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8、？？？？
我正在读弟弟新写来的信。
【姊姊，见字如晤。】
【我和云兄花费三个月追踪那些采了情花之人的去向，但最终跟丢了，只确定他们去了明教势力范围。】
我三个月前就知道了。
【不过，这段时间也没有白跑，或许是因为离开青城山足够远，已经不会有人经常单凭外表就认出我是林家人，而我也能稍稍体验一下什么是‘江湖’了。】
不，林家的服装其实没有什么特定的款式，他们多半是根据弟弟手上的剑认出来的，毕竟林家剑庐所产的宝剑还是很有特色的，在离家较远之后，即使认出林家宝剑，也只会以为是他特意购买，而不会认为是林家人外出，除非弟弟自报名号。
至于“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非常难以理解，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修士，不去找同样实力的对手，反而会欺负弱小的修士甚至无法修行的普通人。】
傻孩子，当然是因为他们已经无法继续变强，只能凭借现有的实力去欺压那些实力比不上他们的人来获得自己仍然很强的虚幻满足感，而且这种人即使欺负弱者，也往往不会去找那些同样无法更进一步的修士，他们更喜欢去打压那些天资极佳、勤奋努力、在可见的未来必然能超过他们的年轻人。
【我和云兄在追踪那些星宿海弟子的时候，偶然在一处偏僻峡谷中发现了一处藏宝洞，不过它已经被人探索过多次，我们只在狗肉误打误撞打开的密室里找到了一篇看不懂的文章和一葫芦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药丸。】
那可不是误打误撞，搜宝犬会主动去找的东西，应该不可能是凡品，如果让孙悟空看看，可能会知道那是什么。
【我们刚刚离开山洞，就有自称‘生死无常宗’的秃子出现，让我们把东西交出来然后滚蛋，我没听说过这什么奇怪的宗门，于是便和云兄一起把他打跑了，‘林家剑法’真好使。】
刚刚说的强大修士欺负弱小修士对应的是这里？你都把人打跑了还敢说自己弱小？
还有什么“林家剑法”，多半是暗指他学来的明显不是辟邪剑谱的辟邪剑谱吧。
我翻了翻暗中保护弟弟的门客同时送回的报告，当时的情况可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打跑了”所能概括的。
他们从山谷这头打到山谷那头，摧毁了数百棵树木，那“秃子”在逃走前被弟弟打飞，甚至把一整片山壁都磨得跟镜子似的。
而最离谱的是，双方都没有受伤，弟弟是被云陵给治愈了，而那“秃子”竟然能自愈。
“这生死无常宗……”我敲了敲信纸，把扳指放在耳边。
“【呵，是一些少林弃徒凑在一起建立的刺客组织，拿钱办事，同时也比较随心所欲，主要战斗风格是先以‘龟息功’隐蔽，再施展‘金钟罩’以伤换伤，组织信条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故名‘生死无常宗’，少林一直在追捕这批贼秃，试图把他们关起来感化，打了也就打了。】”孙悟空不出所料地知道来历。
“刺客……”
弟弟的剑法确实很强，但那得是对方堂堂正正与他战斗的情况下，如果暗中偷袭……
“【你忘了那条‘哮天犬’了吗？】”孙悟空道：“【‘龟息功’对它没有用，若是真来报复，还不知谁偷袭谁呐。】”
“嗯……”
我思考了一下发现很有道理，于是暂且放下这一节，继续向下看。
【云兄仔细辨别了那些药丸一番，但没有任何头绪，只判断出它蕴含极强的灵力，我们准备把它们拿到即将在乌有城举办的拍卖会上请主办方鉴定一下，若是对姊姊有用便带回家，若是无用，便在拍卖会上卖掉，买些对姊姊有用的药材带回去。】
【不过云兄不肯和我同行，此行结束喉便要返回五仙教，非常可惜。】
【弟殊留字。】
乌有城……那是一座便如它的名字一般“不存在”的城市。
虽然修真界自觉同凡人世界已经彼此割离，但实际上仍然是彼此共存的，以林家为例，青城山之外确实有那么一座“青城”，受凡人官府管辖，所居也全是凡人，林家不会管他们如何治理百姓，凡人官府也别想把我们当成他们的臣民，除非有足够的修士去凡人朝廷为官，他们才会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在最早投靠的那批修士被当初的凡人朝廷卸磨杀驴之后，就再也不会有那么蠢的修士这么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乃至理名言。
在大多数情况下，双方默契地形成了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修士不会在凡人城镇表现出特殊，而凡人也会在偶尔看到有人飞檐走壁吐火喷水的时候装瞎子。
而这“乌有城”，却是一座只有修士的城市，根本不存在任何凡人，管理者也全是修士，主要用于修士之间的聚会，比武，以及，拍卖宝物，像这样的城市，在一些修士往来较频繁的地带还有数座，如“子虚城”、“黄粱城”、“南柯城”、“桃花源”、“香格里拉”等，它们在凡人的版图全都是“不存在”的。
由于剑修不像法修、符修一样仰赖外物，所以林家对于这些“修士城市”的了解和记载并不多，我只知道“乌有城”的城主是一位姓孟的女子，会定期举办拍卖会，展出各种珍稀的天材地宝，以灵石交易，价高者得。
当然，对于弟弟手里那些物主都搞不清用途的宝物和材料，他们也提供收费鉴定服务并标注建议售价，但信不信听不听卖不卖还是由物主自己决定。
从拍卖会经营数年从未出过岔子来看，这位孟女士还是有足够的手腕把控住乌有城的，但只在城内安全又没有用，真正心怀恶意的修士只会盯上之后在城外动手。
只能希望弟弟那壶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者不在拍卖会上买什么贵重东西吧。
好像很渺茫的样子。
1719、？？？
“你说……你把那一葫芦‘九转还魂丹’卖了，只换来这么一只……手？”
我手上拿着一只手，斜眼去瞥林殊。
在外面奔波了九个月，蠢弟弟晒黑了一点，也结实了一点，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质沉稳了很多，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希望他说话办事能能更像个男子汉而不是小屁孩。
“孟夫人亲口向我保证，这东西对姐姐有极大的好处，”弟弟应道：“九转还魂丹只能治伤，对姐姐你又没用。”
“嗯……”我没有反驳他，转头继续打量这只手。
其实伤药对我挺有用的，尤其是掌握了“移花接木”之后，但既然掌控着整座乌有城的孟夫人都这么说的话……
这是一只比普通人的的手要大上两倍，拥有完整手掌和一截小臂的古怪“手掌”，它由半透明的，像是琥珀一样的橙色未知材质构成，手腕和五指有闪亮的细线延伸至掌心，汇聚成了一个六角星的图案。
马修不认得这个东西，而孙悟空说它是“五指山”，又说如果详细讲怕我吃不下，拒绝说明细节，这么一来，我就只能按照那位孟夫人所说，管它叫“种火”了，而它的作用是“食之可极大滋养灵根”。
又是杯子又是手的，这蠢弟弟下次不会给我弄来什么活的动物让我吃吧？
我一边腹诽，一边咬了那只“手”一口。
嗯……咯嘣脆，鸡肉味。
“那竟然能吃吗……”平时总是嘴馋的苏菲反而震惊不已。
“嗯，估计父亲已经骂过你，我就不重复了，”我又啃了两口种火，对弟弟扬扬下巴：“从乌有城拍卖会开始都发生了什么？照实说，我不会告诉父亲的。”
“真的吗？”弟弟看起来不太信的样子。
“小姐从不说谎。”马修瞪他。
认我却不认弟弟，也不知道她这个“追随”是怎么算的。
“没什么好说的啊，”林殊转着眼睛：“鉴定出那是极品伤药‘九转还魂丹’之后，我给云兄留下几颗，剩下的都交给孟夫人卖了，得到一大笔灵石，然后用来买种火了。”
这蠢弟弟万万没想到，不但他身边有父亲的人跟着，我这里还有个可以实时确定他所作所为的“齐天大圣”在。
他利用“狗肉”能察觉高级宝物的特性，很是在拍卖会上捡了一堆漏，包括剑谱残篇、炼剑材料，升品素材等等，在去见父亲之前偷偷跑去剑庐请铸剑大师叶秋帮他打造两把好剑。
怎么说呢？等他成为家主，知道家主对青城山的掌控有多严密之后，一定会想要掐死今天的自己。
“然后呢？”我继续啃种火：“你是怎么把少林派都引来的？”
“这个……”林殊挠头：“我们之前不是打跑了一个想要抢我们东西的秃子嘛，他在拍卖会上就盯上我们了，刚离开乌有城不久就叫上了一大堆同伙对我们围追堵截，我怎么知道那些秃子里面还有少林派派来想要劝架的真和尚？于是把他们全给打了，然后吊在旗杆上示众。”
“嗯，吊的全是真和尚，”我斜眼看他：“若不是大师们脾气好不跟你计较，道个歉便了事，现在你已经被父亲吊在山门上了。”
“但姐姐你会帮我求情的，不是吗？”弟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这小子，下山一段时间之后变得这么油滑。
“行了，你不是说你还找到了一篇看不懂的文章吗？给我瞧瞧。”我吃光了“种火”，用苏菲递过来的手巾擦擦手，然后向弟弟伸手。
“不是‘看不懂’，”弟弟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卷发黄的缎帛递到我手里：“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起来便看不懂了。”
“那不还是看不懂？”我接过绸缎，在旁边的几案上展开，只见上面如银钩铁画般写着一首五言诗：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我看看这首诗，又看看一脸“果然看不懂吧”的蠢弟弟：“上私塾的时候你偷懒了吧？这么简单能不认识？”
“真的看不懂啊，”林殊瞪着眼睛：“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只要将任意两个字组合，原本还清晰的印象就直接变成一片混沌了。”
“这明明是一首称赞赵云赵子龙的诗，你……”我说到一半顿住，抬手摸摸耳朵：“莫非，这是某种会隐藏上面内容的法宝？”
“【哈哈哈！赵子龙！哈哈哈！】”孙悟空在狂笑。
啧……这猴子见识广博，却总喜欢吹牛，还总是莫名因为一些小事大笑，自从唤醒他之后，已经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了。
“法宝会隐藏内容，一定是因为这篇文章很重要，既然姐姐你能看到，一定是你的缘法，快读读看？”林殊忽然兴奋起来。
嗯……因为自己有奇遇，也想让姐姐有奇遇，这心意我领了，但奇遇真没那么好遇到。
“那么，”我又听了听，发现孙悟空还在笑，于是开口念道。“赵，客，缦，胡，缨——”
开口念诵之后，我终于发现了不对，明明只是一句话，但念诵的同时却必须紧紧盯着每个字才行，就仿佛我一边读一边在用目光将这首诗重新写了一遍。
“深，藏，身，与，名，”我一字一顿把诗读完：“怎么样，是不是在说赵云？”
“好像确实是。”马修点头，然后反手捂住苏菲的嘴，阻止她问出“赵云？能吃吗？”之类的话。
“嗯……我现在能完整地思考这首诗了，”弟弟则在关注其他方面：“这么说，如果这是件法宝，那么姐姐你一定已经拿到了好处，快试试看？”
“就算有好处，我也施展不了，”我向弟弟展示唯一能动的手：“你觉得我能单凭这只手做什——”
嗤嗡——
话未说完，我的小指便突兀地飞出一道剑气，直接穿透窗户飞了出去。
“……”弟弟目瞪口呆。
“嗯……”我连忙把其他蠢蠢欲动的指头收回，重新握成拳头：“原来赵云是这样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
1720、？？
综合一年来的遭遇，我发现自己好像同外出游历的弟弟的经历差不多。
弟弟外出游历，捡到一条狗。
我得到母亲的扳指，捡到一只猴。
弟弟结识了一个过命的好兄弟，叫云陵。
我也结识了一个“过命”的好姐妹，叫马修。
弟弟追查星宿海的人，发现明教的水很深。
我救下一个拜火教的使者，发现明教的水确实很深。
弟弟通过思过崖的石壁学会了一门剑法，据说天下无敌。
我从一篇古诗中也学会了一门剑法，据猴子说也天下无敌。
弟弟惹到了一个刺客帮派，叫生死无常宗。
我也惹到了一个刺客帮派，叫唐门。
在我轮椅前面的，是一个一套束身黑衣，看起来不超过十岁，把黑色长发梳成偏马尾，面容精巧讨喜的的小姑娘。
这身衣服在便于行动的基础上也保证了美观，纯黑的底色，暗银色的描边，装饰有深蓝色重重叠叠的大片荷叶图案，领口和袖口还装饰细小的白色梅花，肩上还披着深灰色的绒毛披肩，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歪戴在额头上，造型像是小猫一样的白色面具。
此时，她正跪坐在地上，用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瞪着我，脸上一副竭力忍住不哭的表情。
“这个……不是我的错啊，”我试着解释：“我只是在朝空中发射剑气，练习‘六脉神剑’而已，怎么想也不可能知道你正在天上飞吧。”
“……”小姑娘不知道听没听懂，抽了两下鼻子，稍微偏头看向一旁的机关鹫——或许是机关鹫吧。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机关造物，它有一对可折叠和伸展的木质翅膀，翅膀中间是用来固定在后背和肩部的勾爪结构和几个用途不明的操纵杆，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只没有头的鹰隼，不过，看看翅膀上那道将其贯穿的巨大裂口就知道它已经完全报废了。
不，即使没有这么一道伤口，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想也不可能还能飞了。
当然，它的使用者也是一样。
即使不用仔细观察，也能看出小姑娘的腿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明显是断了，而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哭出来，是真的勇敢。
但……我现在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等苏菲和马修听到动静赶来再想办法救治她了。
弟弟外出一年返家，似乎认为自己缺少神兵利器，将捡漏买来的材料交给剑庐师傅，准备打造“千叶长生”和“太阿”一轻一重两柄宝剑，在剑成之前不再外出，留在山上练习从思过崖山洞里习得的“独孤九剑”。
而从他弄来的诗文篇章中领悟出“六脉神剑”之后，我也多了一件打发时间的事可以做。
当然，“独孤九剑”和“六脉神剑”之名，全是孙悟空说的，还是因为对我和弟弟讨论时的“这套剑法”和“那套剑法”深感不满而主动出口，还抱怨我为什么不去问他。
因为……问了也白问，我在典籍里根本找不到这两个名字的出处，比原来的称呼只是好听了一点而已。
