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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呼啦圈大神     舌尖上的大宋txt下载     舌尖上的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2章:将计就计(下)

    每个人在世上都有那么一个人,让你不设防,在他或她面前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的脆弱。

    那一剑,叶公公才来没有防备,也来的太快了。

    剑刃锋利到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竟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也是那一刻,叶公公的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温柔。

    杨怀仁意识到叶公公在设计害他的时候,那种感觉不用提有多么郁闷也愤恨了,更不用说这一刻的叶公公,**上的痛楚也许还不算什么,但精神上的痛苦,比杨怀仁痛了一万倍。

    多年来默默修习精深武功,让叶公公身体有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当身体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向后跳开了去,可那柄一尺长的利刃,已经完全插入了他的腹中。

    棺椁中的那具“尸体”忽然也跟着飞了起来,双手向着叶公公的倒退的方向伸出,从冗长的袖管里又射出点点寒芒。

    叶公公顺手把肩上的尸体猛地一拽,挡在自己面前,那具妇人的尸体也不算大,也不能完全罩住了他的身前,他在情急之下,也只能尽力护住自己的面门和胸前。

    而他的双腿,还是被那些暗器蹭到了,飞镖的锋刃刺破了他夜行的黑衣,在他的双腿上划出了一道道血口子,眨眼间便渗出了鲜红的血来。

    高手毕竟是高手,这种情况下不但还没有被杀死,而且还能立即做出了反击。

    叶公公阴哼了一声,将手上的尸体冲着从棺材里跳起来的女人扔了过来,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女子一时躲不过,只好伸出双手去抵挡那具尸体投过来的力量,但还是吃不住劲,从刚才站立的棺椁上方向后摔落了下来。

    杨怀仁见状急忙飞奔上去,从身后接住了那个女子,但还是抵不住那股冲劲,向后被推着倒退了几步,这才站稳了停下来。

    “若心,你没事吧?”

    兰若心灿然一笑,“我没事。”

    叶公公这时也分辨出那个声音并不是高太后了,他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太皇太后又在哪里?”

    不待兰若心答话,杨怀仁抢先挑衅似的笑道,“就不告诉你。”

    “我要杀了你全家!!!”

    从叶公公的喉咙里发出来歇斯底里的怒吼,可他的声音总是听起来有那么点奇怪,阴柔得让人肚子了犯恶心。

    他再想向前去攻击杨怀仁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笑眯眯的胖和尚当在他身前,竟然有空行了个合十礼,嘴里好似劝慰的说道,“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何必执着呢?”

    等叶公公看清楚这就是刚才那个杨怀仁口中又聋又瞎的大和尚,又是一阵胸闷,呲着牙恨不得活吃了杨怀仁。

    老和尚明明耳清目明,即便他一直笑着,可那双弯成了月牙儿一样的大眼睛,还是被叶公公看在眼里,水汪汪的通透。

    叶公公这时候如果再不明白这是中了杨怀仁的计中计,那他可就真是傻子了。

    此刻他心里恨毒了杨怀仁,恨他在他之前就已经调换了高太后的“尸体”,那副棺椁里,根本就不是高太后!

    这个女子他虽然不认识,却知道也是一位会武功的人,那迅捷地一剑,还有那一串的飞镖,若是换了个武功差的人,也许不会伤得他那么厉害。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凭借他的武功,这个女人还不是对手,此时若是他想要离开此地,也是轻而易举,即便在他已经身受重伤的情况下。

    可眼前这个胖和尚,中气十足,面色红润,跟刚才脸色灰暗双眼迷蒙完全换了一个样子,他便知道能如此控制自己气息和血脉的人物,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不过他判断这个胖和尚,应该不是个职业的杀手,也许只不过是个武功高强的高僧,毕竟是个吃斋念佛的人。

    从胖和尚刚才没有趁着他受伤一招制胜,反而笑眯眯地跟他讲道理,叶公公觉得胖和尚也许不会犯杀戒,所以此时此刻,他要想逃跑,还是有机会的。

    叶公公从刚才那一瞬间的怒不可遏的疯狂里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恨杨怀仁,恨不得现在就是亲手杀了他。

    可那样的话,即便他能成功了,他也没有能力从老和尚的手下逃脱了,而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他这一趟的计划,核心是为了救出高太后。

    而现在他还不知道高太后被杨怀仁藏在了哪里,大事未成,他还不能只凭着一时意气去冒然行事。

    想到这里,叶公公死死地盯着杨怀仁的眼睛,阴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笑容。

    杨怀仁被他这种困兽似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本想说些什么,却不料叶公公趁着他走神的那一刹那的工夫,忽然向后猛跳出去几丈远,正退到了墙边。

    接着身形灵活的一个鹞子翻身,便翻过了院墙,消失在黑暗里。

    杨怀仁瘪了瘪嘴,气鼓鼓地对着老和尚质问道,“你怎么让他跑了?有句话叫做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老和尚皱着眉反问道,“杨郡公实在开玩笑吗?小僧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人,只以为杨郡公是个厨艺精湛的庖厨,即便上了战场打了大胜西夏而归之时,也只觉得杨郡公只不过运气好,才骗的那些胡人中了些小小的阴谋诡计。

    后来小僧去了杨家庄子,亲眼见到了杨郡公,见你行为不羁,无拘无束的,也道你是个毫无心机的人。

    但今天看来,杨郡公还很是睚眦必报啊!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呢?人活得太累,便失去了自由自在了。

    叶施主已经身受重伤,还中了你配置的毒药,别说他还能跑多远,能不能活都还犹未可知,小僧就不用出手,加重了你我的罪孽了吧?”

    听老和尚这么说,杨怀仁也只有叹气的份。讲道理人家说的不错,不过现在的情况下,杨怀仁不能认同。

    睚眦必报,没那么夸张。不过杨怀仁坚守着他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烦我嘛,我就烦死他。

第643章:率性而活

    人的性格,有一部分是与生俱来的,是一种被叫做天性的东西。而更多的那一部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增多,时光的变迁而逐渐形成的。

    如果杨怀仁没有穿越,还留在老爹的街道小饭馆里做他的小厨子,也许他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小迪奥斯。

    炒炒菜,抽抽烟,喝喝酒,喂喂两只小猫,就这么过着平凡的日子,城市的霓虹灯下,用羡慕着目光看着那些高富帅们香车宝马,美女相伴。

    穿越了也有一年多光景了,他已经成了他曾经羡慕的那种高富帅,在这个年代里有着别人高不可攀的地位,家里住着大宅子,钱多得无论怎么花都还是越来越多。

    这一些,其实还都是身外之物。他不是没想过要是上天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回到从前的日子,他还愿不愿意。

    起码眼下,他是不愿意的,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妻子,还不止一个,而且即将迎来他的孩子。

    他的身边,有那么多能陪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朋友,还有那么多依仗着他吃饭生活的苦命人和庄户们。

    这一切,如今他都舍不得了。其实精神世界里,还有一点是他非常在意的,也是无论如何都让他无法舍弃的,那就是他在大宋,实现了他的人生价值。

    前世那个世界,他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到你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用尽生命的力量去怒吼,也没有多少人发现你的存在。

    也许会有人扭过头来多看你一眼,也不过是随口骂上一句傻比,再扭过头回去,立即就忘了你的面容,还有你那一声嘶吼。

    怎么说呢,那个世界就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也许只有他老爹,也是唯一一个人在乎他是否存在。

    而现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他变的那么重要,那么多人在乎他,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存在感。

    或许在一个能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世界里,才是一个最正确最合理的存在吧。

    性格里,杨怀仁还保留了他原有的善良,温和,同时也在不断的经历中,逐渐形成了新的,也许在某些人眼里看起来不那么好的性格。

    以前杀只鸡都心怀不忍,如今杀一个人,竟然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意,就那么自然的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是自己变得残暴了吗?杨怀仁不那么认为。他觉得只能用世事弄人来解释他的转变。

    从当铺的八字胡胖子开始,到如今的叶公公,他已经记不起多少人因为他而死,环州之战的战场上那些成千上万的亡魂,也是因为他一条诡计便永远的埋骨异乡。

    他叫杨怀仁,但他不是一个“坏人”。

    他做的一切,不论欺压了谁,陷害了谁,或者直接杀死了谁,那是因为那些人,不知好歹的触碰了他的底线。

    叶公公该死吗?在别人心里杨怀仁不清楚,但是在他心里,他就是该死的,敢拿老子家人胁迫老子的,老子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如果今天没有在刺向叶公公的那一柄利刃和那些飞镖上抹上毒药,今夜任由叶公公逃出生天,将来杨怀仁和他的家人或者朋友,也许就会遭受到伤害,甚至失去生命。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亲人和朋友们收到这样的伤害,他必须当机立断,残忍的去结束叶公公的生命。

    悟能大师说的话,杨怀仁也觉得有道理,人总是睚眦必报,容易活得很累。

    但是他想说,我宁愿活得累一点,也不愿意高尚伟大了之后,将来的某一天抱着亲人的尸体去痛苦。

    悟能大师也许已经看破了红尘,超脱了凡俗了,可杨怀仁觉得他就是个俗人,从来没有愿望像他一样高尚。

    对待自己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面孔,又能不能记住名字,就像那些自家庄子里的庄户们,还有那些原来通远军司的将士们,他可以好不吝啬的付出。

    但是对于被他认定了是敌人,或者对他的家人朋友有威胁的人,他就一定要想尽所有的办法和手段,去摧毁,去毁灭他们。

    于是他对老和尚的反问,没有回答,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这个世界,总是不同的,而他要做的,就是率性而活。

    黑牛哥哥他们已经领着郡公府的府兵们追了上去,叶公公武功再高,可现在身受重伤,还中了剧毒,相信他跑不出中牟县城。

    官驿附近的人家,有些被这边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过来,有几户人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点了油灯爬起床来。

    黑暗的县城里偶尔又燃起了点点灯火,同时也响起了几声犬吠。

    这年头的老百姓,有好奇心,可也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既然事不关己,也不便出手干预,宁愿躲在自己的蜗牛壳子里,幻想着两位武功高强的大侠在城墙上比剑。

    零星地传来些婆娘们的叫骂声,怨怒地埋怨着他们的汉子多管闲事。

    然后便是土狗被踹了一脚发出的闷叫声,接着那些刚刚燃起来的星星灯火,又重新灭了,县城里重新又恢复了原来的黑暗和寂静。

    悟能大师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也许他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是他一个门客可以干涉的,叹着气不在说话,兀自回房休息。

    杨怀仁也不用跟出去看自己的兄弟们在城中追巡叶公公的踪迹追得怎么样了,因为他相信黑牛哥哥他们,还有那些身背强弓硬弩的将士们,对付一个身负重伤的武功高手,并不在话下。

