她好似我的亲娘一般!”
“除了这些,我就只记得糖人了!”佩娘“呜呜呜”哭出声:“我很多次都梦见糖人,梦见我一个人,被人拖走——”
这下,不只是佩娘情绪激动。
就连孟益昌,也是浑身激烈颤抖!
他咬着牙关,盯着佩娘,面上的肌肉好似都在痉挛!
付拾一眼瞅着不对,悄悄叮嘱老大夫:“他也有心疾。”
老大夫手哆嗦了一下,随后义正言辞开口:“先别说了,我先扎一针!”
付拾一伸出大拇指,反手给了老大夫一个赞!
王二祥显然也怕八卦再度中断,提议道:“不如三个人都来一针?”
付拾一反手也给王二祥一个赞。
孟家三人很快脑子上都顶了一根银针。
场面一度格外叫人拍案惊奇。
李长博已经彻底转过脸去,眼睑微垂,半点不想看孟家三人和自己的下属们。
不过,老大夫的医术还是很过硬,孟家三人情况的确看着都稳定不少。
八卦重新开始。
佩娘小心翼翼看了孟益昌一眼,却不太敢说下去。
孟老婆子倒问一句:“你是几岁被拐的?”
“他们说是两岁。”佩娘脸上一片哀戚:“所以我记不得自己叫什么,也记不得自己是哪里人,更记不得父母亲眷是什么样。”
“但是我记得长安城城门。特别大,特别大……”
佩娘声音渐弱,像梦呓:“我梦见过很多次。”
付拾一猜测,可能是她被带走时候,因为印象深刻,所以才牢牢记得。
“所以后来,我被卖到了长安城,我就逃了出来,想着万一能碰见我的父母——”眼泪如同小溪,在佩娘面上无声蜿蜒。
一直没出声的孟益昌,这个时候嘴唇蠕动,说了几个字:“所以你才看糖画。”
佩娘点点头,眼泪更加凶猛,可她根本不敢看孟益昌。
孟老婆子一直在流眼泪,人也在哆嗦,可一个字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在被一点点抽空精气神,越发萎靡和佝偻。
“所以你偏向我求救。”孟益昌又说了一句,声音太轻,近乎咕哝。
佩娘声带哭腔:“我也不知为什么,只看了一眼,我心里就笃定,觉得你会救我——”
众人心里齐刷刷叹一口气。
而孟益昌则是近乎哭的笑出声:“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一看见到你,就特别心疼你,特别想保护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整个人都魔怔。
付拾一轻声提醒:“他这是情绪崩溃了。”
人在受到特别大打击时候,其实最脆弱最容易留下伤的,是心理和精神。
精神疾病,远比身体病痛,更加可怕,更加折磨。
不只是孟益昌,还有孟老婆子与佩娘,其实也都是在崩溃边缘。
毕竟,谁能想到,当初失散的亲人,竟以这种身份这种方式,早就回到了自己身边……
------题外话------
论,缘分的奇妙性。这个案子,我写得使出了洪荒之力——
大家明天见啦~
第1130章 还有可能
比起孟益昌的崩溃,孟老婆子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喃喃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为什么没感觉出来?我为什么没感觉出来?”
她就这么一次次的重复着这一句,仿佛魔怔。
而最没反应的,是佩娘。
付拾一瞅着三人情况都不对,于是咳嗽一声,提醒道:“其实,你们之所以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畸形,应该是近亲繁衍的结果。”
“不过鉴于你们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是尽量别再生孩子了。不然患有心疾的可能性很大。尤其是佩娘,也要防止生产时候,突发心疾。”
心脏病病人在怀孕时候,心脏负荷渐渐加大,很有可能就会突破承受能力,然后发生不可挽回的情况。
不过,鉴于兄妹两个好像都还挺顽强的样子,付拾一也就没多说。
说完这句话,付拾一扭头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也没有久留的意思,淡淡道:“故意杀子罪,鉴于你们患有心疾,便改成交纳罚金。孩子也不必你们领会,县衙自会安排他的去处。”
说完李长博就带着众人干脆利落的离开。
出了大门上了马车,付拾一这才说了句:“这个事情,可真是……峰回路转啊!也不知道以后他们怎么办?”
李长博斜睨付拾一,却忽训斥一句:“也不知她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传人的病,就敢亲?”
付拾一呆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这是李长博第一次这么训斥她来着……
她莫名委屈,于是低头对手指的同时小声辩解:“救人如救火,我是为了救人——”
“那么多人,无需你亲自出手。”李长博盯着那不安分的手指头,有点心软,不过想了想,还是依旧严厉继续。
“再说,她如何,也是咎由自取,你不是大夫。世上要救的人那么多,难不成你要见一个管一个?”
付拾一更委屈了:“那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抬头,疑惑的盯住今天好像火气格外大的李长博:“李县令平日不是这样的啊。”
李长博勾唇冷笑,顺着话就反问:“那我是什么样?”
“反正不是这个样。你也没少行善——”付拾一很坚定的指出来。
李长博神色依旧,语气却透出几分无奈:“我不会不管不顾。纵要行善,也要先保全自身。方乃对得起父母妻儿。可付小娘子太奋不顾身,竟是不知爱惜自己性命!”
付拾一忽然就不委屈了。
她定定的看着李长博,抿着嘴小小的偷笑起来,眼眸璀璨一片:“我知道啦。”
“以后不许亲旁人。”李长博再度重申。
付拾一乖乖点头:“嗯嗯。”
她这个态度,显然不能让李长博满意,于是李长博又提道:“不许拿自己健康冒险!”
付拾一还是乖巧无比:“嗯嗯。”
李长博上下打量付拾一,总觉得付拾一这样有点让自己不适应。
付拾一嬉皮笑脸凑上去,压低声音对李长博说了句:“李县令,我不能亲旁人,能不能亲你?”
李长博的严厉寸寸崩坏,最后只剩了满面酡红。
不过,他却也罕见的拒绝了付拾一,淡淡道:“回去漱口。”
那眼神,居然略带一点嫌弃和抗拒!
付拾一:……我怎么忽然也觉得怪恶心的?不行,我要回去刷个牙!
回了衙门,付拾一去认认真真的用青盐刷了好几次牙。
闻着自己香喷喷了,这才作罢。
而王二祥已经迫不及待将整个故事分享给了所有没能去的不良人。
眼下衙门里,三五成群的,全在议论这桩罕见的事:兄妹相认,却成夫妻,这太神了!
付拾一路过王二祥身边,正听他说得绘声绘色,于是本来要去找李长博的路,就忽然转了弯。
最后她不动声色的加入了听故事大军。
直到傍晚下班,她才有功夫和李长博说起这个事情。
付拾一瞅着李长博神色淡淡,好似还在不开心的样子,于是主动凑上去,兴致勃勃道:“李县令你知道吗,根据研究,其实大多数的兄妹幼年失散后再相遇,都会爱上对方!”
李长博好似有了点好奇:“谁做的研究?如何研究的?”
