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6:
“公子?”阿莲凝睇着青和,心里非常担心。
她也很意外,没料到那名女子竟是当年的宝威元帅。
想起从前,公子因一个错误的抉择而痛失所爱,又想到最近,相见不相识,公子甚至还……
这一刻,阿莲甚至是有些同情青和的。
青和背对着阿莲,他俯首看向前方城池的轮廓。那轮廓影影绰绰,而此时已是下起了晚雾。青和轻吁口气,他徐徐问道:“……你说,为何也不过才几年而已,却是沧海桑田?”他这番话,与其说是在问阿莲的想法,倒不如是在问他自己的内心。
曾经算不得恩爱,但那些暧昧却化成入骨的思念,而今却再无任何资格留在所爱身边,便是不愿,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与别的男人一起离去。
青和的嗓音异常沙哑。
“我二人似乎总是在错过。”
当年主动挑情,却在对方沦陷后不负责任地抽身而退。当年有当年的理由,但伤了她是事实,非情有可原,她怨她恨,也皆是正常。可命运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重新将那人送回自己的身边,他却没能把握住机会。
假若当初下令将她掳来时,便知晓她是自己一直以来寻觅多年的人,他想……事情绝不会变成这样。
哪怕是隐居山林,哪怕是从此不再出世,不择手段也好,处心积虑也罢,将她拘在自己的身边。便是她恨,也要守着她的恨一并到老。
可是,却还是做错了。
这恨更深了。
青和低哑的笑出声来:“虽屡次错过,但我不相信命,我不信这个命!”
身后,阿莲心尖忽然一颤。她甚至不敢看青和,总觉得,此时此刻,这样的青和,是有些可怕的。
而背对阿莲的青和,眸中却似是升腾着阴郁的黑气。
这一世作了不少恶,他从不是那种黑白分明的人,他既可以因一时心善而救人于水火,亦可翻脸无情将自己一手救出的人推落至火海。她既然恨她,便让她恨着好了。
他不再强求其他。
可无论如何。
他不想见她与那些男人和乐融融,一旦看向那些男人,眼神里便丝毫容不下自己的模样。
他会难过。
若这颗心已在此日被她无情撕裂,便裂得更开一些!又有何可惧?
所伤所痛皆是活过的证明,而他此刻唯有一个念想。
要她,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让她眼里只有他,让她只能听见他,看见他,感受他!
青和徐徐地收回了视线,他不再看向南陵城。
而是取出文房四宝,书信一封。
阿莲瞳孔一缩。
“公子??”
青和神色平淡,“差人将这信送去,告诉他们,我等他回音。”
阿莲愣了半晌,她眼眶蓦然一红:“您明知道那是与虎谋皮……”
青和悠然一笑,“便是与虎谋皮又如何?我萧青和本来便生就一副豺狼虎豹的模样,他若凶,便比他更凶!况且……便是今日没遇见宝儿,我与他也势必会联手。毕竟我们的目的……一致相同!”
1637:
董惠莹这一行人回到南陵后,黄芪立即找了个借口,推辞有事在身,立即离开这一妻四夫的队伍。
对此,董惠莹是看破不说破。
淑君将胳膊搭在妻主肩膀上,人像半挂在妻主身上似,他冲着黄芪离开的方向呶呶嘴,嬉皮笑脸说:“她准是去找头子了。”
董惠莹:“……梁小三你何时起,说话竟变得这般粗野了?”
他眼角眉梢流露风情万种的妩媚风情:“有嘛?”
董惠莹一笑,“不过你说得对,但这是她职责所在,也是正常。”
淑玉看眼天色,“走吧,回屋。这春日夜里寒气太重,当心身子,莫被凉着。”
于是妻夫几人溜溜达达地回了他们的住处。
而另外一头……“此事当真?”
淑君口中的‘头子’,正是暗卫大统领。
黄芪在回来之后,便立即将今日种种汇报给大统领。
大统领得知董惠莹等人与青和碰面一事,她心中微讶。
黄芪觑眼大统领的脸色,旋即轻声说:“统领,属下觉着……咱们日前那些猜忌太过无用,看元帅对青和的态度,似并不像咱们猜测的那般。且依属下之见,元帅妻夫之间感情甚笃,便是曾与那萧青和有过一段情,可属下认为,这段情并不足以影响到元帅和那几个男人的关系。此外……那些男人,亦皆是护食的。从其性子便可看出,他们的世界只能有他们这些人存在,至于旁的外来者,一步也无法踏入。”
这外来者指的自然是外面那些野男人。
妻主有这些夫君便已足够,而夫君们也绝计难以同其他人一起分享一个女人,单是他们互相容忍彼此的存在就已要花费很大精力。
大统领沉思道:“若真如你所说,反倒是我多疑了?”
黄芪想起一件事:“统领,咱们之前曾查过元帅这些年的遭遇。当年她离开京城,本是想着趁死之前去寻亲,她也确实寻到了。但在董家刚过一年,便入赘这梁家做妻。又过一年,也便是她十八岁时,曾遇一场泥石流。也是自此,她才心性大变。咱们的人曾去明察暗访,得知元帅似乎忘了以前的事情,而她是否真正遗忘,这一点,我想统领您那些密报之中应该有所记载。不过在属下看来,她似是并未作假。毕竟以当时的情况,她也没必要去作假。”
大统领觉得黄芪此言甚有道理,但是……“我本已对她放了一半的心,可经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又有些忧虑。”
黄芪不解。大统领道:“若她是因不记得从前过往,才去接受那六个男人。若她日后想起,又是否会对那萧青和……”
黄芪闻言,微微一默。
大统领心思复杂,本性多疑,像她们这种人很难会因见个一两面,说上几句话,就轻易去相信某个人。
甚至于,哪怕是熟人,哪怕曾一起共事,哪怕在一起相处了很多年,她们的心底里,也未必会心中。
防备,防心,极为严重。
1638:
她们待人接物的处事风格一直偏向于保留,更擅长处于一个中庸的位置。
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而这同时也意味着——进,则可攻;退,则可守!
