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1：时来运转
“好不好吃？”
“嗯！”
“再来一块！”她记得他喜欢吃甜的。
结果，她单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投喂，这一整盘的莲子酥，反而全都被她喂进他的肚子里。
等他瞧见空掉的盘子时，忽然窘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没过多久便拿来另一份甜点。
喂他吃东西，似乎是她的一种生活情趣。只是这回不论如何他都不再吃了，而是学着她的模样，拿起一小块糕点，喂入她口中。
她笑眯眯的，却想起一句话。
忘记是从哪里听来的。
生活已经够苦了，所以要多吃糖，因为糖是甜的，好歹可以甜甜嘴。
她忽然伸出小手，用力的揉了一下他的头，“你怎么这么乖呀？”是的，别看他木，但她觉着，自己这些个丈夫之中，顶属浩铭最乖了。
以前她曾认为逸宣很乖，但逸宣是个白切黑的芝麻汤圆，白嫩的外表下藏着黑芝麻馅，反倒是看似冷酷又惜字如金不苟言笑的老四，才是真的很乖。
他傻了一下，“乖？”
“对啊，小乖乖！”她笑着捏捏他鼻子，他有些窘迫，赶紧倒了一杯茶水压压惊。
下午的时候，她去隔壁看梁智宸，她给那只以毒物为生的无名蛊取了个名字，——贪吃蛊，这只蛊而今已经落在智宸的胸口，智宸右半边身子，手臂肩膀连同半个脖子，已从青紫恢复成正常白皙的肤色。
她想着，约莫再过一阵子，等体内的毒素全部被这只贪吃的蛊消灭掉后，智宸就能醒来了。
之后，她拉着老四出门逛了逛，听人说起昨晚塞外女首领死在江中的事情，她还遇见了外出办事的铁一，铁一正在联络升龙殿旧部，打算将升龙殿重新搭建起来。
走马观花地逛了一遍，她买了一些东西，多是金三角这里的特产。等智宸醒来之后她们就可以回家了，至于猛虎门陈阿虎门主手中的两味药材，已在今晨，被人秘密地送进了威远堂。
随同药材一起附上的还有一封来自陈阿虎的亲笔书信。
也不知陈阿虎是从哪得知的消息，他知道金尊（梁智宸）正藏在威远堂里，这封信也主要是向金尊道谢的，至于药材则是他奉上的谢礼。
老四忽然站在一家店铺外，他茫然地看向店家展示的那些木头小人。
木雕的小人只有巴掌大，但雕工不错，很是精致。
董惠莹也没叫他，只是安静的站在他身旁，陪着他一起看向那些木雕小人失神，惹的四周路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保不准得认为她俩是两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等老四回过神时，便见小妻主雪白的小脸已经被毒辣的日头晒红了，他皱了一下眉，然后去街边买了一把油纸伞回来。
打开伞，撑在她头上。
他是个少说多做的男人，他的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身体力行，从行动上体现出来的。
她笑了下，之后走进那家木雕店铺：“掌柜，我要这个！”
这是一只用白木雕刻出来的小人，小人是个男人的样子，之前老四站在店外那么久，也正是因为这个小人，一直盯着这个木雕的小娃娃。
752：她的家
买了木雕娃娃后，董惠莹便回到了老四这里。
看老四的模样，明显一怔，似乎是很意外，没料到她居然会为了自己将这个东西买下来。
“喜欢么？”她问。
他接过木雕娃娃，神色空空，唇角却抿成了一条直线。怀揣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他点着头：“嗯，喜欢。”
董惠莹长吁口气，“喜欢就好。”
可是，瞧他这副模样，实在是瞧不出他是真心喜欢，又或者是在敷衍自己？他似乎……不太快乐。
自从夜里做了一个噩梦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他忽然攥住她的手，微微张开口。
她耐心的等待着，但是末了，他竟又摇了摇头。
可是，他攥住她的力道，反而更重了一些。
“回去！”牵着她，他带着她往回走，步履如风，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
与此同时，他也紧紧地攥住了木雕娃娃，过往和如今，就像是两道惊雷劈进他的脑子里，他仓促的步伐泄露出他此刻的内心。
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和老四的大长腿相比，她的小短腿有些不够用，她得一溜小跑才能跟上他，这样跟着也有些吃力。
可她并没有叫停，反而是用充满探索，以及体谅的眸光凝睇着他。
***
回到威远堂之后，老四捧着那个木雕的小娃娃，娃娃是个男面孔，他凝睇着娃娃的脸，神色很有几分恍惚。
这娃娃长得，很像一个人，很像是他童年记忆中的那个人。
妻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有点慌张，赶紧把小娃娃藏了起来。
不多时，便见妻主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三菜一汤。
“来，吃晚膳了。”
老四点着头，然后乖乖地洗了一把手，这才重新坐回桌子前。
小妻主瞄了他一眼，他胸膛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她暗自一叹，之后帮他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
***
夜里，妻主枕着臂弯，似睡的正熟。
他迷茫地睁着眼，之后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索了一番，最后拽出那只木雕的小娃娃。
室内光线太暗，能见度实在太低，他摸着木雕的娃娃，再度露出了一副恍惚的表情。
“浩铭？”
他身体忽然一僵，赶紧把木雕娃娃塞进被子里。
小妻主被他逗笑了，“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这个人太笨。她想，假若他藏的是私房钱，保准一找一个准儿。