对于弟弟的“独孤九剑”来说，最缺的是实战经验，其次是对手的武功和法术套路，前者父亲可以提供，而后者可以通过阅读林家藏书阁的典籍获取。
所以，如果足够勤勉，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外出历练，在家就能天下无敌，但若是没有外出这一遭，他只怕也不会变得勤勉。
我的情况和弟弟又有所不同，如果说他偏向于“剑”，那我就是偏向于“气”。
“六脉神剑”是一套通过灵根吸取灵气，再转化为剑气从肢体末端发射的……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法术的一套武学，理论上讲，我完全可以用脚指头发射剑气，当然只是理论，我绝不会那么做的。
由于我处于“灵根断裂”状态，所能发射的剑气只来自于仅剩的，还能动的右手臂，威力着实有限，但在试过几次后却意外发现，使用“六脉神剑”会让断裂的灵根逐渐恢复。
就常规的用法来说，灵根吸纳灵气并积蓄，然后修士可以提取它们积蓄的灵气并根据情况转化成不同术法和招式的动力，所以说，在实力同等的水平下，自然是灵根越多的越占便宜。
断裂的灵根无法积蓄灵气，处于一个随时散逸的状态，无法施展术法和招式的修士自然便成了“废人”，但是，“六脉神剑”并不需要“转化”这一步，它是把吸纳来的灵气直接当作剑气投射出去，使用“六脉神剑”，就意味着在断裂灵根进行“吸纳——散逸”这个不停浪费的过程中添加了一个“发射剑气”进去，只要一吸便丢，同正常修士就没有区别，除非遇到另一个也会使用“六脉神剑”的，被人家用高级应用手段压制。
而在这个过程中，断裂的灵根因为得到了使用，因为“用进废退”的缘故，会非常缓慢地对自己进行修复，这个速度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知道是它们先自我修复完毕，还是我先领悟“斗转星移”。
于是，我每天的行程便多了一项“练习六脉神剑”，稍微有些麻烦的是，它的剑气虽然是透明的，但却会反光，白天施展出来非常明显，于是只能在入夜之后在院子里对着天空乱射。
然后……就是一道剑气飞过去，啪叽掉下来一个小姑娘的事了。
其实如果这下真打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反而不会有什么事，因为它的威力非常有限，但好巧不巧打中结构精密的机关鹫，那就没办法了。
“小姐，出了什么——”“有刺客！”
马修从房中走出时，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那边的小姑娘，而苏菲已经咚咚咚地冲了过来，一副准备挥拳就打的姿态。
“等等等等……”我连忙出声阻止：“这姑娘是我刚刚从天上打下来的，似乎摔坏了腿，带她过来给我看看，别担心，她还伤不到我。”
“从天上？”苏菲收住脚步，看看黑衣小姑娘又看看机关鹫，然后仰头望天，一脸迷茫。
“小姐，她是唐门之人，若说是刺客也无不妥，”马修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支毛笔：“但没有委托的话，唐门是不会随意出手的，莫非有谁下了小姐，或者林家其他人的单子？”
“除了我那蠢弟弟还能是谁？生死无常宗发现打不过他开始找外援了？”我抬手捂脸，把扳指放到耳边。
对于唐门，我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还是听过一些传闻，他们来自蜀中唐家堡，精通暗器、毒术和机关术，同五毒教和墨家多有往来，也是第一个能持久在空中飞翔的门派。
有江湖逸闻称，唐门为了锻炼门人，唐家堡内部的落差和距离极大，而且没有类似“凌云梯”的东西互相连接，若不精通使用飞行机关，单纯在堡内转上一圈就会花上一整天时间，这同样导致了经常会有学艺不精的唐门新人失足坠落，故而唐家堡又被称为“断腿堡”。
“【嘿嘿，这次你却是猜错了，】”孙悟空说道：“【这并非一次‘刺杀委托’，而是一个‘寻人委托’，目标是在青城山附近失踪的西垣，委托人则是明教的……西奈？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唔……这种反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总觉得孙悟空那些层出不穷的情报不是他“看到”的，而是“读到”的，但他在扳指里要从哪里读呢？
“您别看她小，但从装束和装备来看，应该已经是正式刺客了，只不过还接不到真正的刺杀任务，如果真的是刺杀您、林家主或者林少主，来的应该是个成年人，她或许是想要探查林家的情报吧。”马修一边说一边走向跪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黑衣女孩即使在苏菲冲到她面前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但在马修侃侃而谈的时候，神情却变得紧张，甚至想要后退，结果扯到伤腿疼的眼角崩出了泪花。
“我们不打算伤害你，挪动你是为了给你治伤，”马修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并伸出手：“如果你愿意接受，就把右手交给我，或者，你也可以用手里攥着的‘暴雨梨花针’向我攻击，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是现在的态度了。”
“……”小姑娘迟疑片刻，把藏在袖子里的手拿了出来，将一个小小的匣子丢在地上。
唔，我大致明白她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了，被人当面把来历和手段都揭了底，换谁都得害怕。
“乖女孩。”马修摸摸小姑娘的头，收起一直攥在手里的毛笔，揽住她的肩膀和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呜。”虽然马修已经很小心，但还是让她崩出了更多的泪花。
“【可以转是可以转，你还记得俺说的吗？】”在马修抱着小姑娘向我走来时，孙悟空说道：“【你哪怕是转移一个摔断腿的伤势，都会当场死掉哦。】”
“我当然记得，不过这次不必转移到我身上。”我悄声回了孙悟空一句，然后向那女孩伸出手。
【移花接木】。
女孩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的姿态，于此同时，她那条蓬松的马尾齐根而断。
“……啊。”小姑娘的腿脚刚刚复原，便噌地一下跳下了地向那架机关鹫跑去，然后在半路停下，疑惑地摸摸脑袋，再看看那根掉落的马尾，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这个，是必要的代价……”我试着说道。
虽然有一些喜爱长发的女子视青丝如生命，但我因为瘫痪的缘故打理起来麻烦，已经留了半年没有太多装饰的披肩发了，她看起来还小，应该不会那么想……吧？
小姑娘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摸摸脑袋，把额头的小猫面具换了个方向，便冲到机关鹫旁边开始尝试对它进行修复。
即使是我这个对机关术没什么研究的人，也能看出她的手法相当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
“哦，不得了。”苏菲感叹道。
“这些机关鹫虽然大同小异，但却是每一个唐门弟子多次进出唐门密室寻找零件之后才能构建出来的，可以说是他们的半身也不为过，大部分唐门弟子即使宁愿自己摔断腿也不愿意摔坏它们，”马修说到一半，注意到我看向她的目光，浅笑了下：“这都是父……罗曼大夫讲解江湖逸闻时告诉我的。”
懂了，罗曼的红颜知己里有唐门女子。
“那如果修不好呢？”我觉得那道大口子怎么看也不像徒手能修好的。
“一般来说，唐门弟子会直接放弃任务前往最近的唐门驻地进行修理，而驻地大都备有充足的零件，但，”马修看了唐门小姑娘一眼：“恐怕不会有适合的。”
“嗯……”我重新把扳指放到耳边。
“【嘿嘿嘿，不用‘恐怕’，是‘一定’没有，】”孙悟空笑道：“【未成年的唐门弟子即使出任务，也不会离开蜀地，外地基本不可能有适合她这个型号的零件。】”
“我想那东西是修不好的，”我开口对小姑娘说道：“你在这里暂住一晚，明日我找人送你回唐门可好？”
机关鹫已经修不好了，小姑娘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正在对着它的残骸发呆，听到我的话之后连连摇头：“……要留下修。”
即使这样也惦记着任务呢？唐门会发展到这么大规模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行吧……收留小姑娘这种事，我熟的很。
“那么，在你把它修好之前，就在青城山上暂住吧，我会让门客帮你寻找所需的零件的。”我向她说道。
回头问一下那个“西奈”是什么人，如果不是丁夏冬的手下的话，临走时可以顺便把她的情报交给小姑娘带走。
唔……好像一直没问她叫什么来着？
“……谢谢。”唐门的小姑娘向我微微低头，然后抬手指指自己：“……唐爱米。”
她爹一定是个吃货吧！
1721、？
“小好，你已经决定要参加这一届的‘名剑大会’了吗？”
“是，父亲，我的‘北冥神功’距离‘斗转星移’只差一线，那种很容易出现重伤的比斗或许是个契机。”
“你自小就聪慧，需要留心之处为父便不再反复叮嘱，只有一点，若是那丁夏冬当真现身，你不准逞强。”
“您多虑了，我一个得依靠轮椅代步的人，要怎么和一个成名已久的修士战斗？”
“……最好如此。”
此时，距离弟弟外出历练并返回已经过去了近两年，而直到他带着新打造出来的，一轻一重两把宝剑跑来找我，说一定会在“名剑大会”上夺取头名，以获得能治疗我“伤势”的宝物时，我才终于想起来他当初为什么会说是“三年”。
在修真界，每隔四年，便会举行一次各宗门家族的比武斗法盛会，仅限骨龄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才俊参加，优胜者可按照最终排名从各大门派共同提供的各种奖励中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
据传它最早由目前几乎不在江湖现身的“侠客岛”所初创，最早时仅有五个门派参与，因为它们全都用剑而得名，而随着着它不断举办，逐渐发现了其中好处的宗门家族纷纷开始加入，但这名字却是不好再改了。
一个门派的年轻人便是这个宗门的未来，若谁家的晚辈能连续两届都获得优胜甚至夺冠，外界对该宗门的评价自然会水涨船高，同时，为这些年轻人提供的奖品的品级，也能彰显门派的底蕴。
毕竟一个门派真正的财富不可能明明白白地公示出来，而成名已久的名宿也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己的底牌，但却可以通过“名剑大会”来隐晦地展示自家的底蕴和实力，暗示其他门派“别来惹我”。
由于“名剑大会”每四年举办一次，无论这些年轻人如何惊才绝艳，一般也只能参与两次，除非有谁从十岁开始便能力压四大部洲的同龄人，他/她的宗门才会允许那种小不点去和二十多岁的成年修士同台竞技。
至于上一次的名剑大会，小殊尚未成年，我则是完全不感兴趣，倒是龙之介好像去参加了，还拿了个靠前的名次。
那一届的冠军，是一个叫“金有为”的水灵根法修，使一手名为“水龙卷”法术，极为善于防守，所有的对手都是被他推下擂台淘汰的，落败者们自然很不服气，声称如果是生死相搏这种纯防御的打法他们能破一万次，但因为名剑大会本来就不是生死相搏，该是人家的冠军还是人家的。
不过，因为这种打法只求在切磋中取胜，对实战毫无作用，若是年轻人都学这种打法，就与举办大会的初衷相悖了，侠客岛的使者在大会结束时宣布，下一届大会将不设擂台，必须确认对手失去战斗力或者主动认输才算结束，虽然这样可能仍会有“不求胜就很难输”的打法出现，但在场的各门派评委又不是傻子，届时直接判负即可。
因为名剑大会并非生死相搏，各门派会备有各种应急治疗手段应对“失去战斗力”，在正常的名剑大会上，我的“北冥神功”大抵是派不上用场的……在正常的名剑大会上。
这一届名剑大会的主办方，是明教。
之前弟弟那粗略的探查只确定了疑似“星宿大仙”丁夏冬手下的人消失在明教的势力范围内，猜测丁夏冬可能在那里有隐蔽的据点之类，但孙悟空明确告诉我，丁夏冬化名为“夏东海”堂而皇之地在明教任职，还是“春夏秋冬”四旗中“夏旗”的旗主，准备借名剑大会之机，驱使被他用“生死符”控制的明教教徒发难，控制到场的各门派掌门或长老，若是事败，也可以把锅推到明教头上直接逃走。
很难理解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以及要怎么应对整个江湖的雷霆震怒，可能是真的疯了吧。
不过，这话却没法直接对父亲说，于是转而把弟弟的调查结果添油加醋，“推测”丁夏冬很可能会在名剑大会上趁机搞事，坚决一定要跟去保护弟弟。
虽然不知道父亲信了多少，但弟弟倒是挺感动的，说只要有他在，没人能碰我一根头发。
……然后我就被苏菲和唐爱米一起摸了头发。
林殊作为此次林家出赛的人选，实力上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当初刚刚习得“独孤九剑”时还比较稚嫩，但经过一年外出历练以及两年在家精研，已经能在切磋中和父亲打成平手了。
而他这种奇妙的剑术，也引起了王越的兴趣，时不时对他进行指导，一开始弟弟还不信他这个“守墓人”能有多厉害，直到被他一记“天之痕”隔着老远打飞了手上的剑，才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认认真真地接受指导。
不过奇怪的是，王越这位“剑圣”对我的“六脉神剑”却完全看不上眼，不但不进行指导，反而会劝我放弃这种“邪魔外道”。
本着遇事不决问猴子的想法，我对此问了孙悟空，得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这“六脉神剑”原是“侠客岛”的上一任岛主张三的独门武功，他用出来自然不会像我一样断断续续时灵时不灵，完全可以称之为“天下无敌”，而王越作为当代的“剑圣”，自然想要与之分个高下，两人的对决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以张三胜出半招做结。
王越怒而闭关，全力推演破解六脉神剑之法，遂消失于江湖，名声渐稀。
数年后，他领悟出破解六脉神剑的招数，出关去寻张三一雪前耻，但侠客岛岛主已不是张三而是李四，李四拒绝同王越切磋，只是引他去看张三临终书写《侠客行》之绝壁。
绝壁上的整首诗皆由六脉神剑所刻，剑气凌然，自王越开始读起，其中笔划所蕴含的招式便如同与他过招，王越自然按照他所领悟的剑术予以回击，不料自身领悟的剑术竟不是一篇文章中所蕴含剑意的对手，数次阅读均无法读到最后一句，遂羞赧不已，径自离去，再不提重出江湖之事。
