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6:
虽然浩铭的情绪明显好转,但董惠莹还是很担心。她很在意,到底是什么,竟令这个长得高高壮壮的男人瞬间玻璃心?
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淑玉、淑君、逸宣,三人神色各异。
董惠莹眨了眨眼,又皱了皱眉。
淑玉神色恍惚,淑君异常沉默,而逸宣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董惠莹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梁浩铭,她纳闷极了。但是很快就想到一件事情,浩铭……有些异于常人呢。
是真的很异于常人,毕竟普通人又怎么可能会听得懂小动物的语言?
狼王兽首,这称号当真不负于浩铭的这份能力。
“你们几个……”等一妻四夫落座后,董惠莹坐在主位,左右分别是淑玉和淑君,浩铭和是逸宣则是坐在她对面。
她困惑地看着这哥几个,“还在犯愁呢?”
她看了看淑玉,又看了看淑君。
这几天,她的态度依然和以前一样,生活并未有太大变化,该吃吃该睡睡,也并未冷淡这哥俩,却没再提起当日她和淑君之间的那番谈话。
她以为这两个人能想明白,梁家这几个压根就没一个是蠢的,淑君在生意上头脑灵通,淑玉这也是个黑心的,哪知这二人的模样竟是越来越不自在了。
她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怎样想的,但也知晓,若这二人苦恼,这份苦恼肯定是和自己有关的。
她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这一次,她目光所向,是浩铭。
浩铭原本正要夹菜的手一顿,有点无措地看向了妻主。
淑玉淑君霎时看向木讷的四弟,竟从这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瞧见了几分类似不安的神色。
董惠莹一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她猜对了。
“在我睡觉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开会了?”
“呃?”
淑君懵了懵,旋即尴尬地笑起来:“哪有,就是和逸宣叙叙旧。”
董惠莹翻了个白眼。
自家人也用得着叙旧?
这二字一出平白把关系拉远了,要知道这哥几个可是亲兄弟啊!
董惠莹也有点无奈了,“其实……”她正想要开口,但这时忽然有人来报:“三爷,出事了!”
“出事?”淑君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来通报的人立即说道:“是朱家,朱家那位贵客亮出了身份,意欲为朱家撑腰。咱们商号在南陵有不少家铺子,目前已经被封了一家!”
淑君啪地一声撂下筷子,他神色阴沉极了。脑子里瞬间转过好几个主意,但在他想要开口下令时,又忽然顿了顿。
重新把筷子拿了起来:“这事稍后再说。”
来通报的人一脸纳闷,“三爷?”这惠字商号可是三爷的啊,出了这种事,三爷怎一点都不着急呢?
淑君夹起一筷子青椒土豆丝搁进妻主面前的盘子里:“小惠,吃点这个,这菜味道不错。”
董惠莹看他一眼,“你不去吗?”
淑君沉默了下,“不想去。”
“你不管商号了?”
淑君抬起头,神色哀哀寂寂又清清静静的凝睇住她。
1607:
人一旦矫情起来是真的没治了。其实按董惠莹自己的意思,她有忧患意识,可这种事真要是摊开了细想想,也不算什么。可能是她的思想太负面了,总会第一时间先去设想那些最不好的结果。
但事情却未必真的会照她猜测的那样去发展。
也比如淑君,他心中的自卑糅合着不安全感,这两种感觉正在作祟。他这些日子之所以不敢亲近董惠莹,倒不是因为不爱,而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迈不过自己心里这个坎儿。他居然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了她,他居然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疏忽了她,这是不可忍的。
他自我唾弃!
淑玉的理由其实也和淑君差不多,但淑玉想的更加全面,一方面是因自身性格上的问题,二则是顾虑着淑君的感受。他们犯了相似的错误,若自己和妻主和好了,淑君又该怎么办?是不是会更不开心?
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奇特,女人会在意的事情,男人未必在意,同理,某些男人很看重的问题,女人也没法理解。至少不会感同身受。
相处了这么久,也爱了这么久。大概这是爱情的必经之路。一开始是因头脑一热,因为激情而在一起,但想要长长久久过完一辈子,所要面临的问题更加多样化,过日子本就是这般,不可能总是一直一帆风顺的。
而如今淑君那哀哀寂寂的眼神,却像是一根钉子,一下子就扎进了董惠莹心里。
“淑君,我……”她刚刚开口,就见淑君嬉皮笑脸道:“快吃饭吧,以后在家不谈商号!”
他再度为董惠莹添了两筷子菜,把妻主面前的白圆盘堆成了一座小山峰,而后他自己也开始开吃了,飞快的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董惠莹抿了抿唇,这时桌子底下,一只大手伸向她,攥住她搁在膝盖上的小手。她顺着这只手,看向手的主人,便见淑玉正以一副极沉静的模样凝睇着她。
他视线之中满是温柔体谅,这个寡情的男人因为爱情而变得越来越真实。他以前似是天上的一片云,一缕烟,但却因为一个女人,变得越来越有血有肉,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董惠莹在心底轻叹一记,而后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但吃过饭之后,她便立即起身,“走,出发!”
