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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一章 看你能装到几时

    东南边境,仪谷城。

    因为地处两国边境,所以仪谷城里的驻居人口繁杂,三教九流兼而有之。

    街上,能看到百姓各种不同装束,来自不同国朝。

    “主子,驻军衙门就在前面不远。”魏紫探过后来报。

    “驻军大将可是程盛?”

    “正是。”

    风青柏颔首,“先过去,在衙门里暂行安置,宣程盛来见。”

    一袭紫衣,风华无双。男子走在人群中,极为显眼,但是一身强势气息,又叫宵小之流不敢窥视。

    衙门里,驻军大将程盛听小兵来报门口来人时,尚疑惑边陲之地怎会有贵人前来。

    待亲眼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惊得慌忙跪下,“臣武将程盛,叩见王爷!不知王爷突然莅临,还请王爷恕罪!”

    王爷竟突然来了边境,此前他没收到一点风声!

    衙门口的守卫兵见状,也纷纷跟着跪地行礼。

    他们当兵这么多年,边境甚少有朝中王公贵族前来,没想到这次竟然一来就来了当朝南陵王。

    “程将军请起,此次本王过来是有要事,事情紧急,是以没有提前通知。这里说话不方便,进去说吧。”将人扶起,风青柏淡道。

    “看臣这笨脑袋,太过激动竟然忘记礼数,王爷请!”

    几人须臾便到了衙门大厅,吩咐侍者奉茶后,程盛再次跪礼,“不知王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若有臣能效劳的地方,万死不辞!”

    “程将军驻守边疆,也有好几年了吧。东越屯兵起事的事情,程将军怎么看?”

    “东越狼子野心,我南陵泱泱大国岂会惧怕这等无耻之辈!他东越但敢来犯,臣自愿请缨,率我南陵将士将那些蛮子驱逐出境,护我河山!”

    “现在还用不着你抛头颅洒热血,”风青柏看了他一眼,“本王此次前来,是要跟东越皇约谈,只需将军将对方阵营连日来的动静上报即可。另外,再派些人手密切注意东越皇行踪。”

    “臣领命!王爷长途跋涉来到边境,现下天色不早,不若先行安顿下来,待臣查探过后,即刻报来!”

    驻军衙门虽为衙门,但是边境苦寒,百姓清贫,所谓衙门也不过是一间稍大的民宅改建,衙门里不设服侍的下人。

    程盛亲自将两人领到衙门里主院落的厢房,告罪一声后即退下了。

    环视厢房环境,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别无他物,极为简陋。

    魏紫皱了眉头,“想不到驻军衙门里环境竟然贫寒至此,主子,要不然去城中客栈暂居?”

    这里连他们隐卫营训练的地方都比不上!再是贫苦,一个驻军衙门也不至于穷到这种程度,分明是驻军衙门的人有意为难!

    狗胆包天的程盛!

    “无妨,”风青柏笑笑,走进房内,“有片瓦遮头,有一榻休憩,足矣。本王住的地方不好,程盛自然得陪着,他还能越过本王去享受不成?”

    “区区一个戌边将军,耍这种手段戏弄王爷,这样的人岂能堪当重任?”

    “朝中若说谁对东南边境情况了若指掌,也只有程盛。程盛在战场上虽然不如秦啸骁勇善战,却也是一员猛将。此人性情很是耿直,喜欢与人论武,但是对王孙贵胄却颇看不上眼,在他眼里,王孙贵胄等同纨绔子弟,除了嘴皮子厉害,没半点本事。”

    “主子对此人怎如此清楚?”魏紫不解,他跟在主子身边十余年,期间主子从未来过边境,跟一众武将更是来往不多,现在说起一个程盛,竟似很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敌人如是,对自己人,亦然。”走到房中桌前,就着豁口茶杯斟了杯凉茶,风青柏浅尝其味,嘴角扬起浅淡笑意,“以前,日日锦衣玉食,都觉苦不堪言。现在,粗茶淡饭,亦觉有福。”

    魏紫不言,主子这是在想王妃了。

    除了王妃,谁能让他喝冷茶喝出饮了甘露的表情。

    房门口敲门声响,一个小兵端了饭菜进来,摆放桌上,“王爷恕罪,将军说边境苦寒,一应吃住比不得京中,只有粗茶淡饭,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桌上一碟青菜,一碟酸菜,一小碗花生,六个黑面馒头。

    真真是淡饭。

    刚才听风青柏说起程盛性情,魏紫已经压下去的火气,在看到这样的膳食时,着实忍不住,“酸菜都端上来了,你们将军的待客之道,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王爷息怒!”小兵慌忙跪地,伏在下的一张脸皱成苦瓜。

    若非今天轮到他当值,他怎么也不会来给王爷送饭菜!

    王爷一怒,他脑袋瓜子堪忧!

    “行了,下去吧,替本王多谢将军招待。”

    “不敢不敢,王爷慢用!”小兵飞快退了出去。

    跑到厢房转角的时候,被等在那里的几人逮住,当中赫然就有程盛。

    “如何?可是气得勃然变色?”

    小兵苦着脸,“王爷身边的侍卫倒是勃然变色,王爷跟个没事人似的,看不出在想什么,他还让小的转告说多谢将军招待。将军,当真让他们吃那些啊?”

    “咱边关将士从上到下吃的都是这些东西,王爷就吃不得了?吃不得苦,就莫来边界,来了只会对将士们指手画脚,明明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偏生为了争权夺利每每来军营里捞功劳!为了争功,对将士们的性命不屑一顾!”程盛哼道,随即手一挥,“行了,都散了吧,以后咱们吃什么,就给他们吃什么。”

    小兵们散去,程盛又朝厢房那边看了眼,“还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颇能沉得住气。哼,装的吧?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一来就指指点点,不就仗着王爷的身份吗?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动动嘴皮子就挣来诸多荣誉,别人或许对南陵王敬畏折服,在他程盛这里行不通。

    他程盛,只服真正有本事的人。

    外面嘈杂声消失后,魏紫请示,“主子,可要给他点教训?”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点距离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这是故意让本王听见的。暂时由着他。”风青柏勾唇,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第八百一十二章 那是孽种!

    “南陵王已经到了仪谷城,人就在驻军衙门,恐怕这两日,就会邀皇上约谈。皇上可有打算?”

    华贵行宫大殿,帷幔随风轻舞,宫乐声声。

    殿前一矮几,两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明黄锦袍,五庭俊朗,只是眉宇间覆着戾气,给人阴戾之感。

    对面,黑衣黑袍,面相普通,蓄须。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座下非凳子,而是木质轮椅。

    “朕跟南陵宣战,迫他们交人,没想到南陵王竟然敢只身前来边境,要跟朕约谈。一腔孤勇,真是教人佩服。”东越皇轻笑,给对面男子斟酒,举杯,“先生谋算极准,朕佩服,这杯酒敬先生。”

    “我只是给皇上提了几句醒,不敢当皇上谬赞。要说算无遗策,我不敢跟南陵王比肩,连左相那般城府的人都败在南陵王手下,皇上不可掉以轻心。”

    “左荣?丧家之犬,何以言当年勇。若非看他还有点用处,朕断不会收留他。”

    “左荣跟南陵王斗了十几年,对南陵王了解甚深,此人还有用。”

    “也只是尚有用处罢了,却是万万比不得先生的,他连跟朕同坐一席的资格都没有。”东越皇冷笑,“南陵王素居京城,这一次难得能把他引出来,朕定叫他有来无回。他一倒,南陵不足为惧。”

    “我在这里,预祝皇上心想事成。”

    两杯相碰,各怀不为人知的心思。

    从行宫出来,已是夜深。

    明月当空,四周寂静,轮椅轧过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一人影凭空出现在轮椅后面,双手握住椅背把手,将男子推着前行。

    “风青柏来了,只带着一个侍卫来边境,该说他胆大呢,还是说他无知无畏?”像是跟后面的人交谈,又像是自言自语,轮椅上的人抬头望月,神色淡淡。

    后面的人没有回答。

    “你跟风青柏交手数次,都没能把他拿下。这次无论如何,只许成不许败。我不想再看到他在南陵,活得风光无限。”

    “叔父要的是四国乱,如今大乱将起,风青柏纵有雄韬伟略,以一人之力也难力挽狂澜,”身后男子声音平直,极难听出波动,“叔父,一定要他死吗?”

    “风青柏是南陵中坚砥柱,他不死,南陵如何能乱?”

    “他也是叔父的外甥……”

    “住口!”轮椅男子突然暴喝,月夜下空气骤冷,因为过于激动,男子不停喘息,“他不是!他是皇室血脉,他跟我薛氏一族没有半点关系!那是孽种!红莲,你别忘了,我们百草谷是如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红莲不敢忘。”

    “最好是不敢!”抚着胸口,好半晌男子才平息气喘,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了颓废凄然,“红莲,叔父已经是个废人,我们百草谷唯有靠你,才能继续存活下去,才能报当年之仇!你若是连仇恨都忘了,那百草谷,以及谷中三百多条人命,就等同枉死了!”

    薛红莲看着前方暗夜,眼神木然,“我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

    复仇。

    为那场屠杀中丧命的族人,报仇雪恨。

    月夜寂冷,路很长,沿路只余轮椅轱辘声。

    在驻军衙门呆了三日,期间风青柏一直闭门不出。

    程盛着人在暗中盯着,那间厢房门,除了用膳以及沐浴的时候,几乎没打开过。

    “还以为他跟一般纨绔子弟不同,结果还是我高看了。什么都不做,他真的以为光靠两张嘴皮子跟东越皇谈判,就能不战屈人之兵,为南陵挽一回狂澜不成?文人就是这般,高居朝堂之上,享受我们武官以鲜血性命换来的安宁,还在后头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将军,那他先行吩咐的事情,我们可还要照办?”

    程盛脸一沉,瞪先问话的小兵,“当然照办了!本将军虽然看不起这等沽名钓誉之辈,但是事关南陵,自然不能懈怠!继续盯着那边,有什么消息都需立即通报!”

    因为讨厌一个伪善之辈,将南陵国情置之不顾,他程盛还没那么目光短浅。

    魏紫将这个小插曲告知风青柏的时候,男子轻轻一笑,卷起手里的边境地图,打开房门往外走。

    “主子,这是要去哪?”