他太不擅长藏东西了，而且在偷偷摸摸的同时，还总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摆明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四僵着脸看向她，之后便见她徐徐撑起了身体。
她凝睇着他：“这个娃娃，让你很在意？”
老四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轻轻的说：“长得，很像爹……”
“啊！”
她买这个木雕娃娃时，是因为看出老四似乎很想要这个娃娃，倒是并未细瞧。
而今听老四这么一说，她赶紧起身，然后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能让我看看吗？”她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老四“嗯”了一声，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将木雕娃娃递了过来。
753：呐，你的
木材雕出来的线条很是柔和，从服饰上能辨认出事男子的衣着，另外小人梳着的，也是男子的发髻。而小人的容貌，看起来很是精致。
这木雕是用白色的木段雕刻出来的，但老四却小声道：“爹长得黑一些。”
其实不仅仅只是“黑一些”而已，而是相当相当的黑。
老四浩铭，老六逸宣，这俩人一个父亲。当初父亲过世时，逸宣年幼，不是很懂事，但老四已对父亲有了很深的印象。
他记得，他爹黑的像煤炭一样。
他又看向身侧的小妻主，当初妻主入赘时，也是一副黑乎乎的模样。那模样不太好看，旁人都说妻主长得丑，可是妻主的黑皮勾起他童年的回忆。
他从那时开始关注她，他喜欢她的手。那时她的手很粗糙，指尖有老茧，就像是童年父亲常年做木匠活的粗糙大手。只是她的手，比起父亲要小上很多。
那时妻主性子不好，大家都嫌她厌她，而他……就算挨打被骂，被她冷待，也是无动于衷。他的心像一片死海，很难兴起什么风浪来。
小时候，娘厌恶他，甚至娘看他的眼神还带着很深的憎恨，仿佛他是个孽种，仿佛单单只是他的存在就会令娘感到无比的痛苦。
一些事情，也是早从那时起，就已司空见惯，驾轻就熟了。
有一回，他问爹，为什么娘这么讨厌他？兄弟六个，唯独他，娘很是不待见。娘待其他兄弟虽有些冷漠，却也不曾像待他这般厌恶憎恨着。
后来爹告诉他：人啊，如果不妄想，就不会受伤。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学来一副平常心，学着不再妄想任何东西，而这学着学着，久而久之，就变成这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木讷寡言性子了。
他又看了小妻主一眼，抓紧了她的手。
而今她的手又白又嫩，不像从前那样黑乎乎的很粗糙，可是，他的心情，也和当初不同了。
他不懂该如何形容，这种复杂的言语描绘太为难他了。
可是，他是知道的，曾经纵使她丑恶凶暴，因为她黑乎乎的模样，他觉着亲切，他下意识地从她身上寻找童年的影子，每当瞧见她，便总能想起父亲。
但她变得白皙，变得漂亮之后，他所追寻的，不再是童年的执念，而是想要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
董惠莹爬到他身后，用自己的小胳膊，从后面，环住他脖子。
“浩铭，你之前做噩梦，是不是因为梦见咱爹了？”
咱爹。
这个称呼令他心中一暖。
是咱们的爹，他和她是密不可分的，而他亦很是喜欢这样的亲密。
“嗯！”
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握住了她，与她十指相扣。他低着头，木着脸回答：“梦见……死了。”
她心想，怪不得他噩梦时那般痛苦。
她抱紧了她，小身子压在他背上，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不要伤心。”
有些人的眼泪，不是流在脸上的，而是流淌在心间，浸入了骨髓。
754：难道就不该补偿一下吗
这样的他让她很心疼。
用自己的脸颊贴在他脸上，她轻轻磨蹭着：“以后我们好好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浩铭以前说过，不要离开他，她想她现在终于懂了。他一定是因为想到当年与生父的生离死别才有感而发。
她不离开他。
她将自己的承诺送给他。
只要他安心便好。
这天晚上，她和他聊了很多，全是些家常。她一开始是趴在他背上，呢哝软语，后来被他揽进了怀里，依靠着他胸膛，再后来他累了，她便坐了起来，让他躺在她腿上。
他们一直聊到第二日天亮，期间，他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挤，她想他的心里大概住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孩，一直被困在那个痛失至亲的童年。
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换一种说法，其实每个人，不管他表面是笑的，是悲的，是苦的，是哀的，就算再怎么没心没肺，所经历过的那些事，便是藏在心底里，旁人看不见的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人和人之间又是不同的苦。
心和心的距离，也似是在这个夜晚，悄然拉进了许多……
***
董惠莹想，她必须得做点什么。于是第二天，她偷偷摸摸出了一趟门。她来到昨日那家木雕店，找到掌柜的询问了一番：“劳驾，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事儿。您这里的木雕是从哪来的？我见这匠人手艺甚好，想托他帮我造一个牌匾。”
掌柜也够爽快，直接回答：“小妹子，您看不如这样，我再帮您找个木匠吧？实不相瞒，这匠人不再咱金三角本地，她啊，住在大漠里头，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去进一次货，而且她似乎只做这种木雕的小娃娃，不做其他的。”
董惠莹又在店里瞧了瞧，发现很多相同的木雕小人，几乎全是白木刻的。