董惠莹心中战意很是旺盛,几个男人则满头雾水。
董惠莹阴险险地磨了磨后牙槽,她看向淑君道:“咱家的产业,既然是咱家的,便不能让人欺了去。而且我那日便曾说过,我要的,不是让你解散商号。你喜欢做这事,经商让你开心,我从未想过剥夺你的快乐。所以,走!八皇女这只手伸的太长,而既然连她自己都不爱惜她自己的羽毛,我也不介意直接拔了她身上的那些毛,让她当个秃毛鸡!”
此刻身在朱府,就差没被当个菩萨‘供’起来的八皇女,浑然不知有人惦记着她这身羽毛,还信誓旦旦的想让她变成一只秃毛鸡。
1608:
八·秃毛鸡·皇女,而今正捧着一杯茶,聆听着手下的汇报。
“殿下,而今京中风起云涌,您若是再不回去坐镇,恐怕是要……”将京城急报禀告之后,下属便不禁露出一个忧心的表情。这可如何是好?九皇女竟已康复!而且如今宫中已被从前疯疯癫癫的九皇女彻底掌控!局势相当不明朗,可看八皇女的样子竟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似的。
八皇女思忖道:“她若争,便让她争。我既能赢她一次,便能赢她第二次第三次。她而今所攥住的那些个力量,也不过是些表面上的,真正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力量,例如云哲大长老,云水寒,古族连家……有他们支持,便是她得意一时,也得意不了一世,总归是翻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来。”
八皇女满脸不以为意,可见九皇女康复掌权这事儿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不过……她疯了这些年,可有查出是何人为她解的蛊?”
下属摇头:“卑职不知……”
八皇女面带不悦:“我要听的,不是不知!便是你不知,也得去给我查清楚!!”她一声厉喝,下属便哆嗦一下。
末了,等下属离去,八皇女这才长吁口气。
“蠢货!”她眼里满是讽刺,却不知是在挖苦何人。
不过在八皇女看来,当务之急是先寻出女皇的踪迹,另外便是夺得传国玉玺。
只要有这传国玉玺在,她便可说服那几个中立的古族支持自己的登基。
她眸色沉了沉。
“这江山,终究是朕的江山!!”
……
淑君让人准备一辆马车。这马车内部的空间极为宽敞,妻夫几个上了马车之后,便吩咐车夫去朱府。
这一路上,董惠莹撩开车帘,瞧见街道两侧林立着一些隶属于惠子商号的店铺。而这些店铺的门前已是一片狼藉,有人在叫骂,有人在打砸,这是明着和惠字商号对着干。
董惠莹瞧了瞧那些闹事的人,几乎全是穿着黑衣裳,扎着一条红腰带的。朱府的吓人爱做这种打扮,也非常好认,从那单一的衣服样式就能看出这些人的来历。
这是朱家的人!
打砸惠字商号旗下的铺子,也是来自朱家的授意!而朱家之所以敢如此的有恃无恐,则是因为背后站着天潢贵胄,有八皇女为其撑腰,否则又怎能胆敢如此的飞扬跋扈?
“淑君。”
董惠莹握住淑君的手,她示意淑君看向马车外:“在我心里你是一个相当能干的男人,甚至近乎于伟大。你看,你的惠字商号,摒弃了固有的观念,你聘请那些心怀大志却不得施展的男人,你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平台,让他们可以展现自己。而惠字商号的出现,也解决了很多人的温饱问题。”
“这是你爱做的事情,也是我所赞佩的。所以不要为了一些事就放弃这份心血。从无到有,能拼下这份偌大的家业,即便你从未向人诉苦,但我却想得到你并不容易。”
1609:
淑君在她面前,多是嬉皮笑脸的时候居多,再不然就是撒娇,耍赖,腻着她,缠着她,跟个小妖精似的。而假若他当真是一个妖精,她想一定是那种会吸人精气的类型!
但有些事情,即便他不说,即便他没有表示,她心里却是有数的。
“这份家业就像是你的孩子,放弃惠字商号,不吝于亲手扼杀你自己的骨肉。你不要为了我而做这种错误的决定!”
她非常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淑君心中微有动容,“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徐徐垂下了眸子,“不谈不过去,不谈以后,我现在就只是想在你身边而已。”
董惠莹轻轻笑了,“你一直在啊,你不仅在我身边,也在我心里。那日是我言之过重了。”
淑君徐徐的摇了摇头,“不,”他知道,她大概是因为看出自己和二哥近日过得太痛苦,这才故意这般说,为的也只是想让他们心中好过一点儿。
淑君苦笑,“我得感谢这一记当头棒喝。”至少明白错误,有机会改正,不然若她把不满憋在心里,他无知无觉,而她的不满则累积的越来越多,有朝一日他们怕是真的会分道扬镳。
维持一份感情,很是不易,而维持一份婚姻,更是不易。
董惠莹和淑君进行谈话时,车内其他人皆是安静的听着。他们住的地方离朱家并不是很远,只拐两个巷子便是到了。
马车停下之后,老四浩铭率先下车,而后冲着妻主伸出一双手。
董惠莹将手搭在浩铭的手心里,借力从车上下来。
朱家近日可谓是风光得意。
家有贵客,即便起初贵客的身份是个秘密,知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这年头眼光毒辣的从不在少数,一个人身份地位如何,又是否尊贵等等,从衣着从言行便可初窥一二。
尤其是最近,八皇女的身份暴露了,南陵那些个消息比较灵通的,更是为了巴结八皇女而上赶着讨好朱家。
这世间谁人不知道?