“梦里有人研究的。”付拾一笑嘻嘻的摆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成果。”
李长博微一颔首:“是因为血亲之间的冥冥感应?”
付拾一摇头:“据说是因为相似的基因。因为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会自恋的。没人讨厌自己。所以他们也会喜欢跟自己特别像的人。而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比得上来自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与自己更相似呢?”
李长博虽然不明白基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也听懂了其中意思。
他不由得失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像孟家这两兄妹的情况,可能还有幼年时候残存在记忆深处的感受。所以他们会更信任对方,更依赖或者想要保护对方。”付拾一深深感叹:“如果孟老婆子早点认出来自己女儿,或许也就没有这样的悲剧了。”
付拾一想着他们生下来第一个孩子,又叹一口气:“怪悲惨的。尤其是这两个无辜的婴儿。”
李长博“嗯”了一声,说起了手术的事情:“手术……还有把握吗?”
提起这个事情,付拾一只摇摇头:“一成也没有。本身手术本身就太难,加上孩子可能有心疾——”
说着话,就到了拾味馆。
白泽誊还在拾味馆里。
一见了付拾一,他立刻站起身来:“付小娘子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做手术?”
他明显是有些急切。
付拾一没回答这个问题,先是反问了白泽誊一句:“孩子是不是有心疾?”
白泽誊被这话问得愣住。好半晌才点点头:“是有。”
付拾一本来还有一丝丝的侥幸,这会儿听见这话,一颗心就如同沉入了海底,冻得透心凉:“那就没法做了。”
白泽誊一下子就急了:“怎么就没法做了呢?东西我都叫人准备上了——这孩子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定定的看住付拾一:“付小娘子真的忍心?”
------题外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我,扁桃体肿得咽口水都艰难。我严重怀疑是最近吃火锅吃多了……
下一更,大概九点钟~
第1131章 巨大分歧
对于白泽誊这个问题,付拾一根本就没法回答。
所以她摇摇头:“不是我忍心不忍心,我不忍心,他会死,我忍心,他也是个死。”
白泽誊却更加暴躁:“那不一样!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要放手一搏!”
“就算他这里不能成功,但是至少积累经验,将来才能让类似的情况有经验可遵循!”
付拾一清晰的看见,唾沫星子从白泽誊嘴里喷了出来。
她赶紧后退一步,然后皱眉反驳:“不是这样的。人体复杂,何等精妙?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除了肌肉,皮肤,骨头这些存在之外,还有血管!血管分布,在剖开之前,谁知晓底下是什么情况?所以,没有经验可遵循!”
付拾一抬手揉了揉眉心:“医者,不过是苦练技术,凝练精神,确保切开皮肤之后,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冷静应对!”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救人治病,是为了患者的生命!不是为了做什么研究!”
付拾一灼灼看住白泽誊,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那是一条命!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拿来解剖的动物!就是动物,也不能随便对待!那也是命!”
白泽誊自然不可能听不出付拾一的意思,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付小娘子不觉得自己可笑?一个畜生罢了!至于人,若是牺牲几个人,十几个人,几百个人,却可以救千千万万之人,又有何不可!”
“付小娘子这样说,难道却忘了,死在你手里那些畜生?”
他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付拾一气乐了:“医者仁心!怕是你忘了这句话!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也不必商议。李县令自有打算!”
说完这话,付拾一直接绕过了白泽誊,冷着脸进了屋。
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惊住了:付小娘子什么时候和人起过这么大的争执?
而显然白泽誊也气得不轻,居然一句话没多说,也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痛,却也开口道:“不必多想,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说完这话,他也进屋去寻付拾一。
付拾一还冷着脸呢。
李长博过去,抄手坐下,而后看着付拾一就不由笑一笑:“这样气恼?”
付拾一拧着眉,却没有刚才那样大的情绪,只道:“我觉得,恐怕我与白大夫之间,的确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是个好大夫,医术也高,但是他的心思——”付拾一迟疑了一下,到底没说太尖锐。
李长博却缓缓的和付拾一说道:“其实白大夫这样的心思,是大部分大夫的心思。”
“他们学医,也为挣钱养家。不可能人人都是为了救治旁人。”他定定看住付拾一,语气越发温和:“付小娘子做仵作,难道就只是为了帮死者伸冤?”
付拾一猛烈咳嗽,小声逼逼:“那也不可能分文不取啊——”
“那是圣人才能做的事。”李长博轻笑出声,“可我们都是凡人罢了。每个人心中都有所求,不是吗?”
付拾一明白了,只是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于是叹一口气,将自己介怀的事情告诉李长博:“我就是不知道。让他试着去做手术,到底是对还是错。”
李长博却只简单道:“没有对错,只是各自路不同罢了。他这样的人,肯用心钻研,或是手段激烈些,想法激进些,可或许真能另辟蹊径,研究出适合现在的手术方法呢?”
付拾一沉默了。
李长博也不多说,慢腾腾踱步出去,寻了茶水回来,一口口的品。
过了一会儿,付拾一也的确是想明白了。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算了,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我教方法,他学了拿去做什么,我控制不了。一切只看天意就是。”
但是顿了顿,她还是板着脸坚持道:“不能给那孩子做手术!”
“至少现在不能!”
李长博听着付拾一这话,登时轻笑出声,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点无奈:“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
付拾一不好意思的笑笑,尴尬道:“他还是说对了一句话,纵然机会不大,也要博弈一下。”
李长博站起身来“嗯”了一声,而后提议去看看孩子。
孩子还在除辛那儿。
如今两个都刚吃完奶睡着了。
不打开襁褓,两人靠在一起的时候,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对兄弟。
李长博低头看了半晌,越看嘴唇抿得越紧。
除辛和付拾一看着他这个架势,心里也有点儿惴惴:这是怎么了?
就在付拾一几乎要按捺不住问出来时候,她听见李长博小声问了句:“哪一个是旺旺?”
除辛和付拾一两人飞快对视一眼,然后都忍不住肩膀剧烈抖动——原来是认不出来啊!
付拾一甚至不敢开口,抬手指了指,就默默的捂住了嘴。
李长博居然还自己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初生婴儿长得差不多。”
“是是是。”付拾一憋了红脸,十分配合从牙缝里挤出附和。
李长博虽然还勉强维持着镇定,不过渐渐的,脖子和耳朵都红了一些。
不过谁也没拆穿。
过了一会儿,李长博出去了,付拾一和除辛这才小声的笑出声来,而且是一笑不可收拾。
以至于王宁过来时候,付拾一都笑得肚子疼。
然后她拉着王宁的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给王宁讲了一遍刚才的情景。
最后,王宁下楼时候,也是捂着肚子下楼的。
而且见到了李长博时候,没忍住就“扑哧”一声。
李长博扬眉看向付拾一。
付拾一心虚挪开,然后咳嗽一声:“对了,今晚吃什么?”
