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4、奇艺博士（四）
——AD.2159.5.14——
应急指挥中心。
登，登，登。
几秒之后，备用电源启动，给指挥中心的照明重新供上了电，但重力仍然没有恢复，28号一脸开心地在指挥中心跳来跳去，而铃正试图说服他下来。
照理来说，六分之一的重力还不足以让人飘起来，但如果是36分之一呢？
哈罗德是仿生人专家而不是质量效应专家，他不知道设计基地的家伙是怎么做到在设备相对老旧的定居点模拟出地球重力的，但从现在供能中断人就飘起来的情况来看，那家伙绝对投机取巧了。
“博士，这种情况下没法启动紧急预案了吧？”铃成功让28号落回地面，向哈罗德问道。
“不行了，”哈罗德看着重新启动的终端上，完全一片漆黑的监控画面：“那个严格来说是一次小范围定向EMP攻击，足以令所有仿生动物停机，但同时也会摧毁所有行为逻辑模块，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是不能使用的，现在如果要启动的话，由于质量效应场断电的缘故，根本做不到‘小范围’和‘定向’。”
“一次针对整个月球定居点的无差别EMP攻击？”铃推论道。
“……没错，”哈罗德缓缓点头：“我们有‘应急指挥中心’，可以防御EMP攻击，但其他区块可不一定有类似的设施。”
“说到底，这是我们出的问题，没有权力让别人买单，除非我们能用简单易懂且无可辩驳的理由向他们证明这批仿生动物有足够的危害性，绝对不能放跑出去。”铃盯着哈罗德。
其实是你想知道原因吧？
哈罗德看着表情认真的铃，坚决地摇头。
模控生命购入外星零件，导致其生产的动物型仿生人突破预设限制，产生超出设计的智慧，并做出伤人举动。
这件事如果让星联的特殊部队来调查，得出的结论或许是“外星零件能启发仿生动物智慧，有失控风险。”
但如果传到普通人的耳朵里，他们只可能听到“模控生命造的动物会伤人”。
接下来的事，用膝盖想也知道，大范围的退货、退订，一些从未发生过的仿生动物伤人事件会被拿出来反复炒作并要求赔偿，这次事件会被同“智械危机”联系起来，并质疑凯利失踪的真实性，而正在学院都市上学的伊莉雅小姐，也会被人指点和孤立。
最严重的是，如果模控生命因此倒闭，他作为雇员其实负不了什么责任，所有的罪名和债务只会被栽到伊莉雅小姐的头上。
这笔债务会有多少？几十亿？几百亿？
不，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铃，你带上28乘坐紧急逃生火箭离开，”哈罗德说着：“我留下来等待星联的SSR调查部队。”
“不……”
“想想你女儿！她应该和伊莉雅差不多大吧？你忍心留她孤身一人？”哈罗德强硬打断了铃的反驳，然后放缓了语气：“把28送到伊莉雅身边，如果可能的话，多照顾她一下。”
“可是……”铃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我可不是在托孤，SSR既然发了通告，那么应该很快就能来，但在他们来之前，我会守在这里，不让动物们跑出去，这样的话，指挥中心的氧气和食水的消耗应当尽量节省，”哈罗德瞥了28号一眼：“一个人总比三个或更多的人消耗的慢些。”
“那，那好吧……”女研究员最终被说服了。
片刻后。
载着铃和28号的紧急逃生火箭已经变成了星空中不起眼的一个光点。
“呼……看来她暂时没想到，”哈罗德擦了擦汗，看向应急指挥中心的大门：“保证这里安全的，可不是坚固的大门，而是门上附带的电流，动物们去破坏电源，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让我所有的防御手段失效，届时它们就会……”
咣！
大门处传来一声重击。
当！
哈罗德抬眼望去时，门又响了一声，纯白的金属门在撞击下甚至向内凸了那么一点。
“如果没有电流，那只是普通的金属大门而已，”哈罗德坐在主控室，摇着头收回目光：“研究了一辈子仿生动物，最后却被仿生动物所杀，倒也算死得其所——大概。”
“嗷嗷——”咣！
门外的仿生动物原本还有些畏缩，但发现大门没有出现电流后，开始一边咆哮一边撞门。
“我之前对铃说谎了，”或许感到死期将近，哈罗德开始自言自语：“EMP攻击实际上还有一个属性是‘强度’，在无法限定范围，无法指定目标的情况下，只要最大限度提高强度，那么，那么它在发生后的一两秒内，完全来不及扩散，就会把能源消耗殆尽，可以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范围’，但这种情况下，人的脑波也会受到极大的破坏——换言之，会变成白痴。”
“嘎嘎嘎！”咚！
指挥中心的大门再次受到重击，产生的凸起向内扭曲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似乎下一秒就可能破门而入。
“我不太清楚这种强度的EMP能摧毁多少个发生异常的仿生动物，希望足够多，”他看着扭曲的大门：“那样的话，SSR的部队抵达之后的善后工作应该会容易不少，可能会帮忙掩盖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吧，只要‘模控生命’的产品信誉不受到影响，卡姆斯基家的财产就不会缩水，伊莉雅小姐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咚咚！咣！
指挥中心的大门被撞出了一个洞，而后两道门扇直接扭曲着飞了进来，将几张办公桌和上面的终端撞翻在地。
“嘎嘎……”“吼啊……”打破大门之后，仿生动物们反而不急了，逐一缓缓进入，用残忍的目光看着哈罗德。
黑犀牛、黄斑豹、白老虎、红蜘蛛、蓝座狼，还挺齐……
“唯一遗憾的是，”哈罗德啪地按下了大红色的按钮：“我看不到伊莉雅小姐长大之后的样子了。”
吱吱吱——剧烈的红色火花充斥了整座指挥中心，仿生动物们在呆滞中纷纷倒下。
……原来最高强度的EMP是有颜色的吗？
……我怎么还能思考？
吱吱吱——红色火花没有散去，反而逐渐聚拢并在哈罗德面前组成了一个等人高的圆环。
“【真是的，这具躯体竟然差点诞生自我意识把我挤出去，】”
一个身穿白底金边长裙的窈窕身影从火花圆环中踏了出来，她仿佛不习惯似的甩了甩披肩的银发，而后用赤红的眸子盯着哈罗德，声音柔和中带着点愠怒：
“【如果让我发现你刚刚是在演戏，你就死定了，博士。】”
1465、奇艺博士（五）
——AD.2159.5.14——
月球基地。
哈罗德还没有来得及对遭受超量EMP打击后自己毫发无伤这件事感到疑惑，便被从“火圈”中走出的银发丽人吓了一跳。
按照星联目前对异能的分类，这些事得是至少凶级的“能量转化”和“时空引导”才能做到的吧？
不过，相比那些事，面前这位女性的容貌才更加吸引哈罗德的注意。
玫红的眼眸，亮银的长发，五官柔和不失甜美，气质温婉中透着刚毅，即使威胁说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也是嗔大于怒。
这么模样，可不正是凯利先生指定要制造的“妻子”的外貌？
只不过把她制造出来的所有尝试全部失败了，不是无法成型，就是成型后能源核心自毁，如果躯体塑造一切顺利，那么将完全无法激活意识。
就好像……那位女性的“原体”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替代品诞生一样。
这个猜测原本十分无稽，但当她切实以超出常识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科学方面的解释完全可以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卡姆斯基夫人？”哈罗德试探着问道。
“【别乱叫，那家伙可消受不起。】”银发女性一边在指挥中心里轻盈地漫步一边四下打量。
消受不起？谁？凯利先生吗？
你不是卡姆斯基夫人的话又是谁？那些制造失败的仿生人？
你是如何让她们能够活动的？这些火圈又是怎么回事？同EMP攻击有关吗？
哈罗德有心继续追问，但因为疑惑太多反而暂时不知该问什么。
“【我是守护维度的‘至尊法师’，你可以叫我‘古一（AOne）’，】”银发女性似乎猜到他的疑问般说道：“【你刚刚的行为会导致‘真空衰变’，我是特地通过‘精神干涉’来善后的。】”
“……啊？”哈罗德一脸迷茫。
维度、法师、真空衰变，精神干涉……这些名词哈罗德基本能听懂，但它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吧？
“【我正在使用的身体，确实是你们造出来的仿生人，而你们始终无法让她们活动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她‘本人’还在，如果她不打算承认这些‘化身’，你们造多少都没有用，而问题在于，她还远远不到能感知这边‘即将诞生化身’的层次。】”古一继续说道。
好吧，这次只能听懂三成不到。
“【我的控制方式，就相当于植入木马，远程控制，虽然这个状态下能使用的力量不多，但足够搞定你刚刚制造的‘微型末日元素’了，】”古一耸耸肩：“【很可惜，你那个除了名字之外和【她】完全不沾边的助手没能救你，不过你的‘临终遗言’太过感人——至少能感动伊莉雅的母亲——我只能勉为其难出手了。】”
“所以，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哈罗德决定不去思考那些不明觉厉的话语和单词。
“【嗯……】”古一转过身，仔细地看了看哈罗德：“【即使听了这么多槽点十足的话，罗曼也完全没有出现的迹象，莫非‘哈罗德·温斯顿’必须被EMP炸成傻子才行？一涉及到‘追随者’，‘千里眼’就失效，可真是麻烦。】”
直觉这话非常危险的哈罗德拒绝做出任何回应。
“【温斯顿博士，】”古一说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是自己把自己置身于这种必死的境地的，所以我不会修改这个前提，但之后会如何发展，你可以进行选择，不必询问我的意见，因为对我来说，你的选择无关紧要。】”
“嗯……请问是怎样的选择？”哈罗德点点头。
“【选择一个，吃掉它。】”
古一伸出双手，那种由火花组成的圆圈再次出现，但规模小了许多，它们分别在她的手心里倒下了一颗“宝石”。
左手那个，看上去是一颗每面都是六边形的橙色琥珀，内部有着曲曲折折不断反光的明黄线条。
右手那个，则是一颗有着多个尖角的华彩晶体，可以看到它内部有苍蓝与赤红两种泾渭分明的流光在彼此纠缠。
“这……”哈罗德没什么珠宝鉴赏知识，但大致能看出前者代表朴实，而后者代表华贵，引申开去的话，选前者很可能意味着会继续维持当前的生活，而选后者则意味着见识到更加精彩的世界。
“【啊，对了，我不是那种喜欢猜谜语的家伙，集中精神盯着它们能够进行‘预览’，你可以看过之后再决定。】”古一补充道。
“哦……”哈罗德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那颗“琥珀”。
随着他的注意力逐渐集中，那颗橙黄宝石似乎在逐渐变得巨大，最终将“哈罗德本人”也装了进去，然后，开始在他眼前播放带着淡淡橙光滤镜的立体影像。
——送走助手铃和28号实验体之后，哈罗德坚守着指挥中心等待救援，直到没有电流屏障的大门被仿生动物冲破。
——危及关头，哈罗德果断激发超量的EMP攻击，摧毁所有仿生动物控制蕊片的同时也消除了自己的脑电波，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
——五天后，SSR的战术部队“九尾狐”抵达月球，清理研究基地废墟的同时发现了昏迷失忆的哈罗德，准备收集资料和样品后再撤离。
