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这是我强项
风青柏要对付谁,那人就只有受着的份。
想跑都没地方跑。
尤其他的手段,阴险刁钻。
本来宫中的事情是很少会流出宫外的,没人敢轻易往外传播,免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这一次却好像有人故意往外透露风声。
不过几天功夫,就已经满城皆知。
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议论柳太妃床前悬挂人头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百姓还猜测到底会是谁敢在皇宫里做这种恶作剧,结果猜来猜去,慢慢的就歪了楼。
最后居然往神鬼论方向发展。
说的最真的一个版本就是,柳太妃恶事做多了,这是遭了报应。
老天都看不过眼,特地收拾她身边的人,借此给她警告,告诫她收敛。
就连柳家四个长辈,闲下来没事的时候,也就这件事情热议纷纷。
“你们说这件事情,不会真的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所以用神力惩罚柳太吧?”
陈秀兰摇头,“应该不会。要是真这么玄乎,怎么不早一点惩罚柳太妃,还要等到现在才让她受到一点惊吓?这惩罚来得也太迟了。”
作为知道内情的,柳玉笙跟傅玉筝相视一眼,纷纷抚额。
老娘怕是对柳太妃厌恶的很,才会说出报应来得太迟这种话来。
这说明柳太妃做人极为不成功。否则,怎么会一个连见都没见过她的人,都如此厌恶她?
所以风青柏做的那些,全都是在为民除害!他是对的。
那边想老婆子还在反驳陈秀兰的话,“怎么不可能,怎么玄乎了?皇宫那是什么地方?高手如云,宫里到处都是带刀的护卫。你想想,防守有多严密?防守那么严密的地方,是寻常人能钻得进去的?我说就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她那种作为,所以惩罚她来了。那就是活该!”
两个人就这件事情议论的唾沫横飞,柳老爷子跟柳大悄眯眯起身,离远了两人,摸出棋盘,再次走起。
报应不报应的,总归是柳太妃受到惩罚,大好事一桩。
所以不管究竟是谁整治了柳太妃,都用不着去追究真相。
只要心里知道就好了。
再说老娘们爱八卦那是本性,咱老爷们可不爱凑这个热闹。
与其讨论那些,还不如下一盘棋,在棋盘上杀个飞起。
当然,也有跟他们不一样的老爷们,偏偏就爱说八卦,比如钱万金。
听到消息没多久,钱万金就跑来了,拉着柳玉笙好一番慷慨陈词,表达自己的兴奋。
柳太妃是京都柳家的主心骨,要是柳太妃垮了,京都柳家就等于没了支撑,如同一滩烂泥,还不随他钱万金搓扁捏圆?
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神清气爽,心情好的不得了。
等发表完了感言,钱万金才贼兮兮凑到柳玉笙身边,“福囡囡,你悄悄告诉我,这事情是不是风青柏那家伙干的?”
“你问这个作甚?”柳玉笙好笑的问。
钱万金一拍大腿,“如果是他干的,就请他去万金酒楼吃一顿好的,菜色随他点美酒任他喝!让他再接再厉!”
柳玉笙脸都抽了。
也只有钱万金能说出这种话来,还再接再厉?
他就是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唯恐天下不乱,越乱他越嗨。
“到底是不是啊,福囡囡?”见柳玉笙不理他,钱万金不罢休,缠着她不停问,“就告诉我一次,就这一次,以后肯定不再问你!说不说?是不是啊?哎呀你就说一声嘛,你就偷偷告诉我一次都不行?”
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就差没抱着柳玉笙大腿摇头摆尾了。
逗得柳玉笙哭笑不得。
拍了下他脑袋,把他拍远些许,“坐好来,你还没断奶呢?多大了还跟人撒娇,臊不臊?让纤柔看见了,你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钱万金立即坐直,梗着脖子嚷嚷,“什么老脸?小爷这是小白脸!又白又嫩又俊俏!”
“是是,俊俏得纤柔看一眼就挪不动道。”柳玉笙败退。
钱万金这才扬起下巴,满意了。
“正好你过来,有事要跟你商量,本来我也要去找你的。”
“什么事,你说。”
“京都柳家新进了一大批布料回来,这事情你知道了吧?”
“早就知道了。做生意,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别说这么大的事情,柳家就是谁掉了一根毫毛,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柳玉笙掐了自己一把才能勉强自己摆出正经的表情。
跟钱万金说话,表情务必得控制,否则绷不住。
“他们家进这批布料,是意图在册妃大典的布料特供上面把玉筝拉下来,换他们家族顶上去。我已经想了办法应对,但是事情需要你来出面。”
“要我做什么?”
“跟柳家谈生意,打心理战。”
“没问题啊,这个是我强项!”钱万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就算他不行,他后头还有老狐狸,跟老狐狸的爹,谈生意玩战术简直信手拈来。
对上区区柳家,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现在柳家不是被他逼得扎扎跳吗。
“具体要怎么谈怎么做,你跟我说说,我好做好准备。”
“现在还没到时候,再等几天。”
“怎么还要等?”钱万金有点急眼,但凡是跟柳家做对,他浑身兴奋就扼不住。
柳玉笙抿唇一笑,“我们现在去找他们,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心急,是我们去求人,会处在劣势。等上几天,那情势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是他们求我们。做生意,肯定得占便宜不是?”
“行,都听你的。”钱万金放松下来,举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品,“这次柳家会在特供布料上打主意,我估摸着,一来是为了打压玉筝以及新柳府,第二个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之前推迟的皇商竞选。”
钱万金这一说,柳玉笙想起来了。
之前她曾经听玉筝提过,原本二月份的特供商商甄选过后,接下来4月份就应该是皇商竞选了。
然之后会试都过了,都一直没听到有关皇商竞选的动静。
原来是推迟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是我们翻身的时候了
“只是好端端既定好的竞选,怎么会推迟?”
“这还用问,肯定是柳太妃一众人在后面做的动作。”钱万金哼笑,“二月份京都柳家茶业上刚刚失利,在朝堂在坊间的名声都大幅下降。又逢傅家抄家,玉筝上位,形势对柳家极为不利。如果那个时候开始竞选,柳家几乎没有中选的可能。”
柳玉笙了然。
怪不得竞选会推迟,玉筝收集布料也遇到诸多阻碍。
想来柳家是想借着这一次机会东山再起。
虽然他们家声望已经降了很多,家族风光也大不如前,但是如果能保住皇商的名头,那么想重拾名利,就不是难事。
思及此,柳玉笙笑起来,现在连她都有点相信自己福气深厚了。
要不然,落个水怎么偏偏就能碰上陈海相救?
又怎么恰恰陈海就是在替柳家运送布匹,而让她知悉内情?
好似冥冥之中注定一般。
柳家进回来的布料,已经全部入仓,柳淮亲自检查过两遍。
确定数量跟质量没有出入之后,又亲手给仓库上了锁。
加派人手守在仓库周围,小心谨慎,不容出错。
“家主,这次真的能行。”跟在柳淮身后的几位长老有人开口问道。
不是他们不相信柳淮,是这段时间经历的打击太多了,已经开始没了自信。
现在的柳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柳家了。
这一点由不得他们不承认。
并非他们柳家实力不行,而是他们遇上的对手,太厉害,太难缠。
柳淮背着双手,冷冷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这一次不行也得行。无论用什么方法,傅玉筝那间小布行必须踩下来!不过是一间小铺子一间小作坊,就想啃下特供商这块大饼,他们也不怕吃了撑着!”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要说也是当初傅家太没用,连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孤女都斗不过,最后还导致落得那般下场,连带着我们柳家也少了一大助力。”
“什么助力不助力的,也亏得这是傅家被抄了家,要不然就凭傅书远偷来的制染手艺,真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最后怕是连我们整个柳家都得遭他连累!”
其余人纷纷点头。
可不是嘛?
说来傅玉筝还等同间接帮他们留家剪掉了一颗潜伏的烂疮。
要不然就傅书远那个手艺,染出来的布料会掉色,事情一经传扬开来,他们柳家苦心做的这场经营,岂非瞬间毁于一旦?
若是皇上追究,很有可能连他们柳家都得被抄家。
柳太妃都保不住他们。
那可是欺君之罪!
“前事莫提。”柳淮冷道,“傅家倒了就倒了,我们柳家要爬起来,难道还需依赖傅家?懂得制染的手艺人多了去了,只要付得起银子,还怕没人帮着干活?”
“家主说的是。之前我们重金聘请的几个手艺人已经全部到京城了。只要我们这边做好准备,他们那边立即就能开始着手染布,离册妃大典还有半个月,应该来得及。到时候,就是我们翻身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柳淮冷冷一笑,到时候,也是那边哭的时候!
傅玉筝到现在可都还没收购到足够数量的特供布料。
等到需要交出布匹的日子,供不出货来,那就是大罪。
严重的,能杀头。
当然,有风青柏跟风墨晗在,杀头是不可能的。
但是跟傅玉筝有诸多牵扯,杏花村柳家也必然元气大伤,他们旗下那个小小布行,在京都也开不起来了。
届时自己这边再放出一点风声,对杏花村柳家示示好,百姓的风向就会再次偏向自己这边来。
之前所谓两柳是一家的传言,也会更加逼真,很快就能水到渠成,将柳玉笙吞进京都柳家。
半个月时间,要制染两千匹布料,时间算不得充足。
但是胜在柳家这一次聘请的手艺人比较多。
赶在大典之前将布料印染完工,不成问题。
这期间,柳家一直在注意傅玉筝那间小布行的动静,得知傅玉筝还在为布料发愁头疼,柳淮冷笑不已。
京都柳家在为大典做准备的时候,皇宫御书房里,风墨晗正在拍桌狂笑。
笑的太狠,眼泪花都飙出来了。
“皇叔,你是没见着死老妖婆那个样子,披头散发,连件袍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就冲出来了,一路狂奔尖叫,跟个疯婆子没两样。平日里她那么注重仪态,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丑,可够她暗地恨得里咬牙切齿的了!”
见伏案办公的男子恍若未闻,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风墨晗捧着笑疼的小肚子凑过去,眼睛晶亮晶亮的。
“皇叔,今晚上还吓唬她吗?她身边亲近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这一次你准备对付谁?皇叔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不仅把那个老太婆吓得疯疯癫癫,还能趁机铲除她的心腹,一举两得,简直大快人心!这事情是不是魏叔他们干的?魏叔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清宁宫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军,简直就成了没用的摆设。这段时间连禁卫军统领都被气得快要吐血了,今日退朝的时候,我跟他迎面撞上,那张脸黑的能滴出墨来,笑死我了!”
想到禁卫军统领那张脸,风墨晗就浑身舒坦。
那厮平日里专门跟他作对,他想去哪都被拦着。
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谁不知道实际上他是秦萧的人?