李长博瞅了一眼桌子:“像是喝鸡汤。”
“哦,对,除辛坐月子呢。”付拾一笑眯眯的点点头:“咱们也跟着喝几天。冬天喝汤好。”
王宁也一起说:“坐月子可不能马虎,一定养好了——”
于是两人就开始说起怎么坐月子。
李长博半句话也插不上。
倒是杜太夫人笑呵呵问起了衙门的事情;“听说衙门今日出了个有意思的案子?”
------题外话------
下一更,十点半左右哦~
第1132章 牵涉其中
最后杜太夫人饭都少吃了半碗,回去路上还时不时的叹一口气:“这可真是……”
王宁说了句:“这种事情,都是命。造化弄人罢了。”
李长博言简意赅:“事已至此,其实也不算是活不下去。”
王宁柳眉倒竖:“我看也不必活下去!孩子是娘身上的肉,怎么就能那么狠心?掐死了第一个也就算了,毕竟是怪胎。可这个孩子呢?直接扔了!”
“俗话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
李长博忍不住有点无奈。尤其是是瞅着王宁这幅激动的样子时。
最后,还是杜太夫人轻叹一声:“他们一家,如今谁又不苦呢?老天爷这样的安排,也不是没道理。”
李长博颔首,轻声将话接下去:“若不扔了这个孩子,不管直接掐死,或是养大,都不会闹到了官府。更不会发现当年的事情。这样,虽是蒙在鼓里,总也好过现在——”
王宁冷笑一声:“所以是活该。大人做的孽,偏让小孩子受。”
她这样嫉恶如仇,只让杜太夫人和李长博对视一眼,谁都不吭声了。
王宁倒说起了孩子:“实在不行,咱们家出钱,将那孩子养在乡下吧。我听付小娘子说,做手术未必能活。乡下都是咱们自己的庄子,养一个人也不妨事。”
李长博还没来得及反对,杜太夫人就摇头否了:“你不过是一时好心罢了。再说了,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给口吃的活命就成。人,还是得堂堂正正活着。未必能活,也没说一定不能活。只看天意。”
王宁还要说什么,杜太夫人就加重语气:“这事休要再提!”
李长博咳嗽一声,干脆利落转开话题,说起年后提亲下聘的事情:“我与付小娘子的事情,还是早点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王宁一脸鄙夷:“夜长梦多?我看是你怕付小娘子反悔吧?”
对于拆台的亲娘,李长博咬咬牙承认:“是。”
王宁鄙夷之色更加浓厚:“所以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不靠谱。”
李长博抿了抿嘴,然后默默的加快了脚步……
翌日,翟升一大早见到付拾一时候,直接就将付拾一拉到了一边,然后神神秘秘的问:“师父你知道刑部查出什么了吗?”
付拾一上下打量一番翟升,问他:“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翟升脑袋上浮起问号:???
付拾一轻哼:“敢在我面前卖关子,难道不是欠收拾?”
翟升顿时泄了气势,最后只用半死不活的语气禀告:“那个死了的老道士,一直在白大夫的医馆抓药,和他医馆里的一个大夫很熟。”
付拾一这下真的给惊到了:“还有这样的事情?!”
很快她下意识问道:“那怎么从前没听白大夫提起过?”
“白大夫说是昨日才只晓。”翟升撇嘴,露出几分不信任:“我觉得他就是怕惹火上身,所以故意隐瞒了。”
“可是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何必如此?”付拾一更加纳闷了。
翟升轻哼:“那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信他昨天才知道。”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你知道吗?那大夫失踪了。昨日告假,今日去找,就找不见人了。”
付拾一就更惊奇了:“那人呢?刑部没去查一查?”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刑部没找到人,左邻右舍说人应该在家,而且他家里也没什么异样——”翟升语气显得神秘兮兮:“他们都说,这人一定是逃跑了。”
付拾一下意识摇头:“不可能,要跑路早就跑路了。一般来说,拖到了现在都还没动静,他也应该安心不少了。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了。”
翟升对这个说法也赞同,不停的点头:“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吧,奇怪也奇怪在这里。反正觉得,说不定刑部是有人通风报信。”
通风报信?
付拾一一下子就想到了白泽誊那张脸。
不过很快又不确定了:应该不至于吧?没有任何理由啊。而且白泽誊应该知晓,这个案子关系到了那个道观尸骨案,更不会这样吧……
虽说付拾一最后还是没发表更多意见,但是这件事情,却像是在她心底扎了根。
最后,付拾一就去找了李长博,与他商量:“我要不要去刑部一趟?”
李长博沉吟片刻,却摇头:“刑部没叫你去,自然是觉得用不上你。你纵去了,说什么,他们也未必会听。”
付拾一颓然:“好吧。”
李长博说的没错,刑部那些人,怕是不会听她的,也不会跟她多说内情。
翟升会知道,主要还是因为翟老头在刑部。
既然打消了这个念头,付拾一也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眼看到了年关,付拾一就打算给验尸房做个清洁大扫除。
虽然其实每一次验尸完了都要清洁一次,但是……毕竟闲着也是闲着。将器械整理,清洗,有利于他们更熟悉验尸房,熟悉自己的工具。
翟升一面洗刷刷,一面问徐双鱼:“你们师兄弟都不回去过年?”
徐双鱼摇头:“师兄说与我在长安城过年。再说了,今年刚出来,也没必要急着回去。”
说完这番话,徐双鱼又带着期待问翟升和罗乐清:“长安城过年热闹么?”
翟升立刻兴致勃勃和徐双鱼细细说起了长安城从腊月三十到正月十五,每天的光景。
尤其是说到了元宵节:“元宵节那天,是不宵禁的,大家尽可以在街上游玩一整夜!到时候,街上到处都是灯和灯谜!还会有表演!最关键的是,还有好多卖吃的!”
付拾一听得都有点儿神往:“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于是翟升又开始兴冲冲的讲。
付拾一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却瞧见罗乐清愣愣的,连手上动作都停下来了。
于是付拾一就悄悄的瞪了一眼翟升和徐双鱼,无声呵斥:“干活去!”
然后她也起身,去做别的:或许曾经哪一次元宵节,对罗乐清来说,很难忘吧。又或是,从前都是一家团圆……
验尸房这边,气氛忽然就有点儿诡异的安静,和平日热闹完全不同。
而王二祥也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发……发现个尸体!”
------题外话------
有没有感觉答案呼之欲出~大家明天见啦~
第1133章 别有用心
王二祥对于命案的发生,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八卦热心。
但是这一次,显然他半点那种想要挖掘的心思也没有,反倒是连滚带牌,话都快说不囫囵了。
简单来说,这就是王二祥怕了。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付拾一扬眉看住王二祥,“这是怎么了?什么样的水体,竟连你都吓住?”
王二祥站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付小娘子你看了那尸体,也会害怕的!”
付拾一表示不相信:“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吓到我的尸体。”
王二祥欲言又止。
罗乐清和徐双鱼翟升三人也凑上来:“能把二祥吓到的尸体,可不多。”
不良人什么没见过?哪能看见个尸体就吓成这个怂样?
没等王二祥说话,燕娘就慌慌张张也过来寻付拾一了:“小娘子,小娘子快回去看看吧,咱们门口被人丢了尸体!”