二人沉默半晌。
末了,黄芪轻叹着,俯首说道:“您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是属下不周,想法太过于简单了。”
大统领轻笑:“这不怪你,元帅那丫头,确实是很容易就能让人对她心生好感。”这一声丫头,唤的竟有些亲昵,满是长辈对晚辈的赞许。
黄芪讶异了一下。
大统领道:“莫说是你,便是我,也觉着那丫头不错。只可惜,情况为名,担心的事太多。有时候,如咱们这般人,倒不如寻常百姓来得好过。”
黄芪心情一松,对大统领这番话也是深以为然。
在其位谋其职,既然选定为陛下效忠,这衷心便是终生不移。
人与人不同,或许在旁人看来她们这种处世之道太过谨慎,太过小心,也忒过复杂了些,但她们的初衷,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无论做什么,都只有一个出发点,为自己的主子考虑,全心全意的考虑!
只在乎主子,而绝不做任何会有害于主子的事情!
这便是她们。
看似固执倔强,实则却拳拳护主之心的一群人。
此事过后,大统领与董惠莹等人的相处一如既往,隔三差五便要来董惠莹的面前刷刷存在感。
董惠莹一开始还挺纳闷的,怎么这位‘大娘’总是这么闲呢?
若说一开始只是为了试探她也就罢了,可是她以为,经过那日与青和偶遇,她相信经黄芪之口,诸事皆以传入大统领耳中。
且这人待自己的态度,也似乎不再是试探,反而更似逗闷子。
也就是……日子太无聊了,拿斗嘴当有趣,跟她寻开心呢??
对此,董惠莹只能表示,你开心就好!
反正……她其实也不是很讨厌大统领这个人。
人无完人,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真正完美的人,却也因为人格中的那些缺点存在,才会使人显得更加真实。
然,也正是因为董惠莹觉得自己身上缺点太多了,而旁人的身上却有许多优点值得自己去学习。
比如大统领的深谋远虑,正好弥补她的不足之处。
因此,画风逐渐变得诡异起来,时不时的就能看见这一中一少两个女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话题甚广,上至高天白云,下至黑土大地,几乎就没什么是她俩不能聊的。
董惠莹和大统领相处的很开心,大统领的心态也很是类似。她赞许道:“你这脑子倒是不错,当年在京时本以为你只适合为将,而不适合为帅,却没料到你竟也有头脑灵通的时候。”
董惠莹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只适合为将,而不适合为帅?
大统领想到不久之前她和董惠莹谈论的那些有关于治国之法,心中不禁惋叹。
这人的一些思想即便尚有不够成熟的地方,但所提出的观点却往往能令人眼前一亮。
1639:
是个好苗子,适合当文臣!然而当年却走了武将的路子……
“为帅者,需考虑周祥,而为将者,则不需思考太多。许多时候只需听着上面发号施令便可。”
大统领这么说着,董惠莹闻言失笑。“原来是这样??”
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
以前那个董大宝,又或者该说董宝威?她打仗厉害,世人皆知,但这人的性子却……
在董惠莹看来,董大宝是有点笨的。
比如当初她自知命不久矣,心是善的,不愿将六个男人同她自己这种短命鬼捆绑在一起,便藉由暴行企图让董家收回成命,直虐的男人们苦不堪言。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就能看出董大宝这人其实是很笨的,她心态是好的,但用错了方式,她为人甚至可以称之为迂腐,头脑亦不够灵活。
在得知董大宝从前官至武官之首的元帅时,董惠莹便曾为此纳闷过,即便董大宝天生神力又如何?
但头脑是硬伤!
这样的人竟能成为元帅她确实是感到挺纳闷的。
而今经大统领这么一说,董惠莹便是懂了。
“是因为我以前那性子太好控制吧。”
她一针见血。
这世上或许有比董大宝力气更大的,更能打仗的,但董大宝那性子,既是缺点,也是优点。
在皇室看来,将兵马交到一个外姓人手中,这其实是很冒险的。
历史上有不少鸟尽弓藏之事,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历代来也有不少皇帝怕手底下的武将拥兵却不知自重,反而危害到自己的位子。
而如董大宝,一,年幼时曾与九皇女共患难,与云鸽、九皇女,是在一辆人贩子的马车上结识的,此后长达十年之久几乎一直和这二人生活在一起,这十年之久,使三人即便不是亲生的姐妹,但论起感情却也差不了多少。
二,九皇女身具凤血,即便当初并未受封太子女,却是陛下心中属意的即位人,陛下自然要为九皇女打算,丰满九皇女的羽翼。
三,也便是董大宝这性子,想法不多,很好控制。
或许在精**王之术的皇家看来,如董大宝这种人是相当愚蠢的,但愚蠢又如何?只要能拿捏得当,便是把好刀!