她又打听了一番，“大漠？巧了，我家有亲戚要去大漠，我也是真的相中了这个匠人的手艺，掌柜的您看能不能把这匠人的地址给我？我去登门拜访，若匠人不愿，我也能死心了。”
这样说着，她往掌柜手中塞了些银子，掌柜考虑了一下，而后飞快地报出了一个地名，董惠莹细心记下之后，这才挥别了木雕店的掌柜。
等她回到威远堂时，老四还没醒。昨夜聊至天亮才睡，她坐在床边凝睇着老四的面容，按大元的审美标准，这般阳刚健美又英俊硬朗的老四，是不讨喜的，不受欢迎的，而他这威武的模样，再配上高大健壮的体格，总能令人误以为是大金来人。
她轻抚他面庞，唇边勾出了一抹笑。
正在这时……
“主母，那个姓洪的女人想要见您。”铁一站定在门外，隔着房门通报。
洪？
看来是洪香君。
她那日擒下王三之后，便把王三送交洪香君处置。
“我这就来！”
等董惠莹来到会客厅时，便见洪香君眉宇间的郁气消退了不少，她心里一琢磨，便是明白了。
看来王三的下场铁定很惨吧？
755：一定是因为她哭的太丑了
“妹妹！”
一看见董惠莹，洪香君便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容。她本是坐在椅子上，却起身迎了上来。“王三的事情，多谢你了！”
她唇边噙着一抹笑，有些过于血腥的，没必要描述，总之她算是出了一大口恶气。
她生平最恨的，共有两人。
一是王三，二是怒沃尔。
而今王三虽未死，却被她下了药，托人运回平昌郡的太行镇。那里是她的地盘，王三的命暂且还需留着，恩怨仇怨，不仅仅只系在她一人身上，还有那个令她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男人。她的养兄，洪文彬。
至于怒沃尔，已在江中淹死，两大仇人一个被擒，一个已死，她大快于心。
董惠莹推辞道：“洪姐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况且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洪香君笑着，之后二人又闲聊了两句，洪香君这才提起自己的来意：“我这次，其实是来向你道别的。”
“道别？”
“是啊，”洪香君满面笑容：“我得走了。我想去塞外一趟！当初王三把我哥弄进了猛虎门，后来我哥被怒沃尔带走，而今怒沃尔死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接回来。”
她说得轻松，但不论如何，在名义上，洪文彬已是怒沃尔的寡夫，而怒沃尔所住的地方又是重兵把守，这一路上定是要有不少的险阻。但她不惧，若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成呢？
“塞外……”董惠莹沉吟着，“塞外黄沙，正巧，我也想去大漠一趟，看来咱们同路。洪姐姐，你若是不急，不若便再等我几天，等智宸醒了，咱们便一起动身！”
洪香君讶异了一下，“这……若是同行，我的事，怕是会给你添不少的麻烦。”
董惠莹摇了摇头：“我是有事要办，况且一起上路总好过一个人形单影只，咱们彼此之间也能多个照应，你说是不？”
洪香君有些意动，于是便决定再等几天。小董妹妹是个有本事的，不论是天生神力，还是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皆能派上不少的用场，自己和她一起走，人身安全也能多一些保障。
只是洪香君又有些犹豫。
“我可是听说了……”她鬼鬼祟祟地左右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那些塞外的人，对边关将领敌意很深，尤其是前些年……而且，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经和你说过，前几年我曾在边疆见到过你。”
董惠莹愣了愣，一下子便懂了，洪香君这是在担心自己呢。她笑着道：“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况且我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很少有人能认得出来吧？”
洪香君又仔细地想了想，深觉有理。
眼下这个小姑娘，像个白面团儿似的，而且出落的亭亭玉立，长得极其美丽，与曾经那个满脸麻子的小黑鬼，简直是云泥之别，任谁都无法将这二人联想在一起。
“倒是我多虑了。”
就这般，二人敲定了行程。
756：后遗症
接下来的几天，董惠莹每日从床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隔壁屋瞧瞧智宸的情况。
梁智宸在中毒之后，皮肤是紫青色的，但贪吃蛊这个小东西，不断吃掉他体内的毒素，他皮表的青紫之色已越来越淡，眼瞅着再过一两日便能彻底清除体内的余毒。
董惠莹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以前老四偷偷摸摸的在黑市打黑拳，这人不会撒谎，赢来的银子总是说成“帮人盖房子赚的”。那时她便曾听家里人说过，老四是个木匠，木匠活儿很好，甚至是后来在平昌郡黑市，黑市的两大标配，一是黑铁面具，出自沈秋阳之手，二便是身份令牌，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这则是出自老四手中。
再者，过年时，她曾画了一张图，让老四帮淑玉做了一把木头的轮椅出来，便已见证过老四的木匠活有多好。
这人是真的手巧。
即使拿起针线时，他的样子显得很笨拙，并且也不擅长下厨，虽然很用力去学，但迄今为止，厨艺依然是半吊子的程度。
可是这人在木匠活上，却是得心应手，像是与生俱来的，天生便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在雕什么？”她凑近了老四，很是好奇，见老四捧着一段木头，正用刻刀一笔一划地雕刻着。
忽然听见她声音，他背脊僵直，像是被她吓了一大跳似的。
“没什么！”他赶紧把未完成的木雕揣进了怀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似乎是不愿她瞧见这未完成的拙作。
她掩面偷笑。
好吧，她就装作没看见好了，这人分明是在雕一个小人，嗯，虽然尚未完成，她却已瞧出，他雕刻的，似乎正是自己的模样？