付拾一看了看王二祥,又看看燕娘,心里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们两人说的尸体,是同一个吗?”
王二祥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
燕娘脸上一片惨白,可更多的是焦急:“小娘子,客人都被吓跑啦!”
付拾一皱眉:这是故意挑衅吗?
当下她也没什么可犹豫的,直接大步流星就往家赶。
衙门口李长博已经等着了,不仅是李长博,就连谢双繁也跟着。
李长博沉声道:“这件事情。恐怕是恶意针对。付小娘子一定要万分小心。”
谢双繁也接过话去:“就怕这是请君入瓮!毕竟付小娘子得罪了那么多人——”
谁都看得出来,不仅是谢双繁,李长博也是忧心忡忡。
付拾一点一点头,郑重应了,这才一群人匆匆忙忙赶过去。
只是她心里头也觉得有些火大:如果真是故意,那这个人,不将他揪出来好好收拾,那可真是对不起自己身上这身衣裳!
拾味馆早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满了。
那些都是看热闹的人。
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
拾味馆里的人也都站在大门口,脸色一个比一个还难看。
分明是到了上客的时辰,可是里头一个顾客也没有。
付拾一一下马车,张春盛下意识就要上前来,却被蔓娘一把按住:“小娘子现在是衙门的仵作。”
张春盛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抿了抿嘴,不言不发的退了回去。
只是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付拾一身上。
那目光强烈的传递出一个讯息:宝宝生气,宝宝委屈,宝宝很抓狂!
付拾一隔空看一眼蔓娘,冲她点点头,对自己这个店长很满意:目前看来,除了损失客流量,拾味馆倒没出现其他的事情。而且将自家人都约束着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付拾一他们走过去,很快就看见拾味馆大门正对着的街道上,地上有个藤箱。
箱子已是被撞开了,里头的尸体摔了一半出来,但是又没完全掉出来。
只看一眼,付拾一就屏住了呼吸。
她明白为什么王二祥会是那样了。
强烈的视觉冲击,就让人情不自禁的从脚底下升起了一股寒气来。
人死了不可怕,虽然变成尸体,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动不了说不出的人体。
所以习惯了之后吧,也觉得没什么。
但是眼前这一具……
付拾一下意识的想起了猪肉。
就是那种放在案板上卖的,剔了骨头的猪肉。
因为洗干净了血水,所以肌肉会呈现出一种漂亮的肉红色。
甚至于肌肉的纹理都能看得清楚。
牙黄的,是脂肪。
雪白的,是皮层。
然后和肌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视觉效果。
藤箱其实不大,本来是不应该装得下一具尸体的。
但是看过尸体之后,付拾一才明白了原因:尸体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滩肉。所以自然是装得下。
李长博已经皱起眉头来:“凶手未免太残忍。”
付拾一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我看到的,是他的手法。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个人对肌肉对骨骼一定很了解。”
“而且他肯定有个很大的操作台——还有很好用的刀。”
罗乐清下意识在旁边接了句:“仵作?”
徐双鱼立刻否定:“长安城的仵作都认识我们,谁也付小娘子也没仇隙。而且,他们总不可能在衙门杀人。”
付拾一也有自己的猜测,她深吸一口气:“也许是杀猪匠。”
一听这三个字,李长博下意识的往付拾一身上看了一眼。
曾经,付拾一也是做杀猪匠的。
他踌躇片刻,问了句:“杀猪匠为何要针对拾味馆?”
付拾一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不是很确定:“难道是因为拾味馆从来不买他家的肉?”
这个理由,瞬间让李长博他们面上表情裂开:这叫什么理由……
结果,这个时候,王二祥居然认真附和一句:“市井街头,为了一个铜钱尚且能杀人,更何况关乎生意?”
厉海斜睨王二祥,面无表情:“为何不杀拾味馆之人?”
王二祥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或许是拾味馆的人顾客?这样就能警告大家,让大家别去拾味馆吃饭?”
还真的……挺合情合理的。
只是在王二祥话音落下之后,周围吃瓜群众都是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的看一眼拾味馆。
见状,付拾一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深深的看王二祥:二祥,你是对手派来来坑我的吧?是吧是吧?
深吸一口气,付拾一立刻扬声道:“那这个人真是可恶至极!为了保证广大食客的安全,在抓到凶手之前,拾味馆绝不开门!不能为了赚钱,就罔顾人命!”
说这话时候,付拾一真是一脸正气。
以至于李长博都呆了一下,然后才咳嗽一声,从喉咙里憋出一句:“付小娘子深明大义。”
蔓娘也反应过来,立刻跟上:“对,不管是不是冲着拾味馆来的,既然有这个可能,那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拾味馆从今日起就闭门歇业!直到凶手绳之以法!”
付拾一目光重新落在尸体上,然后眼皮子又不由得一跳:不过这次的凶手,是真够冷血凶残的。而且恐怕是有备而来。想要破案,怕是不容易。
------题外话------
新案子又要开始啦~大家撑住哇~
下一更,九点钟左右~
第1134章 恐怖之最
抛尸现场基本也没什么可看的,这个藤箱就是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丢下马车的。
而后趁着一团混乱,马车也溜之大吉。
加上没人看见车夫的样子,故而想要找到抛尸车辆,那是绝无可能。
所以付拾一就亲自收拾了尸体,将尸体带回衙门。
回衙门之前,付拾一又叮嘱了蔓娘她们一句:“不要轻易出门,留在拾味馆。关门,不营业。食材你们看着处理了。”
蔓娘点点头,十分有担当:“小娘子不必操心这头,一切有我们。”
付拾一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蔓娘的稳重周全,真的是让她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有时候付拾一就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太好,像蔓娘这种人才都能遇到。
一路带着尸体回了验尸房。
徐双鱼和翟升两个对着藤箱开始发愁。
付拾一看在眼里,微微扬眉:“这是怎么了?”
徐双鱼苦了脸:“没骨头,实在是不知从哪里下手抬。”
付拾一指点他们:“你们两个拽着手和脚,一用力就上去了。可能有点沉,但应该也好好。”
毕竟人还是比猪要轻很多。
不过,徐双鱼他们毕竟没经验,所以两人面对一滩软肉,还是搞得手忙脚乱。
最后还是付拾一上去帮忙托了一把。
整个尸体放平在了验尸台上之后,看起来就更让付拾一想起案板上的猪肉。
还是没分割完成那种。
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恶心感。
罗乐清盯着那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肉,忍不住说了句:“以后怕是我没法看猪肉了。”
徐双鱼立刻附和:“还真是!越看越像是上次付小娘子杀猪时候那种……呕……”
翟升也捂着嘴跑出去。
付拾一顿时无言:……
等到两个徒弟吐干净了,她也准备正式验尸:“好了,准备开始。”
徐双鱼又小小声开口:“都这样了,还怎么验尸——”
翟升无语,瞪他一眼:“你看师父怎么做就行!”