皇室之人,未必所有人的心思都是如此的复杂,也未必所有人都会计较利益得失,但九皇女在宫中长大,自幼便受到熏陶。
九皇女很看重董惠莹,也是因为二人相处多年的感情,但表达的方式却与另一位发小云鸽相比很是不同。
云鸽耿直,而九皇女,却不得不去思虑更多……
大统领捧着一杯茶,一副悠悠哉哉的模样:“若你当年是这个性子,怕是陛下也不会那般轻易封你为领兵元帅。”
董惠莹笑道:“只不知我在九皇女心中的分量,究竟是真还是假?”
大统领一愣……“殿下不是曾说过,愿与你共享这江山?”
董惠莹笑不露齿。
她对皇家诸事其实是挺避讳的,伴君如伴虎,就怕有朝一日从前的心头好转瞬变成恶罗刹。
1640:
“等日后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我也不想去朝中为官。局势混乱,太过复杂,便是没事都能生出一些事情来。我这人性子懒,于我而言,偏安一隅,知足常乐,便已是最佳的生活状态。”
大统领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你若这般想,倒是也不错。但你那八万兵力又该如何安置?”
董惠莹勾起额前一溜碎发,在指尖打着转儿。
“大娘,您瞧?这便是我不愿与皇室来往的根本原因。你们这些人啊,都活的太累,我与你们可以深交,但最好不要一起共事,我可不想老是被猜忌。”
大统领瞪了她一眼,“我问的是正经事,你怎么又扯到旁处去了?”
“不是我转移话题,而是我真这么想的。便是大娘您,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虽总与我接触,偶尔也要像方才那般试探我一番,但心却是好心。可假若涉及皇室,你随时能变一把刀子捅进我这心口上,还得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以前如何姑且不论,毕竟若我说我一如既往对殿下衷心你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而我可以坦白讲,目前来说,我并不适合当皇家的傀儡,兵力放在我这儿,你们怕是要多疑。便是九皇女信我,可十年之后,二十年前之后?”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而今的我并无从前的忠心,往后殿下荣登大宝,便是她信我,也架不住总有一群人反复的在她耳边念叨我容易叛变,所以也不需你们鸟尽弓藏,我自己急流勇退不也挺好的?”
“我问的是你那些兵力!”
“你看你这人又较真了。你真就这么想知道?”
大统领气得差点没翻白眼,心道要不是想知道,我犯得着反复磨叽你?
可董惠莹却很是坏心眼地笑了,继续兜来兜去就是不肯给个直接的答案,直令大统领无语。
董惠莹心里却想道:你想知道?呵呵呵,你越想知道我越不告诉你,让你着急去!
难道只准你来试探我,却不准我来吊你的胃口?
哼哼哼!
城里出了件大事,这事还得从萧青和说起。
那日青和见过董惠莹之后,便带着阿莲等暗卫继续赶路。
八皇女人虽没在京城,但也在京中留下了不少的暗手。要不然萧青和绑了董惠莹离京之后,也不至于还特地在皇宫里留下个替身。
青和进城之后,便换上一件青衣,做回他平时的装束。
他在八皇女面前从不着白衣,唯有私底下微服私访时才会做回本来的自己。
可能青衣对他而言是种保护色?
青和抵达朱家府邸,八皇女早已等候多时了。
青和于八皇女无情,甚至就连房事都是让那个替身代替,但八皇女却宠青和宠得很。
她算了算日子,觉着时候差不多了,心道也就这一两日青和便要来了,于是日日派人守在城门处。
青和入城时,八皇女这里便得到了消息。
等青和抵达朱家时,就见八皇女亲身来迎!
1641:
在八皇女看来,二人分别多日。虽她这趟来南陵是为了正事儿,但阔别这般久,这心底里也真是对青和思念得很。
可青和却无心于情事,甚至于,只要八皇女稍微接近他几分,他心里便忍不住的升起了厌恶。
然而他掩饰的很好,无论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分毫不露。
八皇女心痒得厉害,又不好强求于青和,只能自己忍着。
而就在这时,出事了。
事发之前,八皇女因为苦求不得,心中郁卒得厉害,便多喝了几杯,人也醉了。
朱老夫人被人下了毒,这毒还传播到八皇女身上,八皇女为了查出下毒之人,让人严刑酷打朱老夫人。
老夫人年纪大,没撑住,便两脚一蹬咽气了,连丧事都没能大办。
朱德经常出入朱家,朱老夫人早已有言在先,她偏爱朱德这个远亲,朱德很得老夫人的欢心。
老夫人生前便曾说过等自己百年之后,由朱德来掌家。所以自老夫人死后,朱德便正式搬进朱家,入主朱家大宅。
至于朱老夫人膝下的那些儿女,儿子都已嫁出去了,女儿也都娶了夫室成家立业了,这些儿女心道老娘死了,那‘贵人’忒过歹毒,自己又无实力与之相抗,还是离那贵人远着些吧,荣华富贵再诱人,也比不上自己这条命要紧。
但朱德却偏偏反其道而行。
朱老夫人偏爱朱德,是因朱德这性子与老夫人年轻时最像,而二人也是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
正如当初朱老夫人急于抱住八皇女大腿,朱德也忙着溜须讨好八皇女。
她暗中观察发现青和这位八皇女的正君很是不知趣,心道八皇女憋的厉害,不若弄个人过来?
于是……八皇女酒醉那一夜,朱德奉上个美人。
等一夜之后……
纱账之中,男人身上青青紫紫,衬得本是冰清玉洁的雪白肤色惨烈至极。
此人容色甚好,然而最出众的却是其气质。
八皇女一看这人的模样,便是愣住了半晌。
此人的气质竟与青和很是相似?