    “去找程盛,三天了,该办事情了。”

    此时程盛正召了几个军中副将于偏厅交谈军情,进行沙盘推演。

    风青柏到来,打断了几人交谈。

    “王爷怎的过来了,可是有何事要吩咐?”程盛立即迎上前,毕恭毕敬。

    免了他行礼,风青柏走到沙盘前,看着上面的布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过来找将军商量点小事,本王不着急。你们继续,正好本王也旁听一番。”

    “这哪行,自是王爷的事情该放在第一位。王爷有话但请直说,臣等一力协助支持!”

    程盛把胸脯拍的砰砰响,却没能成功掩下眼里的不以为然。

    风青柏一笑,视线落在沙盘上,绕着慢慢走了一圈,这般举动让周围几人面面相觑,搞不懂南陵王想做什么。

    “这里是边境西北方向的风峡谷吧,地处要势,易守难攻,听说两军都想抢先占领此地,至今没有一方能成功登陆。倘若拿下这里,我朝边境又多一道屏障。”指着当中一处沙堆,风青柏点了点,随后又指向另一处,“这里是东越大军据点,背山面水,防守固若金汤。我军,在这里。与东越军营仅一片水泽之隔,取地险要,有水泽作为掩护,东越大军也没法直攻过来……这是程将军布置的?”

    从风青柏随手指出风峡谷,程盛就瞪圆了眼睛,这个纨绔子弟尚算有点能耐啊。

    闻听发问,忙道,“确实是臣作下的布置,军营是一朝士兵大本营,自然要防守严密,最好占据地利人和。只是臣没想到,王爷对边境地势竟然也颇为了解。”

    扬扬手中地图,风青柏笑,“这几日等着将军的消息,闲来无事研究了下地图,正好记住了。”

    “……”

第八百一十三章 战,南陵无惧

    “将军莫不是以为本王闭门不出,是在屋中睡大觉?”

    “臣不敢!”程盛忙拱手告罪,南陵王成精了么,他想什么他居然猜着了。

    周边几位副将以拳抵唇,想咳不敢咳。

    在交谈军情前,将军可不就刚跟他们抱怨了一轮南陵王的数宗罪。

    现在反口可真快。

    敢做不敢当。

    “敢不敢都无妨,本王此前从未上过战场,怪不得武将看轻。你们继续谈,谈完了说说东越那边的动静,本王来边境已经三日,想来那边已经知晓本王前来的目的。明日,本王便会递帖东越皇,阵前相谈。”

    偏厅内,交谈声复又继续。

    风青柏站在几人身边,没有再开口插话,只是安静听着他们之间讨论。

    一开始的时候几人还有些忌惮,担心王爷突然开口指点,或者对他们的谈话评头论足。

    明明什么都不懂,非要对他们这些老将说教。

    结果全没有。

    那几位副将离开的时候脸上泄露出来的表情,让魏紫看了都觉好笑。

    王爷此举,收服了人心三分之一。

    想要让这些人彻底认同,拿下另外三分之二,需靠实力。

    第四日,邀约的请书送到了东越皇手里。

    相谈时间定在五日后。

    那边回复,允。

    高高在上。

    狂妄至极。

    五日转眼即过。

    临行前夕,风青柏要了笔墨,闭门房中。

    魏紫以为主子要做阵前思考,以备下万全之策。

    待得被召进房中,看着那一副水墨丹青的时候,嘴角都抽了。

    两军主帅谈判,险峻程度不亚于一场大战,这种时候,王爷还有闲情画王妃的肖像画!

    “这个,捎回南陵。”

    “主子,明日就要跟东越皇约谈了,画作已经画完,还请早点歇着。”

    “这点精力,本王还是有的。”

    这是精力的问题嘛?他当然知道主子多有精力,问题是情况不同,儿女私情不该暂时放在一边?

    “快去。”男子抬眸,淡淡扫来。

    “是,属下这就去。”魏紫领命退去。

    脑子里浮出刚才一眼看到的丹青题词,极不雅。

    亏主子想得出来!

    边境,以水泽为界,一端为东越,一端为南陵。

    水泽旁侧被人临时搭了个竹亭子,亭子里矮几一张,竹椅两张。

    一壶清酒,两只酒杯。

    很是简陋,却坐着两国当前最尊贵的人。

    “这个亭子只怕日后要闻名遐迩,可取个名字,就叫君临亭,南陵王以为如何?”捻着酒杯,东越皇笑问。

    二十五六的年纪,跟风青柏相差无几,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风青柏笑笑,“君临亭,东越皇贵为一国之君,风青柏只是一个王爷,怎敢跟东越皇比肩。称不得君临二字。”

    “君临君临,君子亦为君,怎就当不得?”东越皇大笑,继而话锋一转,“何况,以王爷在南陵的地位,只要登高一呼,何愁不一呼百应?那个位置不过信手拈来。”

    “我朝先帝临终托孤,着本王扶持幼帝登位,助他执掌河山。天子勤勉,他日必成明君。我南陵有当今执掌,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本王心愿足以。”

    “怪不得人人都说南陵王君子谦谦,你这般,倒将朕衬托成小人了。”

    四目相对,风青柏风轻云淡,东越皇眼底却已浮出戾气。

    先帝托孤。

    他东越,同样是先帝托孤,最后,却被他取而代之。

    同样的情况,风青柏是君子,而他,是小人。

    “人各有志。南陵跟东越比邻而居,历朝历代相安无事,此次东越皇一怒起兵,缘由叫人甚是摸不着头脑。”放下杯盏,风青柏淡笑依旧,好像两人之间真的只是友人闲谈,“东越逆贼,不知东越皇指的可是出逃的七皇子?”

    “既然提到这里,你我之间也无需再兜圈子,只要南陵将人交出,朕立即撤兵!”

    “人,我南陵交不出。”

    咚,酒杯落桌,东越皇戾气渐盛,“南陵王说这话的时候,该好好想想,可能对南陵万千百姓交代!为了一个逆贼,南陵是确定要与我东越为敌?”

    “东越皇此言差矣,我南陵从未窝藏东越逆贼,如何交人?眼下情况,并非本王无法对南陵百姓交代,而是东越皇,无法让大陆三国信服。本王王妃是一名医者,有救无类。治病救人,不分三六九等,自不会每救一人之前,都去先查了对方身份。皇上已经登基,却苦于没有传国玉玺本就无法服众,若这种时候还要对他国起兵制造事端,最后局面只会两败俱伤,给他人可趁之机。除非你能笃定,你座下龙椅稳妥无虞。”

    酒杯里,清酒分文未动。

    两军交界地空旷,风从四面八方往竹亭里吹,掀动两人发丝、衣摆。

    远远看去,似相谈甚欢,唯有坐在亭中的人,知道氛围在一寸寸僵持。

    东越皇眼底戾气已经凝实到极致,对面男子始终淡然若水。

    以淡然之姿宣诸,战,南陵无惧。

    只是,东越皇需得三思。

    刚刚登基,本就是强行夺位未能完全服众,何况没有玉玺在手,这个皇,也只能在东越称霸,其他各国心底并不认同。

    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开战,吃亏的是东越。

    是东越皇。

    甫上位就强硬征战导致东越民不聊生,必然民心大失。

    失民心者,何以得天下。

    亭子不远处,是两军各自人马。

    两朝军队遥遥对峙,只看亭中人商谈结果。

    合,则退。

    不合,大战难免。

    氛围不比亭中轻松半分。

    “将军,你说南陵王真能说服东越皇帝?”南陵这边,等的时间久了,兵将心头不稳。

    “阵前商谈历来有之,能不能谈拢哪能说得准?咱们的任务就是护南陵王安危。谈不拢,打就是了。”程盛道,一双利眸盯着对方主帅,战意熊熊。

    别的不说,反正气势是不能弱半分的。

    弱了气势,等于先输了一半。

    “诶!将军,快看!里面人出来了!”

    程盛转头看向凉亭,果见里面两人已经并肩走了出来,远远的,看不清楚表情,猜不着输赢。

第八百一十四章 还有持刀人

    走出亭子,背道而驰。

    人一近前,程盛立即迎了上去,“王爷,商谈可有结果了?”

    “尚未,恐怕还需要继续磨磨嘴皮子,我这嘴皮子还不够利。”风青柏笑笑,接过旁边小兵牵来的马,翻身而上,“有劳程将军在此护航,大军回营吧!”

    男子策马远去,程盛看向两边望着自己的小兵,“是不是本将军背后说闲话的时候,被他听去了?还是你们谁在暗地里出卖了老子?”

    “将军明鉴!我们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出卖将军!”

    “让老子查出来,老子打得他屁股开花!哼!”冷哼一声,挥手,“大军回营!”

    以后不能在背后说王爷是非了,连想想都别想。

    不然教人这么说出来,太尴尬。

    格老子的!

    交界地除了刚才那片空地之外,靠近南陵军营的一大片地方,全是水泽,稍有不慎落入其中就会被淹没。

    是以这里几乎成了军营的禁地,兵将们绝对不会轻易来此,只作为大军的一道屏障。

    风青柏没有靠近,绕了路行,离水泽不远,靠近东越军营的地方有一处天壑。

    看过这里的地图,找着地方于他而言不难。

    到得天壑附近,风青柏减了马速,缓缓前行,马蹄声踢踏,在两边悬崖之间生出回音。

    更显周围空旷。

    耳边风速流动微变,极轻微的声响破空而来,风青柏偏头,避过了暗器。

    凌空对上头顶压来的黑影。

    须臾就对了百招。

    百招过后分开。

    “每次见到我总是拔剑就砍,”挑眉看着对面黑衣黑袍的男子,风青柏淡道,“约我出来何事?”

    “离开这里,速回南陵。”

    “为何?”

    “叫你走,便走。”

    散了一身戒备,风青柏随地坐下,闲适悠然,“理由。”

    这种惬意的样子,让薛红莲眯了眼睛,只觉极是碍眼。

    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应该是战意凛然,一刻不敢松开戒备的,可是今日的风青柏,偏偏犯了大忌。

    “起来,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你若要杀我,还会提前提醒?”淡笑一声,风青柏扭头看向远处草长莺飞,“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有人要对我不利?你这是通风报信来了?”

    沉沉看了风青柏片刻,薛红莲纵身要离开。

    “薛红莲,东越皇起兵,是不是跟你有关?”

    “是又如何?”