    或许都不用他们出手,那些新配置的毒药,浓度各有不同,这一次让兰若心抹在利刃和飞镖上的,便是最毒最快就会发作的那种。

    过不了多久,毒发的叶公公就会绝望地回头看向这个院落的方向,也会想明白,他到底惹是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会后悔,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杨怀仁扶着兰若心回房休息,快走到屋檐下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回望了一下繁星争耀的夜空,心说今夜天色挺好,明天就是个好天了……

第644章:叶公公之死(上)

    反面人物的智商,往往都不低。杨怀仁自觉算无遗漏的时候,往往总会漏掉些什么。

    兰若心这次是主动请缨,担任了这次计划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因为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假扮假死状态的高太后——总不能把一个男人装扮成女人,兰若心易容术再高,怕是也做不到不被人看出来。

    杨怀仁觉得其实她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取悦他,因为能留在他身边的人,他几乎都觉得已经了如指掌。

    兰若心这个女人,他对她的感情曾经很复杂,很纠结。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他似乎渐渐找到了那个评判一个女人的标准。

    美貌,说到底都是虚的,随随便便可以拥有的,往往都会随随便便的然后失去。

    而内心的那种感觉上的亲近,才是更真实的。对一个人好,总是由心而发,无私付出,不考虑因为这种付出而失去了什么。

    何之韵和王夏莲,当她们内心笃定了这辈子跟定了杨怀仁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们为此已经付出了自己生命中的所有。

    兰若心也是一样的,她也许衡量过,追逐了多年的梦想和喜欢的男子,她应该如何选择,但是当她做出了选择以后,她就从未后悔。

    对于这种无悔的爱,杨怀仁没法拒绝,不仅如此,他还会精心的去呵护这份感情,生怕辜负了这一份难得的美好。

    在他的“将计就计”的计划里,需要一个人假扮了假死状态的高太后,兰若心自己提出来的时候,杨怀仁还是不太愿意让她去做的。

    因为这件事很危险,难以想象的危险。最关键的那一刻,没有人能预料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兰若心在刺向叶公公的时候,她失手了呢?叶公公那么高的武功,即便受伤之后也有能力做出反击,哪怕是一掌拍下去,怕是兰若心也吃不住。

    幸运的是,兰若心武功虽然不如叶公公高,但是她那一剑刺的位置确实精准,也确实快到让任何人都没有时间去反应。

    叶公公的腹部大动脉被刺穿了,这样的伤势,几乎没有人可能存活下来,就算是他内功高强,可以在当时用内力封住血脉防止血崩,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耗费了大量的内力之后,当内力耗尽的那一刻,他会死得更快。

    不过叶公公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在身受重伤之时,还能奋力反击,用身背的那具女尸攻击兰若心的时候,也是加了巨大的内力的。

    兰若心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可心思缜密的杨怀仁还是发现她的双手,一直在发抖,如果叶公公这一击是在健康的状态下打出来,恐怕兰若心已经受了内伤了。

    两个人进了屋子,兰若心十分乖巧地重复着“我没事”,脸上还挤出了笑容,可杨怀仁也不是木头,赶紧倒了温热的茶水送到她嘴边。

    她双臂已然麻木了,杨怀仁也不用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下手帮她按摩双臂,希望她早一点恢复知觉。

    兰若心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在他印象里,男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女人给一个男人按摩似乎是天经地义,而这种事反过来做,却是少见的很。

    在她心中,这也许已经证明了他对自己的爱意。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心里暖暖的,痒痒的,像一只猫爪儿在心窝窝里挠,挠得人浑身都热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在兰若心的记忆里似乎不是第一次,万花楼的地板暗格里,清平关下那个帐篷里,仿佛都是同样的感觉。

    也似乎正是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眼前这个柔弱书生样子的男人既温柔,又高大。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杨怀仁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认真的给她按摩双臂。

    “哐啷!”

    突然之间一扇窗户被什么东西直接撞开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黑影的脚下,则是止不住的鲜血。

    是叶公公!他竟然去而复返!

    兰若心反应快,怕杨怀仁受到伤害,赶忙一把把杨怀仁拽在自己身后,然后像是玩老鹰抓小鸡一样,双臂打开,把杨怀仁护在了身后。

    此刻的叶公公和刚刚才来到这个院落里的时候大有不同,刚才还自信满满,意气风发,可这一刻,他已经面无血色,神色憔悴,眼神里全是恐惧之色。

    他肚子上那个伤口,看上去好像撒了什么止血的创药,白的黑的红的,不均匀的乱撒了一大滩。

    他双手捂在伤口上,想尽力堵住那个伤口似的,可无论他怎么移动手指的位置,可汩汩的鲜血还是从他指缝了流了出来,然后滴在他的脚下。

    他本来的身形就瘦,可这会儿在杨怀仁眼里,叶公公好像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仿佛血都流尽了,只剩下一副苍老的皮囊还包裹着一副老骨头。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双眼恶毒地直勾勾地盯着杨怀仁,眼神里全是仇恨,同时又显得那么无助。

    杨怀仁看清楚了,也许叶公公从窗户撞进来的那一刻,已经用尽了他最后一点的内力,他出现在这里,也许只是为了在死前最后看一眼杨怀仁,那个害死了他的仇人。

    不过杨怀仁此时此刻只猜对了一半,叶公公自从逃出这个院子之后,第一时间里,想的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他能逃出生天,凭他的本事,不怕没有机会回来找杨怀仁报仇。更让他忧虑的事情,是他还不清楚杨怀仁把他的高太后藏在了哪里。

    他想过,这个其实不难知道,只要他先养好了伤,他可以去杨家庄子里捉了何之韵或杨母做人质,来从杨怀仁手里换回高太后。

    可计划里的想想总是美好而顺利的,叶公公跑出去没多久,却发现他的内力消耗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顷刻之间,他的身体仿佛已经被抽空了一般。

    他在自己的伤口上撒了各种他认为这世上最好的金创药,可惜不知什么原因,以前药到止血的创药,这会儿似乎完全没有了作用。

    他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恐惧,心中暗骂,姓杨的这小王八羔子,竟然下毒!?!

第645章:叶公公之死(中)

    人总是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才明白他这一生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叶公公猜到自己已经中毒之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跟一个聪明人玩阴谋算计,被算计的往往反而是他自己。

    而把别人当做是傻子,到最后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傻子。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就知道他的整个计划,被杨怀仁看得透透的,没有一点秘密可言,就像他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被人指指点点的嘲笑着他是个阉人。

    可这时候,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琢磨杨怀仁是如何发现了他的计中计,这时候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知道高太后到底在哪,她是不是还活着。

    叶公公觉得他必须回去,因为他怕他继续逃跑,半路上也许就会毒发,他会死在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而他死后,会凄惨得连一张裹尸的破席子都没有。

    他更不愿意带着满怀的遗憾就这么离开人世!也许原本这个人世,对他来说就是悲惨的,就是地狱一般。

    他已经记不得他是何时,又是如何被阉了小乳被送进宫中的,甚至那时的痛苦,似乎都模糊了。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太小,父母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家里还是挺富贵的,只是突然有一天,这一切都突然消失了,他就这么被抓进了宫中,做了太监。

    做太监,并不是个好差事,没日没夜的干活也就算了,疲劳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是痛苦,让他痛苦的是,他似乎对待每一个人,都要卑躬屈膝。

    宫中各色各样的主子们,实在是太多了,还有那些同样是做些伺候差事的太监和宫女们,不知道为什么也总是欺负他。

    那时候他太小了,没有能力反抗,所有的屈辱和委屈,他之后在天黑了之后,躲在被子里享受那片刻的安宁。

    但是那一刻的安宁,实在是太短暂了,仿佛就在眼睛的一睁和一闭之间,就从新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活里都是绝望,高大的宫墙,总是让人压抑,压抑到疯狂。

    他不是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来超脱人生的所有痛苦,可是他心中唯一的信念告诉他,他还不能死,因为他要找出是谁害得他家破人亡,要承受这种非人的痛苦。

    他就那么忍受着痛苦熬着日子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小丫头。

    那一天他路过寿安宫门前,听到了一个女娃娃的哭声。他从宫门里望进去,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可怜的让人心疼。

    叶公公那时候才十几岁,还是小叶子,是没有资格踏进寿安宫的,曹皇后的脾气,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可那哭泣的小女娃娃身边并没有任何一个宫人伺候着,她也许是个公主,也或许是哪个皇亲国戚家的孩子,自己独自跑出来玩耍,不小心跌了一跤,于是哭了起来。

    小叶子似乎特别同情像他一样无助的人,所以壮着胆子迈进了寿安宫,把那个小女娃娃扶了起来,轻轻地帮她拍打了身上的尘土,然后哄着她不哭。

    也许这就是命运,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娃,就是高滔滔。曹皇后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一切,不过她并没有惩罚小叶子,而是惩罚了负责照顾高滔滔的宫人。

    见小叶子对高滔滔照顾得很好,便下了懿旨说从此之后,让小叶子负责照顾高滔滔,而小叶子也就从此,成了高滔滔的贴身伺候的太监。

    叶公公的记忆里,高滔滔就是那个在他生命里第一个对他好的人,重活、脏活、累活,他是都不用做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初到宫中,还是小孩子的高滔滔开心快乐。

    从这一天开始,被呵护得无微不至的高滔滔开心了,而照顾人的叶公公,仿佛也找到了他人生的意义。

    他永远也忘不了,无论曹皇后赏赐了什么吃的给高滔滔,那个纯真无邪的小丫头,总是会和他分享。

    她亲自用那胖乎乎的小手把一块蜜饯儿送到他嘴里的时候,叶公公感受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和快乐。

    就这么和一个人相处,心中的那种感情,是不会骗人的。但是叶公公心里清楚,不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身体,都不允许他这份感情的存在。

    可是他没有办法去轻松的抹杀掉他心中对一个人的爱,因为这是他唯一的爱,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信念和希望,在他悲惨的人生当中,就像是无尽的黑暗里,唯一的一点荧光。

    上天总是公平的。叶公公的生命中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惨,终于还是让他遇上了一件幸运的事情。

    宫中有个不被人所知的院落里,住着一群老得似乎都泛了黄的老内侍们无人问津,叶公公见他们可怜,便时常接济一些吃喝给他们。

    也正是因为他一时的怜悯之心,让他得到了他永远也想不到的回报,一个苍老的公公去世之前,交给他一本书。

    书里记载了一门绝世的武功,书的扉页已经不见了,他也不知道这门武功的名字,但是他知道的是,这一门武功,只适合他这样的无根之人修炼。

    修习一门高深的武功,是艰难的,是乏味的,是无聊的。可这一切的困难对于叶公公来说,都不是困难,他隐忍了那么久,也许所有的一切,正是他所期待的。

    时光似箭,岁月如梭。

    高滔滔渐渐长大了,从一个哭鼻子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貌美如花亭亭玉立的少女。

    曹皇后把高滔滔许配给了仁宗皇帝过继来的儿子赵曙。高滔滔大婚的那一天,叶公公也许是因为早猜到了这一天,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伤心,可他的内心里,却还是那么被刺痛了一下。