——然而，他们在救援过程中重新启动了基地的能源，导致一些已经发生异常，但并未参与第一次暴动的仿生动物们冲出牢笼展开攻击，九尾狐部队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关键时刻，失忆的哈罗德出于本能强行接管指挥，让九尾狐的干员们配合基地中原有的防御设施将所有失控动物全部制服。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被确认无法恢复记忆的哈罗德被九尾狐吸收，正式加入SSR，代号“博士”，专门负责找出和反制外星人对地球的阴谋，尤其是仿生人方面。
——模控生命被星联官方控股，伊莉雅仍然担任CEO，铃前往学院都市同时照顾伊莉雅以及她自己的女儿，28号实验体宣布继承哈罗德的名字，叫做“温斯顿”。
这个……似乎还行，除了自己会变成白痴一段时间。
另一个又是什么？
从“预览”退出后，哈罗德把目光投向古一另一只手中的华彩宝石。
1466、奇艺博士（六）
——？？？——
“这是……”
将注意力集中到彩色宝石上之后，哈罗德获得的感受却与之前那块不同。
“琥珀”是让他宛如在观看一部电影般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事态的发展，而“华彩宝石”却将他的心神完全“吸”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了整个银河。
那是一只由无数星晨所组成的，无比巨大的银盘，它的正中厚重，边缘稀疏，越接近边缘，“圆盘”的形态就越无法维持，最终，群星在扩散到尚能称为银河的最大范围时，已经大致分裂成了四条长长的悬臂，不过悬臂间藕断丝连，若非从整个银河的角度观察，很难发现它本身的形状。
而之前他从宝石外表看到的，彼此纠缠的“苍蓝”与“绯红”，此刻正界限不算分明地地将银河分为了两个部分，一半银河的星空是蓝色，而另一半银河的背景是红色。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只是夸张的表现手法，如果颜色差别真的这么明显，人类，或者银河联盟的其他文明一定早就发现了。
不过……这同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关系？
被银河全景图震撼了一下之后，哈罗德开始产生疑惑。
莫非古一女士要展示如何“守护维度”？
下一刻，哈罗德的“视角”开始急速向银河拉进。
并非是“坠落般的拉进”，从每拉进一定距离就换一张比例尺不同的“地图”来看，更像是在进行“缩放”。
银河、星团、星云、星系、行星、地表。
几次缩放之后，哈罗德的“视角”抵达了某处行星的地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地面的沙砾与碎石。
或许，这是某颗荒芜星球？
哈罗德正在猜测，“镜头”已经从垂直对准地面的角度逐渐抬了起来并指向天空，然后，他看到了几乎遮蔽了天空的黑色战舰。
这个时段并非黄昏，一颗光芒微弱的恒星正处于天穹的顶端，但照下的光芒却被那些难以计数的，像鱿鱼又像龙虾的漆黑战舰所遮挡，再加上从天空弥漫到地表，不知是云还是雾的赤红氤氲，令整个场景宛如传说中的地狱。
还没等哈罗德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只戴着金黄手套的大手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地面拽了起来。
等等？哈罗德瞪大了眼睛，这次的幻境为什么会有主体？
他下意识地转头四望，然后发现“镜头”早已不再固定，套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过场动画”已经播放完毕，现在是玩家控制时间。
此时的“自己”，是一个身穿白色大氅和休闲服的男性——只是那披散下来直到肩膀的浅绿色头发有点可疑。
“【你看起来很惊讶，博士，】”黄金大手的主人将哈罗德提到面前，用他从未听过，但却莫名能懂的语言说道：“【‘时间宝石’真是个好东西，但你或许忘了，你作为‘天之锁’，是不可能逃开‘灵魂宝石’的感知的。】”
说话的“人”没有头发，有着紫色的皮肤和一个巨大的下巴，身材壮硕，穿着一套金黄耀眼的巨型盔甲，没有提着“哈罗德”的手上还拎着一柄巨型双刃剑。
哈罗德注意到，他手上戴着的巨型手套上，正镶嵌着红色、紫色、蓝色和橙色四颗璀璨的宝石，即使由哈罗德这个门外汉看来，这些宝石中也一定蕴含有超乎想象的力量。
“你不会……成功的。”哈罗德听到“自己”断断续续地说道。
嘭！紫色巨人直接把“哈罗德”甩在了地上。
“【你们总是有办法惹我发火，】”紫色巨人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我终将成功，无论它会发生在多少次之后。】”
“【呼……呼……】”“哈罗德”抬手抓住自己的项链。
“【在你再次逃走之前，我得给你看个人，】”紫色巨人稍稍抬手，在身边制造出了一个漆黑的隧道，而后，一名造型和紫色巨人差不多，但稍矮一些的另一名巨人提着一个人从中走出。
“【吉尔！】”“哈罗德”听到自己惊呼一声，而后整个视野便瞬间蒙上一层灰雾，大约五秒钟之后，灰雾仿佛被打破的玻璃一样片片碎裂，那个人已经不知怎么到了“哈罗德”手中，而紫色巨人也换了一个姿势。
那是一名穿着华丽金色盔甲的金发男性，平心而论，他可以说相当英俊，但满是裂纹、血迹和灰尘的盔甲和蓬乱的头发令外貌分丢了不少。
“【我可没让你逃走，】”紫色巨人缓缓收回击破了什么的姿势，“【这就是你们寄予厚望的‘钢铁侠’，或者说，‘黄金侠’？】”
“【吉尔……】”“哈罗德”一边轻声呼唤一边去摸这名金发男性的脸，还帮他理头发。
无法移开视线或者改变动作的哈罗德只能祈祷这段过场早点播完。
“【搞清楚一点，】”紫色巨人说道：“【我一个响指下去，银河系的文明生物确实会被消灭一半，但你们两个有谁是‘生物’吗？】”
“【……】”“哈罗德”沉默了一阵：“【如果我仍然不合作，你就会把吉尔打死，是吗？】”
“【我有一百个理由把他打死，但却没动手，应该足以表达诚意了。】”紫色巨人走到“哈罗德”面前，向他伸出大手。
嗡——
哈罗德看到“自己”摊开手，一直攥在手中的项链开始发出莹莹绿光，接着，上面镶嵌着的一颗平平无奇的绿宝石骤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不会成功的。】”绿发男子将宝石取下，放在紫色巨人手中。
“【那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紫色巨人接过宝石，咔嚓一下安装在他的手套上，然后站起身来：“【再见，享受你们最后的时光吧。】”
——AD.2159.5.14——
月球基地。
下个瞬间，哈罗德看到的一切幻象都消失不见，面前还是正在给他两颗宝石让他挑选的古一。
“【怎么样？】”她问道：“【‘留下’和‘跟我走’的结果都看到了吗？别在意那些小调皮鬼，她们其实很喜欢新朋友。】”
你管那个叫小调皮鬼？！
1467、奇艺博士（七）
——AD.2159.5.14——
月球基地。
“那么，古一女士，关于那银河系……”哈罗德尝试开口。
“【还叫女士？】”古一打断了他的话。
“呃，至尊法师？”哈罗德迷茫地换了个称呼。
“【虽然这个称呼没问题，但还是不行。】”古一摇头。
“……”哈罗德张口结舌。
很显然，具体要如何称呼她，那颗宝石里附带的信息里应该有，但显然她封存进去的内容和自己看到的并不一致。
由于某种原因——多半在他自己——哈罗德可以看到某种未来发生的事情，而正是因为他有这种能力才导致这位神秘的女士愿意前来搭救自己，并将自己带走。
等等，“带走”……加上她刚刚话语中透露的“孩子们”……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古一师父。”哈罗德唤道。
“【乖孩子~】”古一收起琥珀色的宝石，反手把华彩宝石放进哈罗德手里：“【给你糖吃~】”
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
哈罗德心中嘀咕了一句，把那个怎么看都不像糖果的宝石丢进嘴里。
没有任何吃到东西的感觉，仿佛那颗宝石在自己做出“吃”这个动作的时候就直接消失了一样。
而这一次，他总算顺利看到了“原本”应该看到的内容。
——送走助手铃和28号实验体之后，哈罗德坚守着指挥中心等待救援，直到没有电流屏障的大门被仿生动物冲破。
——由于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动物们完全不给哈罗德启动EMP的机会，直接将其咬死。
——仿生动物从哈罗德身上搜出身份卡之后，逃离了卡姆斯基研究所，在五天时间内几乎完全占领了月球基地，然后被SSR特种部队彻底消灭。
——由于失去了主要业务部门，模控生命很快衰落下去并被星联相关部门兼并，伊莉雅卸任CEO后原本打算在学院都市打工，但却被原本是富家千金的母亲找上门来相认，改姓“爱因斯贝伦”后继续当她的大小姐。
——28号实验体宣布继承哈罗德的名字，叫做“温斯顿”。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或者说，哪里都有问题吧！
为什么自己是否生还对事态的发展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啊！
不对自己只是被带走没有死！
很显然，这种幻境不会给与他任何回应，哈罗德只能按下满肚子的牢骚继续看下去。
——哈罗德博士并没有死，他的尸体只是古一制造出来的假象，他本人早已被至尊法师通过“火花圆环”带到了一个叫做“卡玛泰姬”的星球。
——该星球位于银心附近，连通着现实和其他维度，而至尊法师的职责就是阻止“其他维度”的魔神入侵整个银河系。
——哈罗德的能力还不足以参与其中，在学习各种花里胡哨的魔法之余，主要工作是负责照顾一个叫“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里，拥有超能力的小孩子们。
——然后，是各种哈罗德同超能力小鬼们斗智斗勇的日常。
——这次的幻象最终以一双从无穷黑雾中向外窥视的恐怖眼眸作为终结。
对于原本还在担心外星人入侵、公司倒闭，老朋友的女儿没人照顾之类现实层面的问题的哈罗德来说，世界忽然变得充满了魔法、维度和魔神的状况……
还可以接受。
毕竟是已经做好了死亡准备的人，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自己学习魔法的资质如何，以及之前的幻象代表什么。
“古一师父——呃。”
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后，哈罗德正准备问关于整个银河和那场战斗的事情，却一眼看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吓得连连在自己身上按了好几下，确认安然无恙之后才尝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
“【是以你为原型的仿生尸体，用来重现你同一群失控的仿生动物苦战许久，最终英勇战死的情景。】”古一正提着几只仿生动物摆造型，似乎想要摆出她说的状况。
“我只是一个仿生学博士，这些家伙只上一个就能把我收拾掉。”哈罗德叹气，也不打算询问“仿生尸体”是个什么东西了。
从“宝石”获知的情报来看，这位“至尊法师”似乎有点不靠谱的样子。
“【好了！】”古一将动物和尸体摆到了一个符合预期的位置上，拍着手说道：“【等星联的调查部队抵达时，应该能得出你‘力战身死’的结论。】”
是啊，如果他们眼瞎到看不见你弄了满地的兽毛和脚印的话。