付拾一按照验尸顺序来:“死者男性,年岁……成年到四十之间。因为没有牙齿,无法判断具体年纪。但是皮肤光滑,并无皱纹,头发也没有白,故而应当是偏年轻些。”
“死者头骨丢失,只剩一张皮,故而无法辨认面部,也无法画出长相。只能看出,死者鼻梁上,有一道伤疤,应为陈年旧伤。另外就是左脸靠下巴处,有一颗黑痣。”
付拾一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将面部皮肉翻开:“整个头部的肌肤都剥得很完整,并无任何多余损伤。凶手一定拥有格外精细的工具。”
“头皮从后脑勺呈现出倒过来的丁形伤口,然后完整的剥开。故而没有破坏尸体面部皮肤。”
她说到了这里,语气诡异道:“不知是不是为了美观。”
再往下看,却并不是从背后开的伤口了。整个胸腔到腹腔,都被一条线给剖开。不管是胸腔里的心肝肺,还是腹腔里的肠子肾脏之类,都被取出。
但是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肋骨也被完整的剥除了。
说实话,其实胸口这些剥掉了肋骨的肉,还真的有点儿像是五花肉。
罗乐清本来还能坚持,不过在付拾一翻开了“五花肉”时,还是没能忍住干呕了一声。
整个验尸房里,就只剩下付拾一面不改色,以及李长博一脸发白的坚持。
谢双繁他们,都忍不住避开了。
付拾一夸赞了一句:“这剔骨的方法,有点厉害。剔得很干净,而且很完整,皮肉也是平整的。”
“若是去做杀猪匠,应当是有前途。”
李长博本都有点儿艰难忍耐的意思,并不知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会儿听到了这个话,就没忍住的嘴角翘了一下,又有些无奈。
不过好歹算是没那么难受了。
付拾一指着肩胛骨,上下臂骨,锁骨这些位置:“凶手手法真的很好,都是是顺着骨头将肉切开,但是又保证关节连接处没有损伤,这样只需要将骨头连接的筋切开,就可以直接将骨头抽出——”
翟升喃喃道:“我绝对做不到。”
徐双鱼也倒吸一口凉气:“我觉得付小娘子都未必做得到。”
罗乐清却不这么看:“我觉得付小娘子一定能做到。”
付拾一:……这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好吗!
李长博咳嗽一声:“继续验尸罢。”
付拾一继续验尸:“尸体身上,除了这些取出骨头的伤痕之外,并没有致命的伤口,所以可见凶手杀死死者,应当没有用凶器。有可能是毒药之类?”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也可能是窒息。甚至是自然死亡。”
罗乐清皱眉:“难道就没别的痕迹?”
付拾一指了指手脚上的勒痕:“这里有捆绑的痕迹,说明死者应该是被胁迫的。”
她看了三个徒弟一眼,扬眉:“其实还有细节,不过你们没有发现,现在你们就可以自己看看,然后再来分析。”
于是三人就开始仔细看尸体。
付拾一则是和李长博说话:“我觉得,这次凶手的手法太好了。”
好到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李长博绷着嘴角颔首,眉宇之间有些烦躁:“所以,应当是针对你来的。”
付拾一瞅着李长博这幅样子,然后看了看尸体,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可能就是同行。”
“这一具尸体,分明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对方可能很了解我——”
付拾一甚至开了个玩笑:“要不是这是丢在了拾味馆门口,这要是在我屋里发现的,我跟你说,就算跟别人说,这是我做的,估计也有人信!”
李长博听闻这话,眉头瞬间聚拢:“怎么说?”
“看尸体痕迹就知道了。专业的仵作,剔骨手法没这么好。这是杀猪分肉的剔骨方法。”
付拾一扬眉:“可是对人体骨骼如此了解的,大概也只有仵作。”
“将两者结合起来的人,可不多啊——”
付拾一说着这话,然后伸手指向了自己:“而我,恰好就是那不多的一个……你说是不是为我量身打造?”
------题外话------
刺激不刺激!大晚上的,有没有把小被子裹紧紧!
下一更,十点半~
第1135章 量身打造
付拾一的语气还有点儿玩笑。
可李长博却丝毫笑不出,甚至神色更加凝重:“从现在开始,一定让春丽不离你身边半点。”
顿了顿还是觉得不放心:“让方良也跟着你。每日住在拾味馆。”
再顿了顿,他还是觉得不怎么放心,于是又添上一句:“不然付小娘子还是去我家住着,等抓住凶手。”
付拾一直接就被这话逗笑了。然后却摇头拒绝了:“放心,我会小心。他想对付我,肯定没那么容易得手。”
而这个时候,翟升找到了一点细微的地方:“嘴角!死者嘴角有一点破的痕迹。”
徐双鱼和罗乐清登时看过去。
徐双鱼小声问:“会不会是剥皮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割裂伤,和撕裂伤,和擦破皮都是不一样的。”付拾一提醒:“你好好看看。”
徐双鱼于是凑上去仔细分辨,良久才不是很确定:“好像是撕裂伤?”
翟升则是很肯定:“绝对是撕裂伤。”
罗乐清也点头:“撕裂伤。”
付拾一又看向其他人:“还有其他地方吗?”
“指甲。”徐双鱼小小声:“他的指甲缺了一块。食指上。指甲带肉全都没了。不过看样子伤口有段时间了。”
“我看得是脚。”罗乐清等他说完,也说道:“死者脚上没有老茧。手上也也没有。所以应该不是做体力活,也不用出去奔走。身上也比较白皙,可见应该不怎么出屋子。”
“还有,我看了他的头发。头发乌黑柔亮,应该是家境不错。肚皮上脂肪层厚实,可见也是吃得不差。”
“还有一点就是,他的肩膀,两边有点不一样。有一边皮肤更厚实一点。仿佛肌肉也更厚一点。”
罗乐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惊呆了徐双鱼和钟约寒。
付拾一看一眼他们两个一脸震惊的样子,“啧”了一声,略带嫌弃:“你们两个,不行啊——”
徐双鱼和钟约寒:……心酸。
罗乐清还是挺厚道,小声解释:“女子还是心细些。”
李长博调侃一句:“那付小娘子以后多收女徒弟。”
付拾一似笑非笑看一眼两个男徒弟,然后咳嗽一声,说起自己发现:“基本上你们加起来,也都很全面,不过你们都没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老茧。”
“老茧?”三个人异口同声,然后都去抓尸体的手查看。
果然尸体右手无名指上,是有老茧。
李长博对这种老茧最熟悉:“看来此人经常写字。”
“结合这么多发现,你们觉得……这个人会是做什么的?”付拾一再问几人。她自己也摇头:“我想了这半天,只觉得可能是富家子弟。”
李长博轻声道:“也可能是账房先生。”
徐双鱼琢磨了一会儿,傻乎乎道:“会不会是赶考的学子?”
付拾一敲他:“赶过路的人,皮肤会这么白?”