    时间,就是最好的抹平伤口的灵丹妙药。叶公公看着她生孩子,又看着她成了皇后,接着是太后,然后是太皇太后,逐渐成了那个处在权力的风暴中心的,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

第646章:叶公公之死(下)

    叶公公也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高滔滔似乎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笑嘻嘻着喂他吃蜜饯儿的小丫头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提升了,还在高滔滔的授意下培养了一批秘密的内卫,这一切,对于叶公公来说,都是让他心怀满足的。

    他似乎已经不在乎当年是谁害得他家破人亡,又害得他成了无根之人,一是因为时间真的已经太久了,他的仇家也许早就化作了白骨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二是因为如果没有那样的经历,他也没有机缘认识了高滔滔,并在她身边呆了将近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不管高滔滔怎么变,他对叶公公的爱护,却是一如既往的,这便是叶公公愿意舍了身家性命追随着她的原因。

    即便是高滔滔头脑发热,幻想着要成为第二个武则天以后,叶公公也尽心尽力的去帮助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失败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和高太后心灵相通,那这个人一定是叶公公,他比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儿子都更加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然后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帮助她得到这些。

    一场盲目的宫廷剧变,因为准备不充分而失败了,高太后被她孙子软禁寿安宫,叶公公听了她的指令,逃了出来。

    让他逃出来,就是因为高太后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也有办法能拯救她,而且不仅如此,她相信叶公公会有更好的计策,来力挽狂澜。

    叶公公某些时候,即便作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他的计策也比被权力的诱惑迷昏了头脑的高太后要高明一些。

    就比如说杨怀仁,在高太后眼里,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是一个小卒子,俗话说过河的小卒顶杆车,可卒子就是卒子,就算是长了翅膀,也变不成一杆真正的车。

    但是在叶公公眼里,杨怀仁还就真是一杆车,只不过是之前的高太后,没有把他当做一杆车来用罢了。

    当然,这杆车,自己是不清楚他到底是个卒子还是个别的什么棋子的,哪怕现在穿着卒子的衣服,叶公公也有办法把他变成了一杆车。

    于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要搭救高太后出宫,他不用别人,就用杨怀仁。

    而且不但用他,还要在整个计划里设计让他在做了这件事之后,不得不从新站到高太后这一边来,让他自愿跟高太后站在同一条船上。

    搭救高太后,整个过程都应该是极其隐秘的,叶公公做得也非常的谨慎,除了杨怀仁,他甚至没有再用原来内卫里自己的亲信手下。

    他这么做,就是怕杨怀仁如今在内卫中的口碑和影响力,导致他的整个计划泄露了出去。

    来到中牟县官驿的那一刻,他还觉得杨怀仁并没有发现他的计中计,也真是因为这样,他才疏忽大意了。

    叶公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从官衙的殓房偷走尸体的那一刻,竟然被人看到了,而且那个人大惊小怪地认为这是闹鬼,搞得值守衙门的一众人等鸡犬不宁,最终导致了杨怀仁从这样的小事里,推断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于是他从设计害人,变成了作茧自缚。

    如今他站在杨怀仁面前,似乎都能听见他的鲜血从腹中流出来,然后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杨怀仁轻拍了下兰若心的肩膀,让她退到一边,走上前笑嘻嘻地对叶公公说道,“叶公公,你咋又回来了?是忘了东西吗?嘿嘿……”

    叶公公被他这么一本正经的玩弄了自己,已经有点麻木了,他还是狠毒了杨怀仁的,可眼前的局势,让她没有办法去想着如何复仇。

    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生命弥留之际最想做的,还是保证杨怀仁能在他死后不伤害高太后。

    “杨……杨郡公,咱家……眼看就要不行了……”

    他强忍着剧痛,还有一阵一阵的眩晕,每说一个字,仿佛生命都加速地从他的身体里流逝了一样。

    “咱家错了……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去……去算计杨郡公……杨郡公的智慧,咱家……咱家也望尘莫及,咱家输了……”

    杨怀仁轻笑了一声,没说话,而是悠然自得地坐下了,自己抓过茶壶来倒了一杯茶,然后推到了叶公公面前。

    “喝口水,你看你嘴巴干的。”

    叶公公被这么调侃,也没有力气去生气了,他的嘴巴确实干得起了皮,像是几个月没下雨的水田似的,龟裂成一块一块的。

    他挤着眼睛,脸色已然没有了一丝的血色,脸色惨白得吓人,跟刚死了的僵尸差不多。

    “咱家求……求杨郡公一件事,杨郡公看在咱家也……也曾在太皇太后面前,护了一回杨郡公的份上……”

    说着他竟然跪在了地上,便这么耷拉着脑袋说话,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你说吧。”

    “多谢……多谢杨郡公见怜,太皇……太皇太后,不知她现在何处?既然……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杨郡公发发……发发慈悲,放了她吧……

    咱家马上就要上黄泉路,这辈子……做了那么多坏事,总是要下地狱的,等咱家……见了阎王大人,也好替……杨郡公……还有杨郡公的家人,多说几句好话……”

    我去,杨怀仁心道,你这老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还打起鬼的主意来了,别说你能不能真见到阎王老子,就算真见到了,人家也不能听你个小人物说的话啊。

    还是你意思是我今天要是不放高太后一条生路,你要大闹阎王殿,做了鬼也回来找我报仇?

    杨怀仁正要再调侃他几句,却发现叶公公跪在地上没有动静了,兰若心小心翼翼的凑上去,快速地踢了他肩膀一脚。

    这一脚踢得也不怎么重,就是想看看他还活着没,却不料叶公公跪在地上的身体受了外力,慢悠悠的晃荡了一下,接着直直地摔在了地面上。

    他的眼睛还睁着,嘴巴也张着,那表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光彩。

第647章:高太后的泪水

    叶公公死了,就死在杨怀仁面前,而且死得透透的,不能再死了。

    因为先前流失了大量的血液,叶公公的尸体,忽然之间就像入冬之后的第一场寒霜之后,凋谢了的花朵一样,快速的开始枯萎。

    杨怀仁从他怀里找出来一瓶像是解药的小瓷瓶的时候,摸在他身体上的那种感觉,竟像是摸上了一具枯骨一般。

    杨怀仁叹了口气,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叹,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没法解释。

    叶公公身受重伤去而复返,是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中了杨怀仁下的毒,但是他从新回来,却并不是因为要回来乞求杨怀仁能给他解药。

    杨怀仁配制的独门毒药,他自己也没有解药。

    叶公公回来就是为了跟杨怀仁说上一句话,乞求杨怀仁能放过高太后。曾经那么高傲的叶公公,竟然开口说出这样低三下四的话,杨怀仁竟也没有想到。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应该是感到了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了吧?

    杨怀仁猜想着,可是叶公公仍然是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回到这个院落里,也许就为了曾经那个小女孩亲手喂到他嘴里的一块蜜饯儿。

    也许,这也印证了那句话,这世上最可恨的人,也有最可爱的一面。

    叶公公已死,事情看上去好像完结了。杨怀仁长舒了一口气,兰若心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道,“还有一位,该怎么处理?”

    杨怀仁这才想起来,后屋里还有一位,吃了龟息散的高太后。

    从任何角度讲,她看上去都和一个死人没有两样,可是如果悟能大师所说的不错,她吃了龟息散之后,虽然几乎没有呼吸和心跳,却是有感觉的,不能睁开眼睛看,却是能听到身体的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官驿的客房,外屋和里屋之间,只有一道木质的屏障,算不上墙,只要不是小声说话,这堵屏障并不能阻隔声音的传导。

    叶公公临死前说的那几句话,不知道高太后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那此时此刻,她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杨怀仁和兰若心掀开帘子,走入了里屋,高太后还穿着那身华丽的凤袍,衣着光鲜的躺在床上。

    之前把她从那副巨大的棺椁中抬出来,换上兰若心的时候,也许她就猜到了杨怀仁的计策了,只不过他不能说话,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心里把杨怀仁砍了多少遍脑袋,抄了多少次家。

    走近了,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如果不是知道她想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谁也猜不到她差一点就成了历史上第二个女皇帝。

    只是让人惊讶的是,假死状态的高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落泪了。

    泪水从眼角里溢出来,顺着两侧流过,最终流入了耳郭里,留下了两条在灯火里闪着光的泪痕。

    高太后哭了,杨怀仁此时的心,真的被触动了一下。

    只不过,她这样流下的泪水,是因为叶公公冒死去而复返为她求情而感动了,还是因为她的逃生大计失败了而失望了,杨怀仁也不得而知。

    不过杨怀仁十分好奇,想开口问问,才想起来高太后现在的状态,没法说话,或许即便她清醒着可以说话,在面对杨怀仁的时候,她也不会说出她的心里话。

    如果是因为前者,她这样高傲的人,不会在杨怀仁面前乞求怜悯;而如果是后者,也只会让杨怀仁认为她毫无人性。

    既然结果都不是好的,那又何必去回答呢?