她回想着昨夜的巫山云雨,顿感头痛欲裂。
忽而男人垂首,眼角似有些泪光,他一头撞向了床柱,这倒是将八皇女一惊。
“你这是作甚!”八皇女眉头紧皱,赶在男人撞伤之前,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
世人皆知,八皇女的后院中男宠侧夫虽不少,但这些年来却独宠于青和一人。
男人垂首道:“我虽出自烟柳,但早在多年前便已决定,哪怕这不洁之身已不再干净,也终有一日要跳出那恶沼之地。然而……”
男人惨然一笑,“贵人身份贵重,朱家朱德欺我瞒我,本是被邀来抚琴一曲,又岂料竟是……”
后面的话也不需男人再多言,八皇女便已明白了。
昨日她醉了,这人又一身青衣,她将这人当成青和。
身体久旷之下,竟也不顾这人的推拒,硬是把这人拉上了床……
“一大早便这般晦气!”
八皇女黑着一张脸,她披上一件衣裳起身之后,对门外人说道:“看着他,莫要让他脏了我那个床头。”
1642:
八皇女很是恼恨昨夜之事,尤其这人又是出自烟柳,但这事自己占了一大半责任,且这人的气质又与青和那般相似,她着实不忍看这样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并且,她最怒的,其实是朱德!
按这人的说辞,这人是被朱德骗了。
朱德找来这么一个人又是想作甚?
八皇女让人将朱德唤来,朱德满心以为是因男人昨夜将八皇女伺候好了,认为这里面有自己的功劳,以为是前去受赏的,哪知,一进门……
“跪下!”
朱德被吓了一跳,就在她呆愣之时,一只茶杯朝她飞来,狠狠砸在她的脑门上。
朱德心内一激灵,赶紧跪下讨饶,“殿下,草民知错,草民知错啊!”
事实上她连自己究竟哪错了,又做错了什么,为何惹八皇女生这么大的气都不是很清楚,但总之甭管有错没错,都得先认错!
“你错了?”
八皇女气极,她一番喝问,却使朱德一懵。
“什么!?”
朱德震惊:“他竟是这么说的?草民虽去了那烟柳之地,但分明是他主动毛遂自荐的!”怎的一夜过后,那人竟这般诬赖于她??朱德心中气极了。
八皇女蹙了蹙眉,“将人带上来!”
男人已收拾妥当,但看其模样却有些憔悴。
他一身白衣,但手腕上却有一抹的猩红。
八皇女心尖一颤,这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和青和太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护送男人过来的侍卫。
侍卫连忙跪下告罪:“是卑职办事不利,方才殿下出门,这位公子便摔破了碗盘……”而这手腕上的伤口,自然也正是碗盘碎片切割出来的。
“他伤势如何?”八皇女看向面目呆滞,眸色空无的男人。
男人眸中有几分坚毅,几分执拗,却有更加深沉的哀伤。
八皇女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青和,在青和刚进宫的那段日子,当青和一人独处时,常会流露类似的模样……
她那时曾问青和是为何不开心,青和说,是因萧家,萧家未翻案,他为罪臣之子……是为了让青和开心,所以在她掌权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萧家翻案!
那之后,她便没再从青和身上瞧见过类似的伤情,只不知为何,青和近日竟是死活都不让她碰,全然不似往日在床上时的热情模样……
侍卫觑了男人一眼,道:“好在拦下的即使,虽切出伤口,但伤口不深。”
男人垂首,完全一副听凭发落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处境。
朱德怒骂道:“你这妓子究竟安的什么心?你凭何来诬陷我?分明是你得知我昨日的目的,自己主动找上我的!!”
男人沉默一下,旋即嘶哑笑道:“你说是何,便是何吧。”
他似是懒得为自己辩解。
看向上座的八皇女,他用裹着渗血白纱布的手,撩起衣衫下摆,重而又重,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草民,只求一死!”
而后,两手交合,贴在额前,他徐徐弯下了腰杆,向着上座之人,沉重叩首!
1643:
恁是朱德有再多冤屈,此刻也难以申辩。她又要如何才能赢过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无论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论这人究竟想做什么。但在他决定行动的那一刻,他就早已抛却了自身的生死。
朱德百口莫辩,而男人这副样子,也令八皇女心神一动。
若是身在京城,或许八皇女并不会如此大意。但而今她却并不担心这个曾有过***好的男人对自己不利。
说穿了,一人贵为一国皇女,乃是这个国家的无冕之王,而另一人却是泥泞出身,为世人所轻贱的妓子。
二人身份天差地远,八皇女之所以不慌,是因源自于她内心的自信。
她自信可以将那人拿捏在掌心,也自信假若这个男人当真是抱着不明的目的蓄意接近自己,她也完全可以像摁死一只蚂蚁似的轻易将男人摁死。
当然最大的原因却还是……
可能,到底是睡过一夜的,内心的天枰便是偏斜了。
八皇女自信这人无法伤害到她,且比起朱德她更情愿去相信这个身份卑微轻贱的男人。
于是她神色冷冷地看向朱德:“查!”这一句吩咐是对她那些侍卫说的。
侍卫领会,立即躬身退走。
不多时,有关昨日的一切,甚至是朱德的言行字句,乃至于朱德去青楼寻妓,遇见这名男子,以及二人的对话等等,皆以只字不差地呈到八皇女案前。
跪在地上的男人沉默垂首,而朱德则是恶狠狠地磨着后牙槽。
朱德认为八皇女是能人,那些侍卫也皆是不俗之辈,不论这妓子到底有什么花招,总归只要有八皇女派人出马,便定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然而八皇女的脸色却逐渐铁青。“朱德,你好大的胆子!”