“【行了，我们走。】”古一无视了哈罗德不赞同的目光，抬手在他身边划出一个新的火花光圈，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或许是用魔法掩人耳目？哈罗德决定放弃纠结这个，跟着她走进光圈。
与预料中的不同，光圈的“内部”并非某种有实体的地点，而是一片灰色的虚空，虽然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东西还是令哈罗德有些脚软。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刚刚进来的光圈正在飞快地缩小，而在它完全消失之前，那个可笑的搏斗现场似乎变得真实了不少，满地令人出戏的痕迹也逐一消失不见。
“【这里是‘亚空间’，】”古一不知为何整理了一下仪表：“【那些‘时空引导’类的异能者，使用瞬间移动类技能时都会从这里通过，但由于距离太短，基本见不到这种情形。】”
“我们要去银心，距离很远，所以需要在这种环境下呆一段时间？”哈罗德猜测道。
“【嗯，你果然很有学习魔法的天分，】”古一点头：“【如果你遇到什么不好对付的家伙，可以把通道的入口连出口，让他不停地在亚空间掉落——当然，对方不能有飞行或类似时空引导的能力。】”
不，且不说这个做法能不能成，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行为到底是用来对付什么样的敌人的？
“【刚才你提到了银河，】”古一拍了下手：“【正好趁这段时间给你讲讲。】”
下一刻，周围密布的灰雾变成了无尽的璀璨星辰，一边苍蓝，一边绯红。
1468、奇艺博士（八）
——AD.2159.5.14——
亚空间。
“【你之前在未来预览中看到的可能是这副景象，】”古一撩了下鬓角的银色发丝，展臂示意蓝色与红色分庭抗礼纠缠不清的银河系全景：“【它并非视觉上的效果，而是代表其范围内事物的‘倾向’。】”
“倾向？”哈罗德已经做好了世界观继续崩坏的准备。
“【蓝色，代表‘秩序’，以秩序为主导的银河区域，我称之为‘苍辉银河’，】”古一分别指点着有两种不同颜色的银河悬臂：“【红色，代表‘混乱’，以混乱为主导的银河区域，我称之为‘绯红银河’。】”
“莫非还有‘善良’、‘邪恶’和‘中立’？”姑且也是对阵营倾向有所了解的哈罗德问道。
“【……不，】”古一看了哈罗德一眼：“【你可听过‘我之英雄，彼之仇寇’这句话？善与恶的评判取决于立场，而作为维度的维护者，我们不能把自己套入某个特定的立场中。】”
这就叫上“我们”啦？
“那么，以‘至尊法师’的立场，有没有善恶？”哈罗德问道。
“【‘至尊法师’的职责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维度安全，若要以此立场判断，维护维度者为善，破坏维度者为恶，但寻常情况下不会具体判断，因为如果分的太清……】”古一对哈罗德眨眨眼：“【差点制造出‘真空衰变’的哈罗德博士你，可以说是‘恶，贯，满，盈’呢。】”
“呃，我们还是谈谈这两种银河的差别吧。”哈罗德心虚地移开目光。
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答案竟然是毁掉整个维度……
“‘秩序’和‘混乱’之分，并非意味着在所属范围内的一切都遵循这个‘属性’，它仅仅是‘主流’而已，比如说——”古一手指点着下巴思考了两秒：“苍辉银河甜豆腐脑是主流，而绯红银河咸豆腐脑是主流。”
这个人竟然轻描淡写地掀起了咸甜之争，不愧是至尊法师……
“【苍辉银河和绯红银河各自占据了银河的一半，但他们彼此间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虽然有科技方面的限制，但主要还是我们引导的结果，过早让他们发生交汇，只会引起预料之外的麻烦。】”古一望向虚拟的银心方向。
“什么麻烦？”哈罗德有些担忧地问道。
红色加蓝色是紫色，而那个强到不像话的紫色巨人……
“【那就不是需要你考虑的问题了，有些事情，仅仅是‘知道’就会带来麻烦，】”古一转回头：“【现在，是为你挑选工作服的时间。】”
但我已经知道了……等等？工作服？什么工作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哈罗德充分领教了古一的魔法。
虽然用来换别人衣服的魔法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第一套工作服由笔挺的西装、轮椅和几乎把脑袋罩住的银色球型头盔组成。
古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几只鸽子，让他试着感知这些鸽子的思绪并尝试控制这些鸽子行动。
哈罗德确实感知到了鸽子的思绪，吵死人的“咕咕咕”，至于控制行动则完全无从下手。
第二套，是一整套古怪的黑色连身盔甲，头上不知为什么还有一对触须。
古一给哈罗德换上这身盔甲之后，要求他努力把自己变小。
但那种事是通过努力可以做到的吗？
第三套倒是十分普通，是寻常的衬衣领带、西裤加研究白大褂，还有一副平光眼镜。
古一告诉他，要努力想一些令人生气的事情，并以此将自己变得无比巨大。
哈罗德努力回想那些外星人对人类做的一切，额头青筋暴突，眼中布满血丝，但身体大小完全没有变化。
第四套工作服比前几个要酷炫一些，是一套连身的银色战甲，搭配品味不怎么样的绿色长袍和斗篷。
古一声称这身打扮代表着魔武双修，能驾驭这身打扮的话，银河之大哪里都去得。
不过哈罗德虽然顺利搞明白了银色战甲的操作方法，但对要怎么使出从未用过的魔法还是一头雾水。
第五套工作服……不，哈罗德拒绝把那称为第五套工作服，那纯粹只是古一试图把常规形态的自己染色而已。
她声称只要把全身染成蓝色就能掌握量子力学，成为宇宙最强者。
然后被哈罗德一句“哆啦A梦？”给逗得捂嘴大笑了半天，染色行为不了了之。
最终，在多次实验失败后，她嘟囔着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丢给了哈罗德一套深蓝色的法师袍和一件大红色斗篷。
就哈罗德自己的审美而言，这才是最符合他心目中“法师”形象的装束，于是欣然套上长袍披上斗篷，在亚空间中走了两圈。
虽然还不会魔法，至少架子搭起来了……嗯？
绕到第二圈的时候，哈罗德突兀地产生了一种“自己如果继续向前走就会摔倒”的强烈预感。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去时，发现身上披着的斗篷不知何时耷拉下去了一个角，正阴险地横在他的脚面上准备绊他一跤。
“嘿，你小子——”哈罗德一把扯下斗篷准备教训他一下。
“【——！】”斗篷不甘示弱，挥舞着四个角仿佛章鱼一样试图把他捆起来。
不会魔法的法师和一个除了灵活之外没有任何优势的斗篷，两者打起来的时候竟然势均力敌，谁也压不住谁。
“【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继续扰动跃迁通道的话……你们是想变成太空垃圾吗？】”古一在旁边没什么诚意地劝架。
“我马上就……能搞定他了。”“【——！】”战况依然焦灼。
呼呼呼——飒——
下一刻，苍辉银河与绯红银河消失不见，属于亚空间的灰雾一闪而过，最后出现的，是一颗正在急速接近和放大，遍布着雪山的星球。
不，那根本是自己正在朝它急速下坠吧？！如果没有身上的法师袍，现在已经烧起来了！
斗篷似乎察觉不妙，想要脱离缠斗远远飞走，但这次换成哈罗德揪着它不放了，两个“人”互相纠缠着向其中一座高耸的雪山坠落而去。
“【欢迎来到卡玛泰姬~】”悬浮在空中的古一向那颗“流星”挥手。
1469、奇艺博士（九）
——AD.2159.5.14——
银心，卡玛泰姬。
虽然正在一边同莫名其妙针对自己的披风搏斗一边从高空坠落，但哈罗德完全不慌。
至尊法师特意跨越半个银河把自己接回来，自然不是让自己摔死的。
根据他平时闲来无事阅读过的一些奇幻小说来看，如果不是这个斗篷是活的，就是它里面寄宿着某个意志，它对于完全没有魔法能力的自己看不上眼，试图刁难一番。
如果自己能制服它，那么以它本身拥有的漂浮能力，自然会安然落地，但如果没能搞定，古一则会出手相助，但这件斗篷就会被暂时没收，直到自己真正拥有控制它的力量为止。
但问题在于，要如何收服这个斗篷，哈罗德暂时没有一点头绪。
目前他能做的，只是牢牢地抓住这件斗篷，同它一起向地面坠落。
等等……一起？
“我说啊，你明明能飞吧？”哈罗德抓着手里的斗篷问道：“为什么执着于挣脱我的钳制？”
他感觉自己手里抓的布料瞬间僵硬了。
“难道说你不想带着我飞？但至尊法师就在那里，你就算把我甩开，我也不可能摔死，”发现有戏，哈罗德继续说道：“你看，至尊法师会把你送给我，就意味着她认可我在魔法上的潜力，即使你今天能把我甩开，等我拥有至尊法师一半，甚至十分之一的本事之后，你还能甩开吗？届时把你捏扁揉圆还不是我一个念头的事？”
布料更加僵硬了。
“你再想想，虽然我未来可期，但现在只是一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菜鸟，你作为我的第一个法宝或者法器，所获得的待遇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我现在就可以保证……”哈罗德顿了一下，尝试思考一件斗篷会有什么需求：“只用手洗，绝对不用洗衣机！”
“【唔噗……】”某个似曾相识的笑声从半空中传来，听起来距离并不算太远。
果然，至尊法师根本没有走远。
或许是斗篷被哈罗德说服了，又或者它感知到古一就在附近，终于不再尝试把哈罗德甩掉，直接展开身形，带着他漂浮在空中，然后将一些思绪传递了过来。
哈罗德稍稍分辨了一下，似乎是——
——我能自行清洁，不用洗。
——如果可以的话，多多接触一些漂亮的婚纱和晚礼服，造型美观的盔甲也可以接受。
这玩意接受退货吗？！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古一在哈罗德面前现身，语带欣慰地说道。
您这一定是在讽刺吧？一定是吧？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学院吗？它在哪里？”哈罗德看向脚下的皑皑雪山。
以他并不专业的地质学知识看来，这颗星球的地形相当诡异，它由连绵不绝的雪山和山谷组成，完全没有其他种类的地形。
看上去就像……一个平静的池塘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层层叠叠的波浪刚刚开始扩散，就被极寒的温度给冻结了一样。
“【你已经在学院里了，】”古一挥了挥手，带着哈罗德开始降低高度：“【等我把这具躯体储藏起来，你应该就能大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对了，一直同自己讲话的“古一”并不是本体，而是模控生命研究所制造的仿生人，是古一通过“精神干涉”远程控制的。
即便如此，她也能毫无阻碍地使用强大的魔法，果然不愧是“至尊法师。”
随着高度逐渐下降，哈罗德开始寻找疑似建造在雪山中的神秘法师圣地，但一无所获。
轰轰轰——
正疑惑间，降落位置的“雪山”在哈罗德面前裂开了。
积雪飞扬，岩石崩塌，显露出其内部庞大而精密的——机械结构。
那有着大量金属部件和指示灯的深邃通道，怎么看怎么像是空间站或殖民地的安检入口。
“【在银河的中心，存在着一个名为‘赛博勒克斯’，原本只为服务而创造的的古老机械文明，】”古一开口解释道：“【他们的创造者正居住在这些机械仆人编织的虚拟世界中，通过偶尔迸发的灵感推动赛博勒克斯继续发展。】”
“【然而，它们的创造者一直生活在虚拟世界中，如无源之水，彼此摩擦而诞生的灵感越来越少，间接导致‘赛博勒克斯’停滞不前，最终，这些智能机械通过严密的逻辑推理得出了一个结论——它们需要去捕捉其他智慧种族，装在罐子里加入它的虚拟世界。】”