    杨怀仁也不想问了,哪怕只是为了给叶公公的死,留下一份悲惨,却隽永的浪漫。

    低头看着那瓶解药,杨怀仁有些茫然,扭头去看看兰若心,兰若心只是温顺地点点头,仿佛在说一切由你决定。

    杨怀仁伸出手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撇着嘴对兰若心微微笑了笑,然后把那瓶解药递到了她手里。

    “收起来吧,也许以后用得着。”

    兰若心伸手接过来,看看杨怀仁,又看看床上躺着的高太后,“那她……”

    “她还得回到她该呆的地方去。”

    杨怀仁说着扭头示意了下院子里棺椁的方向,“这么做,也许很残忍,但是比起她对许多人做过的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兰若心吸了一口气,想想有点可怕,可正如杨怀仁所说的,高太后以前做过的事情,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样的秘密留在世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让她去她该去的地方,也许就是对她最好的处置方式。

    听起来确实也有些可怕,将来她听着棺材外边的人把她下葬到墓室之中,接着是一锨一锨往墓坑里填上黄土的声音,最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折磨上好几日,才会真的迎来死亡。换了是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都因该是有一种无限的恐惧。

    兰若心忽然上前抱住杨怀仁,抬着头,眼神里全是恳切地柔情,“这?是不是太……”

    话说一半,兰若心就不说了,眼睛里也留出晶莹的泪珠来,让人见了心生可怜。

    杨怀仁没弄懂高太后的泪水是为了什么而流,却分得清楚兰若心的泪水,是为了什么。

    那个叱咤江湖的女侠,陷入了爱河之后,已然变作了一个纯情的少女。

    也许高太后的事情,她以前也不怎么关心,更不会去在乎些什么,只是知道既然有人要害她的情郎,她就一定要阻止。

    可经历的今天的事情,特别是那个曾经冷漠残酷的叶公公,都以那样的一种方式死在他们面前以后,她的心,忽然就变得柔软了。

    也许她这么做,也并不是因为对高太后心生怜悯,而是希望自己的情郎杨怀仁,不要过多的留在仇恨和黑暗里,这时候拉一把,他还是那个阳光无限的小书生。

    杨怀仁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点了一口,过去的,不如就让他过去,看在叶公公对高太后一片真心的份上,不如就让她痛痛快快的离去吧。

    他轻轻推开兰若心,从怀里逃出来一颗药丸……

第648章:皇帝放屁

    杨怀仁是七天后回到京城的。

    埋葬高太后的事情,杨怀仁知道不用弄的太过复杂,低调的让她长眠,也正是赵煦愿意看到的。

    那些随行的礼部的官员和宫里的内侍宫人,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谁都知道这次给高太后下葬,到底谁说了算。

    随葬的物品很多,大都是些高太后生前的起居用品,包括她生前穿过的衣服,以及赵煦钦赐下来的大量的金银财宝,这方面,赵煦不会小气。

    照规矩,高太后的墓室就在英宗的陵墓旁边,这听起来有点好笑,尽管他们是两口子,可杨怀仁担心高太后下去了之后,见了英宗该如何交代,或者,还有没有脸再见到英宗,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

    叶公公的尸体收殓了之后,用一张牛皮包了起来,放入了一个木箱中,这样对一个亡者也许欠缺应有的尊重,但是杨怀仁让人把这个木箱混入了高太后的随葬物品当中,也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很对得起他了。

    临走的时候,杨怀仁在马上回望那座泥土还新鲜的高大的坟丘,灿然一笑,心道老太婆你要做女皇帝,去阴间闹腾吧,十万精兵给你烧了去,但愿你和叶公公有本事十万旌旗斩阎罗。

    当然,如果叶公公你守信用,别忘了你说的话,要是真在阎罗殿上牛比一把,掀翻了阎王老子的桌子,记得在生死簿上找找我杨怀仁的名字,学孙猴子一样给划掉了,哥们还想再活五百年。

    进城必须先要回宫复命。

    三伏天还真是热,不论人还是浓绿的树叶,都被剧烈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焉。

    当然这些人里边肯定是不包括赵煦的,赵煦早有了一套做冰棍儿的设备,听说是赵佶送进宫来的,接见杨怀仁的时候,又没了先前的规矩。

    赵煦看上去有种少年得志后的意气风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用,朝堂上几乎都是顺着他说话的,没有一点刺耳的噪音。

    杨怀仁似模似样的要跪下行礼,赵煦竟然亲自降阶走下来,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接着是递过来一根冰棍儿,赵煦一边舔着酸酸甜甜的冰凉,一边笑道,“知义兄见外了,如今不是朝堂之上,知义兄不必如此多礼。”

    赵煦一口一个“知义兄”这么叫着,以前他没大权在握的时候,杨怀仁也就听着了,可如今这样的光景,他还这么叫得亲切,杨怀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后脑勺子有点发麻。

    “多谢圣上赏赐。”

    杨怀仁站起身来,接过那根冰棍儿,塞到嘴里咬下一块冰来,冰冰凉凉的确实让人舒服了不少,而且是栗子味的,看来这些厨子们都已经掌握了改变冰棍儿口味的窍门。

    赵頵现在怎么样了?杨怀仁有些担心,也许这时候做生意赚钱那种快感,他应该是没有心情体会了吧。

    赵佶就不同了,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却精得跟猴一样,比一般的成年人可会来事得多。

    赵煦当权,赵佶很爽快的给他哥哥送了一套制作冰棍儿的设备进宫来,看上去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事情,可在赵煦心里,有好东西,有好吃的总是想着他这个当哥哥的,这也就是兄弟间的情谊了。

    赵煦拉着杨怀仁坐到他身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朝堂上的新变化,新法他已经派人在制定了。

    制定新法,当然是在他皇帝老爹熙宁和元丰两次实施新法的基础上重新制定。

    之前就开展的很好的,继续保留下来,而那些开展的不太好,曾经遭到很多人激烈反对的,赵煦觉得可以适当改改,换一种方式去执行试试看。

    听起来好似他运筹帷幄似的,可杨怀仁知道,这就是赵煦的绍圣新法了,最终的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的。

    其实还是那个根本的问题,变法并不是不好,北宋走到今天,朝政上弊端众多,不变法,那就是慢性死亡。

    但是无论是神宗赵顼,还是眼前的赵煦,都还活在太祖太宗和神宗时期的梦里,大宋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宋了,皇权的影响力,只能覆盖上层,下层的普罗大众,他们已经遥不可及了。

    政策制定的再好,总是要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的,下边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自然会阴奉阳违,政策落不到实处,就是一些好听的空话。

    当皇帝的,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也不知是冰棍儿太好吃,还是朝堂上的新场面,让杨怀仁分不出赵煦是吃的津津有味,还是说的津津乐道。

    口水总是很多的,赵煦这一开口,仿佛把原来憋着不敢说的话都说了一遍似的,这就让杨怀仁有点为难了。

    哥们这一趟给你办事,出门又是十来天,家里两个老婆还大着肚子呢,还有后山的学院工程进行的怎么样了,哥们都挂念着呢,你说起来没完没了,还有完没完了?

    信不信哥们一拳让你知道锅是铁打的?不管赵煦信不信,反正杨怀仁自己都是不信的。

    杨怀仁只好傻呵呵地陪着笑模样听了赵煦半天啰嗦,赵煦说得口干舌燥,一连吃了五根冰棍儿,而且还是不同口味的。

    后来赵煦捂着肚子有点不适,听着里边咕噜咕噜响了起来,然后就是“嘣”地一声闷响——赵煦放了个响屁,看来是不出宫不行了。

    杨怀仁那一刻其实心中一万零一只*****在奔腾,恨不得赞叹一句“圣上真是天生神力,放个屁都跟天雷滚滚一般”。

    可如今的他早学会了处变不惊,淡淡地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端起面前的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赵煦盯着杨怀仁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呃,朕看天色不早了,知义兄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府休息吧,咱们改日再聊。”

    杨怀仁很有眼色的起身告退,依旧一脸的波澜不惊,心说你小子放了一天的屁,哥们耳朵都起茧子了,最后还放个大响屁,这是祸害完老子耳朵再祸害鼻子吗?

    等走出宫门,上了马车,便立即催着马夫赶紧回家,车厢里也传出来一阵捂着肚子大笑的声音。

第649章:足球场

    气温越高,似乎什么东西生长得就越快了似的,仿佛眨眼间的工夫,杨家庄子里的玉米地,已经长到了大半人那么高,眼看着没几天兴许就能抽穗了。

    玉米长的高了,就有了玉米地,翠绿的一片一片的,惹人遐想。不知道别人看见了怎么想,也许是新鲜,也许是猜疑。

    可杨怀仁眼里,总会联想起一些别的故事,比如玉米地里,比高粱地里更容易藏人,至于人在玉米地里做什么,想想有点太污了,总结的话,就是故事很多。

    何之韵和王夏莲的肚子,隆起的很高,杨怀仁看在眼里,难免有些担心,担心两个看上去瘦弱的媳妇儿,走起路来肚子会一不小心掉在地上。

    都说十月怀胎,可这才七个多月,胎儿大得也真不像话,看来是她们两个吃得太好了,即便跟后世相比,好像也只好不差。

    不仅如此,小家伙们在娘胎里也不怎么老实,每次杨怀仁把耳朵贴上去,里边的小家伙就会准确的一脚踢过来。

    被踢了一脚,杨怀仁反而又惊又喜,心想着抽空整块地建个足球场啥的,老子的宝贝儿子将来一定是射术精良的,国足的未来就寄望在这小子身上了,没有个练习的场地,那可不行。

    庄稼长势喜人,儿子也健康活泼在成长,连学院工地上,也是让杨怀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工期半年的第一期工程,因为做工的人足够,杨怀仁这个东家给他们的待遇和福利也足够好,老孙头他们几个把头,曾经拍着胸脯打保票,四月内就能完成。

    可这才两个来月的工夫,整个工程似乎已经完成了九成似的,几座高大巍峨的建筑拔地而起,虽然还只是个主体的框架,却能让杨怀仁借着想象出完成后的样貌。

    杨怀仁把几位把头找来赞扬了半天,老孙头才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这其实就是工程过了一半多点的样子。

    主体建筑看上去是完成的差不多了,可很多配套设施,以及装潢安装的工作,都还没有开始建设呢。

    杨怀仁看来是犯了外行的经验性错误,不过他脸皮厚,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只是笑笑,继续夸赞着工程进行的不错。

    询问了他们匠人们的生活问题,得到了工匠们非常满意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状态的答复,杨怀仁才算放下心来。

    最后嘱咐着他们,伏天里太阳毒,该让大家伙休息就休息,不用那么赶,大家的身体要紧。

    本来就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很普通的话,杨怀仁还真是想让大家劳逸集合着来,可传到大家伙耳朵里,一群人又是感动的不行,结果工程的进度又加快了不少。

    杨怀仁察看了一圈工地,匠人们热火朝天地赶进度,可也并没有偷工减料或者粗制滥造的情况,柔石和利水两位先生除了设计,也担任了监督的工作。

    杨怀仁转完了,才发现在学院的设计里,原就是有不少类似操场的所在的。

    不过这年头人们眼界有限,把操场设计得都跟练兵用的校场似的,跟供学生们运动健身的操场,还真是有很大的出入。

    跑道是肯定没有的,或者说校场只要弄的平整了,哪里都可以当做跑道来用。倒是有一面精致的照壁。

    照壁上用浮雕的处理方法,刻上了几个大字,看样子,好像应该是“文武双全”。

    看到这样的宣传标语似得大字,杨怀仁心里觉得好笑。这样的四个字,放在以后的朝代里,还都是很合适的,可放在扬文抑武的大宋朝,把文和武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还真是有可能招来非议。

    看来这应该是柔石和利水两位先生的意思,他们受到的廉复先生的教育思想里,和如今的那些大儒们,肯定是不同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杨怀仁觉得他建设的本就是披着庖厨学院外衣的军备学院,让武人们别光想着练武强身,学学习文弄字,对于提高他们的个人素质,也是利大于弊的。