至于他如何同母亲相识，以及那份《侠客行》又如何同一葫芦九转还魂丹一起被弟弟在遗迹中找到，我虽然好奇，却也懒得再问，只要知道六脉神剑很强，且能够缓慢修复灵根就对了。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我也有额外的依仗。
在告诉西垣，有一个叫西奈的明教弟子一直在找她时，她便非常爽快地同意和我们一起去明教，她卧底多年，对明教内部的地形格局暗道可以说一清二楚，或许丁夏冬在掌控了部分明教教众之后会进行更改，但总体不会相差太多，此次带上她一起，就算事有不谐，也能顺利逃走，不过她唯一的要求是一定要把她的老乡西奈救出来。
来自西牛贺洲的人都姓西吗？这也太奇怪了。
然后是马修，拜她所赐，这两年间我“神医”的名号是越来越响了，毕竟她有医仙谷传承，几乎能将所有慕名而来的病患治愈，若有解决不了的，再交给我“转移”，那么按照常理，只有这位“小医仙”解决不了的病症才会找我，我的医术自然要比她高明得多不是吗？这样一来，我前往明教的理由就变得非常充分。
另外，马修承自罗曼的“花间游”可不是单单用来保持容颜不老的术法，虽然杀伤力不足，但控制和干扰能力都非常强。
再然后是唐爱米，她的机关鹫许久之前便已经修好，但返回一趟唐家堡之后又找了回来，声称成年之前就留在青城山不走了。
由于她不善言辞，问过几次之后依然不清不楚，于是转而去问孙悟空，这才得知是唐门话事人唐老太太的安排，但具体原因却无从得知，孙悟空声称自己只有“火眼金睛”而没有“读心术”，完全不知道唐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无论如何，只要有她在，寻常的机关陷阱和毒物是不可能暗算到我们的。
不过，按照我的推测，唐门作为刺客世家，可能看中了我的“六脉神剑”，这可是种完全搜不出来的暗器啊。
最后是苏菲，两年来她竟然一点也没有长高，无论吃了多少东西，依然是那副带着婴儿肥的小小一只，但力气、敏捷和耐力却与日俱增，就像一块被反复锻打尚未塑形的铁块，令人非常好奇她“成型”之后会是什么模样——这比喻不太好，但毕竟是剑修世家嘛。
用这个问题去问孙悟空时，他神神叨叨地说什么“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还用你说吗？
关于此次名剑大会，会参与的门派已经大致定了下来，如传统名门少林、武当、峨眉基本每届都会参与，同时作为创始人的侠客岛也会派人来，但不一定会上场。然后是比这些老牌名宿次一级，但同样历史悠久的昆仑、蓬莱、丐帮等，接下来则是各种有一定基础，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实力上下浮动世家宗族，比如承办此次大会的明教、唐门、五毒教等等，而林家就在此列，再然后，则是有时能参与，有时无法参与，甚至可能上一届还存在，下一届就解散了的小门小派，它们实力不强，但人数总和相对较多，基本只有观战长见识的份，星宿海、生死无常宗就是这一层级——虽说后者一定不敢来就是。
最后的最后，是有关那个发现我成为“废人”之后，急吼吼跑来退婚的龙家。
它同我们林家处于同一层级，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不过由于家族过于庞大，自身内部竞争相当激烈，历届大会都会派多人上场，若是不小心撞上自家人，无论输赢，回头家族内部定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若是弟弟没出事，我当真嫁过去，不但自家的关系理不清，还得收拾各路极品亲戚，想想就心累。
记得那个龙之介当初也是说的“三年”，毫无疑问他也盯上了这次大会。
虽然我没有特别关注他，但从林家和唐爱米收集来的情报中，时不时也会出现此人的影子。
就像我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同我退婚之后，龙家为了堵住分家的嘴，立刻给他定了另外一门亲事，对方是精于符修的张家，张家对主修火系术法和刀术的龙家没什么兴趣，但颇为欣赏曾在上一届名剑大会获得优胜的龙之介，于是提出要求，他得在下一届名剑大会获得冠军，才同意将张家小姐嫁给他。
据说那张家小姐笃信佛教，悲天悯人，菩萨心肠，被她用符水救治过的病人数以万记，她本人似乎对这起婚事并无意见，只表示一切听从父母安排。
这事，怎么说呢，就是这么巧，我用李代桃僵救弟弟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张家小姐，而等我开始有意以“医者”的形象打出名声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的所作所为好像和她重复了，这么一来，无论事实如何，在外人看来，都是我被退婚之后，非常不服气，想要在张家小姐擅长的领域同她一较高下，以证明龙家的选择是错误的，甚至让龙之介回心转意。
仔细想想，这两年慕名而来的病人中，有不少慈祥的世家老太太来着……
现在就算我出去说龙之介如此努力是为了我，估计也没什么人相信吧。
是的，非常努力，和弟弟在家摸鱼了两年不同，龙之介一直在忙于探索秘境，磨炼武艺、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太原火焰刀”之名，已经相当响亮，即使名剑大会尚未开始，也已经被大部分评论家视为能够角逐冠军的种子选手。
但同样，如此努力的龙之介在外界看来，一定是为了有资格赢娶张家小姐，和我这个被退婚的废人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和弟弟在决赛碰到，再对峙一番，那场面，想想就有趣。
1722、我不曾怀揣希望
明教总坛位于黄山主峰光明顶，其与天都峰、莲花峰并称黄山三大主峰。
除三大主峰外，周边另有三十六座辅峰，以景色秀丽闻名于世。
曾有文人著书赞曰：“所谓三十六峰者，骈列舒张，横绝天表，众岫叠岭，效奇献秀，尽在一览。”
而最新一届“名剑大会”，便将在这三座主峰之上举办。
“……凌云梯呢？”我在山脚下仰望云雾缭绕的峰顶，找了半晌也没找到带着凉亭状吊篮，可以把人顺着吊索带上山的大型机关。
“这可不是林家，我的大小姐，”作中年仆妇打扮的西垣转头说道：“想要上光明顶，要么慢慢走盘山路，要么直接‘飞’上去。”
“哦。”我看了看周围，和我同时抵达山脚下想要参加名剑大会的人，他们要么向盘山路的起点前进，要么直接无视陡峭的山崖运起轻功或者御风之术扶摇直上。
很显然，这是明教为此次名剑大会故意设立的门槛，想要提前剔除一些实力不济却自命不凡的人。
虽然在规则上合情合理，但在了解内情的我们看来，这一定是丁夏冬做贼心虚，不想让太多的修士参与此次他必然要搞事的名剑大会，不然，区区几架凌云梯，拜托墨家的话，不出半年就能搭建完毕。
“我可以举着小姐的轮椅上去。”苏菲自告奋勇地说道。
“不，那未免太过招摇了，和我们的目的不符。”马修反驳道。
“……机关，带林好……苏苏，带椅子。”唐爱米也拍着她的机关背包提出了建议。
“那有什么区别吗？”马修转头瞪她。
“嗯……”我左右看看，去问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西垣：“你用来进出光明顶的密道在哪？”
“那里稍微有些偏僻，跟我来。”西垣露出看戏被打胶的可惜之色，然后转头带路。
马修见状，也不再教育两个小姑娘，抬手扶住我的轮椅把手开始装作要推，苏菲眨眨眼，走到她身旁开始真正地推。
此次名剑大会，我原本是可以同父亲和弟弟一起来的，但想想可能会如同什么珍稀动物一样被围观和指指点点，还是隐藏身份自己想办法抵达会场比较好，反正等比试开始，或者丁夏冬开始发难，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了。
至于轮椅？或许外人知道林家小姐是个瘫子，但没亲眼见过我的人是不可能想到这个坐着一张奇怪机关椅子，派头挺大的女子就是她的。
嗯，当然很大，参加名剑大会，还带着两个丫环一个侍女一个仆妇。
苏菲和唐爱米还好，即使外表可爱，也基本引不起什么注意，容貌出色的马修则找了两顶纱帽同我一起戴着，至于最需要避免被发现的西垣，则在主动弄断几道灵根之后，扮成了个看了第一眼不会想看第二眼的普通杂活妇人。
这样一来，就算丁夏冬的人怀疑我们一行人中可能有西垣，在偷偷观察过可能是疑似目标的我和马修的容貌之后也会放弃继续跟踪，或许这就叫灯下黑吧。
“这是一条废弃了很久的下山密道，据说当时明教同南瞻部洲各宗门相处很不愉快，随时可能被人联合起来打上门，于是偷偷挖掘了这么一条从光明顶通向山脚的密道以供逃走，经过一代代人的积极融入，已经能举办‘名剑大会’的明教已经不需要担心被人打上门，这条密道也就自然荒废了，但用还是可以用的。”
避开黄山正面人比较多的地带之后，西垣带着我们钻进了一处浅浅的山洞，在山洞尽头怎么看也是死路的石质洞壁上捣鼓了片刻，一道隐蔽的石门随即向旁边滑开，显露出一条透出阵阵凉意的密道。
“你当初就是从这里悄悄离开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条密道？”我坐着轮椅被苏菲一路推进密道时，边观察内部的环境边向她发问。
这条密道整体为灰白的石质结构，一些幽幽的明珠为它提供照明，而从细微的呼呼声来看，这里的通风也一直保持良好，至于道路，则大致呈螺旋向上的缓坡，正好适合苏菲推着我的轮椅上行。
“明教教主杨不悔应该知道，但他多半不会在乎，而夏东海，或者你们口中的丁夏冬，潜伏进明教的时日尚短，是一定不知道的。”西垣当先带路，随口回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西奈妹妹告诉我的，”我还没有没问出口，西垣便仿佛猜到我的疑惑般直接开始回答：“她是明教四季旗中‘冬旗’的旗主，也是第一个发现我是拜火教卧底的人，她没有举发或者带人捉拿我，只是悄悄带我来到这里，劝我早些离开，因为当代明教教主早已有甩开拜火教单干的想法，只是一只找不到机会，若是发现了我这个‘拜火教卧底’，自然就可以借机发难，名正言顺地脱离拜火教自立门户。”
唔……这些细节，当初孙悟空以“都是些无聊的事”而搪塞了过去拒绝说明，此时由本人说出来，倒是新鲜。
“那你怎么说？”马修主动问道，真是个合格的听众。
“我自然不肯，有关‘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的事还没有调查清楚，我怎么能提前离开？”西垣道：“她赶我走的态度非常坚决，但却不愿说明原因，争执许久谁也无法说服谁之后，我们选择直接动手。”
嗯……怪不得她当初会选择在情况不利时直接自爆。
“打到最后，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同时也不都想闹出更大的动静，她这才不情愿地解释原委，原来她同样是拜火教派来探查‘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的人，比我还早来了三年左右，”西垣冷笑了一下：“她传回第一批情报，等来的却是灭口的使者，她成功反杀之后，果断放弃了拜火教的身份，从‘潜入’明教转为正式‘加入’明教，另外，由于她没有上报自己探查时的身份，拜火教总坛一时拿她也没有办法，于是封锁消息转而派第二批人来。”
“如果她杀了你，就等于暴露自己，如果不杀，迟早会被你查出来，”马修点头：“但总坛一定没想到你们两个会联合。”
马修知趣地没有问到底是什么情报，但我倒是比较清楚，无非是火焰山、炼丹炉以及丹炉碎片之间的故事，而这个故事隐隐证明了，明教才是正统，而拜火教只是一个发展错了方向，只能给它做垫脚石的错误分支而已，这种事“总坛”自然不可能接受，所有知道了这件事的人也不能留。
“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再重复了，”西垣停住脚步，在螺旋上升的石壁上再次打开一道隐藏石门：“这边走，那条路再往上是杨教主的居所。”
……所以你们两个当初是在明教教主脚下大打了一场吗？
“这里是……柴房吗？”
沿着支路走到尽头并再次拉开一扇暗门之后，我发现我们出现在了一间堆放着木材、石料和铁矿石的宽大房间中，外面还隐隐传来谈笑声、呼喝声以及兵器碰撞之声。
很显然，先一步抵达光明顶的各门派成员不可能会老老实实呆着，走亲访友，互相交际甚至一言不合就开始切磋了。
“众多门派宗族云集，光明顶上原本的居所定然不够，而这里便是存放兴建‘名剑居所’剩下的材料的地方，如果来访人数比预估的多，或者哪间房子因故倒塌，就会用到这里的材料进行新增或修缮，一般而言是用不上的。”西垣在我们全部走出密道后反身将它封住。
分明已经离开三年还这么熟悉情况，如果说她完全没有偷偷跑回来过我第一个不信。
“你要现在去找西奈吗？”我侧耳听了片刻，发现此时的光明顶上虽然比较吵闹，但并没有太过接近这处“柴房”的动静。
“……不，”西垣略做思考，然后摇头：“她作为‘冬旗’旗主，此时应当很忙，即使没有被丁夏冬控制，也会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无论哪种，此时都不是我去见她的良机。”
“那么，你依旧同我们一起吧，”我点点头：“按照预定计划探查光明顶的情况。”
按照西垣的说法，通过“正规途径”上山之人会有明教弟子尾随监视，只有确定完全没有威胁之后才会把监视之人撤走。
而以我们这个组合的可疑度，如果堂而皇之地上山，那简直是一定会被从头监视到尾，完全别想悄悄调查丁夏冬对明教渗透和控制程度。
而现在，我们直接出现在山上，虽然可疑程度完全没变，却会给所有明教弟子一个信号：她们这么可疑，一定有其他同门在盯梢，我就不费这个劲了。
这么一来，我们便顺利利用思维盲区达成了光明正大地“潜行”的效果。
“唔……嗯……”
我带着两个小丫环，一个侍女和一个仆妇，绕着光明顶转了两圈。
由于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在，无论这里有什么隐藏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我先是对明教势力的庞大感到震撼，然后对它被丁夏冬腐蚀的千疮百孔而感到惋惜。
丁夏冬化名的“夏东海”掌控着明教四旗中的“夏旗”，该旗完全被他控制，被中下“生死符”的人反而是最少的，只不过其中混杂着很多星宿海的人甚至生死无常宗的光头，看来那个奇怪的刺客帮派也已经被他给掌控了。
等等……生死符，生死无常宗……星宿，吸星……
这个大叛徒的武功招式完全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是吧？
然后是“春旗”和“秋旗”，这两个旗的旗主倒并未和丁夏冬同流合污，但手下却有超过八成被种下了生死符，这些人眼神闪烁，显然到时候只要丁夏冬一声令下就会暴起发难。
至于被西奈掌控的“冬旗”，不知道那位明教的前反贼现忠臣是怎么管束手下的，被种下生死符的人只有一成左右，且大多为仅愿意提供情报而拒绝动手的类型。