    “怪不得东越皇那么急不可耐,头脑发昏。我以为你素来话不多,竟能说服东越皇,可见我低估了你。”男子回头凝着他,嘴角噙着寡淡笑意。

    薛红莲眼睛沉了沉,“我也没想到,素来矜贵疏冷的南陵王,说起话来会这么啰嗦。”

    “你背后还有人。”

    叮!暗器不偏不倚,打在风青柏脚边,“不想死,赶紧滚!”

    黑影一纵即逝。

    凝着男子消失的方向,风青柏嘴角笑意逐渐隐没,脸色冷了下来。

    薛红莲背后,当真有人。

    目前已知的势力分布三大国,处处搅动风云,意图掀起乱世,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让人如同一脚踩进迷雾,辨不清方向。

    “魏紫,去查东越皇身边所有谋士,三日内将消息报上来!”

    敢在先皇驾崩之际造反,成功取而代之,东越皇绝对不是昏庸之辈。能说服他在这种时候对南陵兴兵压境,不是薛红莲能做得来的。

    并非薛红莲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如果一切主谋是薛红莲,那么他就不会现身警告让他离开。

    是以才让他起疑,薛红莲只是一把利刃,利刃另一头,还有持刀人。

    那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拨开迷雾,抽丝剥茧,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柳玉笙收到边境捎来的东西,已是八月末。

    东西装在一个小匣子里,是风墨晗带过来的。

    彼时刚刚要用晚膳的时间。

    会从边境给她捎东西的除了风青柏不做他想。柳玉笙迫不及待,当即开了匣子。

    里面是一副画卷。

    打开来,画卷上是她的简笔画像,在画像旁,提了两句不是辞的辞。

    ——为伊消得人憔悴,何时宽衣?

    飞快将画卷合上,柳玉笙玉白小脸绯红一片,悄眼看坐在身边的两人,脸更红了。

    都坐在膳桌上,刚才将画打开全无遮掩,上面的字只怕小风儿跟皇太后都看到了。

    谁能想得到,风青柏会这样调戏她?

    全无往日正经!

    不,成亲后,他就少有正经的时候!

    “皇婶,别藏了,我都看到了。”风墨晗摇头,嘴里啧啧有声,“真没想到啊,那真是我皇叔?”

    “小风儿!”柳玉笙恼羞成怒,抓起筷子作势往少年头上敲。

    “别别别!皇婶你小心点,你肚子现在已经显怀了,切莫激动,也别做大动作,万事小心!”抬手那一下把风墨晗吓得脸变了色,不躲,反而迭声安抚。

    要是皇婶因为要揍他,闹出什么闪失来,他担待不起!

    柳玉笙小小翻了个白眼,一手拍上微微鼓起的肚皮,“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拍你一下还能把它拍没了?”

    风墨晗双手合十,求饶。皇婶手往肚皮上拍一下,他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用膳吧。”皇太后开口,阻了两人打闹。

    柳玉笙住进养心殿已经一个月了,每日里都能见到这种阵仗,见多了,便处变不惊。

    “听说你爷奶爹娘要来京城探你。”如今饭席间,偶尔的,她也会主动说两句话。

    像是一种习惯,逐渐养成。

    明知道这样不好,却戒不掉。

    “我没让他们来,如今我住在宫里,有太后看着能出什么事?每日里好吃好喝的,这一个月,我胖了一大圈了。”柳玉笙笑答,随手给老夫人夹上一筷子她爱吃的菜。

    没用公筷。

    皇太后皱眉,只是最后什么也没说,把菜吃下去了。

    模样像吃下一筷子毒药。

    柳玉笙将头扭到一边,暗暗窃笑。

    “你故意的?”耳边,老夫人声调沉了两度。

    “怎么会!我肯定不是故意的。只是以前在家里跟爷奶爹娘吃饭,我们都惯了这样为大家夹菜,一时没能改过来,太后切莫怪罪。”柳玉笙回转头,瞪大了眼睛,表情无辜,“虽然我没用公筷,但是我身体健康,绝对没有传染之症。”

    太后脸很黑。

第八百一十五章 看这把人给气的

    看看太后脸色,风墨晗也夹了一筷子菜到她菜碟里,“以前皇叔带我去杏花村,在柳家大院里跟太爷爷太奶奶还有柳叔柳婶他们一大家子吃饭,大家经常相互夹菜。乡下没有那么多规矩,席间始终说说笑笑,倒是极为自在。”

    皇太后不语,在风墨晗以为她会甩筷子的时候,却见她慢慢将菜送到嘴里。

    让他再次意外。

    这个老太婆,初初她硬要皇婶搬到养心殿的时候,他还很是提防,担心她会从中使幺蛾子。

    可是连月下来,皇婶在这里过得很清净,也养得很好。

    让他开始弄不懂老太婆到底打着什么心思。

    明明跟皇叔有不共戴天之仇,对皇婶却又是另一番对待。

    不热络,甚至可以说疏离,但是确实护了皇婶平安。

    听风墨晗提起柳家大院,柳玉笙眼底浮出缅怀,“那时候确实过得自在,每天光是听奶奶在前院扯了嗓门吆喝,都觉得开心又安宁。”

    “皇婶可是想家了?九月知秋叔成亲,到时候如果皇叔赶不回来,我跟你一块回去看看。”风墨晗道。

    “那哪行,你是皇上,每天要打理政务岂能随意离开。”

    “怎么不行了,现在朝中暂无大事,走开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不行,你是不是又想把政务丢给内阁元老了?等你皇叔回来看到你这般懈怠,非削你不可!”

    风墨晗眼珠子乱转,想着找借口反驳,被女子拍了下脑袋,“别打鬼主意,十五了,成年人了,可不是以前的小孩儿了。再要任性,让太后不许你来养心殿。”

    这个威胁,风墨晗嘴角抽了。

    旁边皇太后则皱了眉头,脸有些沉,“皇上乃是九五之尊,你怎能随意拍他脑袋?要是传了出去,皇上龙颜何在?还有你,势必要遭人诟病不可。你也是成年人,行事怎可如此不分轻重!”

    柳玉笙跟风墨晗相视一眼,立即往皇太后身边挪近两分,“拍小风儿脑袋只有太后跟嬷嬷看到了,只要你们不往外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太后跟嬷嬷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你!……”皇太后还想训斥,偏生面前两人都眨着眼睛眼巴巴看着她,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竟然敢对她信任。

    这种信任哪怕只是装出来的,也打破了她惯有的平静。

    让她怒气横生。

    “这个且不说,你看看你平时说的那些话,削啊怼啊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让人全听不懂!你可是南陵王妃!”

    “皇太后教训的是,以后在外面我少说一些生僻字。”柳玉笙继续往她挪,“太后你不知道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削,就是修理整治的意思。怼呢……”

    “怼就是骂、教训的意思。”风墨晗接口。

    一唱一和,很是默契。

    胸腔起伏,皇太后把筷子往桌面上啪的一搁,起身走人。

    “太后,您要去哪?饭还没吃完呢!”

    老妇人加快脚步走进内室,隔断珠帘被大力掀起,晃得刷刷响。

    “皇上,王妃,你们怎么这般气太后?!”老嬷嬷瞧了两人一眼,苦着脸去往内室伺候。

    太后犯了气性,只怕不到明天平静下来,是不会再走出内室了。

    大殿里一下清净下来。

    膳桌旁,柳玉笙跟风墨晗相觑,“真将她老人家气着了?”

    “反正我以前从没看她这般变过脸色。”风墨晗压低嗓子,悄声道,“皇婶,别说你不是故意的。”

    “知道我是故意的你还跟我唱双簧?”

    “当然要帮着你了,你是我皇婶!”

    有侄如此,柳玉笙又拍拍他脑袋,值了。

    “皇婶,为何要这么做?”他看得出来皇婶是在故意逗弄老太婆,但是他不明白皇婶的用意。

    难道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老太婆给皇婶受委屈了?所以皇婶是在报仇?

    皇太后这个老太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想什么便是皇叔的火眼金睛都难看出一二,现在居然被皇婶气成这个样子。

    真是难得一见。

    柳玉笙笑眯眯的,撑腮看向安静内室,“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

    “走,咱进去哄老太太去。”

    “为什么是咱?人是你气的,你去就行了。”对跟皇太后接触,风墨晗退避三舍。

    要不是皇婶住在这里,他轻易根本不会踏进养心殿。

    起身,夹了几块膳后点心塞到风墨晗手里,自己端起一杯茶往里走,“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是帮凶。”

    风墨晗头疼了,皇婶蛮横起来,比皇叔还难对付。

    进了内室皇太后就在床上躺下了,老嬷嬷站在床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抚,只能看着老妇人胸脯起伏难平。

    看这把人给气的。

    门口珠帘轻轻响起,老嬷嬷扭头就见两个罪魁祸首居然闯进来了,脸色一变,“皇上,王妃,这里是皇太后的寝室,只有服侍的下人能进来,你们这是……”

    “我们就是进来服侍太后的呀。”将茶杯举高了些,柳玉笙笑道。

    “怎可这般……”强词夺理!老嬷嬷是奴才,进来的人是皇上跟王妃,她又不能像训斥下人一样训斥,憋红了脸。

    敢怒不敢言。

    皇太后寝室,连皇上都不能轻易入内,他们这是坏了规矩!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出去。”床上,老妇人背着门口,看不到表情,但是声音里能听出微微不稳。

    轻轻一叹,柳玉笙在床畔坐下,将茶杯搁到床头桌上,去扯皇太后袖摆,“太后,您真生我们的气啦?”

    “出去!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你肆意破坏,是不是以为哀家真的不会罚你?”皇太后声音很冷。

    “我知道,后宫规矩该遵守,刚才我跟小风儿说话随意,惹了太后生气,要罚也是应该的。只是太后您气归气,不能跟自己身子赌气不是?你要是气坏了,还怎么罚我呀?”顿了下,柳玉笙又扯上老夫人袖摆,“太后,您转过来行不行?骂人得兜头兜脸的骂才痛快嘛。”

    “王妃,你三番五次这般纠缠,到底想干什么!”皇太后撑起,用力甩开了她的手,脸上又沉又怒。

第八百一十六章 我皇叔是棋子?