八皇女震怒之下一掌拍在桌案上,朱德懵了一懵,“殿下?”
“你且看这是什么!”
扫落案上的书信,朱德诚惶诚恐,但心里却隐隐摸着几分头脑。
恐怕她想得太简单了,她怕不是中了什么人的全套吧?
朱德游移着看向那名跪在地上的男子,却见一身白衣的男人仍是满面的哀凉。
就在这时,朱德视线不经意间扫见那些书信上所记录的字字句句,她蓦地一下,瞳孔骤缩!
“这……这怎么可能!?”
朱德震惊极了!
八皇女冷笑:“怎么可能?本殿也很想知道,朱德你究竟是哪来的这份胆?若单单只是妄想攀龙附凤也就罢了,可你却如此作践本殿!你这草民自称草民,可你这野心竟是妄想在本殿的凤首上动土!”
朱德赶紧跪着爬向了八皇女,“不不不,不是的!殿下,小人是被冤枉的,那纸上所书皆是假的,小人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分明是那男人自己找上自己的,可为何到头来,八皇女派人去调查,竟全都变了?
竟变成自己原本相中一名妓子想要献给八皇女,但不巧的是那人前两日拿着一笔银子赎身,于是她便找上眼下这个男人,但因知晓这人即便身在泥潭却心性高洁,于是……
1644:
于是便假说请男人到朱家抚琴一曲,而在那纸上,还曾记载着一句话,是她私底下对身边亲信说的。
“今日殿下喝醉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能怪我如此谋算,一切皆是为这朱家往后百年的康盛和荣华。”
但是,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这满纸谎言,写尽荒唐。除了最初她确实是去过青楼外,其余的,全都是假的!
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八皇女的脸色早已铁青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这般嘴硬,是在暗指本殿的侍卫办事不利?难道本殿的左膀右臂还能煞费苦心地伪造证据,只为了诬陷你这么一个小人物不成!?”
八皇女再次动了怒,冷冷拂开了朱德。她目中寒芒毕露:“拖下去,斩!!”
朱德一懵,霎时间便面无血色。“不——!!!”她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一切全是假的!
可又有谁能还她清白?
她慌乱之时看向那名长跪不起的男子,男人静默垂首,但秀丽的唇角却轻微上扬,竟露出一抹纯粹宛若稚子的舒心笑容。
然而这抹与男子形象不符的诡谲浅笑,稍纵即逝!
在场众多人中,除朱德一人外,其他人竟全都没发现。
“是你!”朱德声嘶力竭!她扑向男人,恶狠狠的一巴掌捆向男人白皙的脸颊。
男人不闪不避,一副麻木的模样,由着朱德对他施虐。
八皇女眉尖狠狠一蹙,“放肆!”
一只茶杯摔裂,八皇女猛然一掌拍出,正中朱德的胸口。朱德口中喷血,竟是心脉尽断。
在倒地之时,她仍然很难以置信。
这个男人……他为何如此害她?
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
然而目光却一点点湮灭,终究是,生机全逝。
“你可还好?”
朱德死后,八皇女命人拖走朱德的尸体。
她不动声色看向那名侧脸高肿,但其神情气度却仍是不卑不亢的白衣男子。
男人徐徐抬首,“贵人不处置我么?”他双目空洞。
八皇女瞧着这人的模样,不禁心觉有趣。她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那时的自己也尚未为了那些事情机关算尽。
“你又想本殿如何处置?”
男人神色木然:“早民自知卑微,高攀不起如您这般尊荣的贵人。况且,草民……心有所爱!”
八皇女眉心猛然一皱:“你说什么?”她双目已迸射近乎实质的杀意。
男人却破罐破摔,“她与其夫情感甚笃,草民自知这份感情便只能藏着,永不可能会有出头见日的一天。但草民心里爱的,唯她一个。当年草民卑微时,是她抬举,是她赏识,才造就了草民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草民真心的,感激她!”
男人喟叹着合上眼。“草民生为不洁身,也曾在泥泞中走过,却甘愿为她一人守洁。哪怕明知守到最后也一无所获,甚至关于草民的这份情,她从未察觉,也从未知晓过。可便是只能如这般偷摸的恋着她,于草民而言,便也已是这不幸一生的大幸!”
话罢,男人再次一叩首:“所以,望贵人成全!!”
1645:
他的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在额头撞出一大片淤青。
八皇女的眸中似是笼罩着阴云,今日男人所言令她回想起从前。
从前,从前……“呵,爱?”
一步踏出,她逼视男人:“你当真对那个她,至死不渝?”
“草民心中,唯她一个。便是时过境迁,便是日月星河皆已变换,也唯有这份情,永不会改变。”
“本殿倒是要看看!这人世到底是有多少所谓的真情能亘古不变!”
八皇女唤来一名侍卫:“喂他吃下去。”一颗丹药射入侍卫的手中,侍卫怔愣一番,而后看向地上那名男子,这人,怕是要……
半晌之后。
男人跟着侍卫往外走,全然一副欢喜的模样。“贵人当真要留我?贵人这般好,我心中亦甚为仰慕!”