八皇女而今即便尚未登基,却已然已掌握了天下大权!
但大概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今日居然会有这么几个不识相的,不要命的,自找死路,上赶着来找八皇女的麻烦!
“劳驾,在下乃惠字商号来人,烦请通报一声。”
董惠莹从马车上下来后,便对朱家的门房打了声招呼,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过来找茬的,反而亲切和善得很,眉眼之间满是甜美的柔和之意。
淑玉淑君和逸宣,陆陆续续从马车中走出。三人站定在董惠莹身后。
门房也是一个挺有眼色的,瞧了这几人一眼,格外关注一身红衣的淑君,而后便匆忙转身前去通报了。
今日恰好朱德在府上。
下人通报时,朱德正在陪朱家的老夫人下棋。
“你说,有人求见?”朱老夫人放下棋子,她听下人一番描述,便不以为然地笑道:“原是惠字商号?罢了,左右无事,便先将人请进来吧。”
老夫人摆了摆手,下人立即领命而去。
1610:
这位朱家的老夫人,乃是朱家当家的大家长。看其轻慢的态度就能知道,朱老夫人并未将惠字商号一行人放在眼中。
可能是因为背后靠山太硬,以至于这朱家的心思变野了。
当朱家的下人神色傲慢地来‘请’董惠莹一行人进门时,淑君的神色冷了冷。
别看这南陵他没来过几回,但前些日子他不仅是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也把这南陵中的诸多事都查清了不少。
例如这朱家,从前朱家对南陵分号的那位刘分号主很是讨好。
这位刘分号主是个男人,长得其貌不扬。按大元女子的审美来看,甚至可归类为丑陋。但这朱家为了溜须那位刘分号主,甚至想把自己的女儿送与刘分号主为妻。
只可惜,这刘分号主心中另有所爱,便把这事儿给推开了。
而今的朱家算是鸡犬得道,这一切亦皆是因为八皇女而来。
“小惠,当心脚下。”淑君扶住妻主的臂弯,搀着妻主跨过朱家的大门槛。
董惠莹眸中流光溢彩,她轻笑着瞥了淑君一眼,总觉得淑君这体贴入微的样子已有好久不曾瞧见了。
她心下轻叹一声,而后便收敛心神。
这朱家自大,今日朱家下人对惠字商号名下的铺子大肆打砸,看样子底气很壮。
董惠莹这趟是为八皇女而来,想要灭尽朱家的气焰,唯有从根子上掐断朱家嚣张的本钱,此法最是行之有效。
她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等进入朱家的堂厅之时,便见穿金戴玉的朱老夫人正在品茗。
朱德坐在老夫人身侧,可见朱德这人很得朱老夫人的喜欢。
朱家在这南陵城中也算是家大业大,老夫人的子嗣也颇为丰盛,但这朱家的继任者并非朱老夫人的子嗣,反而是算作远亲的朱德。
董惠莹来时的路上,从淑君那里取了一份关于朱家的详细情报,朱家诸事,只要是能调查出来的,几乎全都查出来并且记录在案了。
至于那些查不出来的,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朱老夫人,”董惠莹盈盈一笑,她瞥眼旁边用来待客的椅子,便优雅落座。
她的男人们伫立在她身后,大元国情便是如此,以妻为天,以妻为重,男人通常都是待在后院的。而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也全都是由女人们出面的。
朱老夫人放下茶盏,神色淡淡瞧了董惠莹一眼,“想来这位便是惠字商号梁三家中的妻主?”
淑君生意做得大,不管是在哪儿,人们总要尊称一句‘三爷’的,就算再不济,也得称上一声‘梁三公子’。可这小小的朱家竟直接称其为‘梁三’,这又岂止是轻慢?
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一副蔑视的姿态,这朱老夫人的‘底气’果然很壮。
董惠莹皮笑肉不笑,“在下今日前来,是想为三夫讨个公道。这开门做生意的,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却不知老夫人让人打砸我惠字商号又是何意?而不知这事又究竟是何人授权?朱家这事在向我惠字商号宣战不成?”
1611:
董惠莹这番话很出乎朱老夫人的意料。
这人看着年轻,像个姑娘家,而不是那种家有夫室的已婚女子。且这人笑起来温温柔柔的,瞧着似是一个文静的,但一开口,这犀利的嘴刀子,倒是叫人不禁高看上几分。
原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
也是,如梁三这等奇男子,若是一个没些本事的,又哪能制得住梁三。
朱老夫人的神色依然淡淡:“倒也谈不上宣战与否,但我朱家的人挨了欺凌,我这个掌家的老太婆,自然得帮自己家的人找回场子不是?”
言至此处,朱老夫人瞥眼身侧的朱德,朱德笑道:“三爷和三夫人怕是贵人多忘事,昔日二位欺我朱德在先,我朱家而今所行的诸多事,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董惠莹嗤笑,“好的一报还一报!只不知朱大姐你又是哪来的脸?昔日蛮横霸占我惠字商号名下连锁酒楼食为天之菜谱,硬要拗成那些菜谱为你所属,事后双方真刀真枪的比上一场,输了也就输了,哪知竟是敢比不敢输?不过……”
董惠莹徐徐换了个姿势,胳膊肘搭在座椅扶手上,左腿交叠在右腿膝盖上,“这天底下无耻之人从来不少,我本就没对尔等品行抱多大希望。但今日朱家打砸我惠字商号,为我商号造成诸多损失,我今日来此也不为别的,正是来要赔偿的!”