最后则是直属于明教教主杨不悔的精锐，他们因为拱卫教主并未出现在人前，不过据孙悟空说，他们的忠诚心毋庸置疑，也没有机会被种下生死符。
也就是说，如果丁夏冬找个机会选择发难，只要制住明教教主，剩下的人就会对他一呼百应，那不到两成忠于教主的明教教徒根本翻不起风浪。
但显然，丁夏冬的野心不止于此，他在各大门派来人的食物和水里全部投入了“生死符”，当然，只是原料。
这些原料无色无味亦无毒，即使被人吃了喝了，大约三天之后就会失去效果——只要他不进行剧烈运动或者频繁动用灵气。
如果出现了上述的情形，那么原本毫无关系的原料就会在食用者体内“同调”，形成完整的“生死符”，继而能够被丁夏冬掌控生死还不自知。
若是变成了这种情况，即使那些掌门宗主果断出手击毙丁夏冬也没有用，“生死符”这种东西，不但能够主动激发使人痛不欲生，在一段时间内不摄入解药依然会发作，杀掉丁夏冬就意味着放弃自己门派精心挑选出来的年轻精英，几乎不可能会有人接受，最终将不得不接受丁夏冬的要挟。
至于解决办法……
提前踢爆丁夏冬的阴谋，号召各大门派肃清他和他的爪牙？
没有任何可以证实此事的证据，生死符在发作前完全检查不出来。
提供“生死符”真正的解药？
解释一下，林家为什么会有这个林家叛徒所用之物的解药？
提前三天替换掉光明顶提供的所有食水？
不提物资，光是人力就不够，而且这么大的动作一定会被发现。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吸走所有人身上的“生死符”，借机领悟“斗转星移”，然后全都拍到丁夏冬身上。
好像没什么希望的样子……
1723、我不会全都遗忘
“伏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公平正直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佛，佛说……我也没辙。”
嗯？说书先生？
提前勘察莲花峰的比武场地时，我竟然意外听到了一段定场诗，偏头看时，发现一处擂台上围了一圈人在听书，于是拍拍苏菲示意她停下。
“小……咳，‘无情’师姐，你想听听说书吗？”苏菲问道。
“说书没什么稀奇，但在名剑大会上就比较稀奇了，寻常修士可不会学这个，”我偏头看向马修：“‘铁手’，你怎么看？”
“依小妹之见，此事必有蹊跷。”马修绷着脸，似乎在忍笑。
“……‘追命’，要听。”唐爱米语气凉飕飕地开口。
“那么，我们便听听他准备说哪一段吧。”我敲敲轮椅扶手，将它转向。
来自“自在门”的冷血、无情，追命、铁手，这就是我给这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四人组编的来历。
准确来说，是孙悟空提出的建议，而我想了想，发现江湖上好像从来没有过类似称号的人出现，而且这些称号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便同意了。
结果当时那个猴子又嘿嘿嘿了很久……多半又是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典故吧。
这个组合，除了我和两个小不点，明显只有“铁手”可以参赛，虽然罗曼大夫很出名，但他有个女儿的事估计没几个人知道，马修即使动手也不会被发现来历。
由于名剑大会没有什么门槛，只需报名便可参与——哪怕是假名，所以准备的比赛场地也不少，光明顶、天都峰和莲花峰上，共计有三十六个可用的演武场，足够让目前为止报名的二百多位青年才俊一展身手。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把青年俊杰和凑热闹的江湖游侠排到一起的无趣对局，主办方一般会挑出一部分与会者不参加初选，而标准，就是背后是否有门派宗族支持并提供奖品。
能被他们自己的宗门选中参会，其实力怎么也得比那些散兵游勇要强，除非该宗门单纯想要砸钱露脸。
而真正有实力的修士，自然也不会无法从初选脱颖而出，除非两匹黑马倒霉到直接在初选撞上，届时擂台主持人大抵会酌情让两人都晋级。
顺带一提，我现在的身份就是散兵游勇，在找机会提醒父亲和弟弟不要吃明教送上的东西之后，为了方便行事，我和马修以及苏菲和唐爱米用另外的身份登记入住，而西垣为了避免被善于根据容貌联想的人认出来，选择独自行动。
所以，在名剑大会正式开始前，偷一下懒也没什么吧。
那说书先生大约五十挂零，看外表像是个邋遢，不，落魄道士，脸型瘦长，束发散乱，留着山羊胡，一身洗的发白但干净的道袍，背背一把七星剑，脚踏麻鞋，一手提拂尘，一手持着惊堂木，坐在不知从哪拿来的一张陈旧木桌后面，见人围得多了，啪地一拍惊堂木，然后才道：
“诸位皆知，此世分四大部洲，虽环境各不相同，但所居皆为人族，而上古时的四大部洲，海中有大魔侵扰，山中有恶魑盘踞，天上亦有凶禽徘徊，人族百姓朝不保夕，苦不堪言。”
哦……又是讲古的。
毕竟灵气“复苏”这个词太过有指向性，分明在暗示这世间逐渐丰沛的灵气曾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时候。
“——嘘。”
“——除了人族，那些牲畜也能掌握修炼之法？”
台下数名修士纷纷起哄。
这就是例行拆说书先生台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说书先生特意请来，引人听书的手段。
“列位当知，灵气复苏后，我等人族因为智慧远超飞禽走兽，比它们要更早地吸纳和应用灵气，这才形成四大部洲人族独大的情形，”说书先生完全无视这点倒彩：“然随着灵气越发充沛，仅凭本能吸纳灵气的飞禽走兽亦将逐渐表现出特殊之处，列位纵横江湖多年，难道从未见过灵禽异兽不成？”
“……确实。”
“……还真见过。”
“……俺也一样。”
起哄的人纷纷沉默。
稍稍镇住场子，说书先生继续说道：“那上古时期，灵气从未断绝，人族需得等到年岁渐长，能识文断字，懂得修炼之法后方能吸纳灵气，而飞禽走兽，虫蛇鼠蚁却凭本能便可做到，如此一来，又如何能敌得过那些妖魔？”
“——若你这么说，上古人族岂非那些妖魔案板上的肉？”
“——若当真如此，我等又如何繁衍至今？”
台下的人继续抬杠。
啪，说书先生一甩拂尘：“正是如此！若无契机，我等便会成为妖魔的饵食，断无可能在此参与名剑大会，更无机会在台下质疑我书中内容。”
听众纷纷哄笑，不再插话。
“在这等艰难情形之下，亦能成功修炼者，必是天赋异禀之人，其修行有成之后，便成了我们口中的‘神仙’、‘圣人’，”眼见又有人要质疑，说书先生啪地一拍惊堂木打断：“今日我们便讲讲其中一位圣人——【齐天大圣】的故事。”
“……”我稍稍换个姿势，将扳指放到耳边：“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位‘圣人’？”
“【哼……当历史变成故事，故事又变成传说，其中有几分真相，却是不好说了。】”孙悟空少见地没有嘿嘿嘿。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位‘齐天’自小天赋异禀，拜入名门后修行更是一日千里，学成下山后多方历练，斩妖除魔、行侠仗义，最终被尊称为‘大圣’。”说书人道。
“【噗哈哈哈哈哈！】”孙悟空狂笑。
“那日，‘齐天大圣’再次从恶兽爪下解救了一个村子后幡然醒悟，若这天地间妖魔横行，禽兽食人的情形不改，他做得再多也是枉然，”说书人啪地又一拍惊堂木：“你们可知这‘齐天大圣’意欲何为？他竟要召集所有修行有成的神仙圣人，将四大部洲天上地下的魑魅魍魉尽数拔除，还人族一个朗朗乾坤！而这，便是我要说的，‘齐天大圣一路从东胜神洲杀到西牛贺洲’，名为‘西游记’的故事。”
“——好！”
“——好汉子！”
“——快讲快讲！”
听众的情绪基本被调动起来了，而孙悟空沉默不语，也不知是在害羞还是在无声狂笑。
啪！说书先生又是一拍惊堂木：
“那齐天大圣出征前，曾言道——”
1724、我不知是否值得
“无情师姐，怎么不听了？”苏菲推着轮椅，一步三回头：“灵吉菩萨暴打黄袍怪的故事才刚到一半。”
“因为太吵了。”我顺口答道。
扳指里有个猴子时不时狂笑，无论那位说书人讲得再怎么精彩也没法听，而且……
“师姐的意思是，围过来听书的人太多，万一被认出来很麻烦。”马修说道。
“……很多人……在看我们。”唐爱米点着头。
不，带着斗笠和面纱，根本不怕人看吧。
“唔，那我们继续侦查场地？”苏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用看了，至少这‘莲花峰’上的不用，”我偏头示意了一下说书人所在的擂台：“他这番作为便是在检查擂台是否有问题。”
“啊？”苏菲疑惑不已。
“若是普通人说个书，有必要动作这么大吗？一段书说下来，几乎在台上走了个遍，”我稍稍回想了一下那个道长浮夸的动作：“他检查擂台本身，而慕名而来的听众则无意中替他检查了擂台周边，若是在众目睽睽下弄出什么密道机关，明教一定百口莫辩，可惜没有。”
“嗯……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人对明教抱有警惕之心？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生死符’的事了？”苏菲又问。
“不，那些名门大派若发现这么严重的事情，可不会像人手不足的我们一样只是做一点有限的准备，直接联合所有到场门派围攻光明顶都有可能。”我摇着头说道。
“……名门大派？”唐爱米疑惑。
“我只看出他实力很强，无情师姐竟然能看出他的身份吗？不愧是师姐。”马修语带惊叹地说道。
“那是武当派的长老……”我回想了一下孙悟空之前说的：“诸葛正我。”
“武当长老？说书人？”虽然此时已经远离了“说书擂台”，苏菲仍然忍不住回头去看。
“父亲曾给我讲过一则逸闻，说武当派三大长老，诸葛正我，诸葛小花和诸葛神侯，这三兄弟若是单凭名字去猜测性格，一定会全错，”马修说道：“诸葛正我豪放不羁，诸葛小花严肃古板，而诸葛神侯……是个莽夫。”
“以名字缺什么起什么而论，其实没什么问题。”我稍稍把扳指从耳边拿开以避开孙悟空再次爆发的大笑。
“小姐没有不好，少爷不是很坏。”苏菲立刻接道。
……正在准备比赛的弟弟一定打了个喷嚏。
“林姑娘？”
准备离开莲花峰时，有人拦在了我的轮椅前。
对于被人认出来，我已经有所准备，毕竟只要突破“瘫痪之人一定不会出远门”的思维定式，再认得我坐着的机关轮椅，想要确认我的身份并不困难，但也仅限于熟人。
至于这位将我拦下的女子，我非常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毕竟这身打扮想让人忘记都难。
她看上大约二十出头，梳着简单的长马尾，一张鹅蛋脸，细长柳叶眉，斜挑丹凤眼，右眼下有一颗完全没有破坏容貌的黑痣，总是令人忍不住往那看。
身上穿着……一套墨绿色的全身重甲，左手持一面绘有虎头的漆黑方盾，右手提一柄同样漆黑的厚背单刀。
盔甲什么的，江湖上也不是没人穿，毕竟有些秘境是由前朝武库演化而来，得到品级比自己身上高，但外形不佳的宝物后，大部分人都会一咬牙穿上。
相对而言，盾牌这东西就少见的多，毕竟所有的修士都是“攻高防低”，一击不中还有下一击，躲避和反击才是主流战法，支起盾牌除了会让自己变成靶子之外，还不能防御术法，几乎没有人会做这么傻的事，除非……那面盾牌是特别强大的宝物。
“你……”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我还没来得及搭话，马修便直接取出她的笔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向那女子呵斥道。
不，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已经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你猜对了”，以她平时沉稳的性格而言，似乎不该如此失态。
“铁手？”我试着提醒她我们现在的身份。
“抱歉，无情师姐，”马修没有回头：“这个人很危险。”
危险？看看这种把自己包成龟壳的装备，能有什么危险可言？
“‘无情’吗？”那名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我们会很合得来，‘无情’姑娘。”
“有话就说！”马修依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我的名字是‘张星彩’，就是同那个与你退婚的男人缔结婚约的‘张家小姐’，”那女子说道：“而我参加名剑大会登记的名字是‘孙忘情’。”
“……咦？”我差点不礼貌地抬手去指：“精于符修，笃信佛教，悲天悯人，菩萨心肠？”
“怎么？莫非菩萨心肠便不能有雷霆手段？”张星彩晃了晃手上的盾：“我信佛的原因是，他们说恶人轮回后会变成畜生虫豸，这让我十分解气，毕竟我一向不忍心折磨人，都是一刀砍了。”
“那外界对你的传闻……”如果我腿脚没问题，此刻大概已经跳起来了。
“孙忘情砍的人，同我张星彩有什么关系？”她眨眨眼。
“……好吧。”我一时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那么，你找无情师姐有什么事？”马修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但并没有让开。
“我原本想去林家，看看能不能见到那个传闻中‘因为不忿自己被退婚，为了超过张家小姐而钻研医术，只为让负心人后悔’的林家小姐。”张星彩哈了一声：“传闻中。”
“我……”“你……”
“我先说，”张星彩抬手制止我开口：“传闻中有一条没错，我其实并不介意被父母安排婚事，但，不能是心里有别人的家伙，他是不是说过要获得名剑大会冠军，为你挑一件能治愈你伤势的宝物？从这一点出发，他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们张家的消息挺灵通嘛。
“另外，他要获得名剑大会的冠军才有资格娶我不是吗？那么我就来夺走这个冠军，剥夺他的资格，不给他拒绝我的机会，”张星彩顿了顿：“至于那能治疗你伤势的宝物，换个人交给你也是一样的吧？”
……这届名剑大会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1725、我所思不止于此
“【今日乃是每隔四年举办一次的名剑大会进行的第一天，共计二百三十三名年轻才俊即将开始对‘新秀榜’的排名及其各排名附带的奖品展开角逐，我是本届名剑大会莲花峰会场的总主持和总裁判，诸葛正我，而这位则是少林派罗汉堂首座，法海大师。】”
“【阿弥陀佛】。”
“【或许诸位会疑惑，为何这届大会的初赛会分散到三座主峰上面进行，但这件事只需稍作思索便能得出结论——诸位报名的积极性太高，以至于光明顶已经容不下那么多人了。】”
莲花峰擂台区域的一角，搭起了一座不算很高的高台，此刻上面正坐着两个人侃侃而谈，他们讲话时显然调动了灵气进行扩散，导致即使是处于人群外围的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之一是之前那天看到的说书道士，而另一个则是位面貌俊秀，但浑身透着杀气的青年僧人。