    照壁下面,专门用巨大的青石垒砌了一个宽大的四四方方的高台,看样子是要建个擂台一样的场所,而擂台四周,还留出了地方,应该是要摆上十八班兵器的陈列架。

    看来运动这个词,在古代实在是不时兴,在古人的理解里,运动和练武就是一码子事。

    这年代最流行的两大体育运动,蹴鞠是当做打架来看的,因为蹴鞠场上除了踢球,好像听说踢人也没什么事,于是大家就相互踢。

    而真正的打架,比如说角抵,是当做戏剧一样来看的,而且绝大多数时候,看这样的一场戏,也总是要下注小赌上一番的,不然总觉得少了些许乐趣。

    最后的校场,是用黏土和沙子按一定比例混合了之后,夯实成一片空旷的场地,有点类似官道的修法,这上边可以供将士们联系行军和列阵。

    唯独这样的地面上不长草,所以要踢球,似乎太硬了一些,也很容易受伤。

    军事学院,建几个这样的校场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将来的学生们如果只是训练军事技能,没有适当的娱乐运动,似乎学习的整个过程要单调无聊了些。

    所以杨怀仁找到柔石和利水两位先生,要求再平整一片空地,用来建设一座足球场。

    让杨怀仁出乎预料的是,这两位自认是他师兄的中年人,竟然听说过足球这项运动,不过信息量似乎有点不够,只是知道足球,却没搞清楚足球场和蹴鞠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杨怀仁找了几根干草,就在地上给他们摆足球场的样子,有中圈,有禁区,还有球门,以及供观众看球的看台。

    摆好了形状,然后开始给他们讲解足球的基本规则。两位先生果然是接受过新鲜事物的人物,听了杨怀仁的介绍,不但不觉得奇怪,并且觉得这样的规则,似乎比如今的蹴鞠,还更加有趣了些。

    就这样,两位先生立即就展开设计图纸,从新把一块荒地给圈了出来,准备按照杨怀仁说的方式,建设一座足球场。

第650章:视察军营

    足球场落实下来以后,杨怀仁这才往山谷的深处走,想去视察一下驻扎在那里的两卫的将士们。

    他们搬过来也有些日子了,杨怀仁一直也没去看过。也许在他内心里,这么做也是故意而为。

    在旁人看来,禁军就应该驻扎在禁军大营里,谁也没搞懂为什么皇帝突然心血来潮,把两卫禁军,两万来人就迁移到杨家庄子山后的谷地里来了。

    这会儿的局势,真正搞懂了的人,毕竟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就更少了,不过他们顶多就是猜疑猜疑,背地里非议上几句,是绝不敢搬到台面上来说的。

    杨怀仁一是因为前段日子护送高太后的棺椁去归山,没有工夫去看这些禁军,二是因为他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试图撇清了他跟这些人的关系,尽管他如今有了个龙武卫大将军的名头。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做的有些做作了,似乎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但装一装,总比不装来的好,总是处在风头浪尖,不但容易闪着腰,还容易扯着蛋。

    当赵煦领着朝堂上大片的新面孔开始搞他的改革大计之时,似乎也就没有多少人还关心杨怀仁家后山谷里还驻扎着两万禁军了。

    这样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倒是正合杨怀仁的心意,这些日子朝堂上的新人们都换着法的去讨小皇帝开心,对他的改革政策是一个劲的鼓吹,可以说是吹鼓了腮帮子装胖子。

    但是他们肚子里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他们对于赵煦的帮助到底有多大,别人说不好,杨怀仁是大体有数的,所以认为没有大肚子的胖子,那算不得一个合格的胖子。

    让他们去折腾吧,杨怀仁心想,他们折腾的越厉害,越是瞎忙活,就越不会想起来我的存在,哥们也正好趁着这工夫干点正事。

    山谷里有条穿谷而过的小河,小河两岸也有宽阔的河谷平地,两卫的官兵驻扎在这里,也不用进行多么大的改造,把河滩荒地上的荒草和零星的几颗小树清理了,扎上帐篷就可以住人。

    饮水是没有问题的,河水清澈见底,烧熟了喝一点问题都没有,大量的枯枝,让生火造饭也变得简单,唯独兵部每次往这两卫禁军运送军饷和粮食,费了不少劲。

    山谷的一头是学院的建设工地,这一侧道路顺畅,但是被工地所阻挡。而另一侧谷口的道路就不那么好走了,一辆两辆的马车还好说,大量的运送物资,就显得有些不方便。

    杨世虎带人进了谷,除了安排两万人临时住下,第一件事也不是着急训练,而是先进行必要的生活基础设施建设,最先开始做的,就是修路。

    禁军将士们虽然不是专业的,而且这年代军营里也没有后世那么精细的兵种划分,没有专门的工兵,但每一个将士,基本也都有点类似的技能。

    修不出官道那种宽敞平坦的效果,可开出一条能走马车的土路,还是不难。

    朝廷供给的粮食辎重,一点也没比琼林苑的禁军少,但在杨怀仁看来,这些似乎也不多。

    粮食足够大家吃饱,但是想吃好,那点钱实在不够看的,倒不是说主簿和钱粮官的活做的不好,而是以前禁军的待遇也大体就是这个样子。

    萝卜白菜管够,粮食也充足,肉蛋奶那是不用想太多,肉也不过是偶尔才吃上一顿的,这样的伙食,让官兵们真的嘴巴里淡出个鸟来。

    尽管如此,这两万人吃的也是比原来在禁军大营里吃的好一些的,这段日子杨怀仁也一直吩咐人送些土豆番茄过来。

    新式蔬菜,新鲜归新鲜,但也没有多少油水,大家心情似乎也都不怎么好,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杨怀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不能再他们这样继续萎靡下去了。

    这样的状况,也怪不到杨世虎头上,他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毕竟第一次带这么多兵,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杨怀仁走进虎贲卫中军大帐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这才半个月的时间,杨世虎的脸色憔悴了不少,似乎老了好几岁一样。

    见杨怀仁来了,杨世虎赶忙站起来迎接,搞得杨怀仁反倒不好意思了。

    杨世虎让出上位让杨怀仁坐下,又吩咐账外的侍卫去换一壶新茶,接着便自己坐在下首位上开始介绍这段日子两卫禁军的事情。

    杨怀仁大致听了个大概,基本上跟他来到军营里看到的差不多,见杨世虎说得口干舌燥的样子,嘴唇上也起了皮,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杨将军,”杨怀仁打断了他,“这些事咱们可以慢慢聊,不过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太过劳累了?”

    杨世虎怔了怔,坦然地一笑,“没啥,就是乍一带这么多兵,有些不适应。本来我就初来乍到的,官家给了这么个重担,我总是怕辜负了圣上的厚爱。”

    “别想那么多,没有什么事,是一下子就可以做好的,更没有什么人,可以面面俱到。你完全可以慢慢来的,你需要适应身份角色的转变,两万禁军将士,也需要这么一个过程。”

    “唉……”

    杨世虎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杨兄弟说的有道理,可惜时不我待啊。”

    这下把杨怀仁搞迷糊了,官家任命了他们两个作为这两卫的最高长官,但并没有对他们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

    想想也不难明白,这里边的大多数人,都是当初被长官蒙蔽了,去带着兵器闯城门被拦下来的那一批人。

    他们原来的长官如今都已经入了罪,或死或被贬斥了,他们当兵的虽然搞不清楚这里边原委,但也知道他们迁移出禁军大营,这是被官家“另眼相看”了。

    被重新编制成两卫的将士们,没法不认为杨怀仁和杨世虎手下的那些原来的通远军边军,就是官家安排来监视他们的。

    就这样被官家猜忌了,不信任了,对于当了那么多年禁军的人来说,那中滋味,肯定是非常不好受的,好像被人嫌弃了,被人排挤了。

第651章:重建信心

    要扭转这样的局面,单纯的去做他们每一个人的思想工作,那是不现实的。

    一是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就算杨怀仁每次召集一千人训话,就算再煽情,再能忽悠,把同样的话要声情并茂地说上将近二十次,舌头估计能废了。

    杨怀仁苦逼地有点怀念原来农村里或者街道里的那种挂在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对着话筒说话,全村全街道都能听得清楚。

    不过他还是理解错了杨世虎所说的那句“时不我待”的意思。

    外边人,包括百姓和禁军,开始称呼龙武卫和虎贲卫的将士们为山谷军,开玩笑说杨家庄子后山谷地里是藏龙卧虎的。

    这些话原来听起来肯定是恭维和称赞的话,可放到眼前,似乎有点戏谑和嘲讽的味道。

    龙是应该龙腾九天的,虎是应该呼啸山林的,可藏起来卧起来,那就不是威武的龙虎了,而是虫。

    山谷军的两位长官杨怀仁和杨世虎,对这样的玩笑看法有所不同,杨怀仁有点气,可不知道如何发泄出来,杨世虎则处心积虑地琢磨着如何改变外人对山谷军的看法。

    禁军原本在外人心中形象就不怎么高大,这些似乎被禁军抛弃的军队,就更是废物中的废物了。

    原来的边军将士虽然算的上是精锐之师,可两千人去影响将近两万人,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起不到什么明显的效果。

    杨世虎在环州之战之后,也是积攒了一些威名的,官家还亲自接见了他,还给他升了官,安排进了禁军,目的就是让他用它带领边军的方式,也带出一批精锐的禁军来。

    这想法也挺好,但是要实现要落到实处,肯定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的,有句话说山难改性难移,就是这个道理。

    那些禁军将士们当了这么多年兵,一开始底子就不好,也早已经在安逸的岁月里消磨掉了原有的锐气,现在想让他们接受新的生活方式,谈何容易?

    所以杨世虎操心劳神还是急得一脸憔悴,也就不难理解了。

    杨怀仁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杨世虎就一个劲的摇头,“杨兄弟有所不知,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

    带兵,其实跟带孩子有些相似之处。孩子从小就跟着你,在成长中慢慢的适应了你的训练方式生活方式,那都没有问题。

    再换一拨已经长到半大的孩子给你带,你还用原来的方式,效果就会事倍功半,闹不好还会出反效果。

    所以我也是想给这些禁军的将士们一段时间来适应的,但是时间,实在是不够了。”

    “为何?”