淑君本是站在妻主身后,事先二人并未互相通气,但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默契来。
淑君笑道:“妻主说的极是,在商言商,既然咱们的惠字商号蒙受了损失,这冤有头债有主,必定是要讨回来的。”
朱老夫人冷哼道:“二位这脑子怕是不好,损失?”这有身份的就是不一样,就连损人都能文绉绉的。
朱老夫人立即唤人来,“送客!”
看样子想要赔偿是没门了。
董惠莹做出一副气氛的模样:“老夫人可莫要不识好歹,我而今肯心平气和的与你商谈已算是给你朱家的面子!”
朱老夫人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几位皆是大佛,我朱家庙小,容不得几位,便还是请回吧!”
董惠莹一副羞恼模样:“好一个朱家,我记住你们了!”她甩手转身,紫色长袖甩出一道飘逸的弧度,无人知晓,就在这一刻一些无色的粉末已弥漫开来。
“咱们走!”董惠莹面上一派怒色,可心里却是眯眼微笑。
什么讨回公道,什么找朱家算账要赔偿?全是假的,不过是托辞而已!
她真正想干的,正是那一捧无色的毒粉。八皇女如此为朱家撑腰,可见她是非常信得过朱家的。
那么,董惠莹倒是很期待了,一旦八皇女与朱家人接触,便会中了那种毒。
这毒有个潜伏期,若是不用毒引使其爆发,可在人体蛰伏一辈子,并且绝不会影响人的健康和寿命。可一旦用上毒引,便势必发作,介时不出七日必死无疑!
董惠莹背对着朱家众人,无人看见她此刻眼神里满是阴险恶意,还捎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幸灾乐祸……
1612:
董惠莹一行人从朱家回来时,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一人正在翘首以盼。
这人正是暗卫大统领。“啧,元帅这是刚八皇女那儿回来?”
这人阴阳怪气的。
董惠莹撩了一下眼皮子:“大娘,您说,您和您的那些人,这一天天的赖在我这里,又是白吃啊,又是白住啊,连伙食费都不交,住宿费也免了,怎还见天的找我麻烦呢?您这可真是太不地道了啊!”
大统领面皮子一抽,“元帅此言差矣,你我好歹曾是同僚,有同袍之义。也不过是吃住几天而已,元帅家大业大,总不可能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吧?”
董惠莹唏嘘感慨:“说起来,大娘啊,我一直觉得您是认错人了。草民可不是什么元帅,草民姓董,名惠莹,至于您说的那袍泽之谊?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皮笑肉不笑,眼瞅着大统领被她三言两语逗得肝火大盛,她心底里不禁暗暗偷笑。
哼!动不动就怼她,该啊,看你还敢不敢过来怼我!
你要是还来怼我,咱也不是好欺负的,咱这嘴刀子也厉害着呢!既是来咱这做客的,吃咱的,喝咱的,还住着咱的,您好歹也有点分寸嘛!
董惠莹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笑眯眯地走远。大统领的脸色先是青了青,旋即又倏而一笑。“这可真是个妙人。”
她叹了口气,便也回转自己的屋子。
等大统领从外面回来时,便见黄芪正单膝跪在地上:“统领!方才宝威元帅带人去了朱家一趟,这是元帅同那朱家老夫人的谈话记录,请您过目!”
黄芪呈上一个本子,大统领拿起之后,翻开一看,除了二人的对话之外,还将在场众人的表情神色全部记录其中。
大统领琢磨半晌:“虽我有些看不透她,但在我看来,元帅绝不可能只为了这种事便特地跑朱家一趟。”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家不仅仅只是对惠字商号宣战,更是直接和惠字商号打起了对台,毕竟让人打砸对手商铺这事儿的性质已是忒过恶劣。
大统领合上本子之后,又是一番沉思:“继续盯着,如我猜的不错,近日朱家必有大事发生。”
“是!”
黄芪领了大统领的命令立即离去。同一时间,宅院的另一个屋子里,董惠莹坐下喝了一口茶,等解过渴后便对淑君说:“今日这事不算完,做戏做全套,淑君你让下面的人警醒着一些,既然朱家的人敢闹,咱便把这件事闹大!”
淑君应了,立即唤来一人吩咐下去。
等入了夜之后,董惠莹洗漱完毕,她坐在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揽镜自照。
身后吱呀一声,有人进门。
她回头一看,便见身着一袭翠色衣裳的逸宣徐徐朝自己走来。
她笑着站起身,同一时间,逸宣已来至他面前。
清隽俊逸的男人敞开双臂,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许是这屋子太过静谧,将脸埋在他胸膛,她仿佛听见自己体内血液奔流的声音,还有他震人心弦的沉笃心跳声……
1613:
这屋子静谧,一盏油灯光线昏黄,衬得气氛温馨旖旎。虽不是花前月下,却也是你我情浓。
董惠莹安安静静的,她在逸宣怀里趴了一阵子,这才徐徐的抬起头来。
头刚抬起,便听逸宣含笑问他,“有没有想我?”