说是保护他这个皇帝,实际上就是在监视他。
以后找着机会,让皇叔把他一并给弄了。
小少年越说越兴奋,浑身透着张扬。
风青柏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继续专注在眼前的政务上。
他去徐州不到一个月,本来是打算借此机会磨练一下风墨晗。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柳知夏坐在案台前帮着批阅奏折卷宗,呕心沥血。
风墨晗则直接摊着肚子,在他身边酩酊大睡。
气得他当时就抽了风墨晗好几板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没想到风墨晗会把主意打到柳知夏身上,竟然给自己培养备用的帮手。
他还真能。
第五百一十三章 喷出一口血来
挨了皇叔一记眼刀子,风墨晗不敢得瑟了,缩着脖子乖乖坐回原位,拿起毛笔,认认真真做他的功课。
间隙偶尔抬头,溜坐在对面的男子一眼,趁他不注意,毛笔刷刷刷,就在课本下面藏着的白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但凡他能想得到的,可能疑是柳太妃的人,名字他全部给写出来。
列一份长长的名单,之后交给皇叔,这样皇叔又能叫人去割人头了。
皇宫这种地方,处处都有各人的眼线暗桩。
如果能把那死老太婆在宫中各处安插的暗桩眼线,趁这个机会一次拔除,以后她还能蹦达得起来?
就算皇叔不杀她,她也动弹不得。
想要重新去培养一帮心腹,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几天几个月。
等死老太婆重新部署完毕,他都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他还怕她?
哦嚯嚯,老妖婆,小爷现在就给你选个风水宝地,等着你住进去!
侧妃大典就在六月中旬。
时间一天天临近,转眼只剩下五日。
柳淮那边一直派人盯着傅玉筝的动静。
确定她至今依旧没有收购到足够数量的布匹,而且只剩下五天时间,就算能把数量收够,但要进行大数量的制染,时间也来不及了。
除了当初秀女大选那一次,这次算来是傅玉筝第二次要向皇宫呈上特供布匹。
第二次就把事情办砸,可想而知傅玉筝接下来要承受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一次,就是傅玉筝的绝路。
便是有风墨晗跟风青柏护航,但是傅玉筝的错处天下有目共睹,瞒肯定是瞒不过的。
贵为天子跟摄政王,也不能轻拿轻放,否则无法服众。
傅玉筝一旦获罪,身为她的夫君,柳知夏还能跑得了?
经此一遭,柳知夏的仕途,也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坟墓,随时面临终结。
而傅玉筝在商业上,又是柳玉笙的合作伙伴,或者说是下属更为贴切。
那么柳玉笙也走不掉。
柳玉笙有事,风青柏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定会出手帮忙。
那柳太妃跟左相一脉,就有机会能抓住他的错处,在他身上狠狠踩上几脚。
这盘棋局,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京都柳家跟柳太妃派系来说,是一举数得的计。
脑子里排演着即将上场的好戏,柳淮勾唇冷笑。
一群小年轻,占了几次先机,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想跟他斗,还差得远!
这日,跟族中长老们以及族中优秀子弟做过一轮商议之后,柳淮坐在大厅里,品着从钱家茶坊买来的养生茶。
第一次觉得,这茶的滋味美妙无比。
心境不同,能尝出的味道也不一样。
用不了多久,便是这个养生茶,也会变成他京都柳家的囊中之物。
自己的东西,跟别人的东西,哪怕是同一种,尝到嘴里滋味也是不一样的。
“家主!家主不好了,出大事了!”柳府管家慌慌张张冲进来,脚步踉跄,面无人色。
柳淮皱起眉头,将手中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搁,“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让你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管家顾不得被训斥,喘着气,急道,“家主,您快去看看!布坊里出事了!那些用作印染的布料,那些天蚕丝……全部、全部都长了霉斑!都起……起毛了!”
柳淮腾一下站起来就往外冲,一路撞人无数。
之前的志得意满,在转瞬之间沉到谷底。
一股不好的预感,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
霉斑!
他想到了之前柳家的茶叶,也是突然之间长出了霉点,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反应,导致京都柳家一下掉落第一豪富神台,到现在都爬不起身来!
现在,又是霉斑!
他脑海里首先就浮现出了柳玉笙那张脸。
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急匆匆乘车赶到布坊,冲进内院。
高高的挂架上,一匹匹质地轻薄颜色绚丽的特级蚕丝布料,迎风飘扬,乍看漂亮至极。
柳淮喘着粗气,在周围一众手艺人仓皇茫然的目光下,抬步,慢慢走近那些布料,伸手将料子固定。
眼前布料上,五彩斑斓的色彩之中,一点点米粒大小的霉斑,密集分布。
范围遍布整块布料,有些位置甚至还长出了绿色的毛!
这样的料子,如何能供给皇家?!
毁了,全毁了!
他耗尽精力跟财力布下得这一局,再次毁于一旦!
柳家本来就接连遭受打击,家族财产大幅度缩水,为了这一战,他几乎掏出了柳家所有能动用的现银从番国进来的货,打水漂了。
亏得为了翻身,他还特地跟柳太妃及左相共谋,让他们在更换特供商一事上位他出力!
信誓旦旦同他们保证,只要在傅玉筝出事的时候借机让他顶上去,京都柳家就能东山再起更拔新高,届时给两人的上供绝对不会比以前少!
“柳玉笙!薛青莲!柳玉笙——!”将手上的布料狠狠拽下,扔到地上,柳淮眼睛一下赤红状若癫狂,鼓噪的胸腔有甜意上涌,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家主!”
“大东家!”
周围,惊慌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有人上来扶住了他。
但是柳淮什么都感觉不到,脑海中不断浮出柳玉笙的脸,勾着唇角对他嘲笑!
柳淮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在自己的睡房里。
床前围满了族中长老跟子弟,还有一帮哭哭啼啼的女眷。
整个房间嘈杂无比,嗡嗡嗡的,让他耳朵跟脑袋都隐隐作痛。
胸腔里翻涌的鼓噪抑闷,让他想要怒吼,将这些在吵扰他的人全部打杀出去,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家主,你醒了?家主,你快想想办法!你说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本来一切不是都好好的么,怎么布料上会长霉呢?这可如何是好?”
一看柳淮子醒来,房间里的人立即高声怒骂,呼天抢地,叫着嚷着让柳淮赶紧想办法,嘴里还不断痛批。
“还有四天就是册妃大典,来不及了,肯定来不及了!所有布料都没办法用,怎么去对付傅玉筝?怎么对付杏花村柳家!怎么东山再起!这次我们真的全完了,那些布料花的可是我们家族最后能动用的银子!”
第五百一十四章 倒了血霉了
“薛青莲……肯定是薛青莲,一定是他干的!只有他才会做出那种祸害人的东西来!上次我们家的茶叶,不就是中了他的招吗?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还故伎重施,是铁了心要毁掉我柳家基业呀!”
还有些个长老,脑子尚算清醒的,则想得更深。
“与其说是薛青莲,不如说是柳玉笙。薛青莲是江湖游医,素来不参与任何纷争,如今他会频频对我们柳家出手,不就是因为柳玉笙跟钱万金吗?”
“要我说,肯定是柳玉笙察觉了我们有所动作,所以又叫薛青莲来祸害我们来了。这一次我们购买布料的动作极为隐秘,连南陵王都没有察觉,柳玉笙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她的人脉怎么就那么广?”
这话让喧闹的空间静了一静,细思下来,好像的确如此。
太可怕了。
柳家所有族人心头都浮出同一个念头。
有这样一个敌人,甚至比起光是一个名字就能让人浑身戒备的南陵王,都不遑多让。
好像你做什么她都能知道。
你耍任何花招,她都有办法反击。
最后让你自食其果,屡战屡败。
柳淮躺在床上,耳边全是族人们义愤填膺的分析。
此时那些话,在他看来全都是马后炮。
事情到底是谁干的,根本就不用多想。
跟之前茶叶出事的情况如出一辙,整个京城有这种本事,且敢动他柳家的,除了那几个人还能有谁!
每次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最后都会发现,他依旧小看了对手。
杏花村柳家,柳玉笙。
这三个字,他光是念着,都想把它嚼得稀巴烂!
那种怒意跟恨意,极为猛烈,猛烈到连他自己都觉心惊。
现在整个家族已经乱成一团。
倾注了全部希望的翻身之仗,还没开始,就被全盘腰斩。
希望一下被掐灭,掐的干干净净。
而他们争论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应对之法来。
反击无力,甚至连收尾都做不到。
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柳淮先扫向旁边哭哭啼啼的一众妇人,咬牙,“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都给我滚出去!”
赶走了耳边的噪音,柳淮目光阴鸷,“去,去盯着傅玉筝!算计了我们柳家,他们之后定然会有所动作,一五一十,全部给我报上来。”
此时,柳玉笙跟钱万金、石纤柔、薛青莲,还有傅玉筝几个人,正在家里客厅啃鸡爪子。
风青柏跟柳知夏因为要忙公务,在宫里还没回来,没能参与进来。
这段时间他们什么多余的都没干。
只让傅玉筝布行的掌柜,做出为布料发急发愁的样子迷惑京都柳家的探子。
顺便给柳淮一点心理安慰,免得结果太痛,他承受不来。
至于他们几个,该办的事情按部就班、井然有序,跟以前没有一点变化。
平时聚在一处,吃吃喝喝,说说嘴逗逗趣,端是惬意悠闲。
丢掉手里的鸡骨头,一边吮手指头上沾的酱汁,钱万金一边乐道,“听说柳淮那个老不死的,生生被气到吐血,现在人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这次的打击,估计比之前茶叶出事的时候还要大。上一次出事之后,他们还算有翻身之力,这一次可是真的血本无归,爬不起来了。”
傅玉筝笑道,“能砸的银子全砸在那批布料上了,现在布料出了问题,连本都拿不回来。柳家合族怨声载道,背地里无数声音在骂柳淮做了错误的决定。以前柳家子弟穿金戴银,出入都有人前呼后拥,现在真摔到谷底了,再过不上以前那种挥霍的日子,他们怎么会肯?柳家势必乱成一锅粥。”
“福囡囡,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给那批布料加的料?可真有你的,柳家把进布料的事情瞒得那么紧,居然都能让你给扒出来。撞上你这样的对手,柳淮真是倒了血霉了。”薛青莲懒洋洋的感叹,啃鸡爪的速度一点不减,跟钱万金抢得火热。
就连石纤柔都开口调侃,“福囡囡身上带着福气,要跟她作对的人就势必得倒霉。只能说,京都柳家是撞上了,纯属活该。”
倘若京都柳家没有打柳玉笙的主意,没有一再的要跟她作对,他整个家族绝对不会落到现在这步光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京都柳家的写照。
你偏要撞上来验证一下自己有多倒霉,有什么办法?
柳玉笙啃着鸡爪子,眉眼笑得弯弯的,“明天就轮到小金子上场了,到时候表现好点,回来了再让奶奶给你卤一盘子鸡爪,当做奖励。”
奶奶喜欢做饭,有空的时候就会往厨房钻,跟府中大厨学了好几招新菜式,卤鸡爪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这几天,他们天天都在啃鸡爪子。
柳淮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中了计,等到钱万金上门的时候,怕是就能想通最后关键。
“囡囡,你说他会不会打着两败俱伤的主意,不肯退步?”傅玉筝还是有些担忧,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一再被囡囡踩到谷底,柳淮心里怕是早就恨毒了。
要是对方真的拼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那他们这边也会够呛。
柳玉笙脸上一点不见担忧,笑道,“怕什么?就算拿不到那批货,你仓库里不是还有一批备用的布料吗?”