    一杯暖茶呈到她面前。

    “喝杯茶,顺顺气,等气缓过来了随太后怎么骂都行。”

    “喝了茶再吃两块点心,刚才膳桌上太后吃得不多。生气了跟自己肚子赌气,最是不值当,您生谁的气,该让他饿肚子才是。”风墨晗也将点心递了过来,“不过我皇婶就算了,别让她饿着,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

    瞪着摆在眼前的东西,再看两人跟平时在外人面前截然不同的语气跟举止,皇太后抬眸,眸色冰冷,“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他们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跟太后对视,从那双冰冷眼睛里,柳玉笙仿佛看见了刚刚筑起的一道道心墙。

    将茶杯、点心交给老嬷嬷,柳玉笙正了脸色,“以前在柳家大院,家里小辈们若是惹了长辈生气,都会这般哄到他们开心为止,伏小作揖,彩衣娱亲。我做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太后能消气,原谅我们小辈的不当。”

    “哀家并非你柳家大院的那些长辈,用不着你们哄!”

    抬手,犹豫片刻,在太后紧攥了床单控制怒气的手上轻握了下,柳玉笙笑笑,“您也是长辈。严格来说,太后是我的母后,也是小风儿的……奶奶。”

    说完站起,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风墨晗见状,也学了刚才柳玉笙的样子,在太后攥紧的拳头握了下,紧跟退下。

    等他们离开了有好一会,皇太后才像是陡然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一般,飞快将那只手撤开。

    面色变换中,泄出惶然。

    “皇太后!”老嬷嬷忙上前去。

    指着那杯茶,那一碟子点心,皇太后厉声,“端出去,拿走!”

    这算什么?

    怜悯?他们觉得她可怜?

    还是想用这种方式,从她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除了皇太后这个名头,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们还想从她这里拿走什么!

    眼见皇太后不对劲,老嬷嬷忙把东西撤了下去,再走进内室时,老妇人已经重新在床上躺下了。

    面对里墙,肩膀微微颤抖。

    没有一点声音,可是对于侍候皇太后多年的老嬷嬷来说,亦知道。

    皇太后,在哭。

    从养心殿正殿离开,风墨晗一路跟着柳玉笙进了偏殿。

    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皇婶,你做这些究竟想干什么?”

    在榻子上坐下,柳玉笙仍然在想刚才皇太后的反应,心里有些涩,“小风儿,你说我这样,对皇太后是不是有些过分?”

    “什么过分不过分,不过几句玩笑话,皇婶又没对她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风墨晗不以为然。

    “有时候无心之失,可能恰恰就让人难过了。”柳玉笙苦笑,“我其实没打什么主意,只是想跟皇太后拉近些关系。我知道想让她忘记那些仇恨是不可能的,至少、至少可以让她不那么快发作。或许将来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她能因为这份亲近生出一丝恻隐……”

    “皇婶,你太杞人忧天了。你现在只要安心养着身子,照顾好我表弟表妹,等着皇叔回来即可。其他的,有我这个男人顶着。”拍着自己胸脯,风墨晗做出大人的样子,引柳玉笙失笑。

    离开偏殿,走出养心殿大门,风墨晗脸上的轻松卸下,换之深沉。

    这段时间莫言一直盯着养心殿,确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皇太后期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尽管如此,他从未掉以轻心。

    这偌大皇宫里,除了皇叔皇婶,他连自己都不信。

    当夜,皇上手中直属兵力悄然调动,同时,秦啸被连夜召进宫中。

    太和殿里,少年天子面前摆着一副棋盘,秦啸到的时候,天子正在执棋自己跟自己对弈。

    看到他来,少年笑着指了指对面座位,“秦将军一生戎马,大半时间都在边关军营,积下赫赫战功。以前朕常听皇叔提起将军丰功伟绩,言语间多有敬佩。他说秦将军是行兵打仗的奇才,于行棋也极有造诣。今日朕想跟秦将军讨教一番,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殿内空空荡荡的,除了少年跟一盘棋,什么都没有。

    夜风轻拂,吹起殿内帷幔轻轻舞动,显得空旷幽静。

    秦啸一步步走进去,在少年对面坐下。

    “什么行棋极有造诣,南陵王谬赞。臣这辈子,最拿手的也只有行兵打仗,驻守边关数十年,每场战争都将脑袋悬在腰带上,带着必死的决心保疆卫土。说来,已经好多年没有执过棋了。”伸手捻起一粒黑子,在指间摩挲片刻,于棋盘一处落下,“不过皇上既然有兴致邀臣对弈,臣自然不敢推辞。”

    期间再无对话,棋盘上的厮杀,没有硝烟,却一样险象环生。

    风墨晗以一子之差,落败。

    “皇上承让。”

    风墨晗抬眸,眸色深幽,笑意不达眼底,“秦将军果如皇叔所言,棋艺高超。棋盘上步步为营,朕退无可退。”

    秦啸笑笑,“要说棋艺高明,南陵王是个中翘楚,我朝无人能出其右。纵观这盘棋局,皇上能以少龄只输臣一子,已经实属难得。假以时日,造诣定在臣之上。而且……皇上还有一子未落,那一子,能让臣满盘皆输。”

    风墨晗缩了瞳孔,定定看着秦啸。

    他的棋子已经尽数落盘。

    常年握剑的手,带着厚厚的茧子,捻起一粒黑子,在棋盘死门处落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结局瞬间扭转。

    秦啸食指点了点那颗棋子,“这颗子,是南陵王。”

    将那颗棋子握进掌心,成拳,风墨晗沉沉凝着秦啸,“将军说,我皇叔是棋子?”

    “在棋盘之上,皆是棋子。人生如棋。”

    摊开掌心,黑色棋子在灯光映照下,折射出晕黄光泽。

    “将军说错了,”将那枚棋子放入棋盒,风墨晗勾唇,“我皇叔,不是棋子。是朕的底气。这盘棋,朕可以输,朕输得起。只要底气尚在,何人,能将朕踩进泥底?”

    “那么皇上此次召臣入宫,究竟所为何事?”不是拉拢,不是释权,只下一盘棋?哪有这么简单。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一如她曾经

    “如今东越边境挑衅,我朝虽然派有驻军驻守东南交界,一旦对战,南陵没有十足把握。秦将军是边关老将,行兵打仗上,朕更信任你。”收了棋盘,风墨晗言入正题,“南陵百万兵将,秦将军手中握有六十万,将士皆服将军威望。若此次开战能由秦将军带兵,朕在朝中可安心无忧。”

    “皇上要老臣派兵去仪谷城?”

    “正是。”

    “北方边关同样是我朝防塞要地,若是臣调兵往仪谷城,只怕北方鞑子会趁机起事,皇上此举岂非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那就先收桑榆,再收失地。”

    秦啸皱眉,“皇上,南陵王已经亲自去往仪谷城,与东越皇阵前约谈,在他那边传回消息之前,我兵若轻举妄动引起东越忌惮,恐怕会乱了南陵王计划,调兵之事还请从长计议。”

    “兵将囤守仪谷城外南陵境内,距边界三十里处扎营,一旦东越皇有异动,将军可立即带兵增援我皇叔。若皇叔那里事成,将军则带兵折返。朕要的是震慑住东越皇,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风墨晗直直盯着秦啸,“这是圣旨。”

    殿内落针可闻。

    片刻后,秦啸拱手,“老臣,领命!”

    将军离开大殿,风墨晗看着他身影融入夜色,将面前棋盒往桌上轻轻一磕,殿内落下数条人影。

    “皇上。”

    “无事了,退下吧。”

    “是!”

    殿外,走进夜色后,秦啸回头,看着依旧灯光明亮的太和殿,面无表情。

    刚才在殿中,处处泄出杀气。

    他若是不答最后一句话,可能今夜难离开太和殿。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少年天子已经长大成人,手段跟风青柏越来越像,甚至,比风青柏还要狠。

    风青柏要对付他,尚要思虑周全找个能让人服众的理由,免得朝廷动荡民心不稳。

    可是皇上要对付他,似乎全无万般顾虑,他只要他想要的结果,若是要不到,便杀。

    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为如果按照君臣之间的博弈之道,皇上还压不住他秦啸,就如那盘棋。

    毕竟年幼,皇上输了他一子。

    是以,天子说先收桑榆,再收失地。

    他秦啸就是桑榆,他手中的兵权,是失地。

    皇上在殿内布了重兵,绝非只是吓唬他而已。

    好一个少年天子。

    风青柏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才。

    翌日,秦啸在早朝提出亲自率兵增援东南边界,皇上允。

    消息传到柳玉笙耳里,已经是午后。

    还是她从老嬷嬷跟皇太后禀报里得知的。

    皇太后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听了消息之后,眉间一直有着褶皱,半下午都没能散开。

    “皇太后可是担心秦将军?”将药炉里的药炼制完毕,暂停下来时,柳玉笙问。

    “哀家有何可担心的?这是皇上的决定,是皇上跟朝臣的事情,哀家一个后宫妇人,不懂也不会过问。”

    “那你干嘛一直皱着眉头?”

    “哀家何时皱眉了,胡言乱语!”自从那日情绪大显后,再面对柳玉笙的时候,皇太后就很难再继续维持平静。

    这个老太太,又嘴硬了。

    柳玉笙笑笑,“要不待会小风儿过来了,我问问看他究竟作何打算。其实我猜测,皇上会有此举,应该是担心风青柏。此次风青柏约谈东越皇,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卫,而东越皇身后有二十万大军。如果东越皇要耍蛮横,风青柏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我朝驻军的兵力到底单薄了些。由秦将军亲自带兵去增援,不说兵力能壮一壮声势,让东越皇忌惮,便只是秦将军的威名,也能让东越皇顾忌几分。”

    “哀家何时要你说教了?”

    “是是,太后心里明白着呢,是我多嘴了。”

    觉出自己又开始情绪不稳,皇太后没有再说话,抽出经书阅读,看了半天,始终没有办法心生宁静。

    那日秦啸过来探她时说过的话,不其然浮现脑海。

    ——再有三日,南陵王就会抵达东南边境,与东越皇阵前约谈。若约谈不成,臣会负责率兵出征,太后所想之事,臣会拼死为你完成。

    早在风青柏启程去边境之初,秦啸就已经预料到皇上最后会令他率兵出征。

    这场博弈,究竟是谁算计谁。

    抬眸,视线落在矮桌旁的女子身上。

    女子正笑意浅浅凝着她,这些日子,不管她怎么发脾气,怎么呵斥训诫,女子都一一受着,没表现出过半点不满。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差不多四个月了,薄薄的衣衫完全遮掩不住。

    再有六个月,腹中胎儿就能呱呱坠地。

    她现在笑得这样沉静温婉,倘若风青柏在边关出了什么事情再回不来,届时,她可还能笑得出来?