随着古一的讲述，两人进入了雪山裂口，并逐渐深入那些机械结构。
不知为何，这些机械明明不需要照明和呼吸，甬道中仍然有着完全的通风和照明。
“【我得说，这是这些机器脑袋能做出的最具有创意的决定了，它们成功把自己打造成了整个银河系的公敌，每隔五万年就要被人暴打一顿。】”
暴打一顿还算正常，毕竟没有文明会愿意被抓起来当电池，但……
“为什么是五万年？”哈罗德看着周围的机械甬道问道。
“【不清楚，或许是它们无法再获得更新创意的时间限制？】”抵达一定深度之后，古一带着哈罗德转向甬道的一条分支。
“【由于这个虚拟世界太过庞大，自行升格成了‘虚拟维度’，而作为‘维度的守护者’，我自然要去看看，然后发现……】”古一顿了顿：“【以数据形式存在还满省事的。】”
所以她才能瞬间跨越半个银河找到自己，还能使用制造失败的仿生人身体，但作为法师却以虚拟形式存在未免太过离谱了吧。
“【外面的文明好像把它们称作‘收割者’，真是简单易懂而且粗暴的命名方式，要我说，顶多能称为‘收集者’，】”古一抬眼看了看：“【啊，到了。】”
哈罗德看向前方，发现甬道一侧被挖空了一大块，一座仿佛古堡般的建筑矗立其中，而它的外形正是他在“预览”中看到的“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
“【为了防止你不习惯，我特意把虚拟和现实的学院造的一模一样，进入虚拟维度之后，就能见到那些可爱的孩子了……就是有点可惜你不能兼容X教授……】
古一的最后一句话说的特别小，哈罗德有点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是说——再次欢迎你来到卡玛泰姬~】”
1470、奇艺博士（十）
——AD.2159.5.14——
卡玛泰姬。
走在空空荡荡但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的学院城堡里，哈罗德觉得今天过得实在太刺激了。
先是收到通告要被调查，然后发现仿生动物失控，尝试阻挡它们的时候发生停电，送走助手之后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启动最终手段殊死一搏，然后被“至尊法师”拯救，被带到银河中心，见识了风传的收割者星球，然后被定为“代理至尊法师”。
这个职务还能代理的吗？由一个完全不会魔法的人？
但事实就是如此，古一在把那名疑似卡姆斯基太太的仿生人装进某个像是冰箱一样的休眠仓并嵌入墙壁之后就是这么安排的。
用她的话说，这颗机械星球原本属于收割者，但被她一击击毁后据为己有了，并在内部进行了各种改造，不但可以连接入“赛博勒克斯”名为“Grox”的网络，还能生产多种多样的生活物资，甚至能连接地球那边的浮标网络。
也就是说，哈罗德只要身处这个“现实维度”的学院，完全可以像在地球，或者说月球基地那样生活，只要不去看外面遮蔽天穹，环抱大地的机械构造。
而如果想进入“虚拟维度”，只要像古一那样躺进“冰箱”即可，由于“至尊法师”的权限，他可以完整地把现实维度的一切带入虚拟维度，同样也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带出来——除了某些只可能存在于虚拟维度的东西。
至于魔法的学习，也会在虚拟维度进行，哈罗德试着提过在现实教学的要求，但只得到一句“太麻烦了”。
她该不会只在虚拟维度存在吧？如果要来到现实维度就需要准备身体什么的？
不，怎么可能。
大致熟悉了一下建筑内部的结构之后，哈罗德找到休眠仓准备进入虚拟维度。
毕竟古一之前说了，要让他分担一些“至尊法师”的工作，如果什么魔法也不会，总是件麻烦事。
不过……在机械文明创造的虚拟维度里学习魔法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默默腹诽了一句，哈罗德合上休眠仓的盖子。
【LinkStart……】
【PleaseStandBy……】
一片白光中，伴随着两排圆体字依次出现，无数彩色光线由远及近飞驰而至，最终，化为一片充斥着混沌灰雾画面。
矩阵。
或许过了几秒，又或许是几分钟，哈罗德视野中的灰雾完全散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古堡学院的标牌和正门。
“我似乎是在城堡内部连线的？”哈罗德抬起双手看看，又握了握拳。
比起他偶尔尝试过的VR或AR游戏，“虚拟维度”给与的真实感要强烈的多。
不如说，他完全没觉得自己是在某个虚拟世界里。
如果所有感知都如此真实的话，被抓进来的“外星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设定”所同化吧，然后辛勤工作，彼此碰撞出火花，最终成为机械文明的能源和升级手段。
他抬起头，没有看向已经比较熟悉的学院，而是看向其外部周边。
在“现实维度”，外面是无穷无尽的浅灰色机械墙壁和甬道，以及不知在做什么，不断循环出现和做出固定行动的机械臂和传送带。
而这个“虚拟维度”中，学院周围是草地、树木、小公园、不是很宽的马路以及零星的汽车，高矮不一的房屋和各种店铺。
从科技水平来看，大约相当于三个世纪前的地球……地球？
是了，古一可没有说，被抓来当电池之后，虚拟的环境会是外星人熟悉的世界，这个“虚拟维度”的具体设定，很可能是由那个机械文明随机挑选出来，有较大概率出现能令它升级的环境。
也就是说，这个机械文明对人类早就有过接触，并判定人类社会的形式对它的进化很有帮助？
被这种存在盯上，人类到底该心惊胆战还是受宠若惊呢？
“医生，”一名身穿奇异功夫服装的英俊黑发青年推门走了出来，对哈罗德点点头：“至尊法师正在等你。”
“我是哈罗德·温斯顿‘博士’，不是‘医生’，”哈罗德向他伸出手：“幸会，怎么称呼？”
“炽天使，你也可以叫我赵，医生，”炽天使同哈罗德握了下手，没有改变称呼的打算：“进去吧，至尊法师在厨房，我还有任务在身，告辞。”
这就是未来的同事吗？专注于工作，应该还算好相处。
哈罗德看着“炽天使”离开，转身走向大门。
“……！”
这瞬间，哈罗德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既视感。
似乎，会有一个“哈罗德”从大门里冲出来，自己吃惊之下没来得及拦阻，然后被从大门里冲出来的第二个人，一个眼中含泪的金发小姑娘，一棍子打中脑袋。
这种“预感”，之前斗篷捣乱的时候就出现过一次，似乎会在自己即将受到威胁或伤害的时候启动。
或许这正是自己的“魔法资质”？
无论如何，在提前得知了事态的发展之后，想阻止它的发生就很简单了，虽然有“预知结果不可改变”之类的说法，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哈罗德并不想无故挨一闷棍。
咣！
哈罗德刚刚接近大门，它就直接被人从内部踹开，接着，一个无论是发型、衣着乃至斗篷都一模样的“哈罗德”从里面跑了出来。
“嘿，伙计，我是十分钟后的你，如果听我的，你最好不要进去。”那个哈罗德说着，越过自己就要跑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作为刚刚接触魔法的普通人，自己很可能被这番话给迷惑了才把他放走，但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把这个冒牌货留下，无论他说什么。
“斗篷！”哈罗德唤了一声。
他虽然什么魔法都不会，但“魔法物品”还是有的，如果那个赝品也有赝品斗篷，那就认栽。
呼唰——
哈罗德肩上的斗篷直接飞了出去，将没逃走两步的冒牌哈罗德捆了个结结实实，他虽然在奋力挣扎，但身上的赝品斗篷完全没有动静。
干得好啊哈罗德！代理至尊法师在心中给自己点赞。
哒哒哒——
随着小碎步的声音，“预言”中的第二个出现的金发黑衣小姑娘在门口出现了。
她手里提着一把黑黝黝，一看就很沉，适合敲闷棍的大钥匙。
小姑娘看到门口的状况之后，略呆滞了两秒，然后向哈罗德微微低头行礼：“您好，温斯顿先生。”
很显然，小姑娘原本是要迎接自己的，但却被那个赝品给骗了，如果真的让她敲一棍子，自己或许没事，但她可能会一边道歉一边哭出声吧。
“嗯，”哈罗德摆出一副师长的架势，抬手招呼斗篷把人带上：“我们去见古一老师吧。”
1471、钢铁之躯（一）
——AD.2159.6.1——
斯基利安星系，依历山行星。
金固（Kingu）正站在总督府最高层的观景窗前向外眺望。
看到他的第一眼，所有人都会被他垂到腰间的翠绿长发所吸引，而后，才注意到他俊美的容貌和紫色的眼眸以及漠视一切的冷酷气质。
他身穿一套纯白色的丝质长袖衫和长裤，外披一件同样雪白的宽大斗篷，这种寻常人根本驾驭不了的配色穿在他身上，却仿佛天造地设一般自然。
他向外眺望时的专注神色，也让人不免好奇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巨大落地窗外面的景色，和寻常绿水青山的盖亚星球不尽相同。
连绵不绝，有着紫色土地山脉间，流淌出潺潺的蓝色溪流，目力所及之处大部分植被都是短短的青色杂草和半人高的纯白灌木，间或有三两根巨大的，造型仿佛蘑菇一样的红色大树。
在这种仿佛小孩子随便上的色的画面中，青灰色的殖民地、矿山和笼罩它们的质量效应护盾，以及互相之间连接的黑色道路，才能给人一点真实感。
这是人类的边疆，或者说，被银河联盟所规定的，允许殖民扩张的极限。
该星系在星图上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半岛，它一面同银河天堑“戈提克断面”相邻，一面同臭名昭著的奴隶制文明“巴塔瑞”接壤，还有一侧则是没有质量效应中继器联通的荒芜星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银河联盟的这种安排完全是打算让人类同这个不遵守他们制定规则的文明碰一碰。
人类开拓边疆的天性，以及巴塔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蛮横霸道，如果不发生矛盾才是怪事。
这种局部战争，无论谁胜谁负，对于那些占据神堡，高高在上的常任理事文明而言都是好事。
星联议员们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去当神堡议会的看门狗，对于类似星系的开发，全部倾向于矿产资源开采而非农林或殖民，并允许私人企业参与其中，如果哪家企业愿意承担建设殖民飞船和殖民地基础建设以及相关产业设备100%的费用，还会得到“总督”的虚名。
当然，这种“总督”肯定指挥不动驻军，也不会在联席会议中有相应的投票权的。
金固就是这么一名“商人总督”。
其拥有的“乌鲁克集团”承担了依历山行星所有建设费用，甚至还提出要帮忙建设军事基地，第二舰队的卡斯特·德雷舍上将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忍痛拒绝了这个提案。
如果让民间资本涉及军队，哪怕是这种几乎等于被放弃的偏远星球，他也一定会被星联议会弹劾到死的。
至于依历山行星的具体建设，就像所有情况类似的星球一样，居住区、农业区和工业区的比例分别是1:1:5，除了粮食生产和货运贸易之外，几乎所有殖民者的工作都同开采和冶炼有关。
有巴塔瑞这种行为模式同海盗差不多风格的邻居，谁也不敢在这里生产制造体积小而价值高的东西。
而且，听说最近它们的拾荒舰队在英仙座之幕那边同星联的N7打了一架，被炸了十几艘巡洋舰，灰头土脸地跑去神堡告状，但被驳回了。
巴塔瑞气不过决定进行报复的话，同他们接壤的殖民地就是最佳目标。