“可是那批布料算不得特级,真呈上去了只怕宫里会不满意……”
“你忘了还有风墨晗跟风青柏?他们满意的东西,有谁敢说不满意?”柳玉笙俏皮的冲傅玉筝眨了下眼睛,“只要及时呈上去,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柳淮想拼着鱼死网破,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钱万金大笑,“可不是嘛,咱们可不是烂鱼网,结实着呢!”
这个比喻,让一众人笑出声来,确实形象。
柳淮可以成为死鱼,但是他们的网可没那么容易破,非常结实。
柳家几位长辈聚在另一边看他们笑的东倒西歪的,便是心里好奇,也没有过来打扰。只嘴里嘟囔几句,这几个孩子什么事情笑的那么开心,嘟囔的时候,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五百一十五章 这个心该有,省不得
第二天一早,钱万金先来了一趟新柳府。
让柳家长辈跟柳玉笙几个挨个把他夸了一遍,打足了气,才肯雄赳赳上战场。
后头,傅玉筝又担心上了。
好像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她的情绪总是很难自行控制,担忧焦虑自个就会冒出来,“囡囡,万金这性子,去到柳家会不会被人群起而攻之啊。”
她看他那架势,不像是去谈判的,反而更像是去显摆的。
又得瑟又嚣张。
万一遇上些沉不住气的柳家子弟,人家真能揍他。
柳玉笙莞尔。“放心吧,小金子这人你还不了解?最会审时度势。他既然敢去,就有万全之策应付,断不会让自己吃亏。”
想到钱万金死不吃亏的性子,以及滑不溜手的行事方式,傅玉筝也笑开来,是她多虑了。
钱万金帖子递到柳府的时候,又把柳淮气的怄了一次血,之后还得忍着一腔怒恨,把人恭恭敬敬请进门来。
收到钱万金上门的消息,柳家族人也一窝蜂涌了过来。
挤在大厅里,把偌大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每个人脸色无一例外极为难看,看钱万金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还有人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钱万金舒坦了。
能把人气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
最有成就感的是,他们明明都快气死了,还得对他恭恭敬敬的弯腰叫一声爷。
得罪不起。
他现在就是整个柳家的救星,对救星不敬,害了全族那就是全族的千古罪人。
至于怕不怕这些人怒上心头动手打他?
呵呵,钱万金掸了下肩膀上看不见的灰尘。他身上带足了五花八门的毒药,全是用来防小人的。
柳淮就坐在大厅上首,脸色阴沉眼神阴鸷浑身郁气,这样也盖不住他强撑下的虚弱苍白,可见被气得有多狠。
估计去了半条命了都。
“柳大家主,原来你人没事呀,外面都在传柳家家主卧病在床,已经不能动弹了。身为同行,钱家这几年频受柳家照顾,家祖跟家父特地命钱某前来探望探望,没想到竟然是误传。”
钱万金走进去,笑眯眯的在客座上坐下来,环视周围挤挤挨挨的人头,长老、女眷、子弟汇聚一堂,人到得十分齐整。
“不过府上的人也太客气了。钱某前来探探病罢了,用不着这么多人出来迎接。钱某愧不敢当啊。”
柳家一众族老跟子弟,被钱万金气得满脸怒色。
但是家主没有开口,他们又不敢贸然骂人赶人。
一个个的只能瞪着钱万金咬牙切齿。
柳怀更是气得脸色发青,强忍怒气,声音沉冷,“柳玉笙怎么没来?”
她耍了那么大一个狠招,不就是想要他的布料吗?
“你说福囡囡?她跟大当家的素无交情,来这里做什么?要是真来了,只怕还会被人说道她妄图攀附天下第一巨富。我与她是至交好友,代替她尽一份心意也是一样的。”
钱万金分明是在装傻。
柳淮又气得血气上涌,喉头发甜。
这一次,对方过来不仅是来看他的笑话,定然还打着他那些布料的主意。
发霉的布料,京都柳家没办法用,不代表柳玉笙没办法用。
那种让茶叶跟布料发霉的东西,肯定是薛青莲研制出来的,他能没有办法解?
可是钱万金人是来了,却只字不提布料的问题,真把自己装得是好心上门探望一样,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什么这几年受他们柳家照顾,将话反着来说,不就是想在他柳淮脸上打几个耳光吗!
商业圈子里,到处不缺这种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老夫多谢钱少东家,你算是有心了。”咬着牙,柳淮打落牙齿活血吞。
钱万金大笑,“客气客气,大家都是在京都圈子里面做生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心该有,省不得。日后在生意场上再见,钱某还指望柳大家主多多照顾呢。”
“老夫今日身子确实不太舒服,若是钱少东家没有别的事情,老夫便不留你下来招待了,你这个人情,老夫记着,日后必定奉还!请回!”
这种口蜜腹剑的嘴脸,柳淮见多了。
换做平日,他根本不会当做一回事,可是今日不行。
今天他柳家,乃至他柳淮会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因柳玉笙跟钱万金联手跟他作对!
否则,哪里轮得到他钱万金跑到他面前来奚落的一天!
他忍不了,也不想忍!
既然钱万金迟迟不入正题,他就没必要坐在这里听他明嘲暗讽。
就算他柳家这一次在册妃大典上争不了锋,柳玉笙那边一样讨不了好。
直到现在,他们的布料也没有收购齐全。
离期限只剩下三天,他倒要看看柳玉笙他们会如何应对!惹急了他,他就死扒着那批布料不放,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届时他柳家最坏也就是合族破产,但是身后有柳太妃、有左相、有秦啸在,他柳家就能随时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柳玉笙那边却不一样。
失信于皇室,视为大逆不道之罪。就算风青柏能顶着压力,保他们不被杀头,也会让他们元气大伤,甚至后患无穷。
他倒要看看,最后究竟是谁沉不住气?
钱万金依旧笑眯眯的坐着没动。
家主已经开了口,本就看钱万金极不顺眼的一众长老跟家族子弟,便纷纷开口呼喝钱万金,“钱少东家请回,家主身体不适,不宜待客!”
年轻一些气性大的,则已经直接破口大骂,“钱万金,我告诉你,这里是我柳家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一个姓钱的到这里耀武扬威。真以为我柳家败了,你就能来踩了?赶紧滚!我柳家大宅给狗进来,也不给你进来!”
“你看看你,年轻人就是冲动,怎么能给狗进来,不给人进来呢?这里好歹也是你柳家本宅,便是当真落魄了,你也不能把自家本家说成是狗窝啊。”钱万金摇头叹息,把刚才说话那个年轻子弟气得满脸胀红,只差没撸起袖子扑上来。
“你,你血口喷人!马上滚出我们柳家,滚!”
第五百一十六章 祸害遗千年,死不了那么早
“钱少东家一再在这里挑起口舌,没有半点为客之道,我柳家招呼不起你这尊大佛,请!”
因着钱万金故意挑衅,加之煽风点火,挤满了人的客厅里,七嘴八舌骂声一片,好不热闹。
看着坐在首位的柳淮,脸色已经难看得没有办法用词语来形容,钱万金笑得越欢,心情那个爽呀。
“都给我住口!”厉喝一声,柳淮阴冷看向钱万金,一字一顿,“来人,送客!”
“别急呀,柳大家主,”看够了热闹,钱万金这才慢悠悠开口,“钱某今日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跟柳大家主说。听闻柳大家主这次卧病在床,是跟你刚刚进回来的一批货有关?”
柳淮胸腔剧烈起伏,只差没把后槽牙咬碎。
钱万金就是故意的!
临被赶出门的时候才提起布料来,他怎么没等他被气死了再说话?
“我柳家确实进了一批货,不过这跟钱少东家好像没有什么关系!”敢在他柳家做妖,还敢觊觎他那批布料,他就让他也尝尝心焦的滋味!
“原来真有其事,我还以为外面的流言都是乱传。”钱万金煞有介事点头,“以前柳家做的是茶叶生意,现在茶叶做不了了,要转战布行生意了?柳大家主,钱某虽然是小辈,也要冒昧劝你一句,隔行如隔山,转行还需小心谨慎,你看像你这次这般,不就出事情了?花了那么多银两进回来的一批特级货,最后恰恰出了问题。就是因为你对这一行不熟,所以被人坑了。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日后定要引以为戒,千万不要轻信于人。你真想要进布料,可以找傅玉筝,她也是做这一行的。大家同在京城,又彼此认识,跟她做生意,她定然不会坑你。”
话毕,钱万金站起来,抖抖衣衫上的褶子,“柳大家主身体不适,钱某就不多逗留了,正好我也需要赶去布行那边,帮着整理要运进皇宫的特供布料。不多打扰,告辞。”
“站住!钱少东家刚才说什么?”死死扣着两边扶手,柳怀眼睛隐隐发红。
“哦,我说我要去帮傅玉筝整理特供布料,明日送去宫中。说来也凑巧,本来这次她也打算购买蚕丝布料进行制染,没想到买不到足够数量。幸好当初库房里存了一批,这个时候恰好能用上,要不然事情可就大发了,万万不是我们能兜得起的。”
目送钱万金施施然离去,柳淮整个身子软在座椅里,呆呆望着前面,眼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本来以为对方上门是有所求,他尚打了鱼死网破的主意,拼着两败俱伤,也要让对方跟他一块凄惨落魄,却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家早有准备!
表面上装作无计可施,让他们误以为对方死定了,暗地里还幸灾乐祸。实则不过是故意做出样子来迷惑他们,混淆视听。
像猫逗老鼠一样,逗他们玩罢了!
这一出大戏里,只有他柳淮演了跳梁小丑!
柳家其他族人也被钱万金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气的发了懵。
所以说,他们特地派了探子一直盯着傅玉筝那个小布行,得来的全是假消息?
是人家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耍弄他们玩的?
他们还想着靠这一次踩下特供商,趁机翻身,顺便在柳玉笙、柳知夏以及风青柏身上都跺上几脚。
甚至在此之前,一直为计谋即将得逞而沾沾自喜。
结果到最后,人家根本一点事情都没有。
有事的是他们柳家,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难看无比。
“家主,原来他们早有准备,那我们该怎么办!…家主,家主!”有人下意识寻柳淮出主意,扭头看过去才发现,他们家主已经气晕死过去了。
新柳府。
钱万金下了马车就直往大厅冲,人未到语先至,“福囡囡,可惜你今天没有跟我去,要不然你就能看到一出大戏了。你不知道柳淮那个老不死的被我气成什么样子。要是眼神能杀人,他怕是得杀我成百上千次了。可惜呀,敢怒不敢言。看到他那张老脸忍得变了形,我真是浑身舒畅。”
那个老东西,以前没少在他家老头子面前摆谱,风水轮流转,活该他有今天。
大厅里,柳玉笙正在帮柳老婆子跟陈秀兰裁剪布料,做小衣裳。
听到钱万金吒吒呼呼,乐得连声音都打了飘,莞尔一笑,要是她也跟着一块去,很容易被柳淮那只老狐狸看出她真正意图。
只有自己不出面,造出自己其实并不是很在乎的假象,柳淮才摸不准她究竟图不图那批布料。
睨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笑问,“扬眉吐气,高兴了?”