徐双鱼丧气低头,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翟升想了想,又道:“也可能是书铺的老板。”
最后轮到罗乐清,她摇摇头:“我想不出来。主要是我想不到,他肩膀那儿是怎么造成的——”
“背着东西。”付拾一轻声解释:“你看常年背着背篓的人,就知道他们肩膀皮都要厚一点,如果是单肩的话,肌肉也会有变化。”
因为背带会不断的摩擦,皮肤长年累月下来,会变得更厚实,也就是俗称的老茧。
而如果东西沉重,那么就要用力,就会锻炼到肌肉,从而带来肌肉的变化。
这个原理,就与左右手肌肉会大小不同一个道理。
付拾一这个解释,登时就让众人恍然大悟。
李长博想了一想,轻声吐出一句:“我应该知晓他是谁了。”
顿了顿,他侧头吩咐:“去请白大夫过来一趟。”
付拾一瞬间反应过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李长博微微颔首,不傲视付拾一是猜对了。
付拾一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寻仇?”
“还是……杀人灭口?”付拾一觉得有点儿不寒而栗。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些残缺不全的白骨。
那样多的骨头……那么多的人命……
她又打了一个寒噤。
然后喃喃道:“或许我知道,那些骨头为什么残缺不全了。”
李长博看向付拾一。
付拾一声音更轻了:“人体解剖。”
这句话,好半晌都没人回应。
所有人都在脑子里想了想,人体解剖该是什么样。
然后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落在了验尸台上。
依旧是白白的皮,带点牙黄的脂肪,以及红红的肉。
最后,所有人都齐刷刷打了个冷战。
徐双鱼磕磕巴巴的说:“这么一来,为什么凶手这么熟练的原因,也就解释清楚得通了。”
付拾一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进行这种试验呢……”
李长博已经缓过神来,沉声说了句:“只是揣测罢了,不能作数。先让人辨认再说。”
他语气更加郑重:“如果这个人真是白大夫那边失踪的大夫,那这个案子,就和老观主那案子有关联。恐怕要移交。”
付拾一点点头,想了想有点儿不情愿:“刑部办案效率太低。”
可真要移交,也没办法。
徐双鱼他们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真移交了,他们就没法跟着一起破案了。
翟升忽忍不住说了句:“不过还好,看伤口都是死后伤,不是活着时候就做的。还算是有点人性——”
这话好似在替凶手说话。
可是实际上,只是替死者庆幸罢了。
这样的剖骨试验,如果在活着时候做,估计人会受很大折磨,且只要不伤到要害,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死的。
付拾一都忍不住被翟升说的这个事儿弄得心里毛毛的,她瞪了翟升一眼:“别说这么吓人的事情了。”
徐双鱼愣愣道:“这一个死者是这样罢了……”
这下,所有人都哀怨的看向了徐双鱼。
付拾一忍不住抱怨一句:“验尸这么多年,我就没被吓到过。但是这一次,我真有点儿心里发毛……”
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题外话------
付小刀:晚上我要睡不着了。嘤嘤嘤。
大家明天见啊~
第1136章 到底是谁
在等人的时候,付拾一一直在想到底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因为放过血,仔细处理过肉,所以其实很多痕迹都被掩盖了。
而且,关键的内脏都缺失了。
现在躺在那儿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皮肉而已。
徐双鱼也不知道脑瓜子想了些什么,忽然问了句:“我在想,到时候下葬时候,这不是就算死无全尸啊——”
这话直接就让其他人齐刷刷的看住了傻鱼,然后沉默了。
罗乐清咋舌:“你说说,这是多大的仇啊?”
付拾一沉默:“也许是示威和震摄——”
反正案子一天没破,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好说。
过了许久,终于王二祥回来了。
只是跟着一起过来的,却不是白泽誊,而是白泽誊医馆里一个跑腿的小厮。
王二祥有点儿憋气,脸色不是特别好,如实传达了白泽誊的话:“白大夫说,那边有一台手术,走不开。而且他最近都有点儿忙,积攒了很多病人。”
付拾一瞬间就听出了那意思:合着就是不想见自己嘛!
这下付拾一反倒是乐了,忍不住扭头悄悄和李长博对视,心里默默的吐槽:怎么比我还孩子气的感觉呢?
“白大夫还说,认人而已,让小厮来就可。他就不参与了。”王二祥说完这话,脸色更不好看。
小厮一直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默默不言语,活脱脱是个战战兢兢的小可怜。
对于这种小可怜,付拾一还是和善一笑:“做手术的确重要。你快去看看吧。”
顿了顿,她还好心提醒:“做好心理准备,估计有点吓人。”
小厮还说一句:“不打紧,在医馆也见过许多死人的。”
说完就朝着里头走去。
大概是为了感激付拾一的解围,他还走得特别快和积极。
以至于付拾一都没机会多交代一句,就这么硬生生看着她走进去。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咳嗽一声,而后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抬手捂住了耳朵。
下一刻,贯穿云霄的尖叫声,触动了耳朵深处的耵聍。
付拾一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其他人也默默的抬手学了自家县令。
再下一刻,那小厮就一脸惨白的冲出来,刚跑出验尸房范围,就头一低,“哇”的一声吐了。
霎时一股酸腐气息飞快传开,让人怀疑这是隔夜饭都出来了。
被这个味道一勾,其他人肚子里的隔夜饭,也有点儿蠢蠢欲动想出来透口气的想法。
付拾一不厚道的踢了一脚徒弟:“你们两个去清理。”
她自己则是默默的将口罩又摸出来戴上。
本来,刚才等人时候,都洗手摘了口罩透气了。但是现在……
付拾一下定决心,下次还是全程戴上口罩最好。
对,还要建议派个早上吃得少的人过来看。
付拾一盯着地上那一大片壮观的喷射物,幽幽的叹息。
吐空了胃,那小厮终于也缓过来一点。
翟升他们捏着鼻子去打扫,而后还问一句:“怎么样?认出来了吗?”
如果小厮和他们熟悉,一定能品出其中的幸灾乐祸。
可惜……
小厮感激的看翟升一眼,却嗫嚅起来:“刚才没看清——”
徐双鱼笑得傻里傻气:“没事,再进去看一看。”
小厮脸上顿时如丧考妣。
不过经过艰难斗争,小厮最后还是进去看了一眼,出来时候又有点儿想吐的样子。好在早就吐空了,所以一面干呕一面艰难道:“是我们医馆的吴古大夫。吴古大夫的做脸上有痣,鼻子上有疤。”
说完,他难免有点儿戚戚:“谁和吴大夫这么大仇,姜将人弄成了这样子——”
身份确定下来,李长博和付拾一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李长博不经意一般,问了小厮一个问题:“对了,吴大夫会亲自去给病患送药吗?”