    她腹中的孩儿,也会成为没有爹爹的娃娃。

    一如她曾经的……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猩红,那日,满地的鲜血,还有鲜血中一团血肉模糊!

    砰!狠狠摔掉手中经书,皇太后眼睛猩红凄厉,“出去,出去!滚!”

    柳玉笙怔愣,莫名所以。

    怎么好端端的老太太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了,而且神色不同以往,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仇人一样,恨意滔天。

    心里沉了沉,往前走两步,“太后……”

    “王妃,您还请先离开吧,太后现在情绪不稳,您就莫要再在这里刺激她了!”老嬷嬷将她拦住,下逐客令。

    “嬷嬷,太后究竟怎么了?”

    “王妃,请!”

    老夫人眼中恨意越来越浓烈,浑身不停发抖,满头银丝都似浮着凄色。

    柳玉笙抿唇,退了下去。

    回到偏殿里,脑海里始终萦绕太后刚才的神情,挥之不去。

    心里莫名生出不安。

    那种不安特别强烈,强烈到心头生出闷痛来。

    能让皇太后那么恨,必然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她不明白自己是哪一句话触碰到了她的伤口,让她几近发狂。

    拍着脑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柳玉笙颓然揪扯头发。

    小腹里突然传来一阵极为轻微的颤动。

    像是有羽毛,在肚子里轻轻刷过的感觉。

    柳玉笙垂眸,呆呆的,随后将手覆盖在腹部,一种无法言语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为她们提供情报?

    那是胎动。

    她是大夫,对这个词语自不陌生,而且一般人胎动都是在四五月份,她现在还早着,竟然已经感受到那种动静。

    柳玉笙唇角展开揉揉弧度,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胎动,是两世头一回。

    从怀孕之初,除了最开始的害喜孕吐之外,其实她对于自己有身孕的事情一直还处于半懵懂。

    有为人母的喜悦,又像是少了点什么。

    自己肚子里揣了个东西,喜悦之外,更多的是新奇。

    直到刚刚肚子里传来胎儿胎动,她才终于有了个意识,她肚子里孕育的,是生命。

    鲜活的生命。

    跟她,跟风青柏,骨血相连。

    骨血之情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浓烈。

    那种浓烈,让她红了眼眶。

    “你也在担心你爹爹,是不是?”凝着凸起的腹部,她轻问,眼角眉梢,散发出为人母的温柔。

    同时,眸子里的光芒渐渐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助风青柏安全回来。

    第二日风墨晗再来养心殿的时候,皇太后已经恢复正常。

    回到了最开始时候的模样。

    对他们之间的说笑逗闹没有再开口训斥,不说教,不理会。

    面色平静,眼睛淡薄。

    便是柳玉笙再行亲近,她也没了多余的反应。

    让柳玉笙觉得挫败。

    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容易开始有所缓和的关系,莫名其妙又回到了原点。

    从正殿出来后,风墨晗把柳玉笙拉到一边,“皇婶,我早就说了,皇太后就是个难伺候的老太婆,没事你别往她身边凑了,免得受气。”

    “受什么气?太后没给过我气受,住在这里这段时日,反倒对我照顾有加。你看看我们吃饭的时候摆的菜就知道了,大多是我爱吃的,都是她让老嬷嬷吩咐御膳房做的。你不要总是挑剔她,按理,你还要叫她一声皇奶奶呢。”

    皇奶奶,风墨晗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叫那个老太婆皇奶奶。

    虽然跟柳太妃比起来,皇太后各方面都要好上不少,但是不代表这老太婆是好相与的。

    当初不就是皇太后把他软禁在乾德殿,垂帘听政么?

    老太婆不使花招便罢了,使花招的时候,他不一定招架得住。

    “总之你安胎要紧,别的无需想太多,我皇叔肯定能平平安安回来。”

    “知道了,你真啰嗦。快赶上家里老太太了。”

    “……”

    叮嘱了女子几句,风墨晗没有多作逗留,去了御书房处理政务。

    现在形势不寻常,他不能偷懒懈怠,再说也要把手里的事情赶紧处理完毕,离九月知秋叔成亲没有多久了,到时候他要陪皇婶回杏花村。

    离殿的时候走得急,没留意到在养心殿外拐角,有人影一晃而过,在他离开后往另一个方向匆匆跑走。

    这日午后,柳玉笙收到了后宫妃嫔邀约,往御花园凉亭赏荷花。

    八月中,镜湖里的荷花开得正艳,正是欣赏的好时候。

    柳玉笙本来不打算去,她跟那些妃嫔并不熟悉,坐在一处着实觉得尴尬。

    跟陌生人,她不是能聊得来的性子。

    结果好几个嫔妃亲自来请,她呆在殿内又没有什么要事,倒是不好再拒绝了。

    “不知道王妃还记不记得我,其实以前未入宫前我跟王妃曾经有过一面有缘。”离她最近的女子浅笑盈盈。

    柳玉笙尴尬了,看着女子的脸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她们以前在什么地方有的那一面之缘。

    女子掩唇轻笑,“妾身是中书侍郎之女,皇上册封宋嫔。几年前,王妃曾受当时的左相千金邀约,去了桂花林踏青,当时妾身也在场。只是那时候身份地位在一众贵女中没什么分量,人微言轻,没有跟王妃搭过话。”

    哦,柳玉笙露出恍然,说到桂花林她记得了,但是对这个宋嫔,她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王妃不记得也无妨,前面就是镜湖凉亭了,我们过去坐坐吧。”

    众女簇拥柳玉笙进了亭子里坐下,外面风光正好,艳阳,娇荷,海天碧色。

    一众美人相互之间交换眼色,推推搡搡,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

    “你们有话要说?”柳玉笙淡淡一笑。

    还是宋嫔先开的口,“之前一直想邀请王妃品茶闲话,今日总算能找到机会了,王妃可莫要怪我们唐突吵闹。”

    有了她打先锋,周围几位也放开了些,含羞带怯的开口。

    “其实我们找王妃来,是有事想要请教。”

    柳玉笙愣了下,“何事?”

    “就是,我们知道皇上对王妃素来亲近,将王妃当成长辈一样敬着。我们就是想问问王妃,皇上他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

    “以往皇上甚少来后宫,王妃住进养心殿后,皇上才每日过来走一趟,但是对我们一众姐妹却总是不冷不热的,帝心难猜。这回大家也是壮了胆子将王妃请来,想多了解了解皇上。”

    对上数双殷殷切切眼神,柳玉笙揉眉。

    这叫什么事?

    在座的美人可不止一两个,从她这里问了小风儿喜好,然后大家一块去争宠吗?

    她则在后方为她们提供情报?

    “皇上的喜好,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皇上每日来养心殿用膳,但是我是长辈,皇上总不可能在我面前说自己的喜恶不是?各位找我问这些,只怕找错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我们看皇上跟王妃说话的时候,跟平常全然不同,很是放松自然,还以为王妃对皇上多有了解……”

    “不了解不了解,”柳玉笙干笑,“要不你们想知道什么,回头我再帮你们问问?”

    “真的吗?王妃当真肯帮我们姐妹?”

    “……”柳玉笙手抚上肚子,突然眉头一皱,“哎哟,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怎么会突然肚子疼?”众美人脸色皆一白,大为慌张,“王妃,你、你等等,我们这就去传御医!”

    适逢亭子外面有医女经过,被拉了进来,推她给柳玉笙看诊,“快快,给看看王妃这是怎么了,她突然说肚子疼!”

    她们什么都没干,要是王妃跟她们呆在一块的时候肚子闹出点什么事,她们只怕性命难保!

第八百一十九章 眼睛长后脑勺去了

    柳玉笙抬眼看被拉扯进来的医女,只觉头更疼了。

    怎么就那么恰恰好,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冒出个医女来?

    “不用劳烦医女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肚子没什么事情,可能是累着了,回去休息下就好。”要是让医女把脉,她装肚子痛不就露馅了?

    她不怕露馅,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好歹这些美人都是小风儿的老婆,得给一丢面子不是。

    “医者不自医,王妃还是让医女帮看看吧,也好让我们放心,您现在有孕在身,肚子痛非同小可。”

    不由分说,美人们继续把医女往她面前推。

    微温手指搭上她手腕,柳玉笙扶额轻叹。

    罢了,露馅就露馅吧,她实在不喜欢继续在这里应付这些人,早知道就不该来。

    “有孕在身的人需要多注意休息,忌吵闹。王妃这是被吵着了,为免胎儿有事,奴婢建议还是尽早回去歇着为好,免出什么意外。”正在暗自懊恼间,突然听那个小医女如此说。

    柳玉笙微讶,抬眸看了医女一眼。

    眉清目秀,气质清冷婉约,十六七岁模样。

    没见过。

    不过对方却在帮她。

    周围妃嫔听到医女的话,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王妃便尽早回去歇息,下次待王妃好些了,我们再约王妃闲聊。”

    “对,可不敢再叨扰王妃,王妃身子重要。”

    柳玉笙朝这些人笑笑,顺水推舟,“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扰了大家兴致,这里离养心殿不算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继续赏荷。”

    “我送王妃回去吧,我是宫中医女,照顾宫中主子们的身子正好是份内事。”那名医女轻声道。

    妃嫔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妃离了她们的视线,若是肚子突然又闹出点什么动静,那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离了镜湖,走出那些妃嫔的视线,柳玉笙长松一口气,刚才装出的虚弱一扫而空,“多谢医女。”

    “奴婢不敢,只是举手之劳。”

    侧眸细细端详女子,柳玉笙笑道,“你倒是机灵,举手之劳正合我意。我还担心会在你手里露馅呢。”

    “是奴婢斗胆,揣测王妃心思,还望王妃恕罪。”医女臻首低垂,回答进度有度。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善睐,是太医院里一名小医女,平日在后宫给小主、妃子们调养身体。”

    负责调养的医女啊……柳玉笙看向前方,嘴角浮出些许笑意。

    蓉姨,曾经就是在先皇身边负责替他调理身子的医女。

    忆起蓉姨还在的那些时光,虽然短暂,却很美好。

    那也是她的风青柏仅有的,娘亲尚在身边的时光。

    养心殿偏殿里,柳玉笙没留其他奴才,只紫苏跟沉香跟着她,看到柳玉笙带了个医女进来,虽然讶异,却没多问,奉茶旁候。

    “我暂居此处,没有什么能招待医女的,刚才的举手之劳,只能以一杯清茶答谢了。”

    善睐忙躬身,“奴婢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王妃这般,奴婢实在不敢当。既然已将王妃送回,奴婢也该告退了。”

    说着将茶端起饮尽,“这是极好的茶,奴婢多谢王妃款待。”

    “我也是一名大夫,希望日后还能见着善睐,有空的时候跟你一起探讨一下调理的医理。”柳玉笙这般说倒不是为别的,只是缅怀一下曾经跟在蓉姨身边听她讲习医理的时光。

    “善睐荣幸之至。”

    善睐行礼告退,刚刚转身就看见门外跑来一道身影。

    一身明黄,眼底溢满焦急惊忧,还有在爆发边缘的戾气。

    与她擦肩而过,眼里至始至终只有她身后的女子。

    “皇婶,你怎么样?肚子还痛吗?御医就在后面,马上就到!”