“走，陪我出去转转，我想买点东西！”
之后，她拉着老四外出逛街，买了一大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水囊，有毡帐，也有风干的腊肉以及便于携带，可以储存很久的干粮等等，甚至就连斗篷披风也买了好多条。
她还买了一张地图，规划着这趟沙漠之行的线路。
出了金三角之后，往右走，便是中土和塞外的边界，而等他们从大漠回来后，也可以顺着一条捷径回青峰郡的紫园。
就这般，一切准备齐全。等第二日时，她便守在了梁智宸屋里。
不止是她，还有老四，铁一等人，以及战寒云，全都到场了。
她们盯着床上的男人，男人满头霜雪般银白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他看起来比从前消瘦了一些，但这阵子董惠莹也没少喂他喝补气补血的大补汤，身体倒还算不错，只是因为昏迷了这些日，皮肤比起从前变白了许多。
屏息凝神。
当贪吃蛊吞掉最后一点青青紫紫的余毒，便停顿在男人的脚踝上。
董惠莹攥着一把小刀，划开男人脚踝处的皮肤，将贪吃蛊取了出来，塞进一个小瓶子里面。
之后，又挖出一些自制的膏药涂抹在男人潺潺流血的伤口上。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大概一炷香之后。
他，终于醒了。
757：郁卒了
丰神俊朗，银霜雪发。
当床上的男人终于睁开眼时，他眸色清亮，宛若九天之上的熠熠寒星，而当瞧见床边众人时，男人的眸子闪了闪，他视线落在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身上。
“主子！”
铁一哽咽着，忽然单膝跪地，以她为首的几名铁奴也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男人徐徐眯起了眸子，而后，他陡然出手，一把擒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扯，少女便跌到在他的怀中。
“智宸？”她眨了眨眼，有点错愕，有点懵。
男人神色冷淡地瞥了众人一眼，“出去！”
呃？
在场众人齐齐一愣。
而男人已在这时露出一副不悦的模样，面带不善。
“滚——！！”
董惠莹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想要起来，但男人抓着她的手，像是生怕她溜走。她回首看向众人，道：“你们先回避一下，让我和他聊聊。”
老四皱了一下眉，之后率先转身。
而其他人虽是满头雾水，但既然董惠莹发话了，便也只好揣着满肚子的糊涂往外走。
须臾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智宸，你……”她正要开口，忽而男人翻了一个身，将她压在床铺中。
他勾起她下颚，端详她这张姣美的容貌，唇边噙着一抹雍容，又有些冷淡的笑容：“我记得你。”
她眉尖轻蹙，“你记得我？”
他弯了弯唇，似是在笑。俯身，将脸埋在她脖颈中，“你的声音，你的味道，你日日来我房中，还曾对我……呵，”他忽然扯开她衣衫。
她胸前一凉。
“絮絮叨叨，念着让我快些醒来，又趁人之危，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可你怎就这般水性杨花？嗯？只一墙之隔，我夜夜晚间睡不好，被你和那个叫做老四的男人吵的不得安宁。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才好？”
小脸一肃，她忽然推开他，而后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她的神色很凝重。
他挑了下眉，反手攥住她的手，将她这只小手包裹在掌心。
“你说，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我会对你感到这么熟悉呢，嗯？”把玩着她细细软软的手指，他眸中光彩明明灭灭，既像是带着几分思量，又透出了几分狂傲之色。
董惠莹：“……”
“你问我是谁？”
她咬牙切齿：“梁智宸，你——！”她知道，她不该生气的，但是，这一切完全出乎她意料，脱离她所掌握的范畴。
他竟然……
不记得了，他失忆了。
但问题是，他的脉象很正常，她竟没能搞懂他是为何失忆的，可他却是，真的不记得了，真的忘记了！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能够体会云鸽她们的感受了，
原来，
被自己所珍视之人遗忘，竟是这般痛苦，这般难过，以往那些过去，本是二人共有的回忆，是二人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但而今，他忘了，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记得。
这种感觉，这种感受，真的好寂寞，好孤单，好叫人心酸。
758：三哥，我想她了
她眼角红红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却挑了挑眉，一只大手已徐徐抚上她脖子。
这么白，这么细，又这么嫩，看着，竟是这么脆弱。
忽然五指一紧！
他掐住了她！
她被扼住了呼吸！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绝不会喜欢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做出那种亵渎的事情来！”
她简直是啼笑皆非的。
小手攥住他手腕，想要扯开他：“你掐我？梁智宸，你敢掐我？”
他的身体忽然僵了僵，像是某种留在身体里面的本能在作祟，他竟然……不敢，竟下不去手？
没好气地推开了他。
“你给我等着！！”
跳下床，她阴着脸瞪着他：“有种你就继续作，搓衣板我给你准备好了，等回头你要是想起来了……哼！！”
之后，她步履匆匆，甩手走人！
梁智宸：“……”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旋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但当目光触及自己这一头白发时，他又忽然顿了顿。