小厮迟疑一下,“这个……没太留意。”
“吴大夫和你们不熟悉?”李长博再问,好似有些好奇。
小厮点头:“吴大夫比较孤僻些,基本不和我们来往。而且吴大夫来的时间短,也才不过几个月功夫而已。”
众人明白了。
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李长博便让小厮回去了。
而后,就看向付拾一:“死者身份确定了!案子应当是要移交。”
付拾一纵是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只能幽幽的叹一口气:“我去确认验尸报告,到时候好一并转交。你叫人去通知刑部罢。”
这下,其他几个人也是都有点儿恹恹的。
这个案子,交给刑部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破案了。
移交尸体时,付拾一干脆就回拾味馆去了——拾味馆经历这么大的事情,估计他们也是受了惊吓,她作为老板,还是应该露个面。
果不其然,一回了拾味馆,付拾一就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
众人都坐在大厅里,沉默寡言的,一听门响,立刻抬头看过来。
那齐刷刷的目光,让付拾一一瞬间就笑了:“这是做什么呢?一个个都这么坐着,忙了一天,也不累?不知道歇一歇?”
张春盛第一个忍不住说话:“我心里憋屈得很。”
蔓娘皱眉,看张春盛一眼:“小娘子忙了一天了,你先让小娘子歇一歇喝口水。”
付拾一也真是又累又饿,不客气的坐下来,然后倒茶喝水,又提要求:“我想吃点东西。来一碗玛瑙肉吧。再来一份红烧鸡块。”
她这幅轻松的样子,好歹是让众人好受了些。
张春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去端饭菜。
付拾一等他过来,笑问:“你们都吃过了?”
“吃过了。”张春盛提起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一句:“准备了那么多菜,咱们自己还不吃,只能糟蹋了。”
付拾一也不理会他的抱怨,自己自顾自的吃饭,慢条斯理的,半点不急躁。
最后还是张春盛坐不住,急道:“小娘子就半点不气恼吗?”
他这话,付拾一直接就笑了:“气恼又怎么样?跟你似的,气成这样,又有什么用?是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还是立刻就能好转?”
蔓娘呵斥张春盛:“有什么话,先让小娘子吃过了饭!”
------题外话------
最近感冒的人也好多啊,秋冬季,大家一定要小心啊!我今天开始咳嗽发烧,出去买药都是挺不容易的,大夫都有点儿严阵以待的感觉!
下一更,九点半~
第1137章 怎么解决
蔓娘这样一说,张春盛好歹又按捺住了。
只是看他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焦躁样子,付拾一就知道他是没去想自己说的话。
等到付拾一慢条斯理吃完了饭,她才再度将自己的问题问了一遍。
这一次,张春盛终于是认真想了想。
但是张春盛更多的是疑惑:“难道小娘子半点不生气?”
“生气没有任何作用。”付拾一心平气和的说,甚至还笑了笑:“我生气,着急,不就是正好让躲在暗处的杂碎高兴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来拾味馆捣乱过。
但是付拾一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字眼。
一时之间,张春盛都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一样,看住了付拾一。
付拾一耸肩:“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不是杂碎是什么?”
不仅是杂碎,而且还是禽兽不如。
张春盛“呃”了一声,表情有点呆:“小娘子打算怎么对付这个……杂碎?”
明明平时舌头跟淬了毒一样,可这会儿张春盛却觉得有点儿不适应。
付拾一摊手手:“还能怎么办?已经报官了不是吗?私底下报复是犯法的!而且万一干不过吃亏怎么办?!”
众人竟是哑口无言。
“再说了,本来过年歇一歇也没什么。正好这段时间咱们将拾味馆做个清洁大扫除,然后看看什么东西旧了,也换掉,装修什么的,也尽量调整一下,这样再开门,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付拾一笑眯眯的往下说:“做饭馆,一定要窗明几净,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个靠得住的店。”
“不然进来一看,又破又旧,桌上全是油污,谁想留下吃饭?”付拾一伸手捏了捏苦大仇深的凛儿一把:“你说是不是?”
凛儿没吭声。
阿玫却煞有介事的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小娘子说得对。”
春丽也放下馒头,郑重说了句:“我听小娘子的。”
其他人慢慢的也神色松动。
最后,付拾一又说了一句:“放心,歇业几天,咱们拾味馆也不会亏多少。横竖店铺是咱们自己的,人也是自己的,养着你们吃饭,咱们撑个一年半载没问题。”
众人听她语气轻松,也忍不住的脸上明亮起来。
阿玫很懂事的拽着付拾一的衣角:“小娘子日后莫给我买糖了。我已经是个大丫鬟了。不馋嘴了。”
付拾一笑眯眯看阿玫:“是吗?我听说最近好像出了松子糖——我还说今天去买点尝尝。”
阿玫“咕嘟”的咽了口水下去,脸上却很坚决:“那小娘子买一颗,自己尝尝就行啦。”
于是付拾一不厚道的笑出声,心里又甜又软,手掌也轻轻落在阿玫头顶上:“好了,都别发愁,咱们家不缺这点钱,再说了我还有俸禄呢。而且你们忘了宫里的李郎君?回头我就邀他来吃私房菜!到时候,少说也又一匣子金子!”
这一下,众人脸上终于有了喜意:“对对对,李郎君那儿的钱还是能赚的。”
付拾一扬眉招手:“来,春盛你过来,我给你写个单子,最近你闲来无事就把这个材料给我准备上。我给李郎君做一盅古往开来都没人吃过的极品汤羹!”
张春盛的眼睛,彻底亮了。
付拾一一面将佛跳墙需要的原料说了,一面悄悄在心底松一口气:可算是安抚住了。
说完了话,付拾一也不想回衙门,干脆就道:“我回去歇一会儿。”
刚起身,猫奴就跟在付拾一身后,扭着肥屁屁跟她上楼。
付拾一看着它几乎拖地的肚子,跟它商量:“要不然,明年给你绝育?你要真是怀孕,一年一年这么生孩子,我可受不住啊——”
猫奴背都弓了起来,瞬间变成了攻击姿态:“喵呜!”
再下一刻,它还嫌不够,更是呲牙,发出了“呼呼”的气音。
付拾一赶紧告饶:“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
结果话音还没落,猫奴就已是如同利剑一样瞬间弹射出去,爆发和自己身材极度不附和的速度。
然后擦着付拾一的小腿过去,最终停在了房门处。
然后那种攻击姿态,就更加明显了。
付拾一从没有见过猫奴这个样子。
来不及震惊,她就已经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了。
且不说猫奴的异样,关键是……空气里的那一股味道。
带着点血腥气的臭味,不大,却叫人从心底里有点作呕。
付拾一沉下脸,却没有上前的意思,然而是扶着栏杆,慢慢的往后退,嘴里更道:“猫奴,回来!”
猫奴纹丝不动,还是维持原样。
付拾一着急,怕它遇险,于是干脆大声叫喊起来:“张春盛!郑老井!拿菜刀过来!”
很快张春盛就提着两把菜刀冲了上来。
郑老井紧随其后。
方良则是后来者居上,轻声喝道:“付小娘子先退后,我打头阵!”
只见方良如同鬼魅一样上前去,一脚踹开房门的瞬间,人却飞快一侧,直接避让到了墙边上。
“咄”的一声轻响。
那是刀剁入木头的声音。
这种声音,拾味馆每一个人都很熟悉。
但是这会儿听见这种动静,却都有点儿毛骨悚然。
一把匕首,折射着寒光,半截没入木地板。一看就知道是削铁如泥的好货。
付拾一看着那匕首,莫名觉得脑袋顶有点儿凉飕飕的。
刚才如果不是猫奴示警,她就这么冒冒失失去开门的话……说不定那匕首正好扎进脑袋!