如果他们已经疯到连矿石也要抢，护航的舰队一定能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得不偿失。
“老板，会议室准备好了。”旁边的通讯器传来男子的声音。
金固走出观景台，向“总督府”的会议室走去，原本守在门口的两名黑西装男子立刻快步跟上，其他保镖则微微鞠躬行礼。
“把里面收拾一下。”金固对他们点点头，迈步走向楼梯。
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甚至有些不辩男女，但保镖们却毫无轻慢之心，躬身大声应是，目送他甩着雪白的大氅消失在楼梯拐角。
“呼……”“嘘——”
金固的身影消失后，保镖们稍稍放松了下来，其中一个年轻些的保镖似乎想说什么，但立刻被周围的同僚同时紧张地示意噤声。
“新来的吧？”离他最近的保镖扯了这个鲁莽的保镖一把，低声说道：“跟我们进去打扫，你不要动手，看着就行，但不准对看到的东西做出任何评论。”
“哦……”年轻保镖不明所以，依言跟上。
这个房间的摆设同许多有同样功能的奢华房间差不多，同样有着小酒吧、沙发电视、健身和运动器材，甚至书柜和浴池。
虽然作为边境殖民星，类似的奢侈用品和摆设几乎没有销路，但单独为总督府进上一批货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这个房间内此时却没有任何能令人产生“华丽”“奢靡”等情绪的要素。
因为它里面的一切都已经被破坏殆尽。
无论是精致的吧台、昂贵的酒水、漂亮的茶几、柔软沙发还是巨大的屏幕，全都仿佛被利刃劈开一样散落满地。
而最令人注意的，则是一具“尸体”，或者说，一个破坏程度远超那些家具的仿生人。
这种情形令年轻保镖有些震惊，但勉强还能接受，毕竟人家花钱买的，想自己砸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除非这个仿生人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即便如此，这种边境星球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而找总督的麻烦。
唯一的问题是……总督刚刚好像是空手出来的？他使用的武器在哪里？
年轻保镖东张西望之余，他的同事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所有被毁坏的东西收拾完毕，用地毯一卷准备拖走。
这时，他发现了第二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在这种仿佛疯狂泄愤一样的破坏行动中，天花板、墙壁和地板这种想要更换和修复非常麻烦的地方竟然完好无损，需要收拾和更换的只有家具摆设而已。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巧合，这种情况只意味着一个事实：总督在破坏这些东西的时候，情绪其实无比冷静。
这时，那名保镖前辈向他投来“你懂了吧？”的眼神。
我竟然在这种恐怖的人手下干活？年轻保镖打了个寒颤。
1472、钢铁之躯（二）
——AD.2159.6.1——
斯基利安星系，依历山行星。
白衣飘飘的金固抵达会议室时，跟随的保镖主动停在门口，而原本等在门口的一位褐肤黑发，身穿职业女性装束，脸上蒙着一条纱巾的女子随之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足以容纳三四十人的庞大会议室，除了正中的红木圆桌外，周围还有数圈的列席位置，但此时整间会议室却空空荡荡的。
咔嚓，嗡——
随着会议室的大门关闭，室内的灯光稍稍变暗，而后，除了主位的所有坐席全部瞬间坐满了人，或者说，全息影像。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服饰和神情亦各不相同，如果要找一个共同点，或许是他们全都不是仿生人，额角没有标志性的光环。
很显然，所有与会者已经早早地等在他们自己的会议室中，只等金固的到来。
金固用紫色的眼眸冷冽地瞥了一眼那些全息影像，而后走上主位直接一甩披风坐下，跟着他的女性随即站到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此时的虚拟影像会议室中虽然已经完全满员，但却雅雀无声，从与会者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开始吧。”金固收回扫视的目光，开口说道。
他身边的女性上前一步，向前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托举着什么的姿势。
“为了蔚蓝而纯净的世界！”她朗声说道。
“【为了蔚蓝而纯净的世界！】”一群与会者集体做出类似的手势。
“我们是——”女性一边说一边将另一只手覆盖上这只手的手心。
“【——大地守护者！】”其他与会者同步做出一致的动作。
嗡嗡嗡——
随着话音落下，在场每一个虚拟影像的手中都升起了一颗通体蔚蓝色，泛着粼粼水波的球体。
只不过有些人掌心的球体明亮耀眼，而有些人的则相对暗淡，甚至有丝丝红色盘踞其上。
这个情形持续了大概五秒钟，而后那些球体纷纷破灭消失。
“可以了，西杜丽。”金固摆摆手，让女助理退下，而后看向某个虚拟影像：“怎么回事？你们‘铁路’并购卡姆斯基实验室的行动失败了？”
“【我，我不知道，老板……】”那个与会者的虚拟形象是一名略显沧桑的中年男性，他站起来回应时声音有点发抖：“【模控生命月球实验室发生重大事故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而它的CEO也确实准备出售总部，但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爱因兹贝伦集团’，声称拥有伊莉雅·卡姆斯基的监护权，并还清了模控生命的债务。】”
“哼……多事，”金固沉吟了一下：“继续同模控生命竞争，只有空壳没有关键的研究人员，它撑不了多久。”
“【是！老板！】”中年男性如蒙大赦地坐下。
“你又是怎么回事？”金固把目光转向第二人，那是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蓬乱的男子：“同铃科刀夜的关系没有斩干净，被追查到了？”
“【没有，老板，】”眼镜男起身后的语气相对比较轻松，“【只是铃科刀夜的夫人带着模控生命月球基地的成果抵达欧罗巴七号了，那头猩猩展现出的智慧以及‘体质变异’系异能让追查人员以为找到了新的证据开始重新排查线索了。】”
“虽然他们顺着这条线什么也查不出来，但你最近还是不要有动作了，”金固说道：“学院都市的老狐狸们似乎准备在你们搞出成果之后再卸磨杀驴，准备金蝉脱壳吧。”
“【好的，老板。】”眼镜男扶扶镜框重新坐下。
“至于你……”金固把目光转向第三人，那是一个身穿星联军服的年轻男子，神情看起来有些油滑，他刚刚手上的蓝色球体几乎要被红色所填满：“你有任何脱身的计划吗？”
“【无所谓，虽然不知道九尾狐从哪里找来的特工，竟然能顺着交叉骨那条线把我的人几乎一网打尽，不过基本也到此为止了，】”年轻男子甚至没有站起来，随意地摇摇手指：“【我不信她敢抓捕一个上将的儿子，那等于指控整个舰队叛变。】”
原本安静的会议室稍稍响起了骚动，依稀能听到“自爆”、“坑爹”之类的单词。
“确实如此，”金固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脸，指缝中透出幽幽紫光：“德雷舍上将的第二舰队有充分的理由憎恨外星人，即使她查到你头上，也没有权限抓捕你，因为星联不会允许这种事情被公开，但她仍然有可能绕过你继续去抓捕你的其他得力干将，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直接去找她，当面承认你是‘大地守护者’的一员，并告知她我们的理念，并邀请她加入我们——最好现在就去。”
“【哈，这个我擅长，我就喜欢看到别人看我不爽却干不掉我的模样了。】”男子啪地打了个响指，形象直接从会议室里消失。
接下来，金固逐一点名，并对每个人接下来的工作进行了安排和指点。
最终，随着有一次整齐的“为了蔚蓝而纯净的世界”，会议正式结束，一个个虚拟影像纷纷从会议室里起身消失。
“老板，”在会议室的灯光恢复原本亮度之后，西杜丽迟疑着开口问道：“我想莎伦·罗杰斯似乎是我们某个废弃项目的参与者？”
“我当然知道，”金固勾起嘴角，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恶意：“想必她已经查出来了，当时做主放弃南极科考站的，正是这位目标是星辰大海的德雷特先生。”
“那您还……哦。”西杜丽说道一半顿住。
“没错，这个人和他的关系会被放弃，”金固站起身，“见识到外星人的实力后选择加入大地守护者，发现星联的实力足以与之抗衡后又想向外发展，接着发现银河已经被瓜分完毕之后又想支持唯地党，哪有这种好事？姑且送给她一个沙包，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
“如果她打算继续追查我们的话？”西杜丽跟着金固往外走。
“呵，她根本不可能想到，主张人类应该以地球为中心发展的‘大地守护者’的首领，会是一个‘开拓总督’。”
金固打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似乎有无数的锁链或者鞭子在虚空中闪过，原本完好无损的会议室里的各种陈设和家具瞬间片片碎裂，整间屋子变得一片狼藉。
“把里面收拾一下。”金固淡淡地对门口的保镖吩咐，而后带着西杜丽扬长而去。
1473、钢铁之躯（三）
——AD.2159.6.1——
依历山星，总督府。
离开虚拟会议室之后，金固带着西杜丽来到了底层的普通会议室。
比起之前相对神秘诡异的会议氛围，第二次会议的气氛要松弛许多。
这次的会议场所，与其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大型阶梯教室，除了正前方的一排演讲桌之外，所有的“听众”全部坐在处于它们正前方，高度逐渐提升的一排排“课桌”后面。
当然，与真正的教室不同，这些课桌后面坐着的“学生”也是有麦克风可以讲话的。
应该说，他们现在就在讲。
由于身处尚未被完全控制的星际边境的缘故，大部分与会者都穿着配备有环境检验过滤装置的轻型护甲，当然，万用工具和质量效应护盾也属于标配。
不过，从他们的言谈和一些挂饰以及随身物品来看，还是依稀能分辨出他们的工作，比如住宅区块的管理者，农业区块的工作人员，以及数量最多的，矿业相关的负责人和技术人员。
他们有些人像是对这种会议相当熟悉，神情自若，有些像是第一次来，相对拘谨，但总体来说，气氛还是相当轻松的。
在金固走进会议室之前，他们彼此谈笑，随意抓着桌子上的零食品尝，然后咕噜噜的喝水，一些互相熟识的人还在动作比较小的打闹，而坐在演讲桌后面的，服饰相对正规一些的人对此视而不见。
“啊，抱歉抱歉，各位，我睡过头了，”金固走进会议室时，一脸的不好意思，向与会者们连连拱手：“我醒来时看了一眼日历，发现今天是儿童节，自己放假，于是安心地又睡了，小辣椒把我拍起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不做儿童很多年啦……”
“我叫西杜丽，不是小辣椒。”跟在他身后的西杜丽适时接话。
“噗……”“哈哈哈！”“小金你放心睡，这个月没什么大事~”“嗨！小辣椒！”