    “小风儿?”柳玉笙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肚子痛?”

    “是不是很难受?皇婶你别慌,别慌,御医马上就到了!”

    抬手在慌张得什么都看不见的少年脑袋拍了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受了?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要是肚子痛,能没事人样坐在这里?

    她要是有什么不适,还能精神头十足的跟他说话?

    小风儿眼睛长后脑勺去了吧。

    加重的力道,拍得风墨晗脑袋沉了下,清明也随之恢复过来。

    再细看眼前女子,神情闲适,笑意浅浅,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

    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风墨晗擦一把额角细汗,“没事就好,皇婶,那我先回去处理政务了。”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肚子痛呢?”女子淡淡声线,阻了风墨晗想溜的脚步。

    她只在一众嫔妃面前说了句肚子痛,然后从镜湖回到偏殿,也不过一刻的功夫,风墨晗就能马上赶过来。

    未免太及时了。

    “不说?”

    “皇婶,我错了,我派了人在暗处保护你。”风墨晗无奈,不得不答,皇婶都语带威胁了,他哪敢再继续瞒着?

    何况就算他不答,皇婶其实应该也猜到了。

    皇叔不就是一直派隐卫在暗中保护皇婶么。

    “行啦,去忙你的事情吧,不要老是一惊一乍的,我没什么事,倒是你自己把自己吓得口青唇白。”柳玉笙摇头失笑。

    也怪石纤柔老说她现在是易碎物品,不能有半点磕着碰着,弄得身边人对她更是小心翼翼。

    “就算没什么事,皇婶你也多歇着,别再到处乱走。还有后宫那些烦人的,你用不着理会,如果她们再敢来惊扰你,我定然不饶!”眼底戾气一闪而逝,风墨晗转身的时候才看到门口跪了个人,“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善睐见过皇上,奴婢刚才送王妃回来,正要离开。”善睐轻道。

    “你送我皇婶回来?”眯起眸子,风墨晗嘴角勾出冷意,“稍后,朕会着人送出赏赐。”

    “奴婢不敢!”

    “小风儿,善睐,你们认识?”听着两人对话,柳玉笙好奇。

    她没记错的话,善睐只是替后宫主子们进行调理,没想到两人居然认识。

    “见过两次罢了,皇婶,我先走了,晚上赶过来跟你和皇太后一块用膳。”风墨晗举步离开,经过善睐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

    善睐即起身跟在后头,始终没敢抬头。

    皇上不喜她在此扰了王妃清净。

第八百二十章 老谋深算

    一路走至御花园,寂静无声。

    天子身上冷漠的气息让人感到压抑。

    善睐抬头看着走在前方的背影,很高,因为年少,身形尚有些单薄。

    但是周身自然流露帝王之气已能摄人心魄。

    假以时日,他不会比历朝历代任何一个皇帝差。

    “皇上,奴婢、奴婢要回太医院了。”到了分岔路口,善睐停下脚步轻道。

    天子也停了脚步。

    回头,看她的眼神冷而犀利,仿似要一眼把她看穿,“日后没什么事别往后宫跑,做好本份,不该攀扯的人,别妄图攀扯!”

    “奴婢不敢。”

    回身,慢慢朝她踱近两步,天子捏住她下巴将她的头抬起,一字一顿,“最好是不敢,否则——”

    他没说否则如何,他走了。

    一字一顿,字句无情。

    善睐垂着头恭送他消失在视线里,才转向太医院走去。

    御书房里一众内阁老臣在等着,本来他们正跟皇上在讨论东越的事情,结果来了个人,附耳在皇上耳边说了两句话,就见皇上脸色大变冲了出去。

    走之前皇上没交代他们离开,自然人人不敢走,只能在御书房里等着。

    好在皇上离开又回来,只半个多时辰,不算太久。

    “刚才的议事继续。”走到龙案后头坐下,风墨晗看向袁老,“此次派秦将军率兵增援,袁老似有顾虑,不妨说来听听。”

    袁老,南陵三朝元老,在朝中地位斐然。

    其地位及威望之高,就连皇叔都要顾忌三分。

    袁老出列,“那老臣就说一说自己的薄见。秦啸大将军多年来驻守北地边境,在军中声望极高,但是同时,其为人秉性也极为固执难缠,想从他手中调动兵权,说句不好听的话,几乎不可能。这次他能这么轻易答应出兵增援,出乎老臣意料之外。”

    “确实如此,臣等皆好奇,皇上是如何说服的秦将军。”

    风墨晗挑眉,“几乎不可能?这话未免言过其实。秦将军是我朝武将,边关但有需要,自然需服从调动,岂容他说不。”

    那夜邀秦啸对弈,之后的事情于风墨晗来说都显得极为顺利。

    秦啸虽然对他有过劝诫,却没有拒绝他的调遣。

    他猜测是他设在殿内的伏兵,秦啸已经有所察觉,为了保命,最后不得不服从。

    可是,如果秦啸真的是个那么容易妥协的人,皇叔又怎会对他如此忌惮?

    眼眸沉了沉,风墨晗问,“诸位眼中,秦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啸为人刚烈,固执,沙场纵横数十年,自然也不缺手段城府。”

    “其人老谋深算,臣等汗颜,至今为止亦看不透。”

    内阁大臣口中,秦啸心机城府手段样样不缺,风墨晗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么多年来在朝堂上博弈,跟皇叔并肩作战,没少听皇叔提及此人时言语间的忌惮。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来赴约之前,可会觉察不出他的手段?

    还是察觉了,顺水推舟?

    似想到什么,风墨晗猛地站起,浑身陡沉的气势如风雨欲来,“来人!传朕旨意,勒令秦啸大军回朝!”

    “皇上,大军出发已经有十来日,此时去追,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也要追!务必在秦啸抵达仪谷城之前把他拦住!”挥手扫落面前一应物件,风墨晗怒吼,声色俱厉,“去,传石将军入宫觐见!”

    将书房中人全赶了出去,风墨晗颓然坐下,眼里惊怒交集。

    皇叔跟曾经的铁三角斗了十几年,柳太妃倒了,左相逃了,剩下一个秦啸能毫发无损依旧屹立朝堂,岂是他那点伎俩就能吓到的人物!

    秦啸那夜根本就是在顺水推舟!让他以为自己赢得如此容易!

    得意忘形,忘了去深思当中的蹊跷及不妥!

    秦啸本来就打算去仪谷城。

    但是没有御令,他若私自前去便师出无名。几十万大军渡河,那么大的阵仗也第一时间会被人察觉。而且带兵前往边境,过边关的时候,务必需要朝中出示的通关令!

    秦啸是以退为进,从他手中拿到光明正大去往仪谷城的御旨,拿到通关令!

    他要对付的人并非东越皇,他要对付的是皇叔!

    好一个老谋深算!

    他若事成,朝中只剩自己,孤立无依,对秦啸来说就再不足为虑。

    便是失败,他跟皇叔之间也必然因为这件事情生出罅隙,再难如以前亲密无间。

    双手按上发痛的额头,唯一让他不明白的一点是,秦啸这般大张旗鼓毫不遮掩,一旦事发他必然遭全天下唾骂,凭他的身份,就算把自己跟皇叔扳倒了,他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是什么,让他甘愿孤注一掷?

    接了传召,石可为匆匆入宫,到得御书房看到的就是皇上满身阴翳。

    “臣石可为参见皇上!”

    “石将军,速速调集你手中所有兵力,即刻赶往仪谷城,务必将秦啸大军拦下来!”风墨晗抬眸,眸光戾色尽显,咬牙,“倘若拦不住,就杀!”

    “皇上!”石可为心头剧震。

    “他要对付我皇叔!无论如何,定要将他拦下!”

    八月,月夜极美,天幕上一轮圆月散发莹白光芒,周围缀了整个天空的星子。

    风墨晗站在养心殿门口,看着里面女子炼药时的沉静面容,看着她微凸的肚子,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走进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婶。

    倘若因为他的决定,导致皇叔有什么差池,他……!

    “小风儿,站在门口干什么?”女子清雅声线飘进耳中。

    风墨晗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往常无异的笑容,“刚才想事情想出神了。皇婶,你现在肚子月份大些了就别整天炼药了,天天闻那些药气不好。”

    “没事,我炼的这些药材对身体没什么影响,还能静气宁神。”柳玉笙笑道。

    她自己就是大夫,什么药材能碰什么药材不能碰,她自然清楚。

    等风墨晗走到她近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少年虽然在笑着,脸色却很是不好,眼底里,也没有装载笑意。

    反而凝着沉重。

第八百二十一章 谁算计了谁

    而且,这个时间小风儿过来,本来就不正常。

    现在已经月上中天,她炼完最后一炉药丸就准备回偏殿歇着了,她一走,皇太后自然也是要歇下的

    小风儿知道她们的作息,晚膳过后不会再过来打扰。

    今天例外。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风墨晗不知道女子竟然敏感至此,凝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隐瞒,还是直言相告?