这白发……
忽然心脏重重的钝痛了一下。
屋外闷雷作响，一场倾盆大雨无预兆而来。
他攒着眉，心中强烈的钝痛感，令他感到极其的不适，以至于他变得不耐烦。这扰人的雨声，这沉闷的空气，潮湿的温度，皆是令他感到嫌恶极了。
似乎是曾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曾遇到过什么事情，也是这件事情，令他变得极其讨厌这样的天气，就像是讨厌自己这一头白发……
***
冒着大雨，董惠莹冲出威远堂，她小小的身子很快就已被这雨水淋湿了。
拜这雨所赐，她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步履一转，她冲进一家店铺：“将你们这里的医书全部拿出来，我全都要了！”之后，她又问了问，想要找些关于巫蛊之术的书籍来，好在，这金三角临近边关，位于大金、大元、大漠之间，虽因这里凶名在外，寻常人轻易不敢踏足，可是总有一些不要命的富贵险中求。
因此，倒也让她搜集了基本关于巫蛊之术的书籍来。
怕书籍被大雨淋湿，她便在店中等了等。
直至雨停之后，一座彩虹桥高挂在蓝天之上。
她抱着一堆书本回到威远堂，却得知一个叫她险些吐血的消息。
“你说什么？”
战寒云见小姑娘一副像要吃人的表情，她有些无语：“我拦不住他，是他自己要走的，那几个铁奴也全都被他带走了。说起来……你这个丈夫本事不小，他竟然身怀内力，我曾试着阻止他，没想到……”战寒云说着说着，便咳咳一声，竟是咳出一大口血来。
她被梁智宸给打伤了。
董惠莹咬了咬嘴唇，此时的心情，真真是，乱极了。
见小姑娘要过来搀扶自己，战寒云连忙摆了摆手，“先别管我，去看看你家那个木头，他伤的不轻，比我严重多了。”
董惠莹闻言一愣，之后恶狠狠地咬着牙：“梁——智——宸——！！”
她一边骂着，一边冲向老四的房间，便见老四正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惨白，一副很是痛苦的模样。
“浩铭——！！”
759：小家子气
铁一等人以梁智宸马首是瞻，威远堂已完全乱套了。梁智宸发了话，铁一等人便开始强行突围，这个一直以来深藏不露的男人，在遗忘从前那些往事之后，身为兄长的职责，肩上的责任压力和负担等等，皆是卸下来了。
他既是想要离开，便没人拦得住他，而这之中，要属老四伤的最重！
董惠莹忙的焦头烂额，忙着收拾某个放飞自我的任性鬼留下的这一堆烂摊子。
而金三角城外，已换上一袭锦衣的白发男子，神色淡淡地看向对面的铁一等人，铁一等铁奴的身后，另有三十余人，这些人本是升龙殿的旧部。
“走！”
男人此言一出，一行人陆续上船。
两名铁奴划着船桨，男人迎着风负手而立。
铁一面带犹豫：“主子，您真的要走？主母她……”
“主母？”
男人眉头一皱，想起那个娇娇小小的女人。
铁一吞了吞口水：“她是您的妻，您本是对她爱重有加。”
“爱？”
男人一脸冷酷：“我虽认得她的声音，记得她的味道，那是因为我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也感知得到外面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对我做过的那些……”
他又皱了皱眉。
“但是，爱？我对她并无这种感情，定是你们之前搞错了。”
铁一欲言又止，她想起主子曾中过迷心蛊，虽然中蛊之后，主子当机立断，利用剧毒以毒攻毒，可是，虽然拔除了迷心蛊，但看主子的样子，到底是受了一些影响。
男人遥望江南方向，他眸中有着深沉的思量。
江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隐隐能够感应到，距离虽遥远，可是……他发自内心的厌恶着，这种感觉很不好！
不论是之前醒来时，本想弄死那个曾趁人之危亵渎他的小女人，却下不了手，似乎是被身体的本能控制着，又或者是而今，南边那股让他厌恶烦憎的感觉，都令他的心情恶劣到极点。
直觉告诉他。
他非常讨厌这种心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江南？
呵！
便让他瞧瞧好了，那里，那个让他如此恼恨反感的东西，又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
一日夜之后，老四断了五根肋骨，已经被董惠莹重新接上了，但他的内伤很是严重，好在她医术巧妙，让战寒云派人给她买了些药材之后，便将老四的伤势稳定住了。
当然她也没忘了拜托战寒云去找那个任性鬼。
气死她了！
他……怎么就不再等等？而若是，若是自己没有急着出去，不要急着买书查清他失忆的原因，兴许事情也不会衍变至而今这副局面。
悔不当初，着实是悔不当初！
战寒云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但对于董惠莹而言，这却是个极其糟糕的消息。
“你说，有人看见智宸带着铁一他们渡江，他们走了？”
“是！”
战寒云回答：“他相当警觉，江对面有人瞧见了他，却被他给甩掉了。”
茫茫人海，他就这般走了，走的又这般干脆，她又要去何处找他？
760：她真是一个小骗子
理智上告诉她，他所做出的一切，是因为他不记得了，是因为他忘了。他们本是最亲密的枕边人，而今他拿自己当做陌生人，不仅如此，还因自己和老四之间的事情，视她为水性杨花。
可是感情上，她真的很难接受。
他竟一点都没犹豫，走的这般决绝？他不仅忘了自己，忘了老四，他全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剩下的，只有他的本性，不再压抑的本性！！
眼眶红了红，董惠莹心乱如麻。
这时，战寒云忽然道：“你放心，找人的事情交给我，另外我会帮你给云鸽送信，让他们也帮你找。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塞外一趟么？我认为你最好尽快动身！”
她红着眼看向战寒云，战寒云叹了声气：“我和云鸽通过信，我知道你离京之后自学了巫蛊之术，而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我认为和那个迷心蛊有很大关系。塞外有一个人，不知容貌，不知年岁，亦不知是男是女，但我知晓那人精通巫蛊之术，单名一个巫字，这些年一直在大漠隐居。”