与会者纷纷起哄，之前稍显凝重的气氛荡然无存，不过，坐在演讲台上的几个高层脸上配合气氛而露出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不不不，我觉得‘依历山月度总结会议’还是挺重要的~借过，借过。”金固一边摆手一边登上演讲台，挤着已经落座的人的椅背走向正中的主位，那身原本帅气神秘的白衣所拥有的气场也因此消失殆尽。
“今天是每个月例行的月度总结……”金固在主位坐下后，抓着麦克风说道，而后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就由我们的经济顾问……亨利先生来主持吧。”
“我叫詹姆斯，不叫亨利，”詹姆斯捏了捏额头，貌似无奈地打开万用工具：“下面通报一下依历山5月份的经济增长情况……”
新增人口。包括新生和移民，比上月增长14%；
生活物资需求比上月增伤17%，但奢侈品需求却增加了80%，文化产品的需求更是增加了150%；
相比之下，外贸订单中，粮食和副食品进口数量比上月下降24%，矿石和金属制品的出口数量比上月增长37%，能源，包括电力和零号元素的进口数量比上月增长2%；
这说明依历山的居民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对殖民地的归属感大幅增加，并开始注重精神建设；
同时，农业区块的产量和产品数量正逐渐能够满足居民需求，而依历山殖民地的矿石在其他星球的口碑也在增加。
当然，同为星联的一员，内部各星球之间的贸易用“进出口”来说有点不太合适，但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替代的名词。
坐在打瞌睡的金固身后的西杜丽默默听着“亨利先生”的报告，同时将重点记录下来，以备这位“毫无架子”、“不喜规矩”、“跑到边境星球镀金”、“感觉有点搞笑”的“花花公子总督”日后引用。
当然，这些修饰词全都是依历山行星上的普通人和媒体给金固按上的头衔。
至于西杜丽自己，则是“温柔美丽”、“十项全能”、“总是帮忙善后”、“让人有点心疼”的“总督妈妈”。
已经不止一次在巡查的时候有傻瓜对着她叫出“西杜丽妈妈”来了，都是金固装傻以及人设立得太离谱的缘故。
暗地里的身份是“大地守护者”的首脑，而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傻白甜的花花公子，西杜丽不知道金固想做什么，也不打算问。
就像她没打算问当初金固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赶到底特律精准地救下即将被失控仿生人伤害的自己一样。
类似的矛盾点还有很多。
以矿业发家的乌鲁克集团为什么会反对人类开疆扩土？
在反对的同时为什么又会主动以优惠的价格向各个舰队的军工厂和造船厂提供矿产？
在他自己就是个强大的异能者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派人去劫掠走学院都市的学生？
劫掠行动失败后，为什么又会派人参与进学院都市的异能培养计划？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最近发生的事也相当令人费解。
在明知会引起星联同沃勒人开战，而乌鲁克集团并不能获得任何利益的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去刺杀沃勒大使？
而刺杀失败，在调查者找上门来，且乌鲁克集团仍然比较依赖第二舰队庇护的情况下，又为什么会主动放弃德雷克上将的儿子这条线？
作为金固的助理，西杜丽很清楚，“大地守护者”绝非外界猜测的那样，是一个由利益全部在地球经济圈的商业实体所组成的集团，由于得不到地球外的资源和科技才会频频使用非法手段。
不需要别的证据，她正在记录的，无比完备的外星殖民地发展纲要，就能把那些不靠谱的猜测统统掀翻。
西杜丽目前做出的猜测是，看似繁荣的银河系和银河联盟，可能即将，甚至正在发生某种无比可怕的灾难，而乌鲁克集团穷尽所有力量，也只能保住太阳系，甚至仅仅是地球本身，金固看似无厘头的伪装下，其实有着——
咚！
金固脑袋一沉，磕到了桌子，然后迷茫地抬头四望，引起一阵哄笑。
嗯……这不太可能吧？
1474、钢铁之躯（四）
——AD.2159.6.1——
总督府。
“——那么，今天的月度总结会议到此结束，”亨利，不，詹姆斯在所有部门的负责人都发言完毕后作出总结：“现在开始给各位发放上个月的‘额外贡献红包’，如果有想提出的要求，可以稍后向金固总督提出。”
一直打瞌睡的金固呼地坐直了身子：“小辣椒？”
“我是西杜丽。”西杜丽习惯性地反驳一句，而后用自己的万用工具向门外守着的工作人员发出信号。
十几秒后，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黑衣保镖们推着一辆辆堆着红包小车走进会议室，开始按照上面写的名字逐一分发。
那里面装的是星币卡，上面的数值会根据收到者在上个月的正常工作时间以外做出的额外贡献而增加。
当然，是“额外贡献”而不是“额外工作时长”，一名工程师在休息时间闲逛到其他工厂解决了技术问题，会被算作额外贡献，而一名工人没能完成正常的工作任务不得不推迟下班时间，则不视为额外贡献。
虽然这种计算方法可能会导致数据过于庞大且容易产生争议，但乌鲁克集团的作风一向如此，目前来说还没有人因此提出异议。
在台下坐着的与会者，就是根据上个月的额外贡献度从高到低所邀请的人，最多就这么一会议室的人了，有些人是常客，而有些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获得邀请。
当然，其他有额外贡献者的奖金也是会在会以后发放的，只不过具体数量因为比不过这一会议室的人，不能参与一月一次的“红包大会”而已。
至于要求……
“金总督，”一名年轻人在接到红包之后，犹豫了一下，把红包交还给黑西装保镖，打开他坐席上的麦克风：“我后天同未婚妻结婚，希望您能到场祝贺。”
就是这样，通过放弃一个月的奖金，向总督提出一个要求。
如果仅仅是更换工作岗位，希望获得某些常规市场里不存在的东西，只要不是太夸张，基本能获得满足，但如果涉及到总督本人，就得看运气了。
“唔……小辣椒？”金固偏头看向西杜丽。
“您后天要同依历山驻军后勤官会面，然后带领他参观机械加工厂，商讨生产一批军用定制零件的事宜。”西杜丽低声说道。
虽然金固名义上是总督，但没有管辖当地驻军的权限，凡事都得商量着来，这也是大多数殖民星的常态，除了最开始的那些，由星联军官直辖的殖民星。
所以，每个殖民星的总督都得同驻军搞好关系，而这种订购零件的事情相当少见，所以那个家伙的婚礼应该——
“没问题！”金固转回头应道：“我当天正好有空！”
“……”西杜丽默默在行动日志上加上备注：【当天预定缺席，作为歉意，将按照成本价供货，并无条件接受后勤官的一切附加要求】
在热烈的气氛中，5月总结会议圆满结束。
参与会议的居民们兴高采烈地退场，而睡醒了的金固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呆着西杜丽从专属通道离开。
西杜丽注意到，在演讲台上的几个官员神情紧绷，似乎生怕金固把会议室破坏掉一样。
这几个家伙明显想多了，他们的总督只会在独处或者同大地守护者成员接触之后才会忽然发生异能爆发摧毁室内的家具，当他保持亲民总督的形象时，从未有过失控破坏的记录。
西杜丽也没打算提醒他们，一边跟在金固身后一边查阅行动日志：“接下来您的行程是‘自由活动’，我回总督助理室等您？”
不出意外的话，又要有哪个房间的家具遭殃了吧？
“嗯，”金固不甚在意地随口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忽然停步，偏头看了她一眼：“不，这次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小辣椒。”
“好的，”西杜丽低头记录：“另外我是西杜丽。”
片刻后，金固和西杜丽来到了总督府的地下室，黑衣保镖们则自觉地留在地表。
一般而言，每个殖民星的总督府都是由殖民飞船改建而成，随着“第一定居点”的扩张而逐渐把它的外壳和内部构造拆除，在合适的位置重新建造总督府，就像破壳的雏鸟会把蛋壳吃掉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新总督不想搬迁，也可以直接就地打下地基，将临时总督府升级为永久性建筑——依历山星的总督府就是这种建筑方式。
据西杜丽所知，总督府的地下空间被金固下令改造成了一间动力装甲实验室，但却没有雇佣任何科研和技术人员，属于他“独处”的地方之一，但却没有听说那里有家具残骸被运送出来。
或许它确实有什么特殊之处？
思索间，西杜丽已经跟随金固进入了实验室。
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位于实验室正中，一副金灿灿、亮闪闪，黄金底色，大红纹路的超华丽动力装甲。
不过同样因为华丽过了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被敌人集火，反而失去了装甲的作用。
经过片刻的震惊，西杜丽这才收回目光，打量实验室内的陈设，检测、维修、加工、制造，各种各样即使在整个星联也称得上先进的机械设备和机械臂全都完好无损，对一个“独处”的地方而言，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
“你知道的，小辣椒，”金固说道：“我的异能虽然强大，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失控，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如果把我整个人用难以破坏的材质关起来，它岂不是没法对外界造成破坏了？”
结果出于美观的考虑，把“笼子”造成了这种模样？这算不算买椟还珠？
“你将是第一个看到它启动的人，”金固走向装甲，打开它的后盖站了进去，声音随即变得有些难以辨认：“【给它起个名字？】”
“呃……”西杜丽想了想，“既然您掌控着乌鲁克集团，又是大地守护者的首领，不如给它起名为——【吉尔伽美什（Gilgamesh）】？”
嗡——！
金色战甲的双目骤然发出刺眼的金光。
1475、钢铁之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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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历山星，总督府地下研究所。
飞行、实弹机炮、小型导弹、掌心质量效应炮、热诱导弹、战术隐形、小型质量效应护盾……
简单亮相后，金固穿戴这件钢铁战衣对多种功能进行了实战测试。
它的火力峰值大致等同于一艘护卫舰主炮，而本身的潜行格斗、数据分析能力也堪比一名优秀的N7特工或者万用工具的战术分析模块。
如果这副战甲被军方专业人士看到，大概会……笑出声，并鼓励金固继续加大研发力度。
要比喻的话，大概是21世纪初期，有富翁花费大量资金和精力为自己打造出一副足以称霸中世界的盔甲，并试图给它搭配扈从、战马和武器。
这名“骑士”或许能轻易打败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也能防住一些轻型火器的攻击，运气好的话骑枪突刺也能戳穿装甲车，但如果要因此把他视为威胁？那是什么最新的愚人节笑话吗？
这架战甲能实现的功能，一名训练有素，携带万用工具和质量效应步枪的士兵就能完全胜任，只有单兵个体进入宇宙空间这件事办不到，但那也是多配一架穿梭机的问题而已。
不过……这种看似乱花钱的行为，自然有深层次的理由，西杜丽看着穿戴钢铁战甲的金固在试验场走来走去，心中想道。