“【报名成功并获得擂台编号的侠士，可以前往比赛擂台等待裁判安排上场比试了，不必担心会误判漏判，我们即使坐在这里也能看清每一个擂台上每一名侠士的动作，大师你说是吧？】”
“【阿弥陀佛。】”
“‘铁手’师妹，”我看了看似乎有点紧张的马修：“别担心，这是初赛，你不可能直接就撞上黑马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马修深吸了两口气：“我怕即使是用最弱的招式也会把对手打死。”
这倒确实，医仙谷的武学主要由无关紧要的打穴攻击和令这些攻击埋下的暗伤一起爆发的招式组成，一不小心的话……
“那只能相信诸葛长老和法海大师的手段了，另外还有你自己的医术，实在不行还有我在，”我派派她的手臂：“去吧。”
“……”马修又停了停，在那些一边吹牛一边走向擂台的人开始变多后，才下定决心走向属于她的擂台。
“嗯……说起来，这位武当长老好像正经了不少啊。”我重新把扳指放在耳边。
“【哈，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分到跟法海一起吗？就是以为法海不会接他的话，能让现场安静一点。】”孙悟空说道。
安静？
我正在思考孙悟空是不是用错了词，诸葛正我又开口了。
“【遥想当年，名剑大会刚开始举办的时日，所有参与者全都用剑，但现在不同啦，看看台下这些侠士，手上拿的都是什么？】”他稍作停顿，然后才道：“【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子流星，什么带钩儿的，带刃儿的，带尖儿的，带翅儿的，带峨嵋针儿的，带锁链儿的，十八般兵刃真是样样都有啊~】”
“——好！”
“——再来一个！”
本身看打擂就是看热闹，不料这边竟然还有相声听，台下的观众或者说听众纷纷喝彩。
“【诸君且看，一些性急的侠士已经登上擂台上开打，离我们最近的这处擂台上便有一位使亮银枪的侠士，看他刺出去是梅花千朵，洒回来是冷气飞扬，枪缨一扎光闪闪，五把钢钩内里藏，若是中了这一枪，十停有九是命必亡~】”诸葛正我真的又来了一段。
“——这不是那个金有为吗？”
“——道长你眼神不行啊，那是用水凝成的冰枪。”
“——御水和御冰可是两回事，名剑大会改规则之后他竟然也换了招式，不愧是‘新人王’。”
“——他竟然没有直接进复赛，这不是欺负人吗？他的对手还是个女——”
哗啦！嘭！
冰枪直接被一面厚重的盾牌拍成两截然后粉碎，而持枪的青年错愕之下没来得及变招，被紧跟在盾牌后面的一记重刀直接劈飞出了擂台。
由于必须确认失去战斗力才能判断输赢，掌管那处擂台的明教弟子立刻前往查看，略作检查并问了几句话之后，举起双手示意他淘汰出局。
“别看了，我用刀背砍的，”张星彩提着刀盾走到擂台边缘：“快让下一个上来。”
明教弟子安排人把金有为抬走，然后对着号码簿喊了几声，最终摇头表示她的对手全部弃权了。
“【哦，真是惊险，我刚刚还以为他要被劈成两半，担心刚开赛就出人命会不会降低我这个裁判的风评，】”诸葛正我装的好像刚刚夸金有为的不是他一样：“【不过其实不用担心，法海大师刚刚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那招叫‘舍身决’，可以替其他人承受接下来十息的所有伤害，没错吧？】”
“【阿弥陀佛。】”
怪不得大师不说话，因为话都被他给抢完了。
“那门绝学似乎和‘李代桃僵’有点像，只不过他是伤害之前，我是伤害之后，对于被保护者来说自然是前者更好，但他们会更感谢后者。”我看不出少林派大师是否曾做好准备，只能简单评价一下这个招式的效果。
“因为他们会觉得即使没被‘舍身’，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躲过。”苏菲哼道：“夜郎自大，鼠目寸光。”
这词……好像全用错了。
“【……呵，看来俺的后辈也并非一无是处，】”孙悟空忽然说道：“【他察觉在场大部分人都受到了某种影响，但分不清来历，又不知是何效果，所以打算一并解除。】”
嗯？怎么解除？
“【一个超大范围的‘镇山河’，】”孙悟空仿佛猜到我要问一样续道：“【未免被人发现，那招的口诀全夹在垃圾话里。】”
他讲评书和相声是为了这个？
噗——
便在这时，马修的对手忽然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我，我说了你认输就好，硬要冲穴一定会重伤。”马修慌慌张张地对着明显听不到她讲话的刀客说道。
明教弟子上前检查了一番，示意马修，或者说“铁手”获胜，然后把那个倒地的对手给抬走了。
“【哦，吐了这么多血，看来这名侠士醒来之后得吃点好的补补了，】”诸葛正我说道：“【比如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野雉、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阿弥陀佛！】”法海大师怒喝一声。
唔……等等？我在一片哄笑中盯着把受伤失去战斗力的侠士抬走的明教弟子。
他们特意改规则，还准备好了抬人的人手，是不是有为了避免败者为了疗伤，自省内视时发现“生死符”？
1726、我无惧前路何往
“【本届‘名剑大会’的决赛赛程即将开始，想必各位侠士已经期待已久了，我是你们很熟悉的，来自武当派的诸葛正我，而今天和我搭档的，乃是一名女侠。】”
“【我是峨眉派的纪小兰。】”
决赛日，光明顶之上人山人海，房顶树梢上都站满了人，让人不由得担心它们会不会因为人挤人而突然垮掉。
我和唐爱米、苏菲正身处在西垣专门腾出来的贵宾席——一处可俯瞰赛场的阁楼中，倒不用担心这个。
坐在解说台上的诸葛正我依然是那副没什么正形的模样，而他的解说搭档则是一名容貌清丽端庄，一身稍显华丽的粉色裙装，看上去非常正常的女子。
“【众所周知，纪女侠乃是峨眉掌门明启师太的关门弟子，曾连续夺得两届‘名剑大会’的冠军，若非第三次她拒绝参赛，或许能成为第二个蝉联三届冠军的新秀。】”
“【应该给新人一点机会。】”
“【不过，各位更加耳熟能详的则是纪女侠同那届她放弃的名剑大会上决出的冠军，丐帮何申的纠葛，据我所知——】”诸葛正我正经了没一会又开始八卦。
“【请您，介绍，参赛，侠士。】”纪小兰的声音像是同牙缝里嘣出来的。
“什么纠葛？”我稍稍偏头去问西垣。
“你不知道吗？……哦对，应该没人会对你讲男女情感方面的江湖逸闻，尤其是在你被退婚之后。”西垣啪地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
……这姑娘被人追杀，自己的原因至少得占五成。
“简单来说，那个叫何申的丐帮弟子在前两届参赛时全都是被纪小兰轻易淘汰的，他努力修炼试图一雪前耻，结果第三届时她直接没参加，一口气无从宣泄，于是开始很孩子气地到处找她的麻烦，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现在已经被默认为一对欢喜冤家——除了他们本人。”西垣笑道。
这是什么离谱的故事……
“【咳，这次决赛赛程中共有八位青年才俊获得参赛资格，】”诸葛正我在纪小兰凉飕飕的目光中转移话头：“【其实到了这个阶段，他们都有资格获得由各门派提供的奖品，无非是个挑选先后和挑选数量的竞争，如果能和其他选手商量一二，想要获取特定的奖励也是有可能的。】”
“【但去求人和被人求是两回事，】”纪小兰补充道：“【而且，若有志在必得的东西，被人抢先挑走然后提条件也很难受不是吗？】”
“【关于这点，大家或许有所耳闻，太原龙家的龙之介侠士和青城林家的林殊侠士的目标一定是我们武当派提供的‘地’级宝物‘黑玉断续膏’，只不过龙侠士是为了和过去做一个了结，而林侠士则是为了给亲人一个未来。】”诸葛正我感叹道。
这位武当长老偶尔也有正经的时候嘛。
“【具体赛程的话，诸位应该已经很清楚，但我还是再重复一遍，】”纪小兰顿了顿：“【八名侠士将分为两组，各自对战三场，胜者三分，平局各一分，败者零分，两组的前两名将在抽签后进行淘汰赛决定前四顺序，每组的后两名由于奖励一样，不再进行排名。】”
“【所谓平局，即在规定时间内未分胜负，这样的话，纯防守打法至多能获得三分，几乎没有出线可能，】”诸葛正我道：“【这条规则是为了某个取巧的侠士及其创造的打法所立，但他本人因为改用其他打法而在初赛便战败，未能挺进八强。】”
“【我们已经提到了两位参赛侠士，‘太原火焰刀’龙之介和‘独孤九剑’林殊，】”纪小兰道：“【他们之间似乎有恩怨未了，但因为处于不同的分组，想要一决高下得等到淘汰赛。】”
……恩怨未了？
我向弟弟的方向看了看，发现他正在对许久没见的龙之介吹胡子瞪眼——哦，他没胡子。
不用读口型也能猜到，蠢弟弟一定在那里说什么“负心汉”“落井下石”之类的话，若是我在旁边，一定会给他一个暴栗，这么说岂不是间接表达我很在意那婚约一样？
“【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本次决赛阶段共有三名女侠入围，分别是来自‘自在门’的‘铁手’姑娘，来自‘苍云派’的孙忘情姑娘，以及属于东道主明教的西奈姑娘，】”诸葛正我说道：“【身为裁判和解说，我不应该评判参赛侠士的实力，只随便说一句：若是把她们当成普通的弱女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另外三名参赛者，则是来自‘蓬莱岛’的吴月侠士、来自‘昆仑’的洛无侠士以及来自五……仙教的云陵侠士，】”纪小兰似乎有点口误，说完后立刻速度很快地转移话题：“【诸葛长老，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次入围决赛赛程的侠士中，没有一个是来自少林、武当和峨眉的？我们峨眉派是因为今年没有实力足够的适龄弟子可以参赛，武当又是因为什么？】”
“【哼，师门不幸，】”诸葛正我用明显装出来的愤怒语气说道：“【我武当派倒是有参赛者报名，但司徒钟那小子因为喝了太多酒，在复赛阶段缺席被判负了，回去之后定要严厉惩罚他。】”
“【是吗？我觉得他挺随诸葛长老你的。】”纪小兰笑道。
“【笑话，你可曾见过我缺席任何一场解说吗？】”诸葛正我话语出口之后，思索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评书。】”
“【诸葛长老，你完全说反了。】”纪小兰语气无奈道。
“【咳，关于少林派，我同法海大师交流时问过这个问题，】”诸葛正我强行转移话题：“【众所周知，少林派弟子想要下山必须通过十八铜人阵，但这些铜人使用时间太长的话会磨损，动作会变得迟钝，让通过变得容易，所以少林派会定期对这些铜人进行维护和修缮，而自从三年前墨家应少林派所请对铜人进行升级后，再没有一名年轻少林弟子能通过十八铜人阵，我偷偷去研究过——】”
“【好的——参赛者已经做好登擂的准备了让我们把目光转向赛场擂台看看这次名剑大会究竟谁能拔得头筹呢？】”纪小兰语速飞快地阻止了诸葛正我泄露其他门派机密的行为。
“呵呵，这次比赛必定会无果而终，”西垣在旁冷笑：“现在还好，但当冠军争夺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里之刻，便是丁夏冬动手之时。”
“呵……”我仔细想了下目前为止做的布置：“就怕他不动手。”
1727、我与最后的赌注
“‘铁手’师姐，你是不是放水了？”马修来到藏身处时，苏菲气鼓鼓地质问她。
“没有，我确实是想提前把龙之介淘汰的，但他太强了，五毒的云陵倒是不强，但恰好能解除我的暗劲，最后那个西奈又一门心思打假赛等着被淘汰去布置后手，人人都能从她那拿三分，最后积分排第三也没办法。”马修一边说一边把手递给我。
此次名剑大会进入四强的，分别是龙之介、林殊、“孙忘情”和云陵，马修和急于同西垣汇合的西奈不提，昆仑和蓬莱的吴月和洛无两人似乎有什么私人恩怨，第一次“小组赛”就打得火花四溅，最终双双重伤，把前两名拱手相让。
目前的比试顺序是，龙之介对孙忘情，林殊对云陵。
嗯……这抽签一定有黑幕吧？怎么全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场面？
“无所谓，我们本来就不是来拿名次的。”我把目光从擂台上收回，握住马修的手开始转移她身上的“生死符”。
是的，生死符，马修是我们这个队伍里唯一没有拒绝明教提供食水的人，她作为医仙谷传人，想要试试看那东西能不能通过医疗手段解除，而我也得尝试转移“成型”的生死符的手法，为了防止盯着决赛的丁夏冬和他的手下察觉，特意没有在她完成比赛之前拔除。
【李代桃僵】！
“唔！”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苏菲小声惊呼道。
“没什么，只是被转移的速度吓了一跳，”我感受着从马修身上转移过来的“生死符”：“它竟然是水滴，不，露珠的形状。”
“毕竟它本身是水，”马修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试试找到它的触发方式并解除，那样一来它就只是普通的水了。”
“似乎，有微量的灵气蕴含在里面，我试试看吧。”我收回手，把扳指放在耳边做思考状。
“【某种意义上，这‘丁夏冬’是个天才，】”孙悟空说道：“【在你们全都停留在‘引气入体’阶段时，他竟然找到了通向‘炼气化神’的门路。】”
那是什么？
“【嘿嘿嘿，‘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悟虚合道’，这是用灵气强化自身的修炼路线，但由于‘灵根’这东西太过方便，此世之人全都停留在第一阶段，转而追求将灵气灌注到武器、符咒、术法、丹药之上，这就造成了所有人都攻高防低，互相打架时基本都是一砖拍死的情形，若能被拍上一砖而不死，便可称得上高手。】”孙悟空又笑。
猴子又开始吹牛了。
“【怎么？不信？处于‘炼气化神’阶段的，你面前可就有一个，】”孙悟空仿佛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一般继续说道：“【把你的跟班丫头放出去，她能赤手空拳打翻在场所有人——在不用武器术法的情况下。】”
坐着打我还天下第一呢。
不过，在适当的情况下关门放苏菲，可能会有奇效就是。
听孙悟空吹牛的时候，我已经稍稍将那“水滴”解析清楚了，它内部的灵气一直在不停地旋转而没有散逸，若有外部灵力触发，就会立刻膨胀扩散到某种预定的形状，激发出特定的效果，我自然没兴趣将它在自己身上引爆，直接把那些灵力给抽了出来，它习惯性地转了两圈之后，飞快地消散不见。
转移速度还算快，但抽取灵力就慢得多，接下来如果时间上来不及的话，只能先转移再慢慢抽取了。
在我琢磨“生死符”的时候，擂台上的两场半决赛已经同时开始了。
一边是龙之介和“孙忘情”：
“很抱歉，孙姑娘，我不会手下留情，因为我有必须获胜的理由。”
“是吗？你就那么想要娶那位张家小姐？”
“……是。”
“很巧，我同张家小姐熟识，得替她打抱不平一下，若你得了冠军，又不愿娶她，该当如何？”