走在前面的侍卫唇角狠狠一抽,这人不久之前还曾振振有词言称永不会对心上人变心,甚至还因失身殿下一事而一心求死。哪曾料到,竟是峰回路转。
侍卫不禁感叹,殿下这迷心蛊,果然不愧是那大金蛊女苗青调配出来的。
当年的青和正君如是,而今这位白衣相公亦如是。
“不知相公姓何名何?殿下已决定要将相公留在身边。”
男人唇角噙着一抹笑,似喟叹,又似是隐藏了诸多的情绪,然而他掩饰得太好,倒是并未被侍卫发觉。
“我名,白仙……”是那个人赐予他的名。
而今天下只知琴公子白仙为大元十大名妓之首,却又有谁还记得当年那平昌郡太行镇,那烦人问津的妓子翠竹?
白仙忽而一笑,他不是很俊,但这相貌却极有特色,而就连这张招人喜欢的脸,也是那人对他的馈赠。
董娘子,若能为你做些事,便是龙潭虎穴又如何?哪怕仅只一些绵薄之力,也不枉翠竹这辈子……曾动过一次心,用过一次情,真真正正的爱过一个人一回……
他徐徐抬首,看向远方,便见一名青衣男子淡漠而立。
他面上流露出几分好奇,但心中却是微笑暗道:青和正君,你又有何资格,能被董娘子从前那般的挚爱?你既不懂珍惜,又为何还来如此纠缠?
朱德的死是一件大事,可谓一颗石惊起千层浪。曾经不少人因为八皇女这位贵人暂住朱家而上赶着巴结朱老夫人和朱德等人,但而今再看看朱家的下场,无不是唏嘘不已。
这伴君如伴虎,荣华富贵也不是好求的。
经此一事后,本是门庭若市的朱家大宅骤然变得冷清下来,便是八皇女的身份再如何贵重,而这份贵重又为旁人带来多大的诱惑,也没人再敢上前,更是恨不得离老远便绕开朱家走,免得一不小心便使自己惹麻烦上身。
而今在一些人看来,行事如此横行无忌的八皇女,说杀就杀,寻常百姓的人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形同草芥。
这便是个杀人魔头!
白仙住进朱家后,便整日去八皇女的面前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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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会讨好人,在八皇女和那些侍卫看来,他是因为中了迷心蛊的子蛊,而母蛊在八皇女身上,他这副模样倒也算不得奇怪,甚至就连青和,阿莲,也全都被他蒙骗过去了。
却唯有二人是例外。
这一日,当白仙笑眯眯地捧着一个食盒经过一处安静的院落时,院中一名容貌粗犷的男人不禁困惑。
等白仙走远后,这男人,也便是巴扎克,他回首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巫师柳意。
“他分明……”
“慎言。”
巴扎克刚要道出自己的‘发现’,便被柳意给截断。
柳意徐徐舒展着腰肢,她伸了个懒腰,而后才道:“这日子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只不知……那丫头,还有铭儿那小子,又到底是在何处呢?”
这事儿过了好几天,董惠莹才得知白仙竟被八皇女收于帐下的事情。这事还得从淑玉说起,前阵子淑玉一有空便会抱着他那宝贝的古琴外出访友,以琴会友,而这‘友’,不是旁人,正是白仙。
这日淑玉心中惦念着白仙,便出了一趟门,等回来之后似有些郁郁寡欢。当然这人的情绪很淡,便是心里不高兴,常人也很难看出来。但架不住几个弟弟皆是人精,妻主对他性情又足够了解,以至于他这份异样,没多久就被家里察觉了。
淑玉说起自己和白仙相识的经过:“那日我路过一楼子,听闻楼内琴声不错,进入之后才发现竟是一青楼。”他本人心性淡漠,这世间除了自家的几个兄弟,妻主,琴,便很少还有什么能波动他心绪。
他从不歧视那些风尘人,况且自家三弟便曾在风尘中。
他与白仙相见,那日他所听见的琴声便是白仙弹奏的,二人一开始只是聊琴艺,谈音律,却逐渐的,竟发现二人家在一处,皆是平昌郡的太行镇,至此二人关系便再度拉近了几分。
虽认识至今也并未太久,但有些人交心、交情,却不是按时间长短来算的。可能某一句话,某一个举动,便叫人瞧着顺眼,对了脾气。
于淑玉而言,白仙正是一个很对他脾气的人。
但淑玉却抑郁了。
“如他那般人,本不该这般想不开。我想不通他为何愿意委身于那位八皇女。我与他交谈,也曾聊过一些他从前的事情,听闻他曾在太行镇遇见名女子,他分明是心内已有所属的,且对世人趋之的荣华富贵并不看重。”
而最重要的却还是立场问题。而今白仙被八皇女收入帐下,而自家妻主却注定了要与八皇女为敌。他与白仙,等再度见面时,怕是也难以再做从前的知己。
“你说白仙??”董惠莹有点懵,淑君也一脸的纳闷:“白仙那人我知道,以前在天青楼时,我曾与他相处过。他容貌虽不是最出挑的,但性子却不错。”
董惠莹和淑君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当初因为家里缺钱,董惠莹曾和天青楼的刘鸨哥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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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而今淑君的惠字商号上,每个月都有不少钱财是从天青楼那边流动而来的。而包括白仙在内的‘大元十大名妓’,也算是董惠莹一手打造的,被淑君和刘鸨哥一起合力捧起来的。
只不过关于天青楼这方面,一直都是刘鸨哥和淑君单线联系的,反倒是以白仙为首的那些‘名妓’们,双方之间倒是很少打交道。
一是因为头几年董惠莹总是在各地奔波,淑君也忙着做生意赚钱,二人事情实在太多。另外也是因为,白仙等人的‘名妓’名号打出来后,便开始各地赶场子。
比如白仙自己,这一回算是被当地那个青楼给‘借’过来的,原本要在这里待上三个月再去下一个地方。
董惠莹沉默了半晌,“我也觉着……他不会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
至今依然记得,她那些化妆术相当于整容,既可以让人变美,也可以将人丑化。
当年在天青楼,当她帮白仙改头换面,白仙换上一身白衣,即便是身在风尘,却自有清高之气,高洁至极。
当时董惠莹就曾想过,这人这副模样跟她家二夫有些相像。
一个人便是容貌变了,身材变了,但人之根本是为心,一个人心性如何,从其神韵便可看出。
心正者目色也清正,而白仙便是这样一名清正的男子,丝毫无风尘之中所带来的浮华之气。
但董惠莹也很没想到,自家二爷居然在这南陵遇上了白仙,而且还将白仙引以为知己?