她眸中满是柔和的情意,“想!”
“怎么想?”
她踮起脚尖,捧起他的脸。
“这样想!”
一个响亮的吻落在他眉心。
“然后这样,”再次亲吻他眼睑。
“这样!”她的吻落在他鼻尖,
“这样……”最后一个轻如蝉翼的吻落在他唇角。
他唇中溢出一丝轻轻浅浅的叹息,而后环住她的腰,用力的吻下去。
直至良久之后,二人的唇分开,她气息不稳,他的嗓音也粗哑粗重了许多:“我很想你,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无不在牵挂。”
而后,一个用力,拦腰抱起。
他抱着她大步跨向室内唯一的拔步床。
将她放在床上后,他自己的身体也覆盖上去。
他在上,她在下,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他的脸徐徐朝自己靠近……
藕白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她合上眼,沉溺在他的温柔下……
当一切结束时,逸宣长臂一伸,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
董惠莹的呼吸声细细的,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之后,总是比女人比男人更疲倦?
明明出力的是男人才对,不是吗!
董惠莹仔细的回想了一番,似乎自从自己返祖之后,身体变弱,在这事儿上就很容易吃亏。
往往被男人折腾的精疲力竭,死去活来……
两人像交颈鸳鸯,相互依畏。
男的俊,女的美,这画卷美不胜收。
但是渐渐的,董惠莹就发现,逸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人正在自己身边,正搂着自己,但是心思却不知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于是她轻轻动了一下下。用手臂撑住自己的身体,她抬起小脸儿看向逸宣,问:“你在想什么?”
逸宣回过神儿来。
安抚性的,轻拍董惠莹的手臂。他像是在为自己的走神而感到歉然。
他回答说:“我就是忽然间想起二哥和三哥……”逸宣顿住一下,然后才说:“我有点担心他们,他们现在似乎正在钻牛角尖。”
董惠莹也垮下了一张脸,“我知道。”
这事儿就算逸宣不说,她心里也是明白的。
“是我那天说的太重了。”
董惠莹在做自我检讨:“可能是我太患得患失了,有时候就感觉像是生活在梦里一样,太幸福了,幸福得很没安全感,反而感到很虚幻。”
逸宣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蹭了蹭董惠莹,他的嗓音温柔而缱绻。
“其实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是一样的。我想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这世上也没有绝对完美的人。”性格上的很多缺点,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是发现不到的,但是相处的时间长了,接触的次数多了,就会发现,这些缺点一点一点全都冒出来了。
对此,董惠莹是深感认同的。
1614:
她重新躺了回去:“其实在我心里,你们已经足够优秀了。”她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很赧然地笑了下:“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这个妻主是不是太没用了?”
逸宣诧异:“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董惠莹说:“你看啊,就算是没有我,你们也可以生活的很好。”提起这个她很是气馁。很多时候她认为自己很派不上用场。不管是她的医术还是她的毒术蛊术,都不是这一家子需要的。尤其是自淑玉病愈之后,就更加显得她一无是处了。
逸宣被她逗笑了:“你和三哥真的很像。”
董惠莹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怎么说?”
逸宣说:“三哥也说过和你类似的话。”
董惠莹又惊讶了一下,“真的?”
逸宣认真的点着头。
“你不知道,三哥那个人……该怎么说呢?他的心态似乎是很卑微的。他就像你所说的很没有安全感。我认为惠字商号,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规模,一方面是因为三哥在这方面富有才华,他擅长经商,也喜欢做生意,但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因为大哥。”
逸宣提起当年种种。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这句话正适于形容他们哥几个。
如果说兄弟六人中最有野心的人是谁,那么毫无疑问,绝对是大哥梁智宸。
大哥梁智宸才是真正的万恶之源,一切皆是从他开始的。
他在向外发展,不断的发展,取得的成就和地位也越来越高。
人都是有攀比心的,哪怕是亲兄弟之间。
随着大哥越来越出色,他们会有一种紧迫感。
紧迫感越多压力就越大,比如三哥梁淑君;而紧迫感小一些的,比如四哥,五哥……也许他们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他们的潜意识中却在不断的向大哥看齐,以大哥作为榜样在不断的努力。
至于二哥……
在逸宣看来,二哥梁淑玉就像是一个突变种,他的一些思想太过淡泊,太过淡漠。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二哥以前是一个每一天连呼吸喘气,都需要倾覆所有的努力,都需要费极大的力气!