“高兴的不能再高兴了。”走进厅里,钱万金一屁股坐在柳玉笙旁边,“你说要以退为进,我故意没在那老东西面前提起要收购他那批布料的事情。只跟他们透露了玉筝早有准备,便是收不到布料,也不影响这一次的交易。本来那老东西还一直拿着乔,听了我的话,脸色噔的一下就变了,染色都没那么快。”
柳玉笙忍俊不禁,当即给钱万金一个大大的笑脸,“做的好小金子!”
她只说一句以进为退,钱万金就能想到要怎么说怎么做,整个事情应对下来,可谓滴水不漏,真的非常完美。
而钱万金说的染色这种不伦不类的形容,则让柳老婆子跟陈秀兰喷笑,“本来听说那个柳淮之前就已经被气得吐血,躺在床上起不来。你再给他添上一把火,还能好得了?”
“奶奶,柳婶。你们甭替他同情。祸害遗千年,柳淮死不了那么早。”
旁边专注下棋的柳老爷子跟柳大看了过来,“这样专门跑上门去气他,真的有用?万一把人给气狠了,拼着什么都不要同归于尽怎么办?”
柳玉笙笑道,“换个有气性的人可能会,但是柳淮绝对不会。首先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其次,他还是一个家主。有些事情就是他肯,他的家族也不会肯。那些人惯了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现在家族出现这么大的危机,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让柳淮一意孤行?肯定还得闹。”
第五百一十七章 狼有背刺,窥之必亡
“爷爷,奶奶,柳叔,柳婶,不信你们就看着,用不了两天,柳淮肯定会亲自找上门来。”钱万金笃定。
福囡囡对柳淮的分析极为透彻,跟他所想一致。
简直就是心有灵犀。
这日午时,小皇帝风墨晗去御花园走了一圈。
偶遇一位盛装打扮的才人,对她身上那件云锦百花裙赞了一声好看。
很快,整个后宫都知道了,众才人纷纷着人去尚衣房传话,要订云锦所制衣裙。
这件事情又于下午传出了皇宫,传进了京都柳宅。
当晚,柳宅的邀请帖就递到了新柳府,邀请柳玉笙跟钱万金第二日往万金酒楼宴谈。
是夜,夜深人静,新柳府一众人皆已睡下。
一道颀长身影无声无息潜入了少女闺房,钻进被子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些微露气。
小姑娘自动自发拱进男子怀里,继续睡。
“下午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事?”
“不是你,小风儿怎么会跑去御花园?还夸人家裙子漂亮。”
男子轻笑,“他一句话,你能更快达成所愿,不好吗?”
“他才十一岁。”闭着眼睛,柳玉笙挠了下男子腰间硬邦邦的肌肉。
一把抓住小姑娘作乱的手,昏暗中,风青柏眸子幽光闪烁,“笙笙,我二十有三,你要是继续这样,我能做很多风墨晗还做不了的事。”
柳玉笙默默把爪子收回来,头埋进男子怀里当鸵鸟。
他能做的事情确实很多,比如小风儿就不会像他这样,每天半夜跑过来。
南陵王府已经完全成了摆设。
他这般,也不怕暗地里跟着的隐卫笑话。
风青柏微微侧身,将女子更加契合贴进怀里,这才慢慢同她解释。
“风墨晗虽然只有十一岁,但他是皇帝。皇室子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有人专门教导,该懂的他早就已经懂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情事两个字,让柳玉笙一下通红了小脸,“那你以前是不是也被专门教导过?”
风青柏嘴角抽了一下。
教导他,谁敢?
点点女子脸颊,引了她注意力,风青柏暗哑了声线,“我是无师自通,现在就试试?”
柳玉笙惊呼一声,小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求饶,“饶命!”
“不饶。”
其后房中再无人对话。
只剩下帐中偶尔传出来的模糊单音。
将室内空气烫的悄然翻滚。
风青柏是在天将破晓之际离开的。
每天晚上披星戴月而至,凌晨天不亮就离开,可谓风雨无阻。
躲在暗处保护的影卫,都差不多给他跪了。
要是真想跟柳姑娘夜夜待在一起,干脆早点成亲算了。
堂堂一个王爷,每天搞得跟做贼一样,要是传了出去还有脸?
倘若被未来老丈人知道了,怕是王爷的求妻路更加困难。
简直等同自困围城。
最主要的是,天天被迫听墙角,他们是隐卫,可也是男人。
这不是折磨人吗?
现在他们营里面的隐卫,好几个都开始有了娶媳妇的心思。
可是有了牵绊还怎么当隐卫?
卧房里,男子离开的时候,柳玉笙是知道的。
只是太累了,睁不开眼睛,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每次他发起狠来,都要把她折腾得半死不活,怀疑人生。
趁着最后一丝夜色回到南陵王府,书房里已经有人在等着。
见着风青柏进门立即恭敬低头。
“爷,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届时我们的人会避过禁卫军的盘查潜入。”
“嗯,有问题?”风青柏越过来人,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淡声问。
没问题,这个时候不会出现。
这是他的另一波人马,从未显露人前,如非必要,便是连南陵王府他们都不会靠近。
“宫中守卫森严,事成之后可能没办法全身而退。”皇宫,一旦暴露,进去容易出来难。
“那就死。”无情得能让人心底发寒,风青柏冷冷眯起眸子,“退路已经指给你们,如果还搞砸,我会怀疑你们的能力。”
“是!”
来人瞬间隐没。
魏紫这才从暗处现身,看着来人消失的方向有些愣神。
这是他第二次在王爷身边看见另一波人马。
而对方展露出来的身手,比他更胜一筹。
可是便是这样的高手,若是办砸了事情,王爷依旧没有一点惜才。
直接吐出一个死字。
他知道王爷实则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只是王爷要求太过严苛,精心培养的人,如果事情不能办得完美,便等于失败品。
那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主子,真要这么做?”踌躇了下,魏紫问。
风青柏抬眸,眸色冰冷,“要。”
魏紫沉默。
这件事情,还没从徐州回京的时候,王爷已经在布置。
柳姑娘差点出事,激起了王爷杀机,没有那一遭,王爷绝对不会在没有十全把握的时候做出这种决定。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狼有暗刺,窥之必亡。
“可要为他们撤退做掩护?”
“不需要。”风青柏转眸看向窗外。
天际已经透出晨曦第一缕亮光。
他几乎不动用那支势力。
起点高,不代表能力让他满意。
想让他看重,就得表现。
他不是先皇,不会惯着。
这一次,当是他们的试炼石。
起身,往外走,“备车,上朝。”
“是。”
清宁宫里。
柳太妃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里布满红血丝,眼圈周围一圈是极重的青黑色。
她已经几天不敢合眼。
哪怕把一众宫人奴才叫到床前守着,也不敢让自己睡去。
困极的时候眼皮子撑不住往下坠,她就会立即惊醒。
视线阴戾扫过站在床前的狗奴才,她不知道这里面有谁是真心为她办事,又有谁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有可能在清宁宫制造了几次恐慌的凶手就藏在其间。
只待她一闭上眼睛,就会冲上来杀掉她,割下她的脑袋!
她身边得用的人全死了,伺候自己几十年的老嬷嬷也没了。
无人可用的时候,她都不敢重新提用奴才。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不是非要不可
现在除了自己,她谁都不敢相信。
看谁都像是刺客。
风青柏太狠了!
她是先帝的妃子,是先帝留下仅有的几个遗孀之一,她是长辈,她理该享有孝敬!
风青柏这样对她,连皇室祖制都不放在眼里,犯天下之大不韪,他要遭报应的!
“宫零呢,叫宫零进宫,叫他来守着本宫!”声色俱厉,却因虚弱失了原本的气势。
睁着满是血丝的眸子,如同疯婆子一般。
“回娘娘,宫大人说、说无要事不进宫……”
“风青柏要杀本宫!本宫就要死了!这还不是要事,那什么才是要事!给我把他叫进来!!”尖声厉叫,柳太妃冲下床厮打刚才回话的宫婢。
她受够这种折磨了!
“他风青柏敢如此对本宫,本宫要叫他后悔,本宫要他后悔!”
既然风青柏要枉顾孝道对她下杀手,她就要他尝遍痛苦,最后跟着柳玉笙一齐下地狱!
一个下贱医女生的下贱种,没资格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清宁宫的动静传到风墨晗耳里,风墨晗眉峰轻挑,细微表情跟风青柏如出一撤。
“传御医,太妃年纪大了,犯了魔怔,替她好好看诊,若是治不好,叫御医提头来见。”
皇上金口下令,御医不敢怠慢,急忙赶往清宁宫,冒死开了宁神的药,才让发狂的柳太妃闭了嘴。
沉沉睡去。
新柳府,钱万金来接了柳玉笙,已经在去往万金酒楼的路上。
薛青莲没在邀请名单,乐得轻松,窝在自己的狗窝里继续研究他的新药。
还是上次那间包房。
还是上次的三个人,柳淮跟柳家两位长老。
唯一区别的对方这一次的脸色,比上次难看得多。
柳玉笙瞧着柳淮那张脸,黑中泛着青,气虚之症。
果真是被气狠了。
所以见着她跟钱万金,哪怕极力隐藏,都隐不下眸中的凶光。
看他们跟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又是这间包房,柳大家主还挺念旧。”钱万金打头走进来,笑眯眯的,怎么看怎么假。
现在是对方有求于他们,他们处在上风,感觉特别好。
柳玉笙走在后头,坐下的时候同对面三人礼貌点头,唇边挂着浅浅笑意,淡然沉静。
两人这般姿态看在柳淮眼里,只觉刺眼无比。
今日为何会有这场邀约,双方心知肚明。
何必惺惺作态。
“老夫在商场浸淫多年,从未吃过大亏,没想到临老了竟然屡次败在两个后生手里,当真是后生可畏!”咬着牙,柳淮冷笑。
“江山辈有人才出,说明咱南陵人才济济,一辈比一辈有出息,柳大家主应该为南陵高兴才是,怎生面色如此难看。”钱万金笑问。
柳玉笙笑而不语,由着钱万金开怼。
要说怼人,他能以一敌百。
比起做生意,这才是他真正的强项。
对面三人被噎得脸色涨紫。
要怎么答。
难道说他们不高兴?
钱万金那小畜生都把话说死了,竟然往整个南陵国情上扯,他们敢说不高兴吗?
“钱少东家好口才,我等佩服!今日这场宴谈是为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我们也别兜圈子了,相看两相厌,不如直入正题!还得多谢柳姑娘下的一手好棋!”其一长老哼道。
给他们挖了坑,最后还要他们亲自上门来求,如此心机城府,让他们自愧弗如!