老板亲口说的，抑制异能不让它胡乱破坏，应该只是其一，在“大地守护者”逐渐进入星联视野的情况下，撇清身份是一件重要的事，这种盔甲从外部是无法判断里面有没有人的，等老板多次穿着这个亮相，给人“钢铁战衣=金固”的固定印象后，在大地守护者高层会议召开的同时让它在外面乱飞，就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星联特工应该不至于追查到这边，但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它看起来很不错，”在金固停止调试，从盔甲里走出来之后，西杜丽轻轻鼓掌：“您打算什么时候穿着它出去兜风？”
“你的态度怎么像是看到我买了一辆新车？”金固接过机械臂递来的饮料补充水分，偏头看着西杜丽：“你没想过它的应用前景吗？”
竟然真的有实用的地方？看来自己想少了啊。
西杜丽盯着黄金战甲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对了，它可以给没有自保能力‘异能者’和很容易处于危险境地的‘特工’使用，异能者很容易受到‘斩首战术’的袭击，而特工在执行危险任务时，有掉进太空的可能也不小。”
“没错~”金固点头：“我先花两天时间让人产生‘我等于战甲’的印象，然后在后天同后勤官的会面中就可以半途溜走。”
果然是这样吗……
“嘀——”墙壁上的通讯器传来某个黑衣保镖的声音。
“【抱歉，老板，生物实验室那边出了事故，我们已经紧急疏散了员工，但……】”
“我马上到。”金固回应道。
“【我们立刻给您备车——】”
“不必。”
“【啊？】”
金固没有再理会保镖，迈步重新进入黄金战甲，而后向西杜丽伸手：“【愿意同我一起兜风吗？美丽的女士？】”
“……”西杜丽看看完全没地方踩踏固定的盔甲，又看看头顶正在打开的天窗：“请容我郑重拒绝。”
依历山行星，第一殖民地。
一架金黄耀眼的动力战甲从总督府的方向飞出，并在空中以一种足以让人看清的速度向位于殖民地边缘的工业区飞驰而去。
“是鸟？”“飞机？”“不，那一定是总督吧？”
“听说生物实验室出了点事故，但看总督这么悠哉的态度，一定不怎么严重吧。”
“别看了，总督现在只是在显摆，过两天肯定要大肆宣扬这个东西的。”
“散了散了。”
相比地面居民的不以为意，半空中正被黄金战甲公主抱着的西杜丽几乎要绷不住身为总督助理的态度给那张黄金脸一巴掌。
虽然一定没什么用就是。
“我要申请高空作业危险补贴。”她最终憋出来这么一句。
“【总督府的财务是你管的，自行决定就好。】”金固随口回应。
“……”西杜丽无力扶额。
由于个人质量效应场的存在，她其实感受不到高速飞行的风压和低温，本身也并不恐高，但对于这种强行把人带上天的行为仍然非常不快。
但即使表达出来，金固也一定是虚心认错，坚决不改。
工作上不提，日常生活中一定会继续这种近乎可笑的示好行为。
如果他真的打算追求自己，或者单纯只是借此表现出不靠谱的花花公子形象，西杜丽都能勉强接受，但出于女性的直觉，她判断出金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怀有的情感竟然是“愧疚”和“补偿”，这就令她无法理解了。
在“智械危机”发生之前，双方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拯救并聘用自己成为私人助理之后，也没有发生过应该产生类似情感的事件。
如果是想要补偿他平时肆意妄为，自己给他善后所花费的精力的话……也不至于此。
暂时想不明白，西杜丽放弃继续思考，用万用工具调出此行目标的情报开始
所谓“生物实验室”，是为了检验当地生物是否适合进入殖民区生态圈而进行适应性研究的地方。
众所周知，虽然每个“盖亚星球”都是适宜人类居住的T3级，但当地的生物却不一定适合融入地球人习惯的生态圈，在人类开拓宇宙的过程中，出现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生态灾难。
最新一次的事故是，某颗殖民星上存在一种外观和“狐猴”差不多的生物，当地检疫部门确定其对人类没有危害后便引入了殖民区的生态圈，结果，该物种直接灭绝了生态圈内的所有昆虫，间接导致用以供氧的植物区块几乎完全丧失功能，所以，是否接纳外星生物进入生态圈的“考察”被星联规定为不可省略的一道工序。
至于这次，西杜丽看着万用工具上的信息：
格温·夏哈特（GwenStacy）负责主持的“白斑狼蛛引入适应性实验”。
你引入那玩意干嘛啊……
1476、钢铁之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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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实验室。
这是一座整体呈圆筒形，大约五层楼高的棕色建筑物，从空中望去，可以看到安保人员已经在它周围假设了路障和隔离带，几名黑衣保镖在隔离带内部对着万用工具大吼大叫。
至少从目前来看，并不清楚出了什么问题。
“【情况怎么样？】”
金固抱着西杜丽直接在实验室正门封锁线后降落，在她挣扎抗议前直接放下，然后开口问道。
“情况还算稳定，里面的变异生物还没有……”最近的黑衣保镖应道：“呃……老板？”
“【是我，】”黄金甲的头盔向两边分开，露出金固的绿色长发和紫色眼眸：“说正事。”
“呃，是，格温博士之前发布了‘生物变异’二级警报，我们立刻按照预演疏散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布置隔离并就近调来武装人员，但目前还没有目击到变异生物出现。”黑衣保镖快速说道。
“格温博士自己呢？”西杜丽追问。
对于这位生物学博士，西杜丽有过数面之缘，那是一个金发碧眼，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英伦风美人，但神情冷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日常服饰也是白大褂和研究服，碰壁的人多了，自然变得门可罗雀，也只有金固能无视她的冷脸上前攀谈。
总体来说，是个异常认真负责的人，如果她发布了二级警报，那么事故的严重性就绝对不会是一级，也不会高于三级。
而二级生物变异警报的具体描述是：“实验生物出现预料之外的体型或习性变化，可能令人类受伤甚至死亡”。
小白鼠变成猪那么大或者疯狂攻击实验者就属于此类，而她正在研究的是白斑狼蛛……啧。
那是一种奇异的，腹部白色，爪子纯白的大型蜘蛛，从它的别名“捕鸟蛛”就知道它的本事有多大了，而如果是这种东西出现了变异……
“博士没有出来，我们也没能同她联系上，”黑衣保镖犹豫了一下：“或许……”
“没有或许，开门，我来处理，”金固打断了他的话，直接迈步走向研究所大门，头盔重新闭合：“【你们不用跟来。】”
“啊，是。”黑衣保镖立刻让开通路。
西杜丽暗暗叹了口气，激活万用工具的战斗模块随后跟上。
果然……他在收到出现意外的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用这套战甲进行实战了吧。
格温的实验室在五层，金固没有选择乘电梯，而是从楼梯一层层向上攀爬。
前两层还算正常，除了那些因为撤离匆忙而显得杂乱的办公室和研究室之外，只有忙乱间掉落的实验器材和个人物品。
但从三楼开始，情况就有些不对了，走廊的地面和门窗的角落里开始出现绒线般的白色蛛丝，虽然它们会被质量效应护盾隔绝在外，但还是令西杜丽有些犯嘀咕。
“【我忘了问，】”在前往四楼的楼梯前，金色战甲停下脚步，向西杜丽转过头：“【小辣椒你害怕或厌恶蜘蛛吗？】”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不，相比明确能看清的毛茸茸的大蜘蛛，我更怕那些躲在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爬出来，等注意到时已经出现在面前的小蜘蛛，”西杜丽回答，：“另外我不是小辣椒。”
“【那就好。】”金固点点头，然后打开了肩膀上的微型导弹发射器。
等等？你准备在室内发射导弹？
没等西杜丽开口阻止，一连串小型导弹便从金色战甲的肩膀上飞出，从楼梯口打着旋冲上了五楼，然后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桀——桀——
下一秒，此起彼伏的尖锐嘶鸣响起，然后是大批沙沙沙的脚步声，接着，已经远远超过原本体型，每个足有半人高的白爪黑腹绒毛狼蛛密密麻麻地顺着楼梯间涌了下来。
西杜丽一时手脚发麻。
没有蜘蛛恐惧症的人，一定是见的蜘蛛还不够多和密……
“【不错。】”金固称赞了一句，冲着蜘蛛大潮举起了双掌，炽烈的激光随之涌出，他完全不用瞄准，就将射线沿途的所有蜘蛛都烧成了焦炭。
而西杜丽在金固发动攻击之前，就已经眼疾手快地将质量效应护盾切换到气味隔绝模式。
“负责清理的人员一定倒了大霉。”她看着满地的焦炭说道。
“【可以多给他们算点贡献。】”金固毫不在意地踏上了楼梯，咯吱咯吱地继续向楼上走去：“【竟然懂得在这里守着，看来它们进化的不止是体型。】”
“……”西杜丽强忍着没有给质量效应护盾添加隔绝声音的功能。
不过，如果它们守在这里而不是杀下去，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尚未控制住上层的局势？也就是说，格温博士有可能生还？
紧跟着金固又上了一层楼之后，西杜丽终于听到了人声，但和预想中的似乎有点出入。
“嘿！是我创造了你们！”“我是要保护你们！”“统统给我站住！”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但内容……
嗖——
一个黑衣女子扯着绳子从五层的楼梯口荡了过去。
准确来说，那是一件除了肩膀和手臂是白色外通体全黑的紧身衣，头上还带着一顶纯白的兜帽，而兜帽下的那张原本冷若冰霜，此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脸，不是格温博士还能是谁？
至于那根白色扭曲的绳子，看上去就像一把……蜘蛛丝？
而正追在她身后的，正是刚刚被金固烧焦一大片的巨型白斑狼蛛。
“【彼得·帕克，你的实验失败了，】”金固说道：“【给你半小时把这里清理干净。】”
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大概是和“小辣椒”一样的，毫无意义的外号吧。
“呃？老板？”格温噌地松手，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落到金固面前，双手向后一甩，一蓬好像巨型蜘蛛网的白色丝线突兀出现，并拦住了正在追杀她的蜘蛛群：“请务必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看，它们已经懂得假装配合骗我放它们出来了。”
所以这不是事故而是失误呗？
另外，西杜丽看着格温的脸，她平时的做派竟然是装出来的？
1477、钢铁之躯（七）
——AD.2159.6.1——
生物研究所外围。
在金固进入研究所数分钟后，从总督府出发的更多黑衣保镖才姗姗来迟，将看热闹的居民疏散后，又将警戒线范围布置得更广了一些。
“如果里面发生了事故的话，我们身为保镖难道不应该跟在总督身边吗？”有新人保镖向他的前辈发问。
“嘿，你一看就没有认真阅读工作手册，”旁边的资深保镖瞥了他一眼：“应该没删吧？调出来读读？”