早年在太行镇的时候,二爷是不认得白仙的,他那时身体不好,通常是待在家里。不过……
董惠莹又想起易燃,说起来易燃如今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样了……但当年在江南时,二爷也是以琴会友认识了易燃。
“原来他竟心有所属么?”董惠莹感慨道,“也不知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不过既然能被他看上,我想必是有着过人之处的。”
淑玉费解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已心有所爱,又为何要自甘堕落委身于那位八皇女?”
董惠莹轻叹,她轻轻拍拍淑玉的肩膀:“他既然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不过,既然八皇女将他留在身边,为保险起见,准会给他种下迷心蛊,让他对八皇女忠心耿耿。也不知这事儿究竟是他自愿的,还是出了什么差错导致他被逼迫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回头咱们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接近他,我帮他解蛊,你再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淑玉长吁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淑玉为这事儿心情不好,但董惠莹晚上却清炖了一条鱼,那香味顿时勾的淑玉也顾不得再继续哀愁了,啥也没有吃饭大!二爷虽是一个很仙气的男子,但骨子里也是一个吃货来着,这可能是梁家兄弟的通病?
即便用餐之时依然清清淡淡优优雅雅的,但二爷下筷子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的,整条鱼几乎全都落入了二爷的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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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君最近忙着陪妻主,自从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后,他再也不敢冷淡妻主了。他也开始观察妻主和其他兄弟的相处模式,发现所谓的一碗水端平,还真的是能端得平!妻主在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副不相同的面貌,人类本身就是一个多面性的复杂体,但也正因兄弟们人多,也让淑君发掘出许多妻主未曾在自己面前展现的另一面。
比如,妻主不只会和他一起打打闹闹,还会和二哥拌嘴,对浩铭温柔,对逸宣体贴……即便妻主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愧疚,她内心里会觉得她精力不够用,怕在她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冷落了六人之中的某一个,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妻主!
至少淑君心里是真这么认为的,甚至他还可以打保证票,他相信其他兄弟也是这么认为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淑君也发觉妻主其实一点都不比自己轻松,闲着的时候很少很少。学海无涯,即便她的医术、蛊术、毒术,已经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但她仍会力求上进翻阅书籍反复试验提升她自己。但她每一天都会分出很多时间陪着家中夫君们,哪怕只是说说话,喝杯茶,下下棋,日子不一定非得怒浪波涛壮阔轰烈才叫充实,便是这平淡的温馨之中也有幸福可寻。
淑君甚至是有些羞愧的!
跟妻主一对比,自己从前所做的,真的是不值一提,真的是太不足够了。而在清晰明确地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后,淑君最大的变化就是……更粘人了!
本来就是一个缠人的小妖精,而今直接升级变成狗皮膏药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小时一直一直黏在贴在妻主的身上不可。
然而在董惠莹所不知道的情况下,淑君却还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的盘算着一件事。
八皇女曾给朱家撑腰,朱家砸了自己的铺子,这又如何能忍?单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朱家怎样砸的便怎样砸回去,这还远远不足以平息淑君心头的愤怒。
更何况,八皇女?这是敌人,即便对方尚未知晓妻主的存在,但万一以后知道了呢?所以说,对付这种人,就得趁她不备抢先出手,这叫先下手为强!
于是淑君暗戳戳地写了一封信递给身在京城的大哥。
逸宣来时便已带来大哥抵达京城的消息,但大哥却没跟着逸宣一起过来,想也知道大哥肯定是在盘算着什么。淑君试着用大哥的思路想象一番,心中便是明白了,大哥也准是想到妻主身为宝威元帅的这个问题,留在京中是为布局。
如此一来,他们兄弟里应外合,还怕弄不死那个八皇女?哼!
淑君傲娇一笑,满脸诡计得逞的小模样,小眼神更是媚眼斜飞,勾人勾得厉害,直叫人连骨头都快酥透了。
京城。
梁智宸从梦王府中出来,他这趟过来是为了探望萧清耀的。自从和梦王摆明车马摊开身份后,萧清耀虽然仍是用易容来掩人耳目,但心态着实是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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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宸去梦王府上探望了萧清耀,他自己在京另有住处,便是京郊的别苑,与云鸽等人一起生活。
他收到淑君的来信,近日南陵和京城的信件往返频繁,妻主董惠莹也没少给智宸写信,每当看见那熟悉的字迹,天晓得智宸要用多大力气才能按捺得住自己这颗急迫的心。
真想立即去她身边!