柳玉笙弯唇,“长老谬赞,雕虫小技罢了,比起柳大当家摆的阵仗,实在不值一提,不过侥幸。”
淡淡的讽,柳淮气得想掀桌。
“柳姑娘导的这出好戏,不就是为了我柳家的那批布料吗?你想拿走可以,只要付了银子,咱们银货两讫!”柳淮道。
“柳家主这话怎说的,只是你恰好进了这批货,我们这边恰好能用得着,如果柳家主肯割让,那自是再好不过,如果柳家主舍不得,我们也不强求。”柳玉笙轻笑,“毕竟,我们不是非要不可。”
确实不是非要不可。
风墨晗在宫里说的那句夸赞,便解决了傅玉筝特供的窘境。
比起蚕丝布料,她手里次一等的云锦反而成了后宫贵人们优先所求。
照样能让他们轻易过关。
特供是为了什么?为了给后宫贵人制作衣裳。
贵人们盛装打扮,都是给皇上看的,用什么料子,做什么款式,都是为了皇上喜欢。
他们连成一气,京都柳家根本连讲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柳玉笙要告诉他们的,就是这一点。
意思就是,别想漫天要价!
那批布料,她想要,柳家才能拿到银子。
她不要,柳家就别想赚一文一毫!
不止柳淮,两位长老都想当场掀桌。
根本没法谈。
他们手里积的货,柳玉笙不是一定要要,可是他们却只能卖给她!
除了她,整个南陵都不会有人啃那堆废料!
“二十五万两!”柳淮咬碎后槽牙,“二十万两进货价,五万两制染费用,不赚你们一分一毫,运输回来所耗算作柳家补贴,送你们的!”
柳玉笙微微挑眉,不语,执起面前茶杯,慢条斯理轻抿。
让人摸不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万金则噗嗤失笑,抬眸,“柳大家主这副忍痛的样子,叫人看了还真以为我们占了多大的便宜。二十五万两,您老在开玩笑吗?一堆等同废料的布料,我们肯买,那才是让你们占了便宜,你却反过来想坑我们?坑冤大头也没坑得这么狠的。”
“钱万金!那批料子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照不宣!分明就是你们做下的手脚!我柳家肯让,已经吃了大亏!你们要是解决不了布料出的问题,又缘何会买?都是明白人,用不着装!这次我柳家棋差一着,我们认栽,但是做人不能太赶尽杀绝!”柳淮怒极。
由着柳淮痛骂,钱万金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笑得漫不经心,眸子里已经带了冷意,“我们做的手脚?有证据吗?没证据可不能乱说话。谈生意就该有谈生意的样子,买卖讲的是你情我愿,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什么事没经过,柳大家主说呢?这生意,还谈吗?”
第五百一十九章 趁火打劫,他们也得受
脸色极速变幻,最后柳淮咬牙,“开价!”
对方拿住了他的命门,这生意,无论如何他都得谈下去。
否则柳家就真的血本无归。
“五万两,银货两讫。”少女沉静声线在包间里淡淡响起。
明明轻轻柔柔的,却让柳家三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怒瞪的眸子瞬间赤红。
五万两?
他们二十万两山长水远进回来的货,运费都花了数千两,还是后期全部制染好的,花了五万两的聘金聘请手艺人!
柳玉笙只要把货拿回去,除掉了霉斑直接就能用。
二十五万两已经是白捡的便宜,她竟然有脸直接压到五万两?!
“柳姑娘,做人留一线,小心口开大了,吃下去给噎着!”柳淮的声音几乎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若非强忍怒气,他现在就想亲手撕了柳玉笙!
柳玉笙抬起沉静眸子,淡淡睨着柳淮。
那张脸上怒气横生,狰狞到扭曲,再不见前世曾经把她扔进海底的冷漠无情,失了那份城府。
即便两人不是同一个人,可是他们之间就像是有宿命一样,宿命的重遇,宿命的成敌。
他这副模样,让她心头生出复仇后的畅意。
做过的孽事,哪怕轮回转世,也得还!
钱万金手往桌子狠狠一拍,打断了柳淮对柳玉笙噬人的仇视。
在他面前诅咒福囡囡?
当他钱万金是死的?
“吃不吃得下用不着柳大家主费心。那堆破烂东西,你大可以当宝留着,看看除了我们,有谁会买!”钱万金眯起眸子冷笑,褪去了漫不经心,一身气势极为迫人,“我们不缺钱,但是给你,五万两都嫌多!现在便是你愿意卖,我也不高兴买了!只是柳大家主怕是得做好心理准备,回去只怕你现今这个家主的位子坐不稳!囡囡,走人!”
不就是蚕丝布么?福囡囡想要,他重新给她买!
反正不急用,用不着她在这里被人指着鼻子骂!
柳玉笙瞧着拉起自己的某金,默默无语。
明明是他们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他反倒先炸毛了。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柳玉笙看向已经被气得快发疯的柳淮,“和其才能生财,柳家主今日状态着实不适合谈生意,我给你两日时间,想通了可以再来找我。五万两银票,我给你备着,过时不候。”
整个包间,尽是柳家三人气得大喘的声音。
两人刚走出包间门,里面霹雳乓啷一阵巨响。
柳玉笙跟钱万金对视一眼,捂着嘴闷笑。
“上次他们也是这样砸东西。”
“待会我跟掌柜的交代一声,赔偿金加倍,在小爷地盘上砸上瘾了还。”钱万金又恢复了平日铁公鸡的模样,先前气势收得一干二净,“你说你也是,干嘛非得坐在那里听他叫骂,那种人就别给他脸。现在是他们求我们,你忍什么?有爷给你撑腰呢!”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以后还请钱大爷多多照拂。”
“看你态度不错,爷罩你了!就没我钱小金怼不爆的人!”
某人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模样,跟咯咯叫的大公鸡如出一撤。
柳玉笙憋红了脸。
一场宴谈,连茶都没喝多一杯,几句交锋之后不欢而散。
当然,不欢的是柳家家主跟长老。
包房里,把所有能摔的东西摔个稀巴烂,柳淮坐在椅子上喘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知道这场宴谈不会得出他满意的结果,柳玉笙跟钱万金吃准了他们眼下的情况不得不低头,势必会落井下石。
只是他没想到那两个人会那么狠,尤其是柳玉笙。
五万两,居然开口只给五万两!
什么狗屁仁医!
全是杀人不见血的黑心东西!
“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货,该杀千刀的东西!简直荒谬,可笑!五万两!二十五万两的货,五万两就想拿走!趁火打劫,畜生!这种人死无全尸!”
两个长老还在发狂叫骂,平日里的老成持重全然不见了,连市井泼妇的架势都拿了出来,骂完后气势一泄,整个人垮下来,“家主,这一次我们只能认栽,除了他们,没别人会要我们那批货。如果不卖,连五万两都拿不回来,家族里已经没有可流动的现银了。”
剩下的全是祖产,难道要变卖祖产度日?
五万两,以前他们可以不放在眼里,却在却不行。
“两日后就是册妃大典,册妃大典一过,那批货柳玉笙就不需要了。咱们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家主,认了吧……”
柳淮很想硬气的说点什么,最终也只颓然闭上眼睛。
斗不过了。
不认还能怎么样?
趁火打劫,他们也得受!
柳玉笙跟钱万金回去以后,不慌不急,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好像对于柳淮还会不会寻上门来,完全不在意。
见他们这般沉稳,傅玉筝有些反复的情绪也沉淀下来,不管柳淮来不来,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关于布料特供,执掌后宫的柳太妃当初一锤定音定要特级蚕丝布料,是为了给京都柳家铺路,可是现在柳家已经拿不出那批货来。
而风墨晗一句夸赞,让尚衣坊的云锦供不应求,一切自然是以皇上喜欢为主,便是太妃也奈何不得。
所以她供不供得上蚕丝料已经不重要。
在一众小辈们腻味了鸡爪子还得苦哈哈往嘴里啃,免得老太太沮丧的时候,京都柳家的马车开到了新柳府面前。
一路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
仁医柳玉笙以五万两的价格,拿下了京都柳家二十五万两银子的蚕丝布。
柳玉笙跟府里众人出得门来,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把新柳府所在巷子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交相议论。
“两柳本是一家,仁医这次的做法,可不仁义,算计自己本家,是要遭家法的!”
“可不是,二十五万的货啊,仗着自己背后有人撑腰,竟然五万两就让柳宅那边吐了血。简直让人寒心!”
“柳宅那边现在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真不知道怎么做得出来?”
第五百二十章 小人心计,防不胜防
这些话落在柳家极为长辈耳里,气得他们脸都变了色。
柳老婆子撸起袖子就要走出去开骂,被柳玉笙截下了。
拍拍她的手,“奶奶,别气,这种小把戏我还不放在眼里。”
“柳姑娘,货已经送到,我们家主身体不适,就不亲自来了,只交代当场银货两讫。”随同马车一块来的小厮垂着眼皮子,阴阳怪气。
他身后的马车,长长队伍总共十辆,装的全是布料。
柳玉笙笑笑,走上去,撩起车帘子拿起一匹布,当场打开,绚丽布匹上密布的黑褐色霉斑便暴露人眼前。
“货到了,银货两讫也是应该,只是虽然这批布料全是不可用的废料,好歹也花了我五万两,点数核对也是应当,”柳玉笙朝身后道,“爷,奶奶,把府里的小厮丫鬟都叫来,赶紧把数量点一点,别耽搁了这位小哥回去复命。”
柳老婆子跟柳老爷子对视一眼,脸上浮出笑意,“好,这就来!”
陈秀兰、柳大跟傅玉筝都走了出来,学着柳玉笙的样子,一人一辆马车,把里面的布料一一拿出来展开,“咱们府中人不算多,我们也来帮忙,免得耽误时间。”
一匹匹布料打开来,无一例外密布霉斑。
围观的百姓都傻了眼,面面相觑。
刚才讽刺柳玉笙仁医不仁义的人,皆涨红了脸。
这样的布料还怎么拿来卖给别人?便是当抹布都不吸水。
亏得京都柳家还大张旗鼓,好像真吃了多大亏一样。
就这种废品,五万两都是给多了,等于白白把银子拿去打水漂。
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掏银子买!
“这柳家主到底怎么回事,这样的布料还拿出来卖人?还收五万两?”
“柳神医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还肯掏出五万两来,买回去都嫌占地方。”
“不定就是因为两柳一家,柳神医这是可怜京都柳家处境,所以才找了个名目慷慨解囊,帮本家一把。”
人的风向总是很容易变。
不了解真相的时候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别人。
待得真想出来了,又能立即改口,浑然不觉自己之前说出口的话有什么不对。
因为承受的不是他们。
他们只是局外人。
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此,柳玉笙只报以淡淡一笑。
全部货品,两千匹整数,全部经由新柳府人的手打开,没有一块布料是好的。
柳家大宅小厮拿了五万两银票,根本没敢多呆,在百姓们讽刺的眼神中灰溜溜走了。
一出小小闹剧随着新柳府的人把布料搬进府里而结束。
只不知其后喧嚣京城大街小巷的流言,会传成什么样。
“那边柳宅的真膈应人,占了便宜还耍这种花招想糊弄百姓,真是黑了心肝的,怎么能那么坏心肠!”坐在大厅里,柳老婆子气不过开骂。
“那边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能一而再的算计咱们家?”柳老爷子道,“听听外面怎么说的,两柳是一家!他们现在想算计的就是这个,想把咱家给吞了!”