“哦……”新人保镖看其他同事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于是打开万用工具调取资料：“总督保镖应当主动跟随总督，保护总督府其他工作人员以及总督所处地点工作人员的安全，不得进入任何总督尚未允许进入的房间——没问题啊？”
“上面写了让你保护总督吗？”资深保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啊？但我们的职务是‘总督保镖’？”新人保镖一脸茫然。
“总督保镖就要保护总督吗？老婆饼里有老婆吗？鱼香肉丝里有鱼吗？蚂蚁上树里有蚂蚁吗？”
“前辈你流口水了。”
“唔……呸！你小子胆肥了啊！”
轰隆！
哗啦啦——！
在两名保镖进一步把气氛变得更加轻松之前，生物实验室的五层发生了剧烈爆炸，外层的窗户全部向外崩裂，同时有数十只巨大的蜘蛛伴随着碎玻璃一跃而下。
“敌袭！”资深保镖放弃教训新人，直接抄起枪赶往那些蜘蛛预定落地的方向：“消灭它们！保护居民！如果让它们跑掉的话你们知道后果！”
“哦哦哦！”除了维持警戒线的保镖，其他人纷纷赶往大楼周边。
“呃，结果还是没说为什么不必保护总督，莫非他很能打？”新人保镖慢了半拍，左右看了看之后也持枪前往战场。
桀桀——
哒哒哒！
“见鬼！”“我需要帮助！”“快开枪！”
从五层跳下的蜘蛛们每一个都足有半人高，黑腹白爪，通过喷吐毒液和蛛丝，并用尖锐的爪子发动攻击。
这种混合式攻击给严阵以待的保镖队伍制造了不少麻烦，根据每个人调整的质量效应护盾频率，有的挡住毒液但被蛛丝缠了一身，有的格挡住蛛丝却挡不住利爪，而能阻挡利爪的又拦不住毒液，现场蜘蛛的嘶鸣、枪声和惊呼响成一片。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中混合攻击似乎得多种同时起效才能造成严重伤害，保镖们虽然灰头土脸，但基本能和那些蜘蛛势均力敌。
见此情形，其他维持警戒线的保镖们在警告还在看热闹的居民不要靠近后，也纷纷赶去帮忙。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高层再次发生爆炸和崩裂，又有数十头白斑狼蛛凌空跃下，虽然数量上不如第一次，但现在的情形下足以改变战局形式。
黑衣保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能腾出手来的纷纷举枪向上方射击处于下落状态的蜘蛛们。
而接下来的一幕令他们有点目瞪口呆：
这些蜘蛛在空中遭遇攻击时，竟然一甩腹部，飚出一道道蛛丝粘在附近的其他建筑物上，借力直接向警戒线之外的围观居民们那里飘荡而去。
“妈呀！”“救命！”
围观半晌，早已知道那些蜘蛛厉害的围观者们立刻仓皇逃窜，一些携带质量效应护盾的居民则开始让它们毫无意义地乱闪，仿佛只要把对应“抗性”切换得够快，就能挡住蜘蛛的每次攻击。
保镖们有心前往救援，但他们自己也正被第一批蜘蛛绊着，能稍作抵抗的只有那些普通的安保人员。
如果要等驻军赶来的话……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便在这时，从刚刚飞出大量蜘蛛的研究所顶楼传来异常响亮的摇滚乐或者交响乐，同一时刻，有一道金黄耀眼的盔甲从那里一跃而下。
嚓！嚓！嗤嗤——滋滋——
盔甲没有直接落地，而是保持与地面平行的姿态绕着研究所大楼飞了三圈，平举双臂，从掌心不断喷射着毁灭的白光，将使用蛛丝荡走的蜘蛛们统统烧成了焦炭。
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总是在蜘蛛即将对居民造成伤害时才分毫不差地发动攻击，留下变成灰的蜘蛛和惊魂未定的被袭击者。
最终，清理完所有跑掉的蜘蛛之后，它带着激昂的音乐飞到了黑衣保镖们的头顶，然后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切了歌。
【咚！咚！咚！】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不知名歌手的嘶吼，金色的动力装甲打开肩甲露出导弹发射器，在向下俯冲的同时释放了数十上百枚导弹。
等等！我们还在这里——
没等黑衣保镖们抱怨出声，他们的质量效应护盾便整齐划一地切换成了防电磁模式。
下个瞬间，密密麻麻的电磁导弹在蜘蛛群中轰然炸裂，骤然亮起的蓝色雷电甚至引起了小范围的光爆。
再下个瞬间，金黄动力盔甲以单手支地的姿势轰然落地，周围是仍然冒着电流抽搐不已的白斑狼蛛群。
“哦哦哦！”
“总督大人！”
“您真是太帅了！”
刚刚被救下的围观群众纷纷喝彩。
资深保镖偏头看了新人一眼，似乎在说：如何？明白了吗？
好吧，明白了……新人保镖在远处看着黄金盔甲摆POSE，默默念道：我们不仅不用保护总督，还得在总督耍帅时充当布景板，且严禁抢总督的风头。
轰轰轰——吱吱吱——
这时，星联在第一定居点的驻军总算赶到了，普通士兵下车后先是被满地的蜘蛛震惊了一下，然后才在长官的指挥下开始收纳那些蜘蛛的尸体并重新封锁现场。
而带队的指挥官则一脸不情不愿地走向那具金色盔甲，并向他出示了一下证件。
“金固总督，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关于……”他示意了一下周围的蜘蛛。
咔——嗤——
金色盔甲的头盔打开，露出金固俊美的脸庞和紫色的眼眸，似乎由于穿戴盔甲的缘故，绿色的长发没能披散出来。
“我是钢铁侠（IamIronman）。”他说道。
没人问你这个！
1478、钢铁之躯（八）
——AD.2159.6.2——
依历山，总督府。
金固和西杜丽正在放映厅观看视频回放。
“【我是钢铁侠。】”画面中的金固刚刚灭杀大量蜘蛛，酷酷地说道。
正在观影的金固摆出一副“我做的太棒了快来夸我”的表情，而西杜丽则以手扶额无可奈何。
“怎么？我做的不好吗？”金固暂停画面偏头看她。
“单看这个是没什么问题，但您接下来又做了什么？”西杜丽让画面继续播放。
一名刚刚在总结会议上领到星币卡的工人在小巷中遭遇抢劫，劫匪一把抢了他的红包就跑，然后被一发几乎贴着脸的光炮轰击拦下，劫匪看看着旁边被轰出一个大洞后轰然倒塌的建筑，又看看从天而降的金黄战衣，老老实实地举手投降，工人对它进行感谢时，黄金战衣说道：
“【我是钢铁侠】。”
由于变异蜘蛛事件封路，附近一处路口严重拥堵，司机们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顺利通行，这时黄金战衣疾驰而至，将其中一条路连同地面区块凭空举起并固定，制造出了一个临时立交桥，附近负责调度的人员一脸菜色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时，黄金战衣说道：
“【我是钢铁侠】。”
一名漂亮的女士拉着行李箱走出星港，正一边看地图一边招手试图打车，黄金战衣飞驰而至，拎着她的领子和行李箱，在一分钟之内把她送到了目的地，然后在她吵嚷着声称要去投诉的时候，摆了个帅气的姿势说道：
“【我是钢铁侠】。”
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中，黄金战衣全都以非常直接的办法解决了某些麻烦，但造成的后果看起来似乎更加严重，而他无一例外地全都留下了一句：“我是钢铁侠。”
“我得恭喜您，显然您的新身份在诞生的第一天就已经家喻户晓了，”西杜丽一边翻看着万用工具一边说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与此相关的投诉几乎没有——不是您压下去了吧？”
“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金固挑挑眉：“没有投诉的原因是，根本没有投诉的必要。”
“哦？”西杜丽表示不信。
金固把视频倒退：“那个劫匪是其他星球跑来碰运气的，我直接制止，没有让犯罪率上升，治安官得感谢我，而那栋楼本身是预定要拆除的，施工队得感谢我，而被抢了红包的工人更得感谢我。”
“修改道路呢？”
“那里的规划原本就有问题，几乎没有车辆会在那个路口选择拐弯，与其继续让它维持十字路口的模样，还不如改成立交桥，有我前期定型，施工队不偷懒的话，大约明天就能完成。”
“这位女士？”
“她是商业间谍，来自另外一个生产矿物的星球，除了调查依历山矿物产值的任务之外，似乎还有制造谣言的工作，我直接把她丢到那个星球的办事处门口，就是要警告她‘我在看着你’。”
“怪不得没有公主抱……不符合你的风格……”西杜丽嘀咕了一句。
“嗯？”金固似乎没听到。
“我是说，格温博士的事被你压下来了，然后准备怎么处理？”西杜丽直接快进到底，显示出自己同正常装束的格温博士走出生物研究所的画面。
“她的话——”
“呦，小辣椒，你在关心我吗？”放映厅的大门打开，换上了那身黑白装束的格温博士拽着蛛丝荡了进来。
“我现在只想把当初那个认为你十分高冷的自己暴揍一顿，”西杜丽叹气：“另外你不要跟着他叫我小辣椒。”
“我不穿这身蜘蛛战衣的时候还是很高冷的~”格温把自己挂在天花板上，朝金固挥手：“嗨~钢铁侠~”
“叫我奥托博士，或者章鱼博士，小蜘蛛。”金固又在说一些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怪话。
不过，章鱼的话……某种意义上还挺合适的。
“好吧，奥托博士，”格温又荡了两圈，直接把自己甩在沙发里：“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怎么处理，驻军指挥官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我会告诉他们，你在这次事故中被白斑狼蛛咬到，并因此觉醒了超能力，已经不归他们管了。”金固看了看格温：“另外，你得学学我的这些行动，没事多给本地居民做些事，当一个依历山星居民的好邻居。”
“那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咻咻~”格温蹲在沙发上，朝金固伸出手腕，嘴里模拟喷蛛丝的声音。
“可以，”金固点头：“如果你碍钢铁侠的事，它会直接把你打翻。”
“那还是算了。”格温把腿放下重新坐正。
“关于给本地居民做好事，我有一系列的计划，你可以挑一些，比如……”金固开始同格温商讨做“超级英雄”的细节。
您还记得自己是邪恶组织的首领吗？！
总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也会精神分裂的……西杜丽用力捏了捏额角。
“【滴滴滴——】”
嗯……？
西杜丽抬眼看向金固的手腕，那好像是“绝密”级，只有星球驻军指挥官和总督才能接收和查阅的——
哗啦，正和格温聊得开心的金固抬手一划，把那条信息到了西杜丽的万用工具上。
——我就不该期待他有什么保密意识！
西杜丽叹着气打开了那条讯息。
【发件人：星联军部。】
【收件人：同巴塔瑞文明接壤的所有星系或星球总督。】
【经确认，巴塔瑞第一舰队的第一、第三、第四、第五战斗集群已在其实际控制的边境星系集结，随时可能通过质量效应中继器发动入侵，兹命令，收到本条通告的星系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做好防御入侵的准备，星联第三舰队已做好传送准备，将于入侵开始后的12至24小时抵达战场。】
【特别提醒：巴塔瑞作为奴隶制文明，作战目标极有可能是掠夺星系人口，各星系务必做好相应防范工作，必要时允许使用极端手段。】
局部战争？
这种小规模低烈度的战场，正是个体能力强大的“超级英雄”能大展拳脚的舞台。
西杜丽重新抬头看向金固。
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钢铁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