但暂时的忍耐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智宸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旋即又逐字品味。
他霍然一笑,气势凛冽:“未等正面相抗,这老八便先开始作恶?”
他轻笑一番,随后执笔,将这封信稍微改动一番,而后唤来雾都铁一派来京城的帮手,这帮手已在京城蛰伏了数月,目前已是京中比较出名的一个戏班子。
他让人将这封信秘密送至丞相府上,丞相接了信,虽不知是何人告的密,却首先想到八皇女那位宠夫青和正君。
即便青和做得隐秘,让人以为他因迷心蛊而痴诚于八皇女,但即便他做得隐秘,却也有少数几人知晓,其实他并未被迷心蛊控制。而这些知情者中,便是包括了女皇陛下身边的大统领,以及这位继萧丞之后上位的丞相!
“你急着寻传国玉玺也不过是因忌惮着我,急着想要笼络那几个中立的古族世家,而你既已对我起疑心,这君臣之份,我也没兴趣再假装下去!”
于是丞相提笔草书,迅速命人将这份密令送去她暗中掌握的暗部手上。
不日之后……
南陵连家的三小姐名为连翘,近日她对一貌美公子甚是痴迷,于是便追着对方来野外踏青,恰好遇上了朱家那位‘贵人’。
而今的朱家已是名不副实,朱家的子嗣皆已为了避祸蛰伏不出,八皇女住在无人的朱家,等同间接掌控了朱家的大宅,成为了朱家的主人。
“这望龙山上景色甚好!”一貌美公子立在悬崖边,他看向前方的云海,一旁的连三姑娘满脸媚笑,反而无端坏了貌美公子这份赏景的心情。
公子微有不悦,恰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后方行来。
“贵人,来,您搭一把手!”率先下来的是名白衣男子,好色的连三姑娘一见这人的容貌便是已认出,可不正是名妓琴公子白仙是也么?
其人一曲价值千金,昔日白仙尚未入八皇女帐下时,连三也曾为了追逐白仙而怒掷千金。
连三贪恋着白仙的美色,虽身侧有另一貌美的公子,但这人的长相虽好,气质却不比白仙,她便晃了晃神。
这让那公子更感厌恶。
如这般女子,朝三暮四,又岂是良配?更遑论这人的态度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就好像自己是棵街边随意贱卖的大白菜,也不过是因成色好了点儿,才‘有幸’入了她青眼。
可这份青睐他其实是宁可不要的!
“三姑娘,在下方才想起,另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一步了!”
貌美公子冲着连三作了一个揖,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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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方的马车内,八皇女也已撩开了车帘,将手搭在白仙胳膊上,从马车上下来。
连三隐晦地撇撇嘴。
她这人虽好色,却只好男色,不好女色。另外……虽说世人皆以为她头脑简单是个草包,但其实……她这人只是比较大咧咧,并不是真傻。
她不太喜欢这个人。而所谓的‘这个人’,正是在指八皇女!
连三再度看向一身白衣的白仙,心道这人怎就这般想不开呢?从贵人行事就能看出,这贵人可不是个善茬子,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然,在连三心目中,这所谓的鲜花,便是白仙了!而尊荣显贵的八皇女,却成了她心里的牛粪。
八皇女的眉眼之中稍带几分郁色,近日来青和仍是对她不冷不热的,她想不通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当真如青和所说那般,是因水土不服,来了南陵之后身体一直不舒服,所以才不让她碰?
她郁闷极了。而再看整日欢天喜地,一见自己便双目放光的白仙,八皇女这心里头倒是有些安慰的。
至少……
这白仙倒很会溜须讨好,常能哄得她开心。她心里不禁想道,等回京之后,便先赐他个位份,虽这人出身太过不堪,为风尘妓子,但总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说出去也丢她的人。
八皇女琢磨着这事儿,而连三则是嘻嘻哈哈地退至一侧。
她贪恋白仙的美色,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时不时地便要往白仙的身上瞟一下,却招致了八皇女的不喜。
“呵呵,贵人恕罪,草民这就走,这就走!”连三面上做出一副恭谨模样,实则内心里却满是不以为然。
咋的,身份贵重就了不起啊?也不过是投胎投的好了点儿,要不是因为出生在皇室,你还有啥资格眼神傲慢看不起人?
啧,我不就是多看了白仙几眼,你瞧你那样,难不成白仙还是纸糊的?难道我多看几眼就能把他看漏了不成?
哼!
面上不显,连三扭扭哒哒地往外走,然,就在她将要经过八皇女和白仙时,却忽然一道箭矢破空而来。
恰在这时连三足下一滑,昨日下了雨,这山路很泥泞。她摔了一个屁股蹲,却也恰好撞在八皇女身上,反而使八皇女避开了这一支暗箭。
事发之时白仙眼神一亮,他攥了攥拳,但当八皇女被连三撞开,以至于那箭矢钉在马车上时,他却愕然一分,旋即心中便升起失望。
但他知道,这事儿不算完!
差点没磨破嘴皮子,总算以‘散心’之名将八皇女哄了出来。他所为的,也正是这个!
“贵人!”白仙假情假意地扑向了八皇女,他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贵人您可好?你可还有事?”
又是一支箭矢飞来,白仙正想要避开,哪知方才摔了一个屁股蹲的连三竟再次坏事了。
这色胚子居然伸出一只蹭着泥巴的泥爪子,一把抓住白仙的小腿,然后色眯眯地往自己这边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