柳大拧着眉毛,“外头传得越来越真,总把咱们两家拉到一起谈论,不会最后真因为这个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我也觉得,柳家的算计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他们布料什么样他们能不知道?这么大张旗鼓的,明知道会打脸还去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囡囡,他们背后必然还有别的谋算,绝对不会仅仅是想要膈应我们一下出口恶气那么简单,咱们得小心谨防。”傅玉筝也道。
柳淮当了几十年家主,在商场上浸淫多年,心机城府皆而有之,这种自打嘴巴的小把戏,他不可能做。
那他真正想要图的究竟是什么?
柳玉笙看着脸上浮出担忧的家人,笑道,“爷,奶,爹,娘,大嫂,别担心,不管他们图谋什么,咱们见招拆招就是。光明正大的人们还能怕阴沟里的老鼠?”
“小人心计,防不胜防,囡囡,不可掉以轻心。”傅玉筝劝,她也是在一路算计中熬过来的,知道小人的毒辣阴险。
稍有不慎,就会被算计得连渣都不剩。
“我知道他们想算计什么,”柳玉笙叹,本来不想多说,她不想那些污秽肮脏污了家人的眼,可是不说家里人又不安心,“柳淮就是算到我们为了反击百姓的议论,会当场把布料打开来给他们看,以洗去骂名。发霉的布料,是不能拿出来卖的,哪怕之后我们能把那些霉斑洗去,那也是发过霉的布料了。贵人绝对不会把这种布料穿上身,等同于这批布料会积压在我们手里卖不出去。如果我们贱价卖给寻常百姓,便会亏,而且对我们的名声也有影响。两相得不了好。我们让他吃了哑巴亏,他也要我们一样下场,两败俱伤。”
“那个杀千刀的!他怎么不去死!——”
柳老婆子话还没骂完,就见自家囡囡突然伏在桌子上捧腹爆笑,登时愣了一愣。
“奶奶,你这句话,跟那天柳家两个长老骂的一模一样,噗!”
“……”
“噗嗤!”
“哈哈哈!”
最后连柳老婆子都忍不住笑起来。
柳家那些人是被自家囡囡给气狠了,连大家族长老的颜面都顾不得了,泼妇骂街。
就跟今天她被气着一样。
想到两个平日衣着光鲜在家族后辈面前装模作样的人,给气出了市井泼妇的姿态,柳老婆子心里的气性一下就灭得干干净净。
她气什么,有比她气得更狠的。
一家子笑过后,傅玉筝问柳玉笙,“囡囡,你可有办法应对?”
五万两的货,不能白白这样打水漂。
而且她相信,囡囡肯定心里有所计较,她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京都柳家,算计不了她。
“放心,你们等着看柳淮再吐血三升。”柳玉笙俏皮的朝家人眨了眨眼睛,眼底尽是将要干坏事的狡黠。
厅中再次响起闷笑声一片。
同时柳家几位长辈眼里皆闪过骄傲和欣慰。
他们家囡囡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他们心里需要宠着护着的小娃娃,她已经开始绽放自己的光彩,炫耀夺目。
第五百二十一章 你不了解他,他会!
明日就是册妃大典。
风墨晗瘫在雕花梨木椅上,双目无神,生无可恋。
“皇叔,我明日就要选妃了。”
在御书房里,他皇叔永远只有一个姿势。
就是伏案疾书,毛笔刷刷刷,眼皮子都不抬。
这个时候风墨晗也不拘了,把皇叔当树洞,不吐不快。
“我连那些才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得从里面挑出人选封妃,晚上给我还得跟她一起睡。”
“皇叔,我才十一岁,她们睡得下去?”
“要是太爷爷太奶奶知道了,得多伤心啊,十一岁的娃,就得被迫圆房了。”
“皇叔,我太可怜了。”
讲真,他真的不愿意睡遍花丛。
薛青莲说太早行房长不大。
“皇叔,你再不给我出出主意,我就去找柳姨了?”
只有柳姨这两个字能让他皇叔看他一眼。
男子淡道,“放心,用不着你苦恼,柳太妃会帮你选。实在不行,喝药吧。”
“……”这个树洞没有人性。
风墨晗起身,拖着就脚步有气无力往外走。
到了门口回头,“皇叔,我还是自己选拔,老妖婆选的人我啃不下。我就比照着柳姨来选。”
咻,一张没批完的奏折从他耳边飞过,风墨晗夺路而逃。
他不舒坦,他也让皇叔不舒坦。
叫他见死不救。
他就照着柳姨的样子性子一颦一笑来选人。
美人当如是,有一点不像的他都不要。
“风墨晗,你敢有一点歪心,我成全你不做皇帝的愿望,让你做太监!”
跑远了,耳边还有男子的声音如影随形。
风墨晗狠狠打了个冷战,夹着屁股往回走。
“皇叔我错了,我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宫中美人千娇百媚,各有千秋,但凡跟柳姨有一点点像的我都不要,我对柳姨绝对只有敬仰,全无半点歪心!”
风青柏把手中毛笔扔在桌上,冷冷看着小少年。
“你是皇帝,有些事情不喜欢你也得忍着,风墨晗,被皇帝喜欢的女子,下场不会好。你记着这一点。”
“所以皇叔才不肯做皇帝,因为你喜欢柳姨。”
风墨晗垂着眸子走回来重新坐下。
他都知道。
因为皇叔不要,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他。
皇叔不喜欢的,可以拒绝。
他也不喜欢,却没人问过他要不要。
“皇叔,明天你带柳姨一起来好不好?”在男子眸光再次泛冷之前,风墨晗道,“要是我娘亲还在,明日一定会出席的。”
定定凝了风墨晗好半晌,风青柏才重新执起毛笔,继续未完的政务,“明日之后,所有政务都会交由你亲自处理,不懂的可以问我。”
“……皇叔,不是帮我处理到我十五岁吗?”他还没成年呢。
难道就因为他刚才说错一句话,所以皇叔要公报私仇?
“选了妃圆了房,就已经视为成人。”
“你说过我成年前那些妃子可以先摆在后宫当摆设的!”可没说一定要他把人睡了!
说话不算数!
皇叔挖坑坑他!
风青柏只翘了下唇角,天真。
“等你能掌控一切,你想做什么,都没人能左右得了你。”
“那你带柳姨来参加大典,权臣可以带女眷参加的。”反正他也反抗不了,还反抗个毛。
不如让自己舒坦点。
他是斗不过皇叔的。
男子没再回答他。
小少年只觉自己像被抛弃的小白菜,心里拨凉拨凉。
他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死刑犯最后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
没人真心疼他!
这边闹别扭的同时,皇宫领一隅,清宁宫里,也不清净。
“宫零,明天你必须跟在本宫身边!不管你来不来的了,你都得来!”柳太妃披头散发,眼睛赤红。
站在她面前的人,沉默不语,从面具后面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如氤氲着浓墨,黑得让人看不透,没有一点波澜。
“风青柏那个阴险小人,他不会放过任何对付本宫的机会!说不定刺客就藏在选妃的人选里!本宫防不了,本宫不能死!”
“太妃多虑了,明日百官汇聚,守卫重重,众目睽睽之下,南陵王不会犯天下大忌。”
“他会,他会!你不了解他,他会,他根本不将任何规矩放在眼里!他都能派人进宫恐吓本宫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柳太妃尖叫。
宫零看着她,没有回答。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明日你一定要陪在本宫身边保护本宫!要是本宫有事,你也跑不了!你以为你动了柳玉笙,他能放过你?”
“知道了。”宫零垂下眸子,盖住眼底飞快划过的情绪。
得到他这个回答,柳太妃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知道宫零的本事,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死。
“来人!为本宫准备明日出席的着装!”将脸上乱发拨开,柳太妃开口唤人。
她要盛装打扮出席。
风青柏不就是想看她惶惶不可终日濒临发疯的样子吗。
他休想!
……
第二日就是大典,需要交付给皇宫特供布料的最后时限到了。
傅玉筝亲自带着布匹入了宫,经由尚衣坊司正检查过后,顺利充入仓库。
出来的时候,便见宫门前站着一道修长身影,身上尚着着翰林院士官服。
似乎是心有感应,她刚走出来,背对宫门的男子即回了头。
“知夏!”傅玉筝双眸瞬间发亮,举步要往男子奔去。
“站着,我到你那里去。”柳知夏喝住她,大步往她这边走过来,到得她身边,即刻牵住了她的手,方才褪去眼底紧张,“不要冒冒失失。”
傅玉筝无奈道,“我知道分寸,又不是小娃儿。你太紧张了。“
柳知夏扬唇,“我的整个天下都在这里,如何不紧张?”
凝着他,傅玉筝唇角翘起高居不下,周围亦有人来来往往,她眼里却只得他。
只这般看着,便觉满心欢喜。
“你怎会在这里?”此时晌午不到,往日这个时辰,他尚在翰林院当值。
不到晚膳是见不着他人影的。
“知道你今日入宫交付,来送你回家,我同院正告了一个时辰假。”
男子的话让傅玉筝心里泛出更多蜜意。
她喜欢他说回家,而不是回府。
新柳府,是她的家。
第五百二十二章 谁觊觎都没用
“那你今日能在家用午膳吗?家里离皇宫不远,一个时辰时间应该来得及。”她知道不该这样任性要求,他有公务在身,能出来送她已经很是难得。
可是私心控制不住,想要他能陪她久一点。
“好。”紧了紧她的手,柳知夏笑答。
成亲之后他少有时间能陪伴她,她有孕在身,那些辛苦都是自己一个人受着,他心里有愧。
而她刚才问那句话时,眼底小心翼翼的期待,更让他心疼。
她祈求的真的很少很少。
“玉筝,用不了多久我就不会这么忙了,到时候能抽出更多时间陪你。”
“没关系,我知道。”她笑,看着他,“知夏,我现在很满足。”
从未这般幸福过。
她眼睛里的光亮灿若星辰,再寻不到以前的阴霾。
柳知夏瞧着,缓缓笑开来。
那便好。
“明日就是册妃大典,现在将布料送上去还来得及吗?”牵着她缓缓往马车方向走,他问。
“这批布料并不是用来即时做成衣裳的,只是用来充库,选妃之后作为奖赏,或者留作备用。”傅玉筝解释。
这是尚衣坊一惯的做事风格。
至于重大场合需要的布料衣裳,尚衣坊会自己早早提前做好准备。
相比外面的特供,他们更相信自己的手艺。
“若是太累,就歇着,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
“好。”她笑应。
现在肚子已经快五个月,穿着宽松的衣裙也能明显看出显怀,爷奶爹娘比她还要紧张她的身子,在家里事事不让她伸手,实则她哪里累得着。
他说过,家里的女眷都是宝。
她已经亲身体会到。
满足,也珍惜。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还在说着她,担心一个人大腹便便入宫会有什么事。
见着她身边一同回来的男子,一大家子个个瞪圆了眼睛。
柳玉笙当即啧啧有声,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来来回回转悠,“大忙人难得一见,还得大嫂才能让他破例,奶奶,娘,看到没,我大哥这样的,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典范。“
傅玉筝被揶揄得满脸通红,柳知夏扶着媳妇坐下,好笑的看向妹妹,“有了媳妇忘了娘?”