“……届时姑娘自可拿刀来砍我。”
另一边则是林殊和云陵：
“云兄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不过既然站上了擂台，便认真地分个高下吧。”
“林兄，听闻你尚未订婚娶亲，不知令尊和你姊姊对苗疆女子有何看法？”
“嗯？怎么？你有个妹妹要介绍给我？”
“……对。”
“事先声明啊，要是她还没你这个男人好看，我可不要。”
“……保证比我好看。”
“【哦~看来这次的比赛都是相熟之人，】”诸葛正我又开始嚷嚷：“【虽然大会规则并未如此规定，但如果你们打得不好看，我们可是要收回奖品的哦~】”
“【别打岔！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纪小兰怒道。
“【啊？按照规则，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打了，我催催而已。】”诸葛正我一脸迷茫。
“【哼……】”纪小兰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态度：“【男人都是傻瓜和瞎子。】”
这位峨眉派的姐姐说的太对了。
“【啊，有个消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在我正开心地看擂台上的八卦的时候，孙悟空又开口道：“【若那丁夏冬还未掌握炼气化神的法门也就罢了，但他若是已经踏入门内，哪怕只有一只脚，也能察觉你刚刚破坏‘生死符’的动作。】”
你不早说？！
轰隆——！
下一刻，另外一处观景高台轰然炸裂，明教教主杨不悔和他的几个护卫被从中炸飞了出来，在空中艰难调整姿态之后，直直地摔到了决赛的擂台上。
“——咦，是杨教主？”
“——这是要讲话吗？但出场方式……”
“——蠢货！这是敌袭！”
“【夏东海！你竟然偷学‘乾坤大挪移’？！】”只有一条独臂，头发半边雪白的明教教主翻身站起，对着他刚刚飞出来的观景阁楼喝道：“【明教弟子听令——】”
“【明教弟子听令！】”在他下达命令之前，有个比他更大的声音响起：“【立刻将光明顶上的所有人都抓起来！】”
随着话音，一个看上去憨厚和蔼，亲切善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阁楼的缺口上：“【原本我还想等一等，但既然已经有人能破解我的‘生死符’，那么便提前一些发动也无妨。】”
“——什么？这是什么笑话吗？”
“——我就知道明教不安好心！”
“——想要抓你爷爷，还早得……唔呃！？”
比赛半途中断，而后又冒出一群手持武器，神情诡异的明教弟子，在场观众自然不乐意，正准备进行反击，却突然一个个浑身抽搐栽倒在地，即使是刚刚落地的明教教主也闷哼一声半跪了下去。
“【好贼子！】”诸葛正我反手拔剑，便从解说席直冲那座阁楼。
“【别动！】”丁夏冬抬手虚虚一招，将一名武当弟子从地上抓起，挡在诸葛正我突击的路径上：“【我可以在一念间杀死所有中了‘生死符’的人，你要赌一把你的剑是否更快吗？】”
“……”诸葛正我拧起眉头，缓缓收剑后退：“【明教，不，你想做什么？】”
“【虽然在场有许多青年才俊，但更多的只是江湖游侠，并非不能放弃。】”纪小兰也擎出了她的双剑，同诸葛正我并肩而立。
“【呵，放心，我的目标正是这些青年才俊，不会要求你们这些难以被控制的名宿为我效力的，】”丁夏冬缓步从阁楼走下：“【由于连续数届‘名剑大会’顺利举办，你们已经放松了警惕，只来了些长老堂主入室弟子之类，可完全阻止不了我。】”
“【地辟能存凶恶事，天高不负善心人，逍遥稳步如来径，只到灵山极乐门——】”法海大师从看台上走下，一边高声吟诵一边向外散发出阵阵金光：“【阿弥陀佛】。”
被金光接触到的倒地侠士不再面露痛苦之色，但也没能重新起身。
“【‘散魔功’不会有用，因为这不是来自外部的伤害，而是他们自发的‘进化’，】”丁夏冬嘲笑道：“【同理，道长你的‘镇山河’也一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诸葛正我若有所思，而纪小兰怒喝问道。
“【我？我只想成立一个新的，可以号令天下的宗门而已，而这些才俊就是基石，】”丁夏冬说道：“【既是从明教拆出来的，便叫‘日月神教’吧。】”
“【呸，你在做梦！】”杨不悔气息不稳地怒骂。
“【呵，做梦？你以为这些明教弟子为什么会追随我？当然是因为我让他们看到了更广阔的未来，你们正在使用的修炼之法，很快就会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而我将一统南瞻部洲，乃至四大部洲——】”
目前的情况基本还在预演的范围之内……我和马修对视一眼，她直接将我从轮椅上背起，带着苏菲和唐爱米从这处密室离开。
有孙悟空的佐证，可以确定这家伙的说辞基本是正确的，但他本身并不知道成体系的修炼方法，说出来的也全是颠三倒四，怎么听怎么像邪修的玩意，完全不必担心在场的各大门派被忽悠。
即使退一万步，当今的江湖接受了新的修炼方法，也轮不到这个劣迹斑斑的恶棍来引领潮流。
我现在的目的，是在唐爱米提供的隐匿效果下，悄悄去吸走外面那些中招者的“生死符”，争取将“空木葬花”升级到“斗转星移”，然后将一大堆生死符全拍到丁夏冬脸上。
现在和之前的情况不同，中了生死符的人可能会昏死过去，生死符也会因此暂时失效，所以有一部分生死符断了联系他也不会立刻发现。
目前的阻碍只有听命于他的明教弟子，属于我的“六脉神剑”能解决的程度，实在不行还有苏菲的拳头，唐爱米的追命箭，以及马修……哦，她得背我。
另外，吸引注意的话……
“纳命来！你这个叛徒！”在我开始行动之后，西奈和西垣带着一批提前藏好的明教弟子冲杀了出来，和听命于丁夏冬的人打了起来。
“【叛徒？哼，你们俩也有资格说这个词？】”丁夏冬正同诸葛正我和纪小兰以及法海对峙，只是瞟了那边一眼，没有进一步说明。
“去死吧！丁夏冬！”在他分心的瞬间，林殊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激射而出，直刺丁夏冬的眉心。
……你是没听到明教教主特意说出来的情报吗？乾坤大挪移！
“【哼！】”丁夏冬随手一挥，弟弟的剑势便如陷入漩涡一般被极大的减速，然后扭曲，调转回头直直地刺向下意识地跟着他的云陵。
云陵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仍然被从肩到背划出了一个长长的伤口，鲜血剧烈喷涌而出。
“啊，云兄！”林殊惊呼一声，反手揽住他，左右看了看，转身就朝我的方向跑来。
“【我说过，在场之人没有能伤到我的，今日的计划也绝无可能被破坏，你们三个还是尽早返回宗门的好。】”丁夏冬似乎瞧不上弟弟的实力，转而继续同三名长老讲话。
……若丁夏冬有点脑子，蠢弟弟你这就是资敌懂不懂？
“林兄，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等等再说！”
“不，我……”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等等，不然等下就要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了。”
由于这两个傻子再没人阻止就要上演什么欢喜冤家的桥段了，见他们的位置还算合适，我直接让唐爱米解除隐匿，按住云陵的肩，移花接木空木葬花一气呵成，顺便扯开她的外衣露出裹胸布，然后丢下只有手臂轻伤的两人，继续去收集生死符。
“姐姐等下，我有——咦？云兄弟你竟是女子？”
“……是。”
“那你还要把妹妹介绍给我吗？”
“……嗯？”
“我怕她吃醋。”
“……林殊你可以去死一次吗？”
感受着身下马修因为憋笑传来的震动感，我无力扶额。
有时候很难判断弟弟到底是真蠢还是在装。
“【对了，丫头，】”孙悟空忽然说道：“【如果你的计划失败，可以把俺叫出来打人，不过仅限一次，还得有召唤咒语，那小诸葛冒充说书先生时讲述的，关于俺的诗文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1728、我，是——
【路边的茶楼，人影错落，街上传来，两三声吆喝。】
【且看他口若悬河，衣上有风尘，却原来是一位江湖说书人。】
乌有城的一间茶楼上，诸葛正我又换上了一身说书先生的旧袍，在那里说书讲古，忽悠没见过他的江湖侠客。
我戴着斗笠，手上端一杯清茶，坐在角落里听他信口编排别人。
而时下最炙手可热的，自然是之前的“名剑大会”和“光明顶事件”。
没有门路的江湖客，基本只能道听途说一些诸如“明教想要把参会者一网打尽”、“光明顶炸了”、“名剑大会停止举办”之类似是而非，完全没有细节的谣传。
单就这三条传闻而言，具体来说分别是：
丁夏冬化名“夏东海”打入明教内部，通过“生死符”控制住大部分明教弟子，试图将参与名剑大会的各门精英胁迫到自己手下。
西垣和西奈这两个来自拜火教的卧底率领剩余的明教弟子进行反抗，最终引爆了安置在光明顶密道里的火药把光明顶整个炸塌了。
经过到场的各门派长老商议决定，本次名剑大会不作数，推迟一年之后，由少林、武当、峨眉联合举办，具体赛制以及后续名剑大会的规则等其他相关事宜之后再议。
【人前摇扇，醒木拍桌，各位看官，你细听分说。】
【这江山风雨，岁月山河，刀光剑影，没了多少世间传说。】
就如同孙悟空所说的那样，灵气复苏以来，各个名门大派对它的应用一直停留在非常粗浅的阶段，即使偶尔发现一些进阶的技巧，也敝帚自珍不会分享。
机缘巧合之下，却是丁夏冬这个“三姓家奴”首先发现了其中的诀窍。
他原本是少林弟子，因为想要潜入藏经阁被逐出师门，后隐瞒身份带艺投师到我林家门下学到北冥神功的一鳞半爪，之后出走明教试图偷学乾坤大挪移，暗地里同“玄冥二姥”成立“星宿派”，又拉拢同为少林弃徒的“生死无常宗”，并从他们那里发现了“情花”和“生死符”的制备方法。
到这里为止，他的目标也仅仅是控制明教，称霸江湖，免得被我父亲追着揍，但他在不断制备“生死符”的过程中，领悟了“炼气化神”的窍门。
按照孙悟空的说法，这仅仅是修炼的进阶阶段而已，但对丁夏冬而言，无异于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不知他怎么想的，似乎认为那种修行方法能让他“成仙”，然后人生目标就变成了“成为人间第一大派”，继而把目光对准了“名剑大会”。
从结果来看，他非常自信地认为，即使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一开始是被迫加入，在得到“修仙”法门之后，就会对他死心塌地。
【那天山女子，独守枯城，也只是为了曾经的那一个人。】
【那昆仑痴儿，一情难分，谁曾想这一去再不相逢。】
啧……诸葛老儿在瞎编排啥呢？
虽然我说过为了避免麻烦，要隐瞒一下丁夏冬的身份来历，但也不能是我“天山派”的弃徒吧？这种货色还有姑娘一直等他？
等等，照他这个瞎编的人物关系，等他的得是我娘……
臭牛鼻子！
【这江山风雨，岁月山河，侠骨柔肠，醉了多少此间看客。】
【本就是浮萍游子，漂泊本无根，萍水相逢，浪迹天涯君莫问。】
啊这……开始吹我弟弟和弟妹了？
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们确实出了大力，击败那些被胁迫的明教弟子的“独孤九剑”和治疗中了生死符的侠士的“醉舞九天”，听起来就像一家人。
那被蠢弟弟叫做“云陵”的兄弟，真名“云绫”，是当代五毒教教主的三女儿，上面还有哥哥“云飞”和姐姐“云曲”，完全没有继承家业的责任，想要弃毒从医，那位教主也依着她，但那位亲家翁大概完全没想过宝贝女儿会被一个傻小子拐跑。
也不能说“拐跑”吧，云绫原本女扮男装同我那弟弟称兄道弟处的还不错，基本没有往那方面想，至少当初分别时还没那么想。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她在追踪那些收集情花的星宿海弟子的时候被“情花”给扎了一下，平时一直和弟弟在一起还没什么，结果回到苗疆之后不小心想他，直接就发作了，五毒教上下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结果硬是没能解掉这个毒。
由于中毒不深，云绫在缓解症状喉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蠢弟弟，返回中原来寻他，结果恰逢弟弟在闭关炼剑……一个大写的惨字。
总之，弟弟如果要去苗疆提亲，大约会面对一群暴怒的准亲戚，走个刀山火海万毒大阵什么的，应该只能算开胃菜。
【那江山如画，各走一程，也苦尽了人间的多少苍生。】
【那美女多娇，爱看英雄，道尽了江湖的血雨腥风。】
不是……你吹谁不好吹龙之介？
也行吧，毕竟“太原火焰刀”和“苍云孙忘情”是唯二能正面和掌握乾坤大挪移的丁夏冬正面战斗的年轻一代。
龙家的火焰能直接蒸发那些“生死符”，而孙忘情由于身上宝甲的缘故，完全无视那种奇异的术法，很是为我收走“生死符”拖延了一段时间。
不过，有点滑稽的是，这两个人在战斗中产生了惊人的默契，配合起来完全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虽然这种事本身是因为龙家和孙家武学互补的缘故，但张星彩现在化名的是和他毫无关系“孙忘情”。
其造成的结果是……龙之介挂念着一开始的婚约者，为了迎娶张家小姐冲到名剑大会头名，然后又同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侠一见钟情。
不出所料的话，因为这次事件，他“花心”、“渣男”之名，从南瞻部洲到北俱芦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城中楼阁，几经风霜，天涯游子，一梦黄粱。】
【神鬼志异，荒唐一场，谈笑一段，半生疏狂。】
嗯……终于到大结局了。
由于丁夏冬拿中了生死符的各派弟子做威胁，法海大师、诸葛正我和纪小兰投鼠忌器无法动手，只能看着龙之介和张星彩，林殊和云绫对其进行攻击。
所以说，他们果然没听我的。
有“乾坤大挪移”这种功夫在，围攻他的人越多，他应对的就越轻松，轻松到什么程度呢？那家伙甚至开始以胜利者自居，将他的计划，布局以及对“炼气化神”的粗浅理解给讲了出来，试图说服面前的青年才俊主动投入他的麾下。
不过很可惜，在场的二男二女全都不吃这一套。
人质？关我们屁事。
更先进的修炼方式？打死你不就有了？
最终，在丁夏冬嚷嚷“你们竟敢敢违抗拥有神之力的我？”之时，两个姓西的西域女子引爆了光明顶下面的炸药。
不过，她们到底准备时间太短，没能一口气炸掉光明顶，只是让它开始不断崩裂坍塌。
如此一来，各派长老就没有被威胁的理由了，如果继续踟蹰不前，自家的弟子就会被摔死，于是纷纷出手救人，将弟子和围观侠士向其他两座山峰疏散。
丁夏冬有心阻止，但却被决赛四人组拖住无法分身，也因此没能发现他绝大部分的“生死符”都已经失效。
最终，被我趁机偷袭，先是一套六脉神剑定住他的动作，然后一记【斗转星移】将那些“生死符”连带包括“灵根断裂”之类的一大堆东西全都拍到他身上。