“我知道了！”
她重重的攥了一下小拳头：“智宸……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尽快找到巫！”
“你放心，去吧，”拍拍她肩膀，战寒云又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宝威元帅是不会掉眼泪了，别哭哭啼啼，这不适合你。”
她勉强笑了笑，“我哭了么？不，我没哭！”
她这是气的，是气的！！
梁智宸，你给我等着，看来单是一个搓衣板还是太便宜你了，呵！
她长发一甩，之后转身走进老四屋里，却见老四扶着墙正要往外走。
“妻主！”
老四抿着唇，“大漠！”
他言简意赅，二人对视之后，便已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这就是亲兄弟么？
即使被兄长重伤，被打的这么惨，也依然是挂念的，是担心的，哪怕自己还是伤病之身，也坚持要尽快去大漠，找到巫，寻求解救之法？
***
老四身子伤着，还得再养两天。这两日董惠莹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虽未令老四完全康复，但应付旅途也已绰绰有余。
战寒云派人通知了洪香君，于是两日之后，一行三人，便踏上另一段新的征程。
与此同时，战寒云也已让人带上一封信，快马加鞭地敢去青峰郡。
***
“你别担心，你想啊？你家大郎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以他的心智，不论在哪都能有所作为，即使他忘了以前的事情，但我反倒认为，没有曾经那些束缚，他少了诸多顾虑，只会变得更加狠辣，旁人就算是想欺负他也难。”
洪香君对于此事略知一二，她赶着马车，回头对正在照料老四的董惠莹说出这番话。主要是想要安慰安慰董惠莹，因为她看得出她的魂不守舍。
但董惠莹却并不乐观。
“你不懂。”
她摇着头，虽然未曾智宸口中得到证实，但她自己却推测出一二。
智宸拥有一身才华，以前家中日子却过得那么穷，这绝对是事出有因的。
761：掰开她的手
智宸曾在江南得罪过七皇女，从迷心蛊一事上也可看出，这七皇女对智宸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以前，因为七皇女，智宸被逼的不敢肆意行事，只能藏着躲着避着，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而今，智宸又变成了这副模样，若是落入七皇女手中，岂不是……不堪设想？
老四，梁浩铭。他看了她一眼，忽然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定。仿佛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会没事的，无论如何，她还有他。
她怔了怔，然后从药瓶子里倒出两颗小药丸喂进梁浩铭口中。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嗯！”
他喝了一口水，将药丸咽下。
他会的，会赶快好起来的。因为大哥，她已经够担心的了，他不能让自己也成为她的压力和负担。
“喵哇！？”
一只脑袋上顶着一小撮黑猫的小猫崽，从梁浩铭的衣襟里面钻出来。
它左右瞅了瞅，然后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拱梁浩铭。
他轻轻地将小猫崽抱起来，然后捧到她面前：“黑毛！”
黑毛？
她想起之前在金三角，有天晚上，她临时起意，把这只小猫叫做黑毛……
“你把它带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轻轻摸摸黑毛的脑袋，又瞅了她一眼，“摸摸！”猫猫毛很软，他小时候不开心，就喜欢摸摸小猫猫，摸了，就可以开心了。
拉着她的手，放在黑毛脑袋上。
她笑了笑，“好软。”
梁浩铭唇角弯了弯，然后握着她的小手，教她撸黑毛。
她的心情本是沉重的，可是撸着撸着，奇异的，心情竟渐趋平静了。
良久之后。
她栽歪在马车上，睡着了。
梁浩铭捧起黑毛，轻轻的亲了亲黑毛的小脑袋，脸上照旧古板，照旧面无表情，却温柔地轻轻搔了搔黑毛的下巴颏。
黑毛爽的喵了一声，他赶紧轻轻捂住黑毛的小嘴巴。
“嘘！”
一人一猫对视着，他轻轻的，一字一顿的说：“不要吵，妻主在睡觉。”
自从那日之后，妻主便没合过眼，熬的憔悴了许多，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黑毛乖巧地窝在他的臂弯中，他小心挪着身子，掀开马车的帘子，对正在赶车的洪香君说道：“慢！”
洪香君：“？？？”
这是嫌她赶车赶的太慢了？
“啊，我懂我懂！”说完之后，她扬起马鞭，但是鞭尾被他拽住了。
他皱着眉，神色不善：“慢！！”
洪香君：“……你是想说，让我慢一点？”
面无表情看着她。
洪香君表示，梁老四这个木头真的很难沟通。
原以为他惜字如金她能懂。
但原来她真的一点都不懂。
也对。
毕竟这世上，
小妻主只有一个。
并不是人人都像小董娘子一样，单从他只言片语便能领悟这个冰山木头想要表达的含义。
车速慢下来之后，梁浩铭重新回到马车内，将一件披风盖在小妻主身上。
之后，他抱着黑毛，盘腿坐在妻主身边。一会儿撸撸黑毛，一会儿瞅瞅妻主，时间便在这种不知不觉中溜走……
762：别生气了，好不好
沙峦起伏，热浪层叠。一轮曜日犹若圆盘高挂在苍穹之上，无垠广袤，寸草不生，入目的皆是滚滚黄沙。而这里，便是塞外大漠。
沙漠边界有一个小镇，这里很有民族特色，一座座毡帐上插着鲜艳七彩的羽毛，半旧的旗帜迎风招展，夜里住在此地的游牧民族点燃一堆篝火，刷满了黄油的羊腿架在篝火上面烤，油水滴答在火焰上，便是兹拉的一声。
大伙手拉着手，围着火圈高歌热舞，有爽朗的女人扎着满头小辫子，身上的骨牙和银饰叮叮当当，她赤足演绎着游牧民族的特色舞蹈，人人脸上皆是布满了喜庆淳朴。
董惠莹一行人是今日下午才抵达这个小镇的，她们决定在这里住一宿再走。
马车寄存在镇上，换成了沙漠骆驼。
其中三匹骆驼是用来驼人的，另外还有五匹是用来驮送物资的。