有了今天,没有明天,常年活在那种不知何时就死了,不知明日还能不能看见旭日东升的悲观状态中。内心本性上是一个有着些厌世倾向的人。
既然已经厌世,那么在意的东西,在乎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变得很少很少了。
说穿了。
他们这些人,生在这红尘中,也都是世俗之人,难以避免的,逃不开市井庸俗。
逸宣感慨着:“小莹身上的光环,真的是太多了。这一点就像是三哥曾和我们说过的。”
“你看你会医术,毒术,蛊术,你还有宝威元帅这一层身份的加持。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你是很出色的,我们兄弟不愿被你落下,所以一直在追赶着你。包括三哥也是一样的。”
1615:
“我知道我对你而言,我在你的心底里大概是个特别的。但是我也很清楚。如果说一开始你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毫无疑问,因为我们兄弟的贪心,将你原本完整的一颗心分裂成六瓣。”
“三哥在你心里占据的分量,一点都不亚于我,一点都不比我轻。因为你对我们两个……不,应该这么说,你对我们六个人,可能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同,你和我们在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你最依赖的人是大哥。”
“因为在最艰难的时候,是你和大哥相互扶持着熬过来的,这种患难之情是其他人所没有经历过的。所以你对我们几个的感情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是不相同的。”
“有些事情我可以看得很清楚,我可以分析的很明白,但是怎么说?”
“这就像是理论上的巨人,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懂很多的大道理,可以用这些大道理去教训别人,去给别人忠告、提醒别人,但是当一些原本在自己看来很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么心态直接就变了。也会焦灼,难过,悲伤,敏感,三哥就是这样的。”
“越想攥住一个人,反而发现这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许他才是家里最敏感的一个人吧?”
说到最后,逸宣轻叹一声。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但是董惠莹看逸宣的脸色,她觉得,他大概是想起从前,想起兄弟几个食不果腹的那些苦日子……
果然。
逸宣带着丝心疼的说:“有时候,人太聪明,也未必见得是一件好事。你看三哥?我们小时候大哥忙着生计,忙着赚钱养家,那时候我还太小,帮不上太多忙。是三哥把我们带大的,他那时候不但要照顾二哥,还要照顾我们这几个小的。后来等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可以负责照看家里的事情,三哥想帮大哥分担压力,于是他开始做生意。”
“何为白手起家?是真正的白手起家,我至今依然记得三哥当时没拿家里一分钱,赤手空拳的去了太行镇。”
“他一开始是在镇子上打工,虽然他没有说过,但是你想想。这个世俗对我们男人并不友好,一个男人在外抛头露面,首先要面临的便是别人的摘指,但三哥还是熬过来了,他赚到了钱。如果不是后来二哥病重,又遇上何素那些事情,也许他早就发达了。”
“但真要说起来,那时候,他倒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他的心思还是比较纯粹的,只希望吃饱喝足、能够应付家中日常的生活所需就好了。而不是像现在……现在,他的野心是无穷尽的。”
董惠莹听到这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淑君的野心是无穷尽的?”她眸子里带上淡淡的疑惑。
逸宣轻轻地点着头。“三哥跟我说,你是很耀眼的,你就像天上的太阳,他想离你更近一点。”
1616:
“你在恐惧,在怕有朝一日这些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得越来越淡,三哥其实也在担心这点,只是我想他大概并不清楚他心里面到底在担心什么,所以他才会用错了方式。”
“说起来,他的种种行为,在我看来,他大概是怕身份落差太大,终有一日他在你身边理不直气不壮,怕自己配不上你。”
“有些事情已是可以预见的。”
逸宣再一次搂紧了妻主。
他薄唇贴在妻主的耳朵边,轻轻的低语。
“不论你是谁,不论你从前在何处,但至少现在你已经变成董大宝。”
“董惠莹这个名字代表你从前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你从前生存过的证明。但是也不能否认,自从你来到这里之后,自从你遇见并且认识我们,你就已经是董大宝。”
“不论董大宝以前做过什么,也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这所有因果,不论你是否开心,又是否愿意承受,都已经落在了你身上。”
他们之间从未如此认真、并且清晰明确地谈论过关于董惠莹穿越重生的这个秘密。
很多时候都是一直的心照不宣。
彼此看破不说破,这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然而今日逸宣却主动戳破了这张窗户纸。
逸宣继续说:“你和云鸽之间的交情,注定了你会掺合进云鸽身边的那一系列事情中。比如药王谷,比如云鸽和大长老云哲之间的冲突纷争。”
“也是因为这个身份,你已经和九皇女站在同一战线上,乘上了同一条战船。”
“你没有选择的机会,就已经被打上了党派的标签。”
“你身在九皇女的派系之中,你可以不理会京城的那些事情,然而如果你的身份被其他人知晓,那些和九皇女敌对的,比如说八皇女……单单是八皇女,便绝对不会放过你。”
“所以你只能够站队,只能够和九皇女一起同仇敌忾。”
“我说有些事情是可以预见的,正是因为这个。”
“未来你的医术、毒术、蛊术,全部会派上用场。”
“九皇女能有你这个臂膀助力,绝对是她之大幸!”
“日后在九皇女与八皇女的争斗之中,九皇女夺魁也是可以想见的。而介时你有从龙之功,身价水涨船高,比起往日只高不低,只会更加尊贵!”