丁夏冬最终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和瞪大的眼睛消失在坍塌的光明顶熊熊燃烧的大火中。
【江山易老，几度斑驳，痴儿侠女，奈何情多。】
【酒剑随马，他乡异客，白衣不见，桃花如昨。】
当然，这些功劳都被算在了马修身上，她身为“医仙谷”的唯一传人，本身就有那种能让人突然暴毙的“医术”，能把丁夏冬定住也没什么稀奇。
事后收拾残局时，我装作唐门中人，和唐爱米一起站在马修身后，倒也完全没有引起注意，毕竟没人认为一个走路好好的人同林家的瘫痪姑娘有什么干系。
唯一麻烦的是龙之介，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频频试图同马修讲话，不用猜就是冲我来的，而马修不知是装的还是有意为之，言辞激烈地对龙之介“花心”的行为进行了批判，然后带着我们拂袖而去。
结果就是，他又多了个“见异思迁”的头衔。
【在坐的看官，莫想太多，书中故事，是世间蹉跎。】
【各人心中。它自有评说，听完这段，一笑而过。】
总而言之，到了诸葛正我的口里，这就是一个有着凄惨背景的大恶人，想要趁名剑大会举办之际实施他那邪恶的计划，但最终被在场的侠客侠女历尽艰辛彻底破坏掉的故事。
而为了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以及对事故的后续处理进行磋商，本次“名剑大会”将推迟一年举行，侠客岛的使者将同各主办方协商具体流程和规则。
但大家都很清楚，真正需要磋商的，是丁夏冬主动暴露出来的“炼气化神”之法，这种修炼方式若是推广开来，对整个江湖的影响都是巨大的，而且会进一步拉开修士和凡人的实力差距。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种修炼方式似乎可以突破自灵气复苏以来无人能突破的一百五十岁的寿命限制。
如果实力同凡人拉大到一定程度，寿命更是超出几十倍，真的有修士自封为“神”和“仙”，视凡人为蝼蚁，又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建个‘天庭’，把他们关起来。】”孙悟空如是说。
总觉得……这么下去，这位“齐天大圣”当初吹的牛就会一一兑现来着。
【这江山风雨，岁月山河，人世苦短，又有几人看破。】
【大梦一场，也只是戏中你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说~】
一段书讲完，诸葛正我飘然离去，而听书人一边讨论书中内容一边纷纷离开茶楼，只剩我还坐在茶楼一角。
由于丁夏冬出奇的弱，原本的安排完全没有用上，既没有放苏菲去打人，也没有让唐爱米偷袭，更不用说放孙悟空出去来个“位格压制”了——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此时，由于我身边不必再时时留人，她们三个已经兴高采烈地去逛街了。
“那么，现在就是治疗最后一个病人的时机了，”我搓了搓镶着金色宝石的扳指：“大圣，我要怎么用【斗转星移】帮你？”
“【把西牛贺洲那两个姑娘离开前交给你的两块‘圣火令’拿出来，】”孙悟空带着笼罩他的阵阵金光从扳指中飘了出来：“【将俺视为一个即将死亡的人，然后转移‘伤势’到它们身上。】”
“难道【斗转星移】可以转移伤势到非活物上？那我母亲——”
“【不不，不能，】”孙悟空摆着毛手：“【能对俺这么做，是因为俺也‘并非活物’。】”
“嗯……”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即使是那些灵修和鬼修，也没听说谁可以将一缕残魂塞在戒指里的，也就是我完全没什么可贪图的，才会无视这个疑点。
那么……我取出那两枚黑沉沉的玄铁令牌，尝试以它为对象，转移猴子身上的“伤势”。
【斗转星移】！
呼……嗡。
几乎在我发动的同时，两块令牌便直接从我手中消失，而笼罩在孙悟空身上的金光以及它和扳指的金色连线也同时消失不见。
“【嘿嘿嘿，】”孙悟空抓了抓脑袋，朝我呲牙：“【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啊？
等等……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
“哟，林好，你这猴咋卖？”诸葛正我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盯着坐在桌旁嗑瓜子的孙悟空。
“这猴不卖，拍照五块。”我下意识地回应。
咦……？
咔嚓！
没等我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手上的“逍遥派掌门扳指”上面镶嵌的金色宝石便突兀地裂开了一道缝，当我低头去看时，整颗宝石便毫无预兆地碎裂成了粉末。
这是……【自我宝石】？
我，是——
1729、无限未来（一）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当发现自己干出了什么特别蠢的事之后该怎么办？
当然是，大声吟诗糊弄过去。
我之前到底做的什么怪梦啊……
好像是把自己曾经看过的，有点印象的玄幻、仙侠、武侠的恶俗桥段全都融合到一起了，主要人物还全是熟人……
虽然我想自欺欺人地说什么那只是梦，醒了就没了。
但用蠢系统的话说……“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解”？
这些追随者，理论上全都是我的“从者”，虽然正常情况下是“御主”梦到“从者”的过往，但我这怎么可能算“正常”？怕不是把所有人拉进来陪我演出了一场大戏……
不行，太丢人了，我要继续大声念诗。
“话说我林家大宅有正房五间，前出廊，后出厦，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东跨院是厨房，西跨院是茅房，倒座儿书房五间为待客厅，明摘合页的窗户，可扇的大玻璃，夏景天是米须的帘子，冬景天子口的风门儿，往屋里一看，真是画露天机，别有洞天——”
不不不，这是评书吧？为什么会把诸葛正我的坏毛病给学来？果然我还没睡醒，再睡会……
我眯着眼睛伸手在身边划拉，想抓个枕头蒙住脑袋继续睡，但划拉了半天除了床单什么也没摸到，于是干脆收回手臂充当枕头往下一趴。
再睡五分钟，三分钟也行。
……嗯？
等下，我睡着之前是什么状态来着？
好像……因为始终没有“人类”诞生，一直处于“弥散”状态对宇宙进行“快进”，而因为看“动物世界”的发展实在无聊，最终在没有“坍缩”的情况下睡着了？
这就有点糟糕了……因为所谓“睡觉睡到自然醒”，仍然需要身体反馈“睡够了，该醒了”的信息才行，而在没有身体的情况下，只有提示姐姐和蠢系统能把我叫醒，其他人……怎么说呢，应该还没法接触到“弥散”状态的我。
所以……我到底睡了多久？
我稍稍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环境看上去像是一座四面封闭，毫不透光的石质凉亭，陈旧的墙壁上攀爬着大片已经干枯的藤蔓植物，地面则铺满了同样干枯皱缩的花朵。
我自己则正趴在一张正圆形，像沙发又像矮塌的奇怪家具上面，身下则是一块干净齐整的白布，周围完全没有枕头被子之类的卧具。
嗯……它绝对不是我迷迷糊糊自己弄的，这种比起床更像是展览台的古怪造型完全不符合我的审美。
不对不对，现在的问题是，我什么时候“坍缩”了？
我抬起手臂握了握拳头，摸摸头发的长短，再搓两下身上穿着的纯白连衣裙以确认材质。
这好像是我，但又不完全是我。
准确来说，这是那个在“开场CG”中看到过的，双手环抱宇宙的“我”。
也就是说，我其实仍然处于“弥散”状态，只是在使用一个位格相当高，而且几乎和本体一模一样的“化身”而已。
无论如何，先确认一下现在是什么状态，以及这是什么地方吧。
我在床边探头看了一圈，没发现类似鞋子的东西，不过铺满地面的干花瓣看上去似乎挺柔软和干净的，于是直接光脚跳了下去。
啪沙啪沙地踩着花，围着这座“凉亭”转了一圈之后，我顺利找到了“出口”，那是一面由灰色的雾气所构成的“大门”，只是因为之前刚睡醒还迷迷糊糊而看差了，以为是一面浮雕墙。
唔……奇怪的雾门……总觉得这种情形似曾相识，但有点想不起来，脑袋还是有点木木的。
我晃晃脑袋，暂时放弃思考，遵循本能直接将手按了上去。
呼——
并没有“穿过”，或者“消散”之类的事情发生，“雾门”在我碰触它的同时便毫无征兆和过程地消失不见，显露出“凉亭”外面一望无际的昏黄沙漠和同样昏黄的天空。
唔，不能说是完全的沙漠，虽然中近距离只有起伏的沙丘，但沙丘之上仍然时不时有看起来很古典的残垣断壁冒出头来，而遥远的地平线上，更是有一座明显废弃已久的城市矗立在那里。
“喂，蠢系统，这里到底是哪？”我手搭凉棚观察周围：“如果‘世界意志’的居所都破败成这个样子，那世界本身岂不是已经完蛋了？”
一向话痨的蠢系统罕见地没有做出回应。
仔细想想，从我醒来之后，它就完全没有出声，周围也没有疑似蠢系统的小东西。
难道又吃多了，在犄角旮旯里进化呢？
我等了几秒，转而问道：“那……提示姐姐？”
【————】
一串刺耳的尖啸差点把我震聋。
捂住耳朵调出“游戏界面”后，又直接被一大串的【提示】给刷了屏。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摸鱼这么久！
尖啸和刷屏持续了大约两分钟之后，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恢复成提示姐姐熟悉的清冷声音和措辞标准的报告书面体。
【提示：游戏时间50亿4700万年，获得末日元素65535个。】
【提示：回收末日元素‘零号元素’、‘山河社稷图’、‘轮回空间’。】
【提示：回收的追随者：塔洛斯（监测员）、绿光之王（监测员）、约翰·薛帕德（监测员）、催化剂（林殊）、特图（林殊）、哈罗德·温斯顿（罗曼）、曼哈顿博士（罗曼）、尤利娅（孟娜丽）、云外镜（孟娜丽）、艾米尔·蒙斯克（艾米尔）、敖玉玉（艾米尔）、月咏神奈（苏菲）、安吉拉·齐格勒（玛修）、莎伦·罗杰斯（玛修）、奴隶骑士盖尔（山中老人）、古一（洛神）、炽天使（赵云）、锁匠（阿比盖尔·威廉姆斯）、魔形女（百貌哈桑）、伊莉雅·卡姆斯基（伊莉雅）、凯利·卡姆斯基（卫宫切嗣）、崔妮蒂（爱丽丝菲尔）、崔妮蒂（久宇舞弥）、崔妮蒂（夏蕾）、乔·科尔（言峰绮礼）、哈莉·奎因（克劳蒂亚·奥尔黛西亚）、格温·史黛西（春十三娘）、卡奥斯·莱希特姆（哈斯塔）、娜塔莎·罗曼诺夫（涂山零零）、诺娃（涂山零零）、金固（恩齐都）、铃科百合子（吉尔伽美什）、凯恩·凯茜（凯茜帕鲁格）、巴斯光年（巴巴斯）。】
【提示：未能回收的追随者：伊莉雅（心灵宝石）、灰烬风暴（时间宝石）、玛蕾菲雅（空间宝石）、刀锋女王（力量宝石）、林明美（现实宝石）、康娜·薛帕德（灵魂宝石）。】
【提示：添加了新的追随者，部分神职有更新。】
【结束游戏】
【再来……一回合。】
这是什么奇怪的大杂烩……果然是我乱做梦的错吗？
1730、无限未来（二）
看到那一大串无论是“角色”还是“演员”都十分值得吐槽的“演员表”的时候，我的思绪一时都没转过弯来。
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会一口气出现这么多能力和实力差距这么大的角色啊？就算这次的世界有整个银河系那么大，但归根结底也是同一个世界吧。
我感觉自己睡着之前的世界融合了孢子、群星、星界边境、魔兽世界等元素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它们自由发展之后更加离谱。
看看……漫威、DC、质量效应、星际争霸、黑客帝国、守望先锋、黑暗之魂、底特律、超电磁炮、超时空要塞，甚至还有克苏鲁神话……等等，克苏鲁神话？
我看着“哈斯塔”，不由得呲了呲牙。
其实其他世界都没什么，无论力量层次再怎么拔高，甚至突破次元壁，也顶多会跑到漫威和DC的编辑部里去，不至于指向我，但克苏鲁神话就麻烦得多，只要它的世界观形成，“阿撒托斯”就一定是我。
之前的世界，只要那个章鱼头冒出来就坚决打击，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因素，而这次明显不太妙：这个“哈斯塔”不是以“角色”的身份出现的，而是以“演员”的身份出现，就意味着整个世界观已经成型，好死不死我还真就睡着了。
“那个，提示姐姐，我这个化身叫什么名字？”我扯了扯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觉得这造型怎么看也不像是阿撒托斯，于是开口问道。
【提示：‘死亡（DeathoftheEndless）’】
哦，原来是漫威五大神……这明明是DC那头的吧？！
不过，也行吧，DC那边的至少没有漫威这边乱，又是灭霸又是死侍什么的……
我又瞥了一眼“演员表”，没有看到“死侍”和“灭霸”，稍稍放下心，或许那一大堆“末日元素”里有“灭霸的响指”之类吧。
另外，虽然那几个我曾使用的化身变成了无限宝石有点离谱，但还可以接受，按照漫威那边的设定，无限宝石其实有七个，多出来的那个叫“自我宝石”，是由“复仇女神（Nemesis）”分裂出来的，用来保存她的自我，而我好像并没有看见这颗宝石……
梦里那颗不就是吗！逍遥派的位格因为它的存在而击穿了好几层次元壁了吧！
“嗯……那么，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又是哪里？我为什么感知不到游戏世界了？”我指了指周围一片荒凉的昏黄沙漠。
【提示：‘铁人模式’的游戏世界将在本次游戏结束后自动删除。】
【提示：当前地图名称：‘时光之末’。】
……我就知道联动魔兽没什么好结果。
所以说，这个狭小的世界是整个银河系在被删除之后所残留下来的残渣，如果我选择“结束游戏”它就会跟着消失，那如果我选“再来一回合”的话，就会恢复游戏世界结算前的备份继续玩，但什么也得不到。
说起来，好像在游戏开始前还和医生他们商量好要配合的来着，没想到直接睡过了，下次吧，下次不开这么大的世界。
反正这次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就结束它好了。
我戳了两下“结束游戏”，但没有任何反应。
【提示：系统未响应，是否强制关闭？】
呃……忘记蠢系统了，明明刚才还顺口和它讲话来着，但竟然能被提示姐姐强制关闭……果然它其实没什么用是吧。
不不，游戏要“正常运行”的话系统还是必要的，但现在要进行是“关机”操作不是吗？
“不，不用强制关机，我大概知道它在哪。”我摆摆手，重新走回“凉亭”，一脚踹上我刚刚休息的“床”：“醒醒！你这个蠢系统！”
【我没……睡着……只是……吃撑了……】
【提示：当前地图名称：‘阿撒托斯的寝宫’】
这……我一时竟然不知该先震惊哪个，幽幽子竟然吃撑了还是阿撒托斯的寝宫竟然没有唱诗班。
不过还是再踹蠢系统一脚先。
“你竟然偷吃‘末日元素’？”