付拾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沃日!”
除了脏话,没有任何的语言能有更好的发泄情绪效果。
众人也是心惊。
方良更是皱眉:“太狠辣了。这是想要付小娘子的命。”
顿了顿,他看一眼拾味馆的众人:“你们都别动,我先进去看看。”
付拾一立刻叮嘱:“你千万小心。”
方良“嗯”一声,也不急着进去,先站在门口仔细张望了一阵子,这才转过头来:“付小娘子,叫人去衙门请郎君带人来吧。”
顿了顿,又提示一句:“可能还要通知一下刑部?”
------题外话------
猫奴表示:老娘要让你们看看,老娘不是光会吃的!
发烧了写稿子真的是好艰难啊,下一更,十点半左右~
第1138章 最好别看
方良这话一出,付拾一犹豫了一下,就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里头怎么了?”
然而方良却后退一步,反倒是挡住了付拾一的目光,轻声道:“付小娘子听我的,还是别看了。”
此时张春盛和郑老井,也大概看清楚了付拾一屋里的情况。
两人瞬间脸上一阵扭曲,然后一起捂住了嘴,阵阵干呕。
付拾一心头一沉,结合之前的血腥味,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猜测。
更明白了为什么方良会这么说。
她很快做出了决断,然后后退一步,沉声吩咐:“谁也不要破坏现场,等着衙门的人来吧。”
顿了顿,她又道:“这个案子,我怕是不能跟。所以我也要避嫌。”
想了一想,她再说一句:“去一趟万年县,问徐县令借人,然后请钟约寒来。再去一趟刑部,请翟老头。”
将案子交给他们两个,付拾一觉得最放心。
而后,她头也不回的就往下走,直接去避嫌。
猫奴这会儿也收了姿态,瞬间没了凶恶的样子,扭着肥屁屁跟着付拾一下楼。
不一会儿追上了付拾一,蹭了蹭她的小腿之后,就仰头叫唤:“喵~”
猫奴眼睛又圆又大,加上吃胖了脸也变圆了,这会儿看上去,还有点萌萌哒。
付拾一低头看它,总觉得它脸上透出了一股“快夸我快发奖金”的意思。
不过刚才这个事儿,付拾一也真是有点惊魂未定的,索性就将大胖猫抱了起来,紧紧的搂着,汲取安全感的同时,许诺:“晚上我给你单独做一条鱼!一条鲫鱼!你想要清蒸还是油炸?”
猫奴几乎被勒成了一个葫芦,并不能够回答付拾一不说,而且脸上还整个儿都是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一干女眷都在楼下聚集着,见付拾一下来,立刻上前来问:“怎么了?”
付拾一笑了笑,“咱们先去坐下再说。”
不坐下不行,她有点儿腿软。
待到坐下,付拾一还紧紧搂着猫奴不肯撒手。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怀里能有团毛茸茸且暖呼呼的东西,真的太能让人觉得安定了。
付拾一坐下后,喝了一大杯水,这才从那种情绪里缓过来——上一次这种情况,还是她上长安时候,差点被算计了的时候。
猫奴居然也一直没反抗,最后即便付拾一松开了手,它也趴在付拾一的腿上,安静的当个暖手宝。
付拾一缓过神来之后,就让燕娘她们各自回了自己屋子,将孩子看好。
就连珍珠两姐妹也让她们进屋去。
最后只有蔓娘和郑老井媳妇留在外头陪付拾一。
刘大郎也守着。
而方良一直和郑老井在楼上。张春盛则是去各处通风报信。
很快,李长博就过来了。
他是骑马过来的,下了马直接冲进来,尚还有点儿气喘吁吁。
直到看见付拾一平安无事,他这才一下松了绷紧的背脊,心头也安定下来。
付拾一瞧见他,就立刻将情况与他说了:“有人潜入过我的屋子,还想杀死我。我们没进去破坏过现场,如今方良他们守着的。”
李长博“嗯”了一声,随后沉声道:“今日你就去我家住下。一会儿我让人来接你过去。”
付拾一却摇头:“不行。我得留下。除辛也还在拾味馆呢——”
“我会叫人过来。”李长博语气染上了几分强势,神色也不容反驳:“你听话!”
这幅样子,妥妥的就是霸道总裁范。
付拾一于是还是决定配合一下,假装自己是霸道总裁的小娇妻:“那好吧。”
李长博神色这才缓和几分。
随后,李长博也上楼去。
厉海路过付拾一面前时,脚下微微顿了顿,然后道:“放心,今日我住这边。”
付拾一错愕片刻,厉海已经走过去了。
她盯着厉海的背影,感叹:原来厉海内里也是个暖男啊!
不多时,翟老头和钟约寒都来了。
罗乐清他们也赶了过来。
拾味馆一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是热闹非凡。
不过付拾一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多少也有点儿微妙:从前都是自己去出现场。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出现场。
就这么干等着,说实话还怪让人焦躁的。
付拾一怕要录口供,所以也就一直等着。等着的时候,难免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有点吓到了她自己。
王宁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见到付拾一就劈头问:“听说拾味馆出了事儿?你怎么样?”
王宁脸上明晃晃的全是关切。
付拾一摇头:“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于是王宁上来就将付拾一给搂住了:“别怕,我护着你。你跟我回去!”
付拾一被勒得差点没断气。
而且因为姿势缘故,她感觉自己埋在了柔软之中,格外憋闷。
几经挣扎之后,付拾一终于满脸通红的抬起头,眼神迷蒙的想:我感觉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然后瞅着王宁那副样子,忽然又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李长博会有霸道总裁范了。
嗯,学得妥妥的。
不愧是一脉相承。
王宁说风就是雨:“这里乱糟糟的,走,先跟我去。”
付拾一摇头:“还没问话。我不能走。”
“叫刑部的人过去问就是!”王宁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你又不是普通人!作甚这样熬自己?”
付拾一面对如此“壕无人性”的言语,一时之间有点儿呆:我竟无言语对?
“行了,跟我走!”王宁拽着付拾一就走:“你在这里,叫人怎么放心?老夫人急得都要亲自过来了!你过去叫她也安心。一切还有长博盯着呢!”
她忍不住加了句:“若是他连这个都解决不了,你还嫁他作甚!”
付拾一彻底呆了。
然后就这么被强行带上马车,一路回了李家。
杜太夫人的确是急得不行,一看见付拾一,立刻上来握住她的手,心疼问道:“吓到了罢?不怕不怕——”
付拾一这下是真没了半点惧怕的,哭笑不得道:“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虚惊一场罢了。”
杜太夫人双手合十:“可见就是老天保佑了!要不怎么说,好人有好报呢?”
------题外话------
比李县令更霸总的王总已经上线。
大家明天见啦~我也去睡觉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