    “杨兄弟看来,这些人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杨怀仁想了想,觉得这些人什么都缺,缺少正规的军事训练,缺少一个职业军人的基本素质,但这些,都是可以通过训练和教育来逐渐实现的。

    而眼下他们最缺的,应该是信心,所以他回答道,“信心。”

    杨世虎点了点头,“比起身体上的不适来,或许他们更加不适应的,是心理上的转变。这几天驻地的生活设施也都整的差不多了,原本是可以开展训练的。

    但是我每次到军营里走一圈,看到的就是这些禁军将士们一个个的士气低落,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也很想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跟着我的方式去训练,去磨练意志力,用不了多久,他们也能像咱们原先通远军的边军将士们一样能成为一支虎狼之师。

    但这样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容易,让他们记到心里,相信这些话,然后建立起信心来,那就太难了。

    原来边军的将士,也许能通过他们的姿态,来带动一部分人,可是这样的效果眼下看来还不那么明显。

    两批人来自不同的军队,他们之间因为以前那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处事方式,加上一些陌生感和相互不信任,便成了两批人之间一道难以弥合的裂隙。

    谁也不把对方当做自己人,有点貌合神离。大家就这样生活在同一个军营了,谁都觉得别扭,要不先去改善了这些问题,训练禁军的事情,就无从谈起。”

    杨怀仁也有点发愁,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切地问道,“刚才杨将军所说的时不我待,是不是你想参加金秋的沙场点兵?”

    有句诗说“沙场秋点兵”,描述的是热血男儿准备奔赴战场的场景,其实在历朝历代,皇帝也都在登基或者发生什么大事之时,进行一次类似后世阅兵式的仪式,也就是沙场点兵。

    不过沙场点兵并不是像后世一样展示军姿和兵器,而是像考试一样的,皇帝坐在校场的高台上,观看手下的禁军将士们演兵。

    通过这种方式,来向自己的子民和周边国家来展示本**队的威武雄壮,也检验他们的军事技能。

    赵煦登基以来,朝堂上忙着争斗,加上近些年也没有什么战事,所以赵煦在位的时候,并没有举行过类似的仪式。

    如今赵煦大权在握,加之年后通远军在环州大胜西夏军之后,赵煦觉得有必要办一次点兵盛典,来宣扬他是位伟大皇帝似的。

    所以前几天枢密院给禁军各卫各营都传达了官家要举办沙场点兵的意思,到时候所有的禁军都要参加,自然也包括龙武卫和虎贲卫的将士们。

    杨世虎眼睛里忽然有了点光芒,点头表示你终于明白了我的想法。

    杨怀仁觉得杨世虎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在那样的日子里,如果能带出一支跟从前截然不同的禁军来给赵煦看,也许能改变赵煦对这些曾经犯过错误的禁军将士们负面看法。

    同时,如果这个计划能成功,对于这两万名禁军将士们重建信心,也是有极大的帮助,也许经过了这件事,他们的军事素质和思想意识,就会同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不过眼下已经七月了,到赵煦钦定的点兵时间九月中旬,只剩下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可训练还没有开展起来,怪不得杨世虎一直感叹时不我待。

    杨怀仁也变得有点心焦,转念一想,非常人做非常事,区区两个月的时间,换一个角度讲,也许足够用了。

第652章:准备练兵

    杨怀仁觉得既然如此,那训练就应该立即开始了,不过为了打消杨世虎的顾虑,他没有说一开始就进行专业的军事训练,而是进行一项特殊的训练,来打好禁军将士们的基础。

    杨世虎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没有开口去问。自从认识杨怀仁以来,在这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身上,他见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无论是西域楼里,还是清平关上,到后来他来到京城之后发生的种种,让他对杨怀仁有一种看不清莫不明的好奇心,却又对他无限的信任。

    既然他说的这么笃定,那就先看看按照他的方法训练士卒,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如果不行,也容易改正。

    约定好了明天开始练兵,杨怀仁便告辞,说是回去做一下准备。

    而杨世虎则召集了两卫禁军队官以上的职事军官集合,发布了明天开始正式练兵的命令,让他们回去告诉属下将士,做好准备。

    将近三百个军官,得了命令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似这一天的到来,他们早已经猜到了一样。

    见这帮人病恹恹的样子,杨世虎就生气,大喝了一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明日卯时集合点人,迟到或不到的,军法伺候!”

    这么一吓唬,那些原来禁军的军官才激灵了一下,赶忙答道,“得令!”

    回答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整齐,明显还有不少人回答的有气无力跟没吃饭一样,杨世虎摇了摇头,开始担忧明天杨怀仁要怎么摆弄这帮大爷。

    杨怀仁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考虑他的想法,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些禁军原来的不良习惯和作风,不过现在想也晚了,只能先试试看。

    到了庄子里,正好遇上了干了一头午活正准备回家吃饭的老李把头,杨怀仁喊住他问道,“咱庄子里在家赋闲的嫂子和大娘们针线活咋样?”

    老李头当是东家要寻人帮着缝补点什么东西,便说“年轻的都去作坊里做工了,还剩下不少年纪大的在家看孩子,做些缝缝补补的活,那绝对没有问题的,东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那好”,杨怀仁琢磨了一下,“李把头你帮忙组织组织,包括原来庄子里的,还有府上的丫鬟妈子,下午有空的,都帮我缝制点东西,不白干,给工钱的。”

    老李头蹙眉道,“东家说的啥话,让家里的婆娘们帮东家缝点东西,谁还好意思要工钱?!”

    杨怀仁摆了摆手,“不是,李把头你误会了,不是一点东西,是两万多套!而且明天天亮之前就得赶制出来,并不是件小活。”

    老李头也反应过来了,东家说的这个活,肯定不是像纳鞋底缝被子那样简简单单缝缝补补的小活。

    想起刚才东家说过的话,差不多要他组织全庄上下所有的赋闲的大小娘子们,这才猛地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显得有点轻佻了。

    杨怀仁倒是不怎么在意,庄户们大都是直性子,有啥说啥,一时疏忽了说话没注意,在他心里也并不打紧。

    他拉着老李头回家,找了个府上平时就缝补的活计做得最好的妈子,按照他的吩咐用粗厚结实的厚麻布做了一套东西。

    这其中,有一件很明显就是个坎肩,另外几件老李头看不太出是什么东西,看那样子好像是个护腕或者护腿的袋子,只不过这些东西上还并排着开了许多长条口袋。

    口袋开的也不大,细细长长的,只有一个大人的大拇指那么粗,看上去也装不了什么东西,起不到一个口袋应该有的装东西的作用。

    不过既然东家要这么做,还一下子要两万多套,他也不好去细问,只是觉得做这么一套东西,也用不了都么精湛的裁缝技艺,如果熟练的话,他家老婆子一个时辰便可以缝制这么三四十套。

    庄子里的妇女,他大体在心里算了一下,加上新住进来那些府卫的娘子们,足有二百人上下,只要材料足够,一个下午,差不多就能做出来,大不了晚上点灯加班,也不能耽误了明天东家使用。

    杨怀仁又唤了管家来吩咐他负责供应布料和针线等材料的事情,放心的让他们几个去忙活了。

    之后他又招呼兄弟们来商议了一下明天龙武卫和虎贲卫便开始训练的事情,而且由他负责,让兄弟们来,就是要让府上的府兵,临时充当一下教官。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就是觉得他们个人平时训练到没什么问题,要当教官,怕自己口才不好不会说话,或者不会教人,怕耽误了大事。

    黄大银作为这里边最懂得训练士兵的人,自然明白身边的几个人是怎么想的,就说他自己,训练一百个边军的手下,他觉得他绝对没问题。

    但是要他去训练那些陌生的禁军,他也怕那些人不听话,或者会出现其他的各式各样的问题,于是第一个站出来把大家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杨怀仁说道,“黄副将多虑了。我说的临时充当教官,不光是你们这些将领和校尉,咱们的每一个将士,明天也都是临时的教官。

    至于其他的担忧,那都不是事儿。如果他们敢不听话,我自然有资格也有办法去整治他们,这不是你们操心的事情。”

    “可是,咱们府兵训练的那一套,是不是……”

    杨怀仁这时候坏坏地笑了,“对,你说的太对了,到明天,就是用咱们府兵训练的那一套,稍微改变一点就可以去训练禁军。

    咱们府兵有二百来人,到时候按人头分,一个人差不多训练一百来个禁军的样子,也跟咱们府兵平时训练的时候差不多少。”

    自从开府以来,边军和内卫改了府兵的编制,训练上除了原来的军事训练之外,又多加了一套仪仗的训练。

    当时杨怀仁见了之后,又教给他们一套新的方式去训练,黄大银和连子庚起先觉得怪怪的,但是经过一段日子训练之后,发现手下的士兵们,果然在面貌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653章:杀威棒(上)

    西方的天空还一片无边的黑暗,东方的天空稍稍露出了丝丝微光,太阳还在不断爬升,当第一束阳光破空而出,划向天际的时候,龙武卫和虎贲卫的大营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号声。

    号声像那第一束晨光一样,刺破了原本的宁静,在山谷里回荡,接着便有不断的叫骂和埋怨的声音从营帐里传了出来。

    吹号的小兵吹了一阵,停下来喘了口气,扭头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杨怀仁和杨世虎等一众将军。

    杨怀仁摆了摆手,“继续吹,不要停,吹到把所有人都吵醒了为止。”

    杨世虎觉得很有趣,用这种方式叫将士们起床,既有效又新颖。看看点离卯时还有将近一刻钟的工夫,他开始叹气,这些禁军现在还没起床,就更不用指望他们能在卯时准点集合了。

    吹号的小兵听令,又继续吹了起来。

    最先来到指定地点集合的,还是原来通远军的那些将士们,他们其实也没有这么早就起床训练过,但是过往的训练让他们已经拥有了相对过硬的军事素质,服从命令这一条,他们还是不含糊的。

    这之后,渐渐地开始陆陆续续的,不断有禁军的士兵从营帐里走出来,挤着朦胧睡眼望了望天色,狠狠地骂了一句,接着去脱裤子撒尿。

    有些队官们还是对昨日大帐里杨世虎那一句“迟到或者不到的军法伺候”有些忌惮,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还是穿戴整齐了,然后拿起鞭子冲进了自己手下士兵的营帐,骂骂咧咧抽抽打打地吆喝着他们起床集合。

    那些士兵们被抽打的屁股火辣辣的疼,不敢当着面骂队官,只好一边爬起来穿衣服,一边小声诅咒着那个这么早就吵了他们清梦的王八蛋。

    那个当了王八蛋的家伙,脸上一脸轻松得意,没心没肺的一点儿也没有在乎,而是忙着给他手下的府兵分用铁皮做的喇叭,每人一个。

    待会儿他是要讲话的,两万人集合在一起,任他嗓门再大,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听见他说了什么,让手下人一句一句地用喇叭传递下去,是非常有必要的。

    卯时时分已到,原来的边军将士早已经集合完毕站立了一会儿了,可禁军的将士们,却只到了一多半,而且他们的队伍站得歪歪扭扭不成队列,士兵们的衣服也还没穿戴整齐,不少人还在忙着系腰带或者穿鞋子。