【不是……偷吃……】蠢系统，或者说这张矮床开始哼哼唧唧：【末日元素的……储存上限……只有65535个……多出来的……我只能吃掉……】
“吃不下不会放弃吗？”我又好气又好笑，一边说一边再踹一脚。
【不行……超出上限的……末日元素……不吃掉……就会……再次爆发……下次收集到的……还是它。】
……听前半段还觉得它是在保护游戏世界的各个文明，但听到后面才发现这家伙只是想多换换口味。
“所以你吃了多少？多久能‘消化’完？”
踹了两脚之后，我发现蠢系统这个“化身”的“手感”还不错，于是拍了两下重新坐上去。
在我坐上去的同时，矮床的另一边直接翘起，形成了一张宽大的沙发。
嗯……看来我完全睡着之前还是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嘛，以它的智商，基本就只有这个用处了。
【五……】蠢系统咕哝道。
“五十？五百？”
【五万个……】
“撑死你得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跳。
【那样没用……】蠢系统继续咕哝。
“肯定没用，我只是想跳跳而已，”我一边在沙发上踩来踩去一边说道：“我想想啊，上次，好像是上古卷轴的时候，你吃多了之后就进行过一次升级，而你之前还说过需要两万个末日元素就能带我去‘现实’找‘玩家’的麻烦，也就是说，无论你从需要十六个末日元素到需要两万个末日元素之间有几次升级，一定已经全部完成了对吧？”
【……对。】
“所以，除非你有超过两万的升级计划，以后的末日元素你都不用吃了是不是？”
【不对！不是！维持你的神国‘地球0’也是有消耗的！】蠢系统急到连口吃都克服了。
“是吗？那多久能把65535个末日元素消耗完？”
【这个……根据末日元素本身的质量，每隔‘地球0’标准时间的七天到一个月不等，消耗……一个。】
“明明家财万贯，却硬是被你用即将破产的语气说出来，”我重新坐下，拍了拍沙发面：“先给我腾出能‘结束游戏’的运行空间，剩下的回去再说。”
【提示：选择‘再来一回合’可以有效清理系统运行空间。】
【不要啊！】
1731、无限未来（三）
点下“再来一回合”之后，我倚在蠢系统牌沙发上看外面的一片沙漠。
所谓“再来一回合”是文明类游戏的标配，只会出现在游戏结束的结算界面。
对普通玩家来说，会点这个的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再看看自己建设的庞大帝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电脑玩家抢先通过奇观、文化、经济、影响力之类的手段获得了胜利，准备用军事手段报复回去，但如果是获得了军事胜利，一般反而没什么继续下一回合的动力。
什么？科技树和政策树没点满，强迫症忍不了？那这症状可就太严重了。
但对我来说，之前已经把银河联盟和维护整个银河系的力量体系建立完毕，末日元素都是按批次收割的，让世界继续发展也没什么看头。
而且，只看那些追随者的身份就知道他们又兴高采烈地跑去整活了，说不定还潜入各种势力兴高采烈带着人互相乒乒乓乓一顿乱打，我就不去掺和那些热闹了，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胡闹打死多少，最后都是我兜着——毕竟是作为世界基本构造的零号元素嘛。
【呼呼——咕咕——呜呜呜——】蠢系统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
或许是吃撑的东西消失时的满足和不满引起的悲鸣吧。
刚刚“醒来”的时候，我所能感知到的“整个世界”只是个半径一公里的正圆，而“阿撒托斯的寝宫”就处于圆心，而地平线上的“城市废墟”只是张“贴图”。
嗯……感谢提示姐姐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
而从点下“再来一回合”开始，我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世界”在“变大”。
那些铺满整个世界的沙子开始向天空飘浮并逐渐消失，沙漠中埋藏的残垣断壁开始修复，最明显的，则是那座庞大的城市废墟，它几乎瞬间从“贴图”变成了“建模”。
我稍稍瞟了它两眼，发现它有点像当初“圣地守护者”所要保护的“圣地”，又有点像“云中城”，不过它们完全可以是同一个东西。
而随着“世界”变大，“沙漠”逐渐下降，残檐断壁不断修复并和“阿撒托斯的寝宫”连接起来，那座“废墟”则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我拉远了距离。
嗯……如果说现在的情形是在将“世界末日”倒放，那就意味着当初是有磅礴无比的“沙子”从天而降，将“阿撒托斯的寝宫”的配套建筑砸毁并埋进了沙漠，之后世界本身极度收缩，直接将那座原本处于极远处的城市给拉了过来，然后拍成贴图。
原来所谓“阿撒托斯醒来就会毁灭世界”是这么回事啊……
喜提一个新的“阿字辈”名号。
终于，当周围的沙漠完全消失，“阿撒托斯的寝宫”也被修复成了一座看上去像是教堂一样的庞大建筑时，世界本身也恢复了银河系大小，昏黄的天空亦被漆黑的宇宙空间和点点星光所取代。
当我准备起身去看看这座建筑里四处逛逛时，一个比篮球大了一倍左右的透明球体凭空出现在我怀里。
它摸起来非常柔软，捏一捏也会变形，但总体上始终大致保持着球型，而它的正中还悬浮着一个小小的银河系，我随“手”点开几个正在发光的星球，不出意外地出现了新建物种的选项。
唔……这就是正常的操作界面啊，但如果这也是“倒放”的一部分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它才是最先被破坏的那个？
睡觉姿势不好压爆了银河系什么的……我又不是MIB里面的奇怪外星人！
【提示：当前世界已回卷至结算回合，之后可随时结束游戏。】
随着提示姐姐的话，那个透明球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银河系的数据、线条和色块，我大致看了下……文明属性、势力范围，星际航线、事件提示、顾问建议……只是瞄上一眼就有把这个球丢出去的冲动。
文明系列基本都是这种情况，除非是自己从头发展，不然半路看别人的发展结果就是一头雾水，虽然这应该算是我发展的，但毕竟挂机了好久，已经完全搞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我晃了晃脑袋，用脚后跟踹蠢系统牌沙发：“你恢复正常要多久？”
【……】蠢系统一言不发。
懂了，这家伙已经恢复正常了，在耍赖皮。
“别装死，”我又踹它一脚：“我没有直接结束游戏是打算看看那几个化身是什么情况，竟然无法回收？”
【因为她们已经和这个世界产生了很强的联系啊，】蠢系统咕哝道：【即使你刚刚选了‘结束游戏’，游戏世界也不会被删掉，而是会在我们离开后像刚才一样‘重塑’，但那时消耗的就是她们几个本身了，会变成真正的‘无限宝石’，作为维护世界的基石。】
“不用你说，听到‘铁人模式’会删除世界的时候，我就在想解决办法了，先让这个银河系处于五万年遭遇一次末日的情况，然后拿了末日元素就跑，完全不是我的风格。”我转着手上的球体说道。
【什么解决办法？】蠢系统莫名有些紧张：【别说你要把整个世界带回去，光是维持‘地球0’就很难了。】
“还在想。”我一边说一边戳手上的球体。
【你的下一句话是：‘想到了’。】蠢系统吐槽。
“暂时还没，”我想了下，抬起头：“提示姐姐，给个建议？”
“【对心怀憎恨之人，不可表示理解；对心怀愉悦之人，不可表示同意；对心怀痛苦之人，不可表示赞赏。】”一个低沉却如黄钟大吕般响亮的声音响起。
“咦？哎？”我看了看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王哈桑：“姐姐你的皮肤挺酷炫啊。”
“【吾人只可出现于‘时光之末’，】”王哈桑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目光透过骷髅面具的空隙看向我：“【切莫轻易出现于此，即便你是‘死亡’。】”
咦……这好像是真的爷爷？
“爷——”
在我开口说什么之前，王哈桑整个人便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不见。
下个瞬间，有个身穿粉色童装，留着及腰长发的小姑娘飞快地从寝宫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我的腰：“林好！你终于醒了！”
“等等？”我高高举起透明球体以免被撞飞，低头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小姑娘。
这是小达芬奇……不对，是孟丽莎？
1732、无限未来（四）
“孟娜丽”和“孟丽莎”是人称奸商的“达芬奇亲”和她的“备份”被“地球0”本地化后的名字，同“罗曼”是一个性质，造型上一大一小，设定上前者是后者的母亲，不过我之前只见过前者没有见过后者，毕竟ICU不是给小孩子玩的地方。
今日一见……嗯，大的那个可以靠边站了。
不过，那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在‘时光之末’？”我看了看她冲进来的雾门，那里现在是一条长长的，窄窄的，向下延伸到疑似教堂的巨大建筑内部的通路。
从之前的结算面板来看，所有可以离开的追随者都已经被“回收”了，只有我那几个化身还没走，因为“再来一回合”不是重开，所以即使世界回卷到“结算”之前，他们也不会再次进入世界，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世界。
“啊？这里叫‘时光之末’吗？”孟丽莎扬起小脸，眨着眼睛：“妈妈说这里叫‘环印城’。”
环印城……似乎也没毛病，但那样的话我就是那个被人碰一下手里的“蛋”然后直接老死的倒霉女神了。
小心无大错，我稍稍把手里的球举高了一点。
【身为‘死亡’，你是不会死的，只会……】
‘只会老是吧！’
我使劲踹了两下脚下的沙发。
“林好……姐姐？”孟丽莎疑惑地问道。
这小丫头绝对是想喊阿姨吧？但看在她长得可爱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我也很可爱，呜呜呜……】
‘少来！’
“没什么，沙发有点硌脚，”我随口解释：“你妈妈让你找我做什么？”
和一副傻白甜模样的罗曼不同，达芬奇亲和福尔摩斯一样属于智力型选手，虽然偶尔有失算的时候，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能称上一句“算无遗策”的。
“妈妈让我一直躲在‘绘画世界’里不要出来，”孟丽莎眨着眼睛：“等林好姐姐你醒来之后，就把画拿给你。”
“什么画？”我瞧了瞧她空空的双手。
“是这个——”孟丽莎将手伸到背后，然后凭空拽出了一副比她自己还要高的巨大画板放在地上，而画板之上，正绘着玛蕾菲雅身着巫妖王盔甲坐在冰封王座上的图像。
“画的不错。”我没从这副画像上感到特殊，一时猜不到她拿出这个想要做什么，于是夸了一句。
“哎？妈妈说姐姐你看到这幅画就能明白……”孟丽莎疑惑地转头，然后把她自己吓了一小跳：“不对，拿错了！这是从马库斯那里收回的画。”
谁？底特律那个老画师的仿生人保姆？
孟丽莎一把抱住画板，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将它收回背后，又用同样的方式拿出来了一张新的。
这次不用她介绍了，那副画在出现的同时，名字就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艾蕾什基伽勒的绘画世界】
虽然同样有“艾蕾”两个字，但怎么看都差得很远吧？
“妈妈说，只要你看到这幅画就知道该怎么做。”孟丽莎舒了口气，而后说道。
“是啊……”我看了看画布上的内容：“她说的没错。”
画布上绘制的，是一个和我手中球体里面几乎一模一样的银河系，只不过上面的星辰相对来说暗淡了不少。
而比起我这边密密麻麻的各种数据，它上面的数据简洁到令人发指。
【战火银河】
【银河系战备度：50%】
【总战力：8400】
【有效战力：4200】
毫无疑问，这是“质量效应”大结局时的统计。
按照剧情，在面对收割者全面入侵时，薛帕德指挥官力挽狂澜，率队杀入收割者总控室，用嘴炮征服了“催化剂”，获得了彻底终结收割循环的机会，但无论是哪种选择，最终都会以薛帕德指挥官的牺牲作为结局，而“有效战力”便是用来确定银河系在这场全面战争中所受到的损害的，它从低到高对应多种结局，但无论如何，薛帕德指挥官一定会死。
这种情况自然引起了从一代开始拯救世界的玩家们的不满，一边从游戏中的细节着手一点点抠战力一边去官方社区提出诉求，最终，官方在后续的补丁中追加了“导演剪辑版”结局，其中大部分是对“选择”之后所造成的后果进行说明，但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若游戏结束时，整个银河的有效战力值超过5000，那么薛帕德指挥官在选择摧毁收割者之后，将能够活下来。
具体来说，是一片废墟中，一具焦黑的“尸体”猛然开始喘气的，不到8秒的动画，但依然让众多薛帕德的粉丝欣喜若狂。
而从“绘画世界”本身的特性来看，孟娜丽显然在收割者全面入侵之前就已经将“现实”和“绘画世界”进行了反转，以免过多的“死亡”给我带来太大压力，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则需要把“战胜收割者”这一事实重新反转到“现实”去。
干得不错，奸商。
特意让我注意到战力的意思是……请我救下“牺牲的薛帕德”吧。
我冲盯着我看的孟丽莎笑了笑，抬手将4200改成了5000。
“啊……”在我修改完数字的瞬间，孟丽莎身上便腾起了阵阵金光，她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开心地冲我挥手：“再见，林好姐姐，我回去找妈妈啦~”
【提示：回收的追随者：绘画世界的小公主（孟丽莎）。】
嗯……虽然“监测员”有个“约翰·薛帕德”的身份，但显然一直留在世界里没有离开的“康娜·薛帕德”才是这次的主角，贪吃小龙竟然当了回主角，真不容易。
我一手拖住透明球体，一手按住那副画。
【现世与冥界的逆转】！
呼——那副画突兀地燃起大火，继而化为星星点点的金光融入了我手上的球体。
【提示：获得新的从神神职：吞星、死亡、湮灭（罗曼）、无限（康娜）、永恒（孟娜丽）。】
“吞星是吧！你偷偷吃了多少星球？”我抱着球体反身对着蠢系统牌沙发就是一脚。
【嗷嗷！只有42个而已！】
罗曼的湮灭和奸商的永恒倒挺贴切，虽然有点刀人……等等？
如果是贪吃龙的话，演员表上难道不应该写“苏菲”吗？
【提示：因获得神职‘无限’，末日元素‘轮回空间’自动消耗，可将被删除的世界另存为‘轮回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