“而九皇女与你之间的私交,也注定了荣宠加身。”
“你很快就会站在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甚至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只是对外而言的。”
“对内,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和九皇女平起平坐。”
“哪怕是你想要将九皇女取而代之,我想这应该也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女皇陛下的那些神秘暗卫,对别人来说恐怕会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形同掣肘。但对你来说绝对不会。”
“你看那大统领也曾想过要对你‘下手’,虽然这所谓的‘下手’并非恶意上的,可能是因为有求于你,想要将你掳走,效仿清河的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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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看,她最开始派出来的人被你拘禁起来,她自己本人来了,结果也无任何改变。”
“是你心善,你才没有对她们下杀手,不然她们怕是早就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所以我才说,若你真想站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你绝对是可以的。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云鸽和那八万自称亡魂的女兵。”
“那些亡魂,她们从前是大元的士兵,但如今却全部是你忠心耿耿的死士。她们一生只为你一人效忠。”
“你想要登顶,你自身的本事,再加上她们的支持,绝对是毫无悬念的。”
“不论八皇女还是九皇女,以目前这个事态,她们都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
“而真若是到了那一日,你对我们而言,恐怕就如天边的白云。”
“三哥大概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将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逐渐改变了原本的初衷。”
逸宣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董惠莹的神色也变得很恍惚。
今日逸宣所说的这些,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从未思考过的,甚至是从未意识到的。
她沉默了半晌……“我对那一切,没有任何兴趣。”
“在其位谋其政,我很清楚我的性格,我只适合闲云野鹤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这个人很懒,喜欢轻松,喜欢自在,不喜欢被束缚。而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上,忧民忧国,忧虑天下苍生,那种活法太累了,不是我想要的。”
“人各有志,我不适合,也没有想过去争夺。”
逸宣将脸埋在她脖颈间,他轻快愉悦的低笑出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因为这才是我认识的小莹啊。”
董惠莹赧然了一下。
“说起来,此情此景让我有些熟悉。”
逸宣抬眸看准她的眼睛,她也毫不避讳的回视着逸宣。“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住在青峰郡紫园的时候吗?那是在你离家出走前。”
“我从你口中得知,淑君带着越宁去太行镇,我怕淑君遇见危险,也是因为你当时的态度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可能是在逃避,想要给自己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好好考虑该怎么去解决那种状况。”
“那个时候我很迷茫。”
“等我去了太行镇之后,我见到淑君,有一天晚上我和淑君也像是现在这样,我们长谈,他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也正如你现在与我聊他一样。”
不论以前是苦是痛,都已经过去了,但董惠莹记忆最深的却是从前的那些个甜蜜。
她喟叹着说:“我不怕你笑话我。我大概不是那种坚强的大女人,我想我的性格其实是很软弱的,而这一切也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以前,一旦遇见什么事情,我就会下意识的去逃避,而不是首先去想该如何去面对,如何去改变。”
“这是我人格上的缺陷,是我性格上的弱点,也是我这个人本身最大的缺点之一。”
“一旦拥有过,我就再也不想放手,我想紧紧的抓住我所能够抓住的,我所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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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舍不得……”
“如果有一天真的分开了,真的到了那种不得不分道扬镳的地步……”
“我现在难以想象到时候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只要一想,那种恐慌就好像抓住了心脏一样,会将我逼疯。”
“我太害怕失去了。”
逸宣怜惜的轻抚她面颊。“我懂。”
逸宣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却莫名的让人心里很是慰贴。
董惠莹怔怔,“你真的懂吗?”
逸宣也像她的样子叹息了一声,“我当然懂,不然我当初又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董惠莹沉默了许多。
“是的,正是这样了。”
“和我比起来,你只是想的比较远,想的比较深刻,不像我。我总是后知后觉,总要过了很久很久,才逐渐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逸宣安慰着她,“你不要总把自己想的那么差。不论别人心中如何认为,但至少在我们兄弟心里,你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世间所有人都比之不上的,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
逸宣又犹豫了一下,才问:“小莹,你从前到底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
董惠莹愣了下,却没有出声。
逸宣说:“你的医术那么高明,可在为人处事的态度上,又为什么会这么敏感?”
他自问自答:“我想你以前的家境应该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在花钱用钱这方面很大方。你可以过苦日子,也可以对着泼天富贵面不改色。你不会因为金钱而动摇,这证明你从前的生活应该不差,甚至比起很多人……都还要富有许多倍。”
“可是你似乎从未和我提过,你来到这里之前,变成董大宝之前,你所经历过的那些……
“从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是无缘无故的,不论是你的性格还是你的思考模式,我想你一定经历过一些事情,才造就了现如今的你。”
董惠莹愕然一下。“这个,该怎么说……”
她确实是很少会和这几个男人提自己从前的生活。
就好像是将现在的生活与上一世的种种分割开来。
甚至于。
就连重生穿越这个秘密,都是这兄弟几个心思敏捷,自己察觉出来,而不是自己主动告知的。
而迄今为止。
论起谈话的深度,在这件事情上,一个是逸宣,一个是淑君。
她上一次和淑君谈到这种事情是在安乐山上。
那时候因为返祖,她清醒的时候很少,多数时间都处于昏睡的状态。那阵子连她自己心里面都很悲观,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以为自己活不久了,以为时无多、寿命无多了。
可能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
她记得那一日灿烂的阳光,记得那一日山头上微风拂过。也记得自己坐在淑君的怀里,后背靠着淑君的胸膛,淑君的两条手臂穿过她腰际,环住她身体。
她甚至还记得那一日淑君哭了。
淑君流了很多泪,不断的哽咽着,祈求着,让她活下去,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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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翼忽然一酸,心中也满是酸楚。
董惠莹幽幽的说道:“是我狭隘了,或许别人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感情的状态,但是你们兄弟却未必,淑君也未必。”
逸宣见她对从前的事情似乎不愿多说,抬手轻轻摸摸她的头。“既然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自己了。不过你口中这个‘未必’,我却不赞同。”
逸宣说:“我不知你以前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上,那个世界大概和这里有很大不同,这一点从你起初无法接受这里的一妻多夫制就能够看出。”
“但我们兄弟,即便身高骨骼异于常人,和大元那些看起来身材苗条娇小,以瘦为美的男人很是不同。”
“但我们毕竟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我们从小所受的熏陶就是这种环境,就是这种大背景,是典型大元的观念。”
“即便多多少少,大元的一些东西是我们所唾弃的,内心不支持的,但是说到底……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大元的人。”
“以妻为天,以妻为贵。这是刻在大元每一个男人骨子里的东西,是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信念,也可以说成是信仰。”
“就算未来有朝一日,我们相处的样子变得平淡,变得平庸,但这份感情却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它只会升华,从起初的激情变成另一种糅合了爱情和亲情,更加复杂,也更加深厚的感情。”
董惠莹迟疑着问:“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呢?”