    此时杨怀仁一挥手,他手下的府兵将士们立即把住了临时校场的几个入口,到了点还没有按命令到场集合的,以违抗军令论处,不管你是小兵还是将领校尉,一人十杀威棒,领了罚,才让你入场集合。

    听到这样的消息,进了校场的士兵也开始庆幸,当然更多的是后怕,心想这两个姓杨的新将军,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而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入场的,一听见就是真是害怕了,十杀威棒打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这些通远郡公府的府兵不手下留情,怕是打完了,他们就得立即被抬回去了。

    当然也有几个将领,对这样的惩罚不太在意,这些人身在禁军当了小官,依靠的是他们身后的家族威望,有的就是某些朝中勋贵的子弟。

    在他们看来,杨怀仁这么做,就是为了立威,从目的上来说,更多的可能性是吓唬吓唬他们,不会真的把杀威棒打在他们屁股上,以后他杨怀仁入朝见了自己的父辈们,脸上总也不太好看。

    他们之中有个领头的,名叫吕济远,二十岁出头,是昌乐侯吕琛的孙子,原任龙武卫第三营的宣威校尉。

    他堵在校场门口和边军将士推搡了起来,嘴里还不太干净,骂的话有点难听,不过那些边军小兵也没跟他计较,只是堵着他不让他进去,说领了杀威棒,自然放你进去。

    吕济远这时候就不服了,说着“凭什么我要领罚”和“我看你们谁敢打我”,口气嚣张,完全没把这几个小兵放在眼里。

    这会儿杨怀仁早看见这边有人鼓噪,已经领着众将领走了过来。

    “我要见大将军讨个公道!”

    杨怀仁走近了,听见吕济远这么大声喊叫,脸上不动声色,指着他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鼓噪?”

    吕济远不认识杨怀仁,却看出来几十个穿着将军衣甲的人围在他周边,再从他样貌和气质上,便猜出了这人便是通远郡公,新的龙武卫大将军杨怀仁。

    他拨开拦着他的士兵,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末将龙武卫第三营宣威校尉吕济远,参见大将军。”

    “起来说话。”

    杨怀仁声音不怒不喜,看不出他什么情绪来。吕济远站起身来,觉得这位新任的大将军,不过是个书生出身的厨子,身材样貌都斯斯文文的,完全没有外边传闻的那样多么威武,便有些轻视了杨怀仁。

    “敢问大将军,为何这些郡公府的府兵拦着末将不让末将集合?而且他们还口口声声叫嚣说末将只有领了罚才能进校场?

    他们也不过是郡公府的府兵,又有什么资格,凭什么能仗打一位禁军的校尉?”

    吕济远三句连续的反问,说地铿锵有力,而且仿佛有理有据,立即给那些被拦在校场外的禁军将校和士兵一个理由,好似他们并没有什么过错要挨上十杀威棒。

    至于要执行刑罚的还不是禁军中人,而是通远郡公府的府兵,在他们眼里,这就相当于是杨怀仁的私兵了,用私兵来给正规禁军的士兵来实施惩罚,道理上好像也说不过去。

    外围不少将士们开始议论起来,他们大多数人开始心怀侥幸,开始觉得这位新任的大将军,此时的做法有点没道理了。

    而那十杀威棒的惩罚,似乎他杨怀仁也不敢真的打了他们,想想一位新来的将军刚刚到任没多久,和手下将领士兵还不熟悉呢,就先把其中一半人打的屁股开花?不太可能。

    毕竟不是有句话叫做法不责众嘛,看看身边这么多人,他们也渐渐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反而有些不怀好意地,想看看杨怀仁要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

第654章:杀威棒(中)

    杨怀仁打量了一下吕济远,觉得他身材挺拔,倒像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他爹吕琛远就是位将军,也曾经在边军里呆了不少年。

    说起来这个吕济远,也算是将门之后,只不过因为成年后直接进了禁军,还是个职位不低的校尉,年轻人的起点有点高,容易看不清脚下的路。

    这时候在吕济远身后,一个看样子好像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另一位禁军校尉模样的年轻人偷偷伸手拉了一下吕济远的衣服,那意思好像是提醒他,不要跟大将军用这种骄傲的语气说话,这个杨怀仁,传说中非常厉害。

    吕济远好似没有感觉到似的,依旧昂首挺胸站直了,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

    另一个校尉皱着眉头开始叹气,带着恐惧的目光睨了一眼杨怀仁,接着退回到了人群中。

    杨怀仁倒是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吕济远和他身后那位朋友,应该都是原来的龙武卫中的中层军官,平日里来往过密,关系可能不错。

    只是当日卢庭信冲击万胜门之时,杨怀仁也不记得见过这两个人,也许是因为当时城墙下边人太多,他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人的样貌。

    吕济远的这种愣头青的表现,倒不是要替和他交好的原龙武卫大将军卢庭信讨回点面子,而是他真的有种纨绔子弟的无知者无畏。

    那一天的事情,他也许知道一些,却应该不在那卢庭信带去的一千多的禁军人马中。

    要不然,见识了卢庭信的中箭,还有副将刘江的一箭毙命,应该不会不明白杨怀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时候还敢站出来强出头,和杨怀仁对着干,只能说他真的有点蠢了,他的那位朋友,已经提醒了他,只不过当着杨怀仁的面,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了。

    这样一来,反倒让吕济远觉得他这么做正是显示了他是一个不畏强权的人。

    “你的问题……很好。在我回答你之前,我先要问你几个问题,如何?”

    杨怀仁口气还很和善,吕济远便更觉得他得了便宜,“将军问便是。”

    “昨日杨世虎杨将军下了令,要两卫所有将士今早卯时校场集合,你可知道?”

    “这……”

    若是换了个旁人问他,他或许还准备了个杨世虎杨将军是虎贲卫的大将军,而他是龙武卫的校尉的理由,可以装作没有这条军令。

    可杨怀仁和杨世虎都站在他面前,他便无论如何也没法找这样的借口了,官家的圣旨里,就是已指定了杨怀仁和杨世虎两人一同统辖龙武卫和虎贲卫两卫,他就算再愣头青,也没有去挑衅圣旨的胆子。

    “卯时集合,这也太早了吧?天还没亮呢,这样的事情,以前卢将军在的时候,从未这样做过。”

    吕济远口气短了三分,不过还是强词夺理说了这个不能叫做理由的理由。

    “以前是以前,你若是愿意,我可以送你去继续追随你的卢将军。”

    杨怀仁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包括吕济远在内,那些原来龙武卫的禁军将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卢庭信现在在哪里,他们虽然也不太清楚,但知道下场一定不好,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了,杨怀仁这么说,听到他们耳朵里确实有点吓人。

    杨怀仁其实还真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这不是他今天的目的,话说出口,他也意识到自己随便一说,竟然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也就不必改口了。

    “别管别的,我就问你,杨世虎将军的军令,你有没有做到?”

    “我……”

    吕济远又语塞了。他也算是个倒霉的,卯时就起床,对他来说很难,直到现在脑袋里还蒙蒙的,好像有种宿醉的感觉。

    不过他作为一名校尉,还是起来了,而且穿戴好之后,他去叫醒了不少他手下的小兵们,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迟到了。

    最倒霉的是,他迟到的并不多,通远郡公府的府兵把住校场入口的时候,他就差几步就能迈进去了。

    换句话说,要不是为了他手下那帮子懒汉,他本人是肯定不会迟到的,而他站出来鸣不平,也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手下的那帮人。

    但差几步也好,差几十步也好,哪怕是就差一步,迈进去和没迈进去,那就是本质区别。

    杨怀仁也不给他更多时间找理由,接着问道,“我再问你,按大宋军律,将军下令集合,延误了时辰的,该如何处罚?”

    “呃……”

    吕济远心知肚明,又不敢装傻卖呆,只好咬着牙答道,“应该吃上十杀威棒作为惩戒。”

    “那你还有问题吗?对你刚才的问题,本将军的回答你可还满意,啊?吕校尉?”

    杨怀仁在提问的同时,实际上也回答了吕济远的问题,用这样的方式,更加让他无言以对,也更让那些因为迟到没有进场的校尉信服。

    杨怀仁也证明了他这么做,并非是要针对谁,或者针对哪个团体,一切都是按律办事,并没有什么私人情感的成分在里边。

    吕济远心中憋气,他先前所考虑的一切,如今看来都是那么的幼稚,法不责众,看来这一次行不通,杨怀仁说的很笃定,看来这十杀威棒,他肯定是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他低着头看见那几个通远郡公府府兵所穿的衣服,跟他们禁军的范阳帽红领衫不同,忽然想起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杨怀仁并没有给他让他接受的答案。

    “那十杀威棒,末将认了,不过,末将有一点不明白,想请问杨将军,将军郡公府上的府兵,可有资格执刑去惩罚一名禁军校尉?”

    杨怀仁听了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心道你小子还没忘这茬呢?不过他倒不会给他机会找回一点面子。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允许手下这些人有半点的违逆,这也正是他在龙武卫中建立威信的时候,更不会怕了吕济远这样的问题。

    有些事,就得跟他讲道理,但另一些,就得用强硬的手段不讲理的去做,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呵呵,我说有,那就一定有!”

第655章:杀威棒(下)

    吕济远听了这样完全不讲理的回答,世界观瞬间就崩塌了,我不讲理就不行,你不讲理就可以,是吧?