    视线最后落在女子凸起的腹部,风墨晗笑了下,“没什么事,就是皇叔不在,我一个人每天处理那么多政务,又不能推给内阁跟翰林院,有点精力不济。”

    “以前想尽办法偷懒,现在又一股脑的扑在政务,”女子摇头,劝他,“做事情讲求劳逸结合,别把自己压得太紧。”

    “知道了,皇婶。”

    看女子开始收拾桌面上散落的药材,这是准备要回偏殿歇息了,风墨晗帮着她一起。

    那边软榻上,皇太后仍斜倚榻上翻阅经书,明亮烛光下,面容淡淡的。

    现在已经很少能听到她再敲木鱼,只是平日里闲暇的时候还会将经书翻出来看一看。

    在膳食上,也多偏素食。

    她似乎不再执着礼佛。

    “太后,天色很晚了,别再看书了,早些歇息吧,这种光线看书久了对眼睛不好。”女子过来同她告安的时候又多嘴。

    皇太后嗯了声,眼皮子都不抬。

    “老嬷嬷,待会我们走了就别让太后再看书了,伺候她早些睡下。”

    “奴婢晓得。”

    等女子转身离开,皇太后才抬眼瞧着她背影。

    十九岁二十不到的年纪,什么事都管,还管到她头上来了。

    随后又看风墨晗,虽然少年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是偶尔垂眸间,眉头压着的凝重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定是发生大事了,否则风墨晗不会那么情绪外露。

    能让风墨晗这般,应该跟秦啸有关。

    他现在带着大军,已经行了一半路程了吧。

    “太后,莫要再看书了,该歇息了。”耳边传来老嬷嬷的提醒。

    将经书合上放好,皇太后淡道,“你帮着南陵王妃管起哀家来了?哀家才是你的主子。”

    “老奴不敢,只是皇太后需保重凤体为要。”老嬷嬷连忙告罪。

    这些年皇太后闭门养心殿,每日黯然神伤,大悲大恸,早就伤了身体底子。

    以前王妃没住进养心殿的时候,皇太后时常夜咳不能安寝,也是最近情况才稍微好些。

    皇太后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没再说什么,走进内室。

    视线透过内室窗户往外看去,月色正浓。

    同样的月色,打在运河河面,折射出波光粼粼。

    河中乍看,似坠落满天碎星子。

    大军渡河,航船一艘接一艘,在运河上接成长龙。

    乘风破浪。

    长龙龙头,秦啸身披银色战甲,双手负背,视线落在远方黑夜尽头。

    河上航船已近二十日,再有十日左右大军就能抵达仪谷城。

    少年天子急而生忧,命他调遣二十万大军往仪谷城震慑东越皇。

    思及那晚跟天子弈棋,天子在太和殿里给他设了十面埋伏,秦啸眸色暗沉。

    “无知小儿。”

    他秦啸战场厮杀数十年,立下战功累累,经过风浪无数,岂会被一个小儿吓唬住。

    便是君臣之别,他也早就不放在眼里。

    他不肯做的事情,纵使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休想他低头。

    朝堂上波云诡谲,每一步都是心机。

    谁算计了谁,不到最后,谁能猜得到。

    “将军,仪谷城北城郊有个十里坡,方圆百里一片草原,适合扎营……”下属来报。

    “好,那就扎营十里坡。”秦啸淡道,“传令下去,命左中右翼三路副将来我船舱,本将有事交代。”

    “是!”

    仪谷城那边,风青柏跟东越皇已经三次约谈,皆不欢而散。

    程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几天已经顾不得再装面上功夫,缠着风青柏,“王爷,双方已经约谈三次,东越皇那边始终举棋不定给不出个章程来,东越大军一直驻守在边界外,对我南陵威胁甚大。如果谈不成,不如直接开战,扬我国威!”

    “程将军有把握能旗开得胜?”风青柏问。

    “这……虽不敢说十成十把握,但是只要能等来朝中搬的援军,粮草能保证充足,他东越也别想攻破我边城!”

    风青柏抬头看着月色,神情迷离若有所思,“明日最后一次约谈,倘若本王还是说服不了东越皇,届时再行定夺。”

    打发了程盛,风青柏没有回房,坐在衙门庭院中,遥望月色。

    这些时日,跟东越那边陆续三次约谈,东越皇虽然露出动摇之色,然始终没有松口退兵。

    却一次次跟他约谈。

    手指在膝盖上轻敲,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重新梳理一遍,再行细想后,风青柏淡了眸色。

    不松口,又以约谈为由让他离不得仪谷城,东越皇在拖着他。

    那么背后,必然在图大事。

    ——速速离开。

    薛红莲那日提醒又响在耳边,勾了唇,风青柏淡淡笑开来。

    看来,是有人联合东越皇,想将他永远留在仪谷城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前三次他都能全身而退,明日是第四次,东越皇还能遵守那条规矩吗。

    只怕未必。

    “主子,明日你当真要去?”魏紫现身。

    “去,怎么不去,倘若不去,岂非让人笑话为鼠辈。”这次约谈,是东越皇递的帖,地点在东越边境行宫。

    “主子,东越皇此人反口覆舌,阴险狡诈,绝非光明磊落之辈。属下担心明日是一场鸿门宴。”

    “就算是鸿门宴,本王也要亲自去看一看不是?”否则,如何能揪出背后那只黑手。

    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主子,魏紫沉眉,“明日属下陪同主子一块去,定不离主子左右!”

    “不,明日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他们那边使什么手段,本王要跑的时候都找不着帮手。你在行宫外,等着接应本王。”

    魏紫无言,他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主子怎么还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第八百二十二章 薛先生

    东越边境行宫在大军营地外十里处,跟边城接壤。

    修建得富丽堂皇。

    行宫以前就有,只是彼时没有这么奢靡,只做皇上莅临边境时的一处休憩之所。

    当今东越皇上位后,叫人在几日时间里将行宫改头换面,以此显示帝王的尊贵。

    行宫门前有一小队守卫军。

    风青柏来的时候,守卫军没有阻拦,将人带入内。

    里面大殿靡靡之音,舞姬着轻薄丽纱扭着腰肢,舞姿妖娆。

    东越皇已经在座,备了美酒佳肴。

    身边一内侍候着,随时伺候。

    “南陵王来了,过来坐,先欣赏一番乐舞。”

    风青柏笑笑,走过去坐下。

    “东越皇好兴致。”

    “哈哈哈!坐上这个位置,总要享受一下这个位置能享的东西。否则悬着脑袋争来的东西,岂非浪费。”东越皇大笑,“其实朕对南陵王甚是佩服,十二岁起扶持幼主,多年来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听说南陵皇帝今年年满十五,前段时日已经洗礼束冠,正式执掌大印。王爷为幼主效命多年,终于能退下来歇一会了。”

    风青柏笑而不语。

    “只是,朕为王爷感到有些担忧。都说鸟尽弓藏,幼主羽翼已丰,而在南陵国朝,王爷的声望却远远高于幼主,王爷就不担心有一天招来自己不想看到的下场?当然,这或许是朕小人之心,但是自古以来但凡功高震主者,皆没有什么好下场。王爷就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使命达成,自当退居幕后。功高震主一说在本王身上言过其实了,本王只做了自己该做之事。”风青柏捻起酒杯,眉宇间笑意淡薄,“反而是东越皇,虽然已经高居皇位,但是还差了点东西。本王私以为这种时候皇上该做的是去寻你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对我南陵多做纠缠。你找的东西并不在本王这里,也不在南陵。执着于此,皇上就不怕最后横生枝节,生出什么意外?好容易爬到巅峰,若是因为一时疏忽导致功亏一篑,只怕最后东越皇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王爷这是在威胁朕?”东越皇眯眸。

    “本王只是在提醒皇上,什么才是你当务之急。”

    男子脸上笑意清浅,风轻云淡,毫不受周围影响,那份胆识气魄叫人心折。

    但是落在对手眼里,则叫人深深忌惮。

    东越皇蓦然大笑,“王爷说的对,朕是要好好想想,什么是当务之急。”

    笑罢,脸上笑意收起,狂妄毕现,“王爷在南陵屹立多年,威名赫赫,如今更是手掌半壁江山,追随者众,堪称南陵中坚砥柱。你说,要是这个中坚砥柱断了,南陵可还能如现在这般,位居强国之列?南陵没了南陵王,必然动荡。那样一个广博富饶之地,只怕人人想瓜分食之!”

    没有南陵王,南陵势必陷入大乱,周边虎视眈眈的各国趁乱而起,南陵绝无抵挡之力!

    风青柏抬眸,淡淡迎视,“东越皇也在此类?”

    “自然,朕若能拿下南陵,这般丰功伟绩胜过先祖无数,到时候所谓的传国玉玺也就可有可无了,没有那个东西,但是朕能拥有民心所向,还愁座下不稳?”

    “这么说来,今日这一场邀约,确实是鸿门宴。”

    “知道是鸿门宴,南陵王还敢只身前来,朕佩服!”东越皇手中酒杯猛地投掷地上,发出砰响。

    乐收舞停,殿上乐师舞姬飞快退下,大殿四周,层层兵将向中间围拢,手中刀剑齐齐对准风青柏。

    抬眸环视,那些刀剑在风青柏眼中如同无物,“东越皇这是想将本王留在东越行宫?”

    “王爷既然选择走进来,难道就没想过后果?”东越皇意态张狂。

    “以东越皇为人,初登帝位,应该先巩固皇位。如今却反其道而行,选择先行征战四海,皇上背后的谋臣,心比天高。”

    “哈哈哈!人人都说南陵王心智卓绝,果然非同一般。”东越皇视线落在内殿帷幔后,“先生,王爷似乎想结识先生,不如出来现身一见。”

    轮椅轱辘声,在内殿里响起,缓慢沉闷。

    须臾,有人从帷幔后缓缓现身。

    黑衣黑袍,面相普通泯灭于众,蓄着短须,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坐在轮椅上姿势有些怪异,身子似乎直不起来。

    而风青柏注意的,是男子那双眼睛,漆黑深沉,一眼摸不透底。

    这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想来,应该也是鼓动各国掀起各国纷乱的幕后黑手了。

    让风青柏如此确定的原因无他,因为男子身后,跟着薛红莲。

    苍鹰阁首领,百草谷少主,在男子身后姿态恭敬。

    能让桀骜如薛红莲做出这般姿态的,不会是个小人物,更加不可能只是个普通谋士。

    何况,东越皇称呼其为先生,可见其地位。

    “久闻王爷大名,承蒙王爷看得起,薛某不胜荣幸。”男子声音带笑,面上无波,“说来王爷跟红莲也是旧识,不知可还认得?”

    看向薛红莲,风青柏淡淡一笑,“怎敢或忘。”

    男子亦看向他,下令,“拿下吧。”

    哪怕将人重重围困,男子也不敢小看风青柏。

    把人拿下,避免夜长梦多。

    刀剑齐出,朝风青柏袭来。

    风青柏没动,面不改色,“皇上听一谋臣所言,要捉拿本王,这个结果让人遗憾。你可还好?”