逸宣笑。“你若多试着依赖我们一些,你大概就能明白了。”
董惠莹的眼神里带上了淡淡的困惑。
多依赖他们一些?逸宣这是什么意思呢?
逸宣怜爱地摸摸她的头。
“你以为的一些东西,以为改变了,但其实并没有改变,只是你忽然之间意识到,也是忽然之间发觉了。”
“我能告诉你的是,有时候一个人总是习惯了独立,这其实很不好。”
“试着多依赖我们一点,其实我们是很可靠的。”
董惠莹愣住半晌,而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依赖?
依赖和信任这两个词汇,董惠莹曾从这兄弟几人的口中听过无数次。
她曾经也尝试过依赖,尝试过信任。
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她做的还不是很成功。
她的尝试许是失败了,至于信任,也不一定是绝对的,完全的信任。不然,她也不会去想,如果以后感情变淡,如果这兄弟几人变心的事情。
而至于独立。
逸宣所说的独立,难道在他们兄弟看来,她其实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吗?
逸宣吻了吻她眉心。
“在我的感觉中,怎么说呢?你是一个需要被呵护,需要被关心的小女人。但是你却喜欢当个大女人,总是把自己伪装成那种类似于无所不能的模样,可那不是真正的你,你可能只是心态上,潜意识中独立惯了。”
“又或者该说,是因为以前没有能够让你依靠让你去全心信赖的人,所以在那种情况下,你才不得不试着让自己一个人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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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别人信不过,以为只有自己最可信,因此不依靠别人,只依赖自己。”
“甚至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认为,即便你提出你自己的需要,外面的,身边的,也不会有任何人帮你。”
“可是,小莹,你要知道,已经变了。现在,不是从前了。”
“我们六个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你参与了我们的人生,我们的人生中也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是属于你的。所以就算你不再独立也没有关系,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要面对什么,你都要记住,你不是一无所有的。”
“至少你还会有我们。”
“这和你会不会医术,有没有那么多神奇的本事,没有任何关系。”
“你,懂了吗?”
董惠莹蓦然间眼眶发红。
她双臂环住逸宣的脖子,眸中有几分茫然,又像是噙着泪雾一样。
她用沙哑的声音对逸宣说:“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个人嘴巴真的很甜。哄起人来……尤其是当你哄人的时候,简直能甜死人不偿命。”
逸宣也轻轻一笑。
“不论我是否嘴甜,但至少我所说的都是真心话,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这些话。”
“好了,夜深了。该睡了。”
逸宣起身吹熄了油灯,而后重新回到床上,搂着她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
董惠莹也往逸宣怀中蹭了蹭,这一刻莫名的感到很安心,非常安心。
甚至,她还会有一种感觉。
就仿佛……
以前的无所不能是假的,但是这一刻,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却认为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自己都是无坚不摧的。
人生难得一知己。
而对于董惠莹而言,逸宣,又何止仅仅是她的知己而已?
一夜无话。
等第二天的时候,当董惠莹从床上起来时,身边已经不见逸宣的身影。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发现已是日上三竿。
这一觉真的是睡得太久太久了,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昨天晚上因为聊天聊的太久,她和逸宣都睡得比较晚。只不过自己现在才醒,但是逸宣呢,逸宣去哪儿了?
小手往身旁的位置伸了伸,摸了摸被褥,已是凉的了。看来逸宣已经起来有段时间了。
她摸摸索索地爬了起来,正准备让下人抬一桶洗澡水过来,却在掀开被子时,见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
看来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逸宣已经为她擦过身了,不然身上是不会如此干净的,肯定会满身的狼藉。
小脸儿蓦然红了红。
虽然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是有时候男人的贴心举止,仍然会教她心动不已。
套上一件淡紫色的衣衫,脚踩一双鸳鸯面儿的绣花鞋。她推开房门,跨出门槛,到屋外看了看。
只见枝头不仅冒出了一层新嫩的绿意,梢头还绽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看着煞是惹人爱。
董惠莹回想着昨天晚上与逸宣之间的那番谈话,她微微的笑了笑,旋即前往树木跟前,从树上折下一条软嫩的树枝。而后,她去了淑玉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