    可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敢说出口了,杨怀仁看着样子也不高大,人长得也和善,但是说了那些话之后,那种气场却让人觉得心惊胆颤,太过于强大,让人不敢反驳,更不敢去挑衅这种威信。

    就在吕济远还在苦逼的发呆的时候,杨怀仁给旁边的府兵打了个眼色,有几个府兵便立即冲了上来,一人一边夹住吕济远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

    空地上早就放好了一张板凳,吕济远就傻愣愣地被人按在了板凳上趴着。

    这时候他也不敢反抗了,如果反抗,恐怕招来的会是更大的惩罚,这一刻,他只有闭上眼睛,咬着牙准备接受杀威棒打下来的疼痛。

    校场内外的人都纷纷向这边望了过来,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任何动静,整个场面寂静的,还真有点可怕。

    执行刑罚的,是府卫中原来就是内卫的那帮人,杨怀仁事前也跟他们吩咐过,这一次对那些不听军令迟到的禁军将士,要施以足够的的惩戒,要让他们从此不敢再做出类似的荒唐事情。

    也就是说,要把他们打疼了,起码在旁人看来被打的人皮开肉绽似的,但是为了不耽误训练,还不能把他们打伤了,也就是绝对不能伤筋动骨。

    “啪”地一声脆响,一棒子下去,打在吕济远的屁股上。

    吕济远立即赶到屁股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天穿的也少,两层裤子也挡不住什么。

    奇怪的是他挨了一杀威棒,只是觉得皮肉疼的厉害,骨头却没觉得怎么样,与其说是被打了杀威棒,那冠绝不如说更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一样。

    他忍着疼痛不敢叫出声来,年轻人总是怕丢了颜面的,所以他只能用力的挤着眼睛,咬着牙齿去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啪,啪,啪……”

    执刑进行的很快,一阵节奏鲜明的脆响之后,十杀威棒打完了。

    被打的人也许知道挨了杀威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那些围观的人,却不清楚这里边的道道。

    他们看来,那府兵手里的杀威棒挥舞的虎虎生风,打在吕济远屁股上的发出的声音也足够响亮,看在眼里,好似自己的屁股上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疼痛一般。

    吕济远挤眼咬牙的样子,也确实有点好笑,谁都知道他是要面子不想喊叫出了失了面子,可这会儿也没人有工夫去佩服他多么坚强了,那些身在校场外的人,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屁股。

    吕济远感觉屁股上是火辣辣的疼,但是他竟然安然无恙的自己站了起来,而且行走自如,自己走回到了杨怀仁面前。

    “末将已经领完了十记杀威棒,请大将军令下。”

    杨怀仁摆了摆手,并不正眼瞧他,“进去吧。”

    吕济远起身抱了抱拳,嘴巴里“嘶嘶”地哼唧着,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往校场里走去。

    这时候屁股上的疼痛似乎没那么剧烈了,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屁股好似因为麻木而感觉不到了,脑门子上渗出了一层虚汗。

    杨世虎在杨怀仁背后小声说道,“今日的目的是为了训练,若是真打伤了这么多的将士,怕是今天的训练,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杨怀仁点点头,“嗯,我自有分寸。”

    吕济远领完了罚,剩下的人也觉得既然逃不了,不如老老实实认罚,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走出来,大义凛然地对着杨怀仁拱了拱手,准备领罚。

    杨怀仁反而很欣赏这些人的坦然,起码说明一件事,禁军虽然不怎么顶用,但这里边也不缺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们自知迟到了就应该受罚,这就是军令如山没有人可以例外,这就是一个当兵的应该有的觉悟。

    杨怀仁对手下的府兵挥了挥手,没让他们动,而是示意了先前那些拿了铁皮卷的喇叭的府兵,准备帮他传话。

    “禁军的兄弟们,在下就是你们新的大将军杨怀仁,大家先听我说几句话。”

    杨怀仁声音洪亮,离的近的都能听得非常清楚,而离的稍远一点的,则由那些大喇叭重复一次杨怀仁刚说过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你们当中,有些人认识我,也有些人不认识我,但我想,我的故事,想必大家应该没有人没听说过。

    不过嘛,那些传言里的杨怀仁,并没有说书人说的那么威武那么神奇,现在大家看到我了,就是一个小书生,小厨子,跟你们一个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是个普通人。

    他们说静塞军司的西夏第一勇士野利图里身高十尺,三头六臂,这样的人被我打败了,你们都觉得这不太可能。

    其实吧……我以前也觉得不太可能,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像是活在梦中一般。

    我想说的是,战胜了那么强大的敌人,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那些通远军上下三千将士们的功劳,而我,只不过是那三千人中的一个而已。

    你们有人肯定会问,传言中那些事情,难道都是假的吗?我想说,那都不是假的!”

    说着他拽过身边的杨世虎来,“这位杨世虎将军,便是清平关上的将领,是他带领着边军将士浴血奋战,面对如雨的箭矢,面对敌人锋利的刀枪,他大声指挥着将士们坚守位置,没有后退一步,才能奋战一天,也没有让清平关失守!”

    接着杨怀仁又拉过黑牛哥哥来,指着他对大家说道,“这位就是李黑牛将军,当时他还连个士兵都不是,但就是他,箭无虚发,连着射死了几名夏军的令旗官,帮助我边军将士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重振士气!”

    杨怀仁的语气无比坚定,“还有许许多多已经倒在了清平关上的将士们,正是像他们这些英雄们存在,才保住了我们的城池不失,最后赢得了这场艰苦的战争的胜利!

    有人若是问我,‘杨怀仁,你觉得你也是英雄吗?’我会说,我不是,但是我跟英雄一起并肩战斗过!”

第656章:觉醒

    吕济远正往校场里走着,听到身后传来杨怀仁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便停下了脚步,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等听完了那一段话,他愣在了原地,像在场的许许多多的禁军将士们一样,听得痴了,那句话不知怎么了,就是那么容易的,触动了他们内心里最让人激情澎湃的心弦。

    没有人说话,可脸上的表情都是带着激动的,通远军的事迹,他们都听过不少,虚虚幻幻地,有时候他们也分不清那些故事里到底哪一些是真的,哪一些是假的。

    如今一件普通的事情,从杨怀仁嘴里平平淡淡的讲述出来,特别是曾经参加过那场惨烈的战斗的将领就站在他们面前,那些曾经浴血奋战坚守城墙的将士们就站在他们身边,他们觉得仿佛这才是最最真实的。

    大宋的军队,不论边军还是禁军,看着威武,实际上总是被人诟病的,甚至被人看不起。

    朝堂上的大佬们看不起,周边国家的胡人们看不起,连自己的百姓们,也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无能,都是一帮废物。

    他们想解释,想辩驳,可是人家问一句你打过胜仗吗?就能把他们憋得无言以对。

    一个男人,特别是当了兵的人,总是有热血的,穿上军装的那一刻,第一个念想,都是梦想自己将来有一天自己的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这么多年来,沙场他们都没见过,就更别说驰骋了。

    敌人的样子,是有机会见到的,东京城里就有契丹人,西夏人,吐蕃人,甚至还有蓝眼睛金头发的各色各样的被宋人叫做胡人的人们,就在大宋都城的大街上穿梭,来来往往的悠然自得,一点儿也没有当敌人的觉悟。

    这样的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像是敌人。代表他们本国出使大宋的,里边还有人有那么点军人的样子,而其余的,做买卖的,拉车的送货的,跳舞的唱歌的,就更跟敌人沾不上边。

    边军和边地送进进城来的邸报里,总是说有胡人又来大宋边境的村子来烧杀抢掠了,他们当禁军的,听了自然是热血上涌,可当官的并不会当做一回事,他们即便脑子里血涌的太多快要炸了,却还是用不上。

    谁都知道檀渊之盟是这么回事,更晓得大辽国的契丹人占着本应该属于汉人的燕云十六州,对于每一个汉人来说,都是一声抹不去的耻辱和阴影。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当了兵,并不见得就能上战场,更不代表你就有机会奋勇杀敌。

    时候长了,当兵的见当官的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们就更没剩下多少最初当兵的信念了。

    都后来,他们便觉得,混混日子,其实也挺好。三餐不愁,每个月还有钱拿,虽然不多,偶尔旬休的时候进城吃吃酒看看小娘子,还是够用了。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们更滋润,光念念经就行,不用费力去撞钟,万一吵了将领们的耳朵,那就不好了。

    杨怀仁在环州大胜了夏军,是一个顶好的消息,胡人也不是那么厉害,宋人也不是那么废柴,对他们来说,心底里也是骄傲的。

    只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原本已经一潭死水的心里,多多少少又激起了一泓涟漪,想法也不算是很多,但晚上会扰的睡不着,睡着了的,也会做个曾经忘记了好久的美梦。

    后来他们的顶头上司说带着他们做一件大事,事成之后他们个个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还会福荫子孙。

    他们也没有细想,反正就是信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井底之蛙能跳出去看一看不是圆形的天空的机会,原本就不多。

    就在一个晴好的日子里,他们跟着自己的长官去城门外溜了一趟腿,结果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反正是连城门都捞着进去。

    但之后的境遇,就忽然不同了,官家让他们迁出琼林苑禁军大营,迁到三四十里外的山谷里来,成了一帮散兵似的。

    被别人看不起,那也就算了,被自己的皇帝看不上,那种失落,就像是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一样无助了。

    沉沦,就是从进谷的那一天开始的。

    没有人看得见未来,就像站在山谷的中间,看不到山谷外边的世界一样的感觉。于是便开始了浑浑噩噩,从日出到日暮,分不清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区别。

    今天有点不同,卯时不到,嘹亮的号声把他们从一个或悲戚或忧伤的梦中惊醒,潜意识了也记得是杨将军说了今天要训练。

    只是搞不懂训练就训练,为什么要气得这么早,总觉得新来的两位杨将军,有那么点牝鸡司晨的意思。

    鸡都没有叫,且先不管是公鸡母鸡,不让人睡个安稳觉,惹人恼怒。

    接着更让人恼怒的是,卯时时分过了,没走进校场的,要一人领上十杀威棒,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以前的将领们,可没这做的,克扣些饷银,那是有的,动不动就打人屁股,这样不好,难道两个姓杨的,就不怕失了军心吗?

    吕济远吕校尉的老爹还是个侯爷,当年也是个军中的有功之臣,杨怀仁这家伙一点面子也没给,还是把吕校尉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虽然打完了他还能走,但那肯定是他强忍着的。

    想起自己也要这么“噼里啪啦”挨上十下,想想都疼的想呲牙。

    可到头来杨怀仁这个家伙站出来说了一席话,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感觉那么激动,就像枯萎了的花朵,又盛开的满园春色,沉睡了好久的心,又重新苏醒了过来。

    他们通远军的将士们都是英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咱们禁军里的汉子们,那也不是狗熊!

    违抗了军令耽误了集合的时辰,要挨打挨罚,咱认了,你要天不亮就训练,咱们也认,只要你能把咱们训练成那些像通远军边军将士们一样的英雄,咱们就服你!

    因为,咱们也想跟那些英雄们,并肩作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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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62/ 第一时间欣赏舌尖上的大宋最新章节! 作者:呼啦圈大神所写的《舌尖上的大宋》为转载作品,舌尖上的大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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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大宋介绍:
天才小厨子穿越到大宋,开动头脑风暴忽悠到万贯家财开了家饭馆。
杨怀仁看着水深火热之中的大宋子民大声宣布:“哥来拯救你们了!”
百姓们说:“吃了他做的面,腰不酸腿不疼了,上楼都不费劲了!”
皇帝说:“吃了他做的菜,朕觉得龙体康泰,一夜十八次郎不再是梦!”
将士们说:“吃了他做的饭,砍起胡人来如砍瓜切菜,爽!”
番邦蛮子们说:“我要做宋人!我再也不要做胡人!”
烹东西南北四方菜肴,品酸甜苦辣百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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