“还忘了妹妹。”柳玉笙指控。
柳知夏揉揉额角,眼角余光瞥到出现在大厅门外的身影,挑眉,“你还缺人疼?”
柳玉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外出现的是另一个大忙人风青柏。
“我记得有人特别见色忘亲来着,当初入京的时候,在城门口跳下马车直奔别人的是谁?把爷奶爹娘都丢在后面不管了。”
柳玉笙登时心虚转了眸子,不敢看家里人的目光。
天道有轮回,打脸来得特别快。
看着兄妹俩斗嘴,几个长辈好笑,“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说谁。难得中午人齐,早点开饭。”
傅玉筝还被那句有了媳妇忘了娘臊得慌,起身,“我去叫薛青莲吃饭。”
柳玉笙忙把她拉住,“别动别动,不用去叫人,薛青莲门口又挂牌子了,等他饿了自己会出来吃。可别颠着我大侄子,回头我大哥得给我排头吃。”
瞧着紧张兮兮的少女,傅玉筝哭笑不得,心里暖暖的。
要说紧张她,囡囡比家里任何人都不遑多让。
平日她喝的养身茶,是她为了照顾她有孕,特地重新炮制的。
那边风青柏已经在柳玉笙身边坐下,朝柳知夏放眼刀子。
柳知夏撇头,装作没看见。
他现在算是风青柏的下属,这人惯会给人穿小鞋。
几个后生之间的直瞧着柳老婆子等人暗笑不已。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等长辈们不往这边瞧的时候,柳玉笙才转头问风青柏。
“想你了。”
“咳咳咳!”柳玉笙被呛着。
往日这种话都是没人的时候说,现在长辈们还在旁边,他竟然大喇喇的连声量都不减。
柳老婆子立即拉着老爷子跟陈秀兰,找借口要去帮着摆桌上菜,陈秀兰走的时候把瞪着眼睛吭哧吭哧喘气的柳大一并拉走了。
“要不要给你们腾地方?”柳知夏问。
“方便的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柳知夏抱连自己媳妇就走。
柳玉笙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
不明白男子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这么厚脸皮,发起威来把人全给羞走。
眨眼功夫偌大客厅就剩下他们两个。
“风青柏,发生什么事了?”柳玉笙问,握上男子的手。
风青柏扬唇,反握少女的手,“真的想你了。”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柳玉笙便不追问,“我给你冲杯茶?”
舒缓舒缓,他心情不好。
他拉着不让她离开,须臾之后,“明日册妃大典,想不想去看看?”
“我能去?”
“你想就能。”他笑道。
“那就去看看。”没见识过,有点好奇,少女眸子弯弯的。
“好。”顿了下,男子又道,“笙笙,我不喜欢任何人觊觎你。”
少女歪着头,朝他眨眼,“风青柏,我只觊觎你。”
风青柏沉默片刻,突然低低笑出声来。
所以的阴郁因着她一句话,烟消云散。
她身上的光环掩不住,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那又如何,她只会是他的。
谁觊觎都没用。
偏厅里,饭菜已经上好了,柳老婆子伸长脖子往外张望,迟迟不见两人过来。
“阿修这孩子,也不知道遇着什么事了,囡囡能劝好他吧?”
柳大吭哧,“娘,他都多大人了,哪里用得着我们操心,他就是想寻机亲近咱囡囡!”
不要脸的。
“行了,你多大人了?整天跟个拦路虎似的,专门跟人对着干,娃儿都看着你就不觉得臊?”柳老爷子骂道。
“臊什么臊?他抢我闺女我——嘶!”大腿一疼,柳大当即龇了牙。
陈秀兰把脸扭过一边,若无其事收回手。
柳知夏跟傅玉筝则齐齐低头,当没听到没看到,免得老爹更丢人。
不过柳知夏对于自己老爹这只拦路虎的前景并不看好。
他们家囡囡女生外向,他爹斗不过风青柏。
一旦对上,以风青柏阴险心黑的本事,得把他爹带到沟里。
第五百二十三章 人不可貌相啊
册妃大典定于午时正。
虽然是皇宫大典,但是权臣朝臣能带家中女眷前来观礼。
这是皇宫默认了的规矩。
旨在皇上选妃的时候,不定一眼看中哪位臣子带来的世家千金,凭此一飞冲天。
因着跟家里人报备过,所以风青柏来接人的时候很是顺理成章。
柳玉笙看着刚从自己房间离开没多久,出去转个圈又从新柳府大门走进来,大摇大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分外无语。
“现在才卯时。”大典是午时,还有两个时辰。
“无妨,带你在宫中四处转转,不是非要踩着点到。”风青柏道。
今日不用早朝,他有时间。
“去转转,不会又碰见柳太妃之类的吧?”上一次初入皇宫,就跟柳太妃撞了个正着。
闻言风青柏勾唇轻笑,“放心,她没功夫出来候着。”也没那心情。
这段时间的心理折磨,足够她半疯,没有禁卫军层层护着,她连清宁宫大门都不敢踏出半步。
便是在自己寝殿里,叫了一堆奴才陪同,亦觉不安全。
“行吧,也不在宫里转了,”免得遇上七七八八影响心情的人,柳玉笙道,“我去看看小风儿,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囡囡,你过去的时候顺便把我昨儿晚上卤的鸡爪子带上一盒,小风儿还没吃过我亲手做的。那孩子在宫里忙,老也出不来。”柳老婆子忙起身去装鸡爪子。
柳玉笙悄悄撇了某人一眼,没敢说,小风儿不是忙得出不来,是有人不让他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需要那么严苛,还是纯粹不想看了碍眼……
带上奶奶装的满满的食盒,乘上马车往皇宫出发,路上柳玉笙还不断瞟向男子。
“老偷看我作甚,你可以正大光明看。”
挠他一把,柳玉笙把心里疑惑问出来,“小风儿应该不至于忙得没有一点空闲,为什么不让他过来?”
风青柏淡道,“他是皇帝,有些东西体会过就好,接触多了会贪恋。”
“你是指贪恋亲情?”
摸摸小姑娘头发,“都说帝王无情,是真的无情,也不得不无情。笙笙,坐在那个位置,身不由己,他要走的路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理所当然的。”
过于理想化的君王,现实里根本不存在。
你得到了一些东西,那么另一些东西,就势必要失去。
没有两全法。
闻言柳玉笙有些黯然,“就没有例外吗?”
“绵羊在狼群里,怎么存活?他需得变成狼王。”
柳玉笙窝进男子怀里,没再说话。
那个世界是她不曾接触过的,跟她成长的环境大相径庭,她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
只希望小风儿日后成长为参天大树,才能拥有自己真正想要的。
乾德殿,看到柳玉笙跟在风青柏身后一并前来,小少年整张脸都亮了。
“柳姨!”
“用过早膳了吗?太奶奶让给你带些卤鸡爪子,她亲手做的,快过来尝尝。”柳玉笙朝小少年笑笑,在大殿内的矮几上放下食盒,打开盖子,招呼小少年过来。
“真的呀?太奶奶做的东西特别好吃!就是吃饱了一闻到那个味道,立马就会肚子饿!”小少年立即凑到柳玉笙身边,捧住食盒大快朵颐。
全然没有皇帝的威仪跟形象,眼睛晶亮晶亮的,吃得一脸满足。
柳玉笙心里泛起淡淡的心疼。
小风儿是知道自己处境,也知道将来要走什么路的吧。
眼下还能保有这种真性情,已经极为难得。
也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这般放松,不去伪装。
“慢慢吃,你要是喜欢,下次你皇叔过来,再让他给你带些。”
“喜欢,每天给我带来我也吃不腻!”风墨晗频频点头,瞧着柳玉笙,视线就是不往他皇叔那边瞟。
不用看也知道,皇叔现在肯定在放寒气。
他要是怂了就不能跟柳姨多呆了。
风青柏在后头冷冷看了小少年片刻,上前把柳玉笙拉过来,“吃完赶紧换衣裳,别磨磨蹭蹭。”
风墨晗立即急叫,“皇叔你要带柳姨去哪?”
太过分了,他才刚跟柳姨打个照面!
“风青柏……”柳玉笙也拽着男子衣袖,眼睛跟蹲在矮几旁的小少年一样可怜巴巴的。
风青柏无奈,“帮我磨墨。”
“你要办公?”跟着男子往旁边书桌走,柳玉笙讶道。
来之前他好像说带她四处转转来着,来了又要办公了?
等男子将白纸铺陈开,执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才知道,不是办公,是作画。
柳玉笙跟那边放下心来的小少年对视一眼,吐了下舌头。
瞧着皇叔最后终究没有把人带走,风墨晗眼睛笑弯了些许弧度,抱着食盒,趁作画男子不注意的时候,悄咪咪往柳玉笙身边挪。
最后两人站在书桌一角看风青柏作画。
人物画。
虽然还没勾勒完整,风墨晗也知道皇叔要画的是谁,他的人物画永远只有一个主角。
“神韵不太对,柳姨神韵要柔软许多,也更为灵动。”
“眼波也不对,柳姨眼波流转的时候可勾人了。”
“笑容也不对,柳姨哪里会这样笑?都被你画成惑人的妖精了……”
风青柏脑门又突突跳了,“风墨晗,是不是鸡爪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又没说错,那个笑容是不对嘛,柳姨笑起来都是浅浅淡淡的,很静雅的……”
支起身子,风青柏冷笑,“因为你柳姨勾人的笑只有我见过!”
风墨晗,“……”
柳玉笙,“……”
他妈,这个墨磨不下去了!
眼角余光发现,小少年竟然一直往画作上的妖精笑瞟,柳玉笙转身就挡住,涨红着脸,手往后面一指,“小风儿,过去那边。”
“……”被驱赶的风墨晗,抱着食盒遁走。
咳,人不可貌相啊。
原来柳姨还能笑那样……
等小少年稍稍走远了,柳玉笙才转身看向后面男子,咬牙,“风、青、柏!”
“笙笙,我只是说了实话。”男子往后稍稍退了一步,面上神情淡淡,显得很无辜。
柳玉笙露齿一笑,点头,“是实话。”
小爪子沾了黑墨就往男子身上挠。
第五百二十四章 凭什么站在摄政王身边
风青柏转身就跑。
转身之际,唇角微微翘起,眸底氤氲浅浅笑意。
身后少女,此时此刻,就像只被逗弄得炸了毛的猫。
“别跑!”某猫喵喵叫,“叫你别跑!”
“笙笙,不跑不行啊,待会观礼,我不能仪态不整。”风青柏语气无奈。
那边厢风墨晗一看着阵仗,立即盘腿做到矮几上,一边啃鸡爪一边给柳玉笙呐喊助威,“柳姨,我皇叔骗人,他是摄政王,仪态不整最多被人私下笑话几天,没人敢说他不是,上!”
柳玉笙嘴角一抽,斜眼看向幸灾乐祸的娃,返身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风墨晗,“……柳姨,你的敌人是皇叔,不是我!”
“看你不爽。”少女哼了一声,转而再去追风青柏。
风墨晗愣愣摸上脸,再看爪子,全是黑墨。
我去,这样都行?!