这个很有沙漠特色的游牧小镇，祖先来自大漠深处，曾四处迁徙，后来在大漠边陲发现了这座小小的绿洲，便守着一条水源驻扎落脚。本打算等水源耗尽之后再迁徙至其他地方，但这里的水源竟历经了数十年依然健在，似是取之不竭，于是便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沙漠广袤，常常是连着十天半个月瞧不见人影，若运气不好，兴许数月都很难见到新面孔，这种情况下便容易缺水，缺少食物，因此食物和水必须要多带一些。
此外，大漠昼夜气候温差极大，白天能晒的人脱下几层皮，晚上则是寒风像刀子一样呼呼狂刮，好在之前在金三角时，董惠莹就已囤了不少物资，这方面倒是很容易解决。
她披着一件斗篷，正在核算着骆驼上面的物资，洪香君找到了她，抓着她的手臂像连珠炮似地说道：“快别弄这种东西了，赶紧去瞧瞧你家四郎！”
“浩铭？”
“你看！”
洪香君抬手一指。董惠莹循着洪香君的手指看过去，便见一小撮人堆，全是镇上的女孩子，老四木着脸被包围在中间，小猫崽黑猫趴在老四头顶上，两只小爪子垫着下巴颏，很呆萌地看向这些将一人一猫包围住的女人。
“这位大哥，你是从哪来的啊？”
“你是商人么？是打算去大漠走商吗？”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多大了呀！”
小妻主见此，顿时黑下一张脸来。
她阴着脸冲进了人堆，被她挤到的人很是不满：“哎？你干什么啊，挤什么挤呀！”
不挤是真的过不去呀！
“浩铭！”
她冲进来，一把扣住浩铭的手腕，然后把他从人堆里拉了出来。
梁浩铭一副冷酷脸，可是小眼神瞧瞧瞄了小妻主一眼，看着竟似是有些怯怯的，像深怕她生气一样。
她拽着他，埋头往前冲。
良久之后，她足下一顿，而后蓦然回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也不知为何忽然感到心虚，他缩了下脖子，下意识说道：“没碰！”
他没碰她们，真的，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要不然也不至于像根木头桩子似的，被那些女人包围在中间。
763：疯赶太行镇
他只碰妻主，他不碰别的女人，他不想让她不开心。
她瞅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声，“行了，我没生气。就是想要告诉你，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不要客气，推开她们，拒绝她们，懂了么？”
“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乖的不得了。
她忽然有点手痒，于是伸出小爪子捏捏他耳垂，见他面无表情，一副正经脸，但脸颊上却浮上两抹不正经的绯红色。
她唇边笑意更深了一些。“走吧，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养精蓄锐，等明日天亮就进沙漠！”
“好~”乖乖地应着，见她已转身，他一个箭步迈出去，然后用自己的食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手。
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他这才大着胆子，牵住她软绵绵的柔嫩小手。
董惠莹：“……”
真的很想笑。
这个人，明明……
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在床上滚过好多回，早就坦然相见了，可他仍是纯情的不可思议。
她唇边含着笑，然后小手也微微用力地反握住他。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扇扑扇，脸膛上的红色更深了，也更艳丽了，整个人像是着火了一样，都快自燃了。
***
“图雅，快看呀，就是那个男人！”
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拖着一个明艳大方的大美人，她掀开毡帐的林子，然后抱住大美人的胳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就是他，长得真俊啊！听说是从大元那边来的，大元的男人弱不禁风，个头可小了，皮子也白白嫩嫩的，瞅着特不舒坦，脂粉味太重了。可是你瞧这个？长得高，身板壮，啊！对了，我最喜欢他那个皮肤，虽然有点黑，但不知咋的，我一瞧见他，就有点合不拢腿。”
图雅本是不以为意，她瞥了小姑娘一眼，正要说些风凉话，可当瞧清男人的模样时，忽然一愣！
真的，真的是挺俊啊？
小姑样得意地挺了挺胸脯，“你看，我没说错吧？”
大元那边的男人，以瘦为美，又柔柔弱弱的，一股子矫情味儿。
但她们这些生活在马背上的游牧子女，最欣赏的，反而是像这种高高壮壮，看着特爷们的类型。
图雅一把甩开了小姑娘。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抚平衣襟处的褶皱，之后两眼发亮地朝男人走去。
小姑娘呆了呆，之后拍了下脑门：“哎呀，图雅太贼了，太奸诈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诉她了！”
小姑娘这样说着，之后也颠颠地跟上了图雅，一起朝男人走去。
“等一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妻主步履一顿，而既然小妻主停下了，自然而然的，牵着妻主小手的梁浩铭，也停顿在原地。
图雅追上来，微微扬着下巴，但眼睛里像是冒着亮光：“我是图雅，你叫什么？我看你们的样子……”
看了看梁浩铭，又瞟了一眼男人身旁身材矮小的小姑娘，图雅道：“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不是大元的吧，是从大金那边过来的？”
764：红花配绿叶
大元的女人很高大，男人很娇弱，但这一对正好是相反的，看起来倒像是阿爸跟她讲过的大金之人。
图雅盯着梁浩铭，但男人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专注地凝睇着小妻主。