那他还助不助威?
柳姨现在是群体攻击,逮谁挠谁。
皇叔护短,他要是敢吆喝让他教训柳姨,先死的就是自己。
想站个队怎么那么难?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疾风陡然而至。
啪一声,脑袋上被狠狠盖了一巴掌。
“嗷!皇叔!!”
“刚才叫得挺欢?”
“我只叫了一声!”
“一声足够定罪了。”
“……”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风青柏,你死定了!”后头女子喵喵叫着追至。
风青柏身形微微一闪。
啪一声。
风墨晗另一边脸蛋也中招。
“……”柳玉笙微微心虚。
风墨晗吭哧吭哧,怒瞪面前两人,“……我要告诉太爷爷太奶奶,你们都欺负我!”
“要不……连成战线?”指了指风青柏,柳玉笙朝快哭出来的小少年提议,将功折罪。
“上!今天我拼了!”把食盒盖好往角落碰不到的地方一放,风墨晗张牙舞爪朝风青柏扑去。
风青柏冷笑,咻一下蹿出去了。
“小风儿,左右夹击,你那边我这边。”
“沾墨,沾墨!手上的墨干了!”
“皇叔你等着,不报此仇我一上午不啃鸡爪子!”
乾德殿门口候着的太监宫婢,齐齐眼观鼻鼻观心,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
顺带守着门口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被人看见了,忒丢人。
等疯闹一场仪态全无的三人重新整装完毕,时间已经差不多午时。
册妃大典就设在御花园。
彼时朝中权臣重臣有资格出席的,皆已经带着各自家族女眷列席入座。
各世家千金皆盛装出席。
此前秀女大选中选的才人们也精心打扮,入座才人坐席。
放眼望去莺莺燕燕一片,彼此之间眼神对视满满都是戏,端是热闹无比。
“柳太妃到——”太监唱报,喧闹宴场即刻安静下来,一众人等纷纷站起行礼。
“免礼。”淡淡声起,声音里透着上位者的端庄威严。
柳太妃今日着一袭暗红色锦衣曳地长裙,头坠金步摇,一步一行间尽显雍容华贵。
视线不着痕迹环视整个宴场,风墨晗跟风青柏都还没到。
她特地画了最精致的妆容,遮掩疲态跟颓色,为的就是不在风青柏面前显得弱势。
听说他今儿还带了柳玉笙那个贱人一并出席,她倒要看看,待会席间她给柳玉笙难堪,风青柏会怎么为她出头!
他越是想她死,她越要在他面前晃荡!
才人那一席里,柳宁芳跟柳宁菲并列而坐,瞧着走入会场做在上首的高贵妇人,眼底皆有骄傲得意之色。
这是她们的姑母,是整个后宫的执掌者。
身边虽然才人众多,但是有姑母在,她们就比身边这些人高了不止一两等。
这些人根本无法跟她们相提并论。
起点不一样,能爬到的高度,自然也便不一样。
就如现在大家虽然都是一样品阶,但是她们却是受着礼遇,且无人敢得罪的那一个。
两人展现出来的姿态,周围才人自然是瞧在眼里的。
只是皆敢怒不敢言,有柳太妃撑腰,谁敢得罪她们?
人家命生得好,她们比不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藏着野心。
有背景不代表就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在后宫里存活,想要活得好,活得比别人强,需要比的不仅仅是背景,最重要的是看谁能得到皇上宠爱。
帝宠加身,才是这后宫里最大的依仗。
柳太妃再厉害,也只是个太妃,是暂代掌管后宫。
待这后宫有了真正的主子,拿回凤权,区区一个柳太妃,又有何惧?
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至于各位大臣带来的女眷,同样背地里各有心思,只是不在脸上显露。
能随同来这里的,谁没打了个一朝获得帝王恩,荣宠加身的美梦。
至于皇上的年纪,没人在乎。
现在是还小,不是总会长大么?
更何况,越是年少时的相伴,才越刻骨铭心。
“皇上驾到——”
“摄政王驾到——”
随着两声报唱,风云暗涌的宴场再次安静下来,众人朝着一前一后缓步走来的身影行礼。
众女行礼的同时,也偷偷抬眸偷觑君王。
又在偷觑君王的时候,悉数被君王身后那道颀长俊逸的身影吸引去目光。
一袭暗紫袍服,风临玉树,如兰如芝,面容清俊温润,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
眸波淡淡,无波无澜,却又深若暗海,沉稳内敛,一个对视,便似能吸走人的心魂。
却也是这双眸子,让他温润的气质添上高贵矜雅的清冷。
教人难以高攀。
他周身流露出来的气场,让他整个人能够吸聚周围所有的光。
身着龙袍的君王,在他面前亦黯然失色,被映衬成一个稚嫩的孩童。
太过出色的男子,身边出现的女子便总是引人嫉妒。
如柳玉笙。
素雅婉约,气质沉静,淡雅如兰,星眸流转之间又灵动生辉,是个很容易吸引人的女子。
可是放在摄政王身边,便会被人挑出无数的不足。
非倾城绝色。
非世家贵女。
更非才名远播。
这样一个女子,凭什么站在摄政王旁边?
在场诸多世家贵女,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有比她强的地方,她何德何能?
第五百二十五章 管得太宽
那种带着敌意的打量,柳玉笙感觉得一清二楚。
心头颇为无奈。
不过也不算无妄之灾。
风青柏就是她的,她既敢跟他在一起,又岂会害怕这些打量。
抬眸,视线缓缓扫过那些投射过来的视线,眸波淡淡,神态举止之间淡然自若。
这般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势,竟然与身边男子相得益彰,如同星辉日月。
在一众投过来的视线当中,有一道敌意最为强烈,柳玉笙偏头看去,又淡淡收回视线。
柳宁芳,京都柳宅出来的世家女。
当日柳家大宅的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
风青柏真是,无意间就能招惹上烂桃花。
“皇上,王爷,可来迟一步了,原定的殿里时间是午时正,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一刻。”前方传来的声音,端庄庄严,似透着玩笑意味,又似透着讽。
柳玉笙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
“这典礼是为朕册妃,朕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才是开始。太妃又不是第一次参加册妃大典,怎的反而越来越古板了。”风墨晗脸上噙着笑意,不疾不徐在最上首的座位坐下。
一番话噎得柳太妃无法续接。
少年此时一身帝王威仪尽显,说话也是恰到好处滴水不漏,全然寻不到之前在乾德殿里疯玩那个小少年的影子。
柳玉笙心里黯了黯,皇宫,是让人极速成长的地方,小少年在外,已经懂得如何将情绪收放自如,如何戴上最完美的伪装。
或许正如风青柏所言,这才是君王之路。
风青柏的位置在风墨晗右下侧,整个宴场上的坐席,除了柳太妃跟风墨晗之外,就只有他这一席是空无一人的。
整个朝堂没人有资格与他并肩而坐。
唯柳玉笙。
他带着她,旁若无人列席。
“没想到柳姑娘也来了。”在风墨晗那里无言以对,对方还讽刺她老了,柳太妃好容易压下胸腔郁气,转而寻上柳玉笙,“今日册妃大典,权臣重臣皆可带家中女眷出席观礼,本宫倒是没听说,柳姑娘成了摄政王的家眷,是何时的事?若是成亲,不该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说这话的时候,柳太妃阔袖下的手在发抖,兴奋的发抖。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成亲就跟在男子到处走,那是极为不检点的,要遭人唾弃!她在暗骂柳玉笙不要脸。
换作以往,她绝对不会如此不顾事宜如此不审时度势。
是风青柏!风青柏让她遭受了近半个月的折磨,现在只要他出现在她眼前,她就恨不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只要能让风青柏难堪,她没什么可顾忌的!
柳玉笙朝柳太妃看了过去,一眼便瞧出她眸子里未褪的血丝,以及跟血丝纠缠在一起的扭曲的兴奋,那种光芒乍看,甚至有些渗人。
她想揉眉,风青柏把人折磨得,已经进入半疯癫状态了。
他背后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怕是她在宫外听到的,还只是皮毛。
借着桌席遮掩,柳玉笙暗暗掐了风青柏一下,跟他在一起,哪怕他无意,她都会成为吸仇恨的存在。
正要开口,桌子底下柔夷被男子反握,他已然先她一步开口,“本王要带谁来,端看本王意愿,朝中有律例,定要带成了亲的女眷?”
哪有什么朝中律例?
不过是历年来墨守成规的一个规矩罢了。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带谁来,还真没有明文规定。
“再者,太妃执掌的是后宫,本王跟本王身边的人,可轮不到后宫管,太妃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便是这执掌后宫,太妃也只是暂代而已,莫要真将自己当成后宫之主,宫规白纸黑字书写,不可违。”
风墨晗脸上噙着的笑意始终没有隐去,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柳姑娘是朕邀请的贵客,太妃只要管好后宫的才人即可。”
一入席,典礼还没开始,首座的几个人便针锋相对,端是比看戏文还要热闹。
坐在下方的臣子贵女才人们纷纷垂着眸子不敢言语,耳朵竖得高高的,把上面对话尽数听入耳中,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
上位者之间的争锋,谁也不敢轻易掺和。
便是贵如左相,也避开了争端,对这一幕充耳不闻。
“原来柳姑娘不止是王爷带来的女眷,还是皇上邀请的客人,那倒是本宫不是了,掌着后宫惯了万事规规矩矩,看到不规矩的,总想开口提醒两句。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柳太妃面上带笑,搭在腿侧的手,十指几乎刺破掌心。
一个小贱人,风青柏跟风墨晗同时给她护航,护得可真紧!
“看来太娘娘娘平日时常自省,当得后辈的榜样,玉笙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放在心上。”柳玉笙笑笑,不紧不慢应答。
底下坐着的人纷纷把头埋得更低,免得扫了暴风尾。
柳玉笙这话讽刺得极为高明,明褒暗贬。
看到不规矩的总要提醒?一个后宫太妃,把手伸到皇上跟摄政王身上,不也是不规矩么,提醒别人之前,该先反省己身。
在场的人,若有听不懂的,那便是脑子里装的草。
风墨晗在旁,瞧着柳太妃一张妖婆脸已然变色到快绷不住的地步,轻咳了声,适时开口,免得有人面上下不来。
毕竟是皇宫,丑闻太多,也影响他这个做皇帝的颜面。
“人已经来齐,宣礼官,开始典礼吧。”
这话,既是给了柳太妃一个台阶下,也等同堵住了她继续作妖的机会。
否则还观什么礼,都坐着看戏得了。
礼官听宣,即刻上前宣读圣旨,抑扬顿挫,陈词滥调,听得人昏昏欲睡。
风墨晗单手支着下颌,视线往下扫去,扫过一张张偷睨他时含羞带怯的脸。
千篇一律的表情,像春天发情的猫,让人作呕。
而他还要在这些脸孔当中,挑出几个来封妃,晚上跟他同睡一榻。
嗤。
要不点兵点将好了。
在他眼里,点中谁都一样。
不需要喜欢,也没人在乎他喜不喜欢。
不过帝王需要完成的一件任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