“喵呜！”他头顶上趴着只小猫，猫崽子黑猫伸出一只小爪子朝图雅挥舞了两下，本是一只呆萌的猫崽子，竟变得奶凶奶凶的，似乎是想驱赶图雅。
图雅眼神一亮，“这就是猫吧？在沙漠很少能看见这种东西。”
她作势便要伸出手，想把小猫从男人头上抱下来，但是——“啪！”
小妻主一步上前，挡在梁浩铭身前：“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是从大元过来的，这是我家的男人！”
图雅：“？？？”
“真是从大元来的？”
她有些质疑，似是不信：“大元的男人不是都很苗条吗？个顶个的全是小矮子。”
她又低头瞅了瞅矮她很多的董惠莹：“小丫头，我看上你哥了！我要娶他！说吧，聘礼想要多少？”
董·小丫头·惠莹，嘴角狠狠一抽：“不好意思，这是我男人。如果这样你还听不明白，那么我重新介绍一下。我们是妻夫，我是他的妻，他是我的夫，懂了么？”
之后，她黑着脸，拉着梁浩铭往前走。以前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可没想到碰上这些游牧民族的子民，她家四夫竟变得这么招风，一个个的，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家浩铭身上。
她心里有点不痛快了，也是因为……就在刚刚，因为身高问题，她再次被人鄙视了。
嗯，身高是硬伤的小妻主，今天也依然想长高！
等那个男人被小丫头拽走之后，图雅还一副愣愣的模样，似是回不过神来。
“妻夫？这……太暴殄天物了！”
图雅眉毛一挑，势在必得：“反正我看上他了，哼！”
***
梁浩铭似乎是很怕小妻主生气，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拉了一下妻主的小手手：“不喜欢她。”
立场站的稳稳的，态度表的明明的，他忐忑地看着小妻主，生怕妻主因为这事对自己生出芥蒂来。
小妻主做出一副无语沧桑望天的表情：“只能怪我眼光太好了！”
看上的男人有人想勾搭，这可不就是正正好好证明了她眼光很好吗？
小手狠狠地揉揉他的头，“走吧，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咱们赶紧回去，睡一觉，等进了沙漠之后，那里气候很恶劣，恐怕就算想要好好休息一下都难了。”
他点着头，于是和妻主一起往回走。两人住的是毡帐，钻进帐子里面后，他一下子就把妻主抱住了。
“妻妻……”他像撒娇似的，她背对着他，他低下头，鼻子在她衣领处嗅了嗅，像一只乖乖的大狗狗，在辨认主人的味道。
“喵哇！”
黑毛从他头上跳下来，然后甩着猫尾巴，回头瞅瞅正在发·情的两个人类，自己乖乖地找个犄角旮旯，窝下之后就不再动弹了。
765：食不下咽
小妻主被他撩的有点把持不住，他是笨拙的，但也很是肆意，在她身上点着火，直教她口干舌燥。
她转过身，拽着他衣领，把他扯向了自己，同时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瓣。
毡帐外，篝火燃的热烈，而毡帐内，一妻一夫，也同样是干柴烈火，烧的对方气喘吁吁，汗水淋漓。
第二天。董惠莹找出两件月牙色的斗篷，她和浩铭一人穿一件，然后再次重新清点一下食物和水等等，便翻身骑上了骆驼。
她们这支队伍只有三个人，但总共八只骆驼，其中五只骆驼背上沉甸甸的，全是粮食啊，水啊，还有衣裳帐篷之类的东西。
“走吧！”董惠莹招呼一声，而后一行三人外带八只骆驼便开始上路。
骆驼的速度不比马匹，但骆驼耐旱，自古便有“沙漠之舟”的美称，它可以连续四五天不进食，驼峰里储存的脂肪可以为骆驼提供生存需要，另外骆驼的胃里有很多小泡泡，这些小泡泡可以贮水，这令它就算是连续几天不喝水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另外因为足下肉垫很是厚实，也更加适合在沙漠中行走。
三人离开游牧小镇，目标是前方的广袤大漠。
图雅一大早便醒来了，曾想着和梁浩铭搭讪，但始终没找到机会。眼下见三人走了，她也坐不住了：“快快，呼兰，咱们也该出发了！”
于是，图雅这支足足有十多人的队伍便继董惠莹三人之后走进了大漠。
呼兰正是昨晚那个声称看见梁浩铭便合不拢腿的小姑娘。
“图雅！那两个姑娘，和那个男人，他们是外地人啊，怎么不找个向导，她们就不怕在沙漠里迷失方向么？”
图雅坐在骆驼上，她眸子闪了闪：“不找正好，”这样一来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有她的表现机会了！
呼兰咋咋呼呼道：“图雅，昨晚那个小丫头，说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这是真的吗？我看不像啊，她才多大，看着也就十二三岁！”
图雅有点不爽：“呼兰，你别打那男人的主意，我看上他了！我想我额吉（母亲）一定会喜欢他的！”
呼兰瞅了她一眼，她知道她争不过图雅，但心里酸酸的：“可人家是有妇之夫！他有妻主了！”
图雅唇角翘了翘，“我才不管，只要是我看上的，没人能够逃出我掌心！”她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在她看来梁浩铭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先采取迂回策略，看看能不能博得那人的好感，而若是不行……呵，大不了用强嘛，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呼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心道，图雅真是太霸道了，可是没办法啊，谁让图雅是……呼兰垮着脸，图雅真是太不知足了，她在部落里，已经有十多个男人了，反而是自己，都已经十七岁了，却还没有男人呢。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眼的，居然还被图雅看上了……哎！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呼兰哀怨着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