    他对面,东越皇面色已经渐变,怒喝一声,“退下!”

    周围全是他带来的精兵,一声令下,动作齐齐顿住。

    东越皇眼神阴鸷,双手撑住桌面,“风青柏,堂堂南陵王,竟然对朕下药?!”

    “东越皇都能给本王设下鸿门宴了,为求保命,岂能拘小节。”风青柏勾唇,出手如闪电,在薛红莲想冲过来救下东越皇的时候,扣住他咽喉提起,“形势所逼,皇上将就下,本王能安全逃脱,皇上也会没事。”

    一手不着痕迹抚上腰间香囊,那里面有笙笙给他备的各种药丸,分两类,一类为致命毒药,一类为保命良药。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第八百二十三章 死不瞑目

    薛红莲是百草谷的人,擅长制作毒药,也擅长解毒,在脱险之前,断不能让他沾到东越皇。

    扣着东越皇,风青柏慢慢往外退。

    咽喉被人锁住,命被控在他人手里,是帝王大忌,也是大恨。

    受制于人,东越皇眼底戾气汹涌,“风青柏,你敢掣肘朕,这个仇朕记下了!”

    “当记的,皇上这辈子恐怕也只这么一次经历,想忘也忘不了。”风青柏浅笑,“本王倒是无所谓,想置本王于死地的人数不胜数,多你一个着实不多。”

    周围,一众精兵紧持刀剑,对风青柏虎视眈眈又不敢妄动。

    这些人风青柏不忌惮,他忌惮的是对面,那位刚刚露脸的薛先生。

    可惜的是,没能看到他的真面目,跟薛红莲一样,脸上喜欢扣面具。

    不过也好认,一个坐轮椅的人,在哪里都极为显眼。

    “皇上,不能再退了,一旦风青柏离开了此地,日后想要抓他就再难寻到机会。”驱着轮椅往前,薛先生淡道。

    “朕现在受制,朕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薛先生,你说这话是想置朕不顾?”东越皇怒气喧天。

    受制不说,自己手下谋臣居然枉顾他安危,要他继续对付风青柏。

    简直荒谬!

    若他有什么闪失,争来的这些东西岂非等同拱手让人,他还得背负一身骂名!

    是他小看了风青柏,没想到风青柏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解围!

    轮椅轱辘声骤停,薛先生看着东越皇,慢慢摇头,“不,皇上,你的命在我眼里,不值钱。”

    说罢,手一挥,殿内黑影从各处暗角现身,朝风青柏扑去。

    “薛仲!”东越皇怒吼,声色俱厉。

    他竟然不知道薛仲还养了暗卫!甚至就将暗卫埋伏在他行宫中!

    倘若薛仲想要弑主,他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养虎为患,被虎反咬!

    耳边,是清隽男子讥诮的轻笑,“看来东越皇跟你的谋臣,不是一心啊。”

    “风青柏!你放了朕,朕让你走!朕答应此次过后立即撤军!”东越皇脑子并不糊涂。

    此时还看不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他就白长了个脑袋。

    扣住东越皇咽喉的手锁紧两分,一边对战黑衣人,风青柏边冷声,“命你的兵将将他们拦下,否则就算本王放了你,你那个谋臣,也断不会放过你!”

    眸光闪烁,看着打斗圈外表情平淡的男子,东越皇咬牙,“来人,给朕将薛仲这个乱臣贼子拿下!殿内所有黑衣人,格杀勿论!”

    此刻,他信风青柏的话。

    身边养了条毒蛇,今日才发现真面目。

    他岂能容!

    有了精兵加入,风青柏得到些许喘息机会,边打边退,冷静思索退路。

    人群外,薛仲冷冷看着在战圈中不慌不忙的男子,眼神一寸寸泛冷,“红莲。”

    薛红莲从他身后疾射而出。

    便是此时,殿内骤起白雾,遮挡了人眼。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刀剑蹡蹡声,以及时而溅到脸上的温热血液。

    待白雾散去,包围圈中已经不见了风青柏踪影,只有东越皇被扔在地上。

    他中的毒,导致四肢无力,躺在这里只能任人鱼肉,而白雾散尽后,地上倒下的全是他的精兵。

    轮椅驱到他眼前,对上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东越皇睚眦欲裂。

    “风、青、柏——!”

    噗,利刃刺进肉里发出沉闷声响。

    男子缓缓将匕首抽回,鲜血从东越皇胸口喷涌而出。

    “对不住了皇上,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不让你死,就是你让我死。所以,你安息吧。”

    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除了满地尸体,别无他物。

    在一列尸体当中,身着明黄锦袍的男人气绝了仍然双眼怒睁。

    死不瞑目。

    “这里是东越地界,行宫周围我已经布下伏兵,风青柏逃不出去。”出了行宫,男子环视周围,淡淡的,“红莲,去追,将人头带来即可。”

    “是,叔父。”

    行宫跟边城接壤,方圆十里是一片芦苇荡。

    人高的芦苇丛中,杀气凛然。

    风青柏没能跟魏紫接头,一路皆有伏兵。

    至于百草谷惯常的用毒手段倒是没用出来,许是知道,毒对他无用。

    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薛青莲,当初留下那么多百毒丸。

    是以同样的,他这里的毒药,对百草谷那些人同样没用。

    只能硬拼出一条血路。

    能出逃的方向分东、南、北,南边能直通仪谷城,伏兵最多。

    能选择的只有南北两个方向。

    藏身芦苇荡,风青柏没有立即行动,等天黑。

    手抚上腰间香囊,眼底闪过一抹柔意。

    若是笙笙知道他现在凶险,定会担心得不得了,幸而此次没有带她一块出来。

    这个时间,她该是在王府里炼药吧,抑或炮制药材?

    答应过她一定会平安回去,是万万不能食言的。

    笙笙,等我。

    魏紫带着两队驻军精兵,守在仪谷城去往东越行宫的要道,直到天黑,都没等回来人。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魏紫脸色跟着发沉,“整装待命,随我潜到行宫附近!另着人回驻军衙门通知程将军,叫他带齐兵马,让东越皇交人!”

    “魏大人,潜去行宫恐怕不易,中间需要穿行过东越大军的设防,一旦被发现,等同向对方宣战,战事必起!”

    “事情紧急,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到对方防线外,你们停在外候着,选几个身手好的人跟我潜进去,王爷可能出事了!”

    “是!”

    养心殿,刚刚用过晚膳,柳玉笙起身的时候肚子突然被里头的小调皮踹了一脚,力道大得她心头都跟着跳了一下。

    “皇婶,怎么了?”看她神色有异,风墨晗忙问。

    皇太后也皱了眉,朝她看来。

    “没事,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我一脚。力气那么大,以后出生了估计是个大力士。”

    “大力士?那如果是个女娃娃呢?”

    “是个女娃娃,那自然就是女大力士了。”

    听两人打趣极不着调,皇太后低哼了声,“孩子还没出生呢,怎就知道是男娃女娃?女娃儿娇弱,力气大的,自然是男娃儿。”

第八百二十四章 是不是风青柏出事了?(票9)

    “我希望是个女娃娃,”风墨晗撑腮含笑,“要是个女娃娃,太爷爷太奶奶肯定会很高兴。”

    见太后露出疑惑表情,风墨晗解释,“皇太后有所不知,这柳家大院的人不一样,比起男娃儿,他们更喜欢女娃娃。像我皇婶,打小就是家里的宝。”

    皇太后,“”世人谁不是希望家中后辈生男娃儿以传宗接代,怎的这柳家那么古怪,居然更稀罕女娃。

    “听我太奶奶说,我皇婶小时候可可爱了,跟个小团子似的,粉粉嫩嫩,娇娇软软,说话奶声奶气的,懂事孝顺,能让人疼到骨子里。可惜我没能见到。”风墨晗一脸向往,“要是皇婶生个小表妹出来,我也把她当宝来疼。”

    柳玉笙在旁失笑,“你自己才多大点?还疼人了。”

    “我怎么不能疼人了?我现在也是大人了!”

    听着风墨晗形容,皇太后脑中浮出个娇娇软软的粉团子,长得跟柳玉笙一模一样。

    应该是可爱的。

    然顷刻画面一变,粉团子竟然变了张跟风青柏一样的脸,皇太后脸色立即沉下来,起身就往内室走。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他们讨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

    皇太后突然甩脸走人,风墨晗莫名其妙,瞪着老妇人背影,“老太婆是怎么了,那脸跟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

    柳玉笙轻叹,还能怎么,会让皇太后想到就不痛快的,除了风青柏还有谁。

    翌日,钱万金跟石纤柔入宫探望。

    一进养心殿钱万金就嘚瑟,“小风儿那个令牌还不错,一亮出来连通报都不用,宫门口守门那两个直接就给放行了。”

    头上有人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手头事情忙完了?”

    石纤柔靠着她坐下,笑道,“没忙完就不能来看你了?说得我们好没良心似的。”

    “有什么事情比我侄儿重要?没忙完也得来。”钱万金附和,也凑到柳玉笙面前,“福囡囡,你天天拘在宫里闷不闷?要不我们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你说,我一准给你弄来。”

    “有什么吃的是宫里没有的?”柳玉笙挑眉,这两人今天态度比平时还殷勤,“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们俩肯定有事。

    钱万金神情当即一滞,随即嬉笑,“我们能有什么事,好几天没能来看你跟我小侄儿,我这不是想补偿补偿吗?”

    石纤柔悄悄揉额,小金子还是不够老练,在亲近的人面前,总容易露馅。

    “纤柔,小金子不靠谱,你说。”柳玉笙眉尖开始蹙起。

    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跟钱万金认识十几年了,他丁点细微的变化都瞒不过她。

    心头莫名有些沉。

    石纤柔叹道,“真没什么事,就是东南边境那边不太稳,朝廷增兵过去震慑。现在暂时还没打起来,如果真有什么情况,我们肯定不瞒你。”

    “是不是风青柏出事了?”柳玉笙突然道。

    钱万金跟石纤柔同时微顿。

    “是不是?”

    女子声音已经开始发紧。

    钱万金忙道,“真不是,要是风青柏有事,我们能瞒着你?就算想瞒也瞒不住啊。是两朝谈判一直没谈拢,朝廷这边担心东越有变才调兵增援,带兵的是石将军。有他在,风青柏肯定不会有事。”

    “石将军带兵?”柳玉笙看着钱万金,眼神犀利,“在此之前,皇上已经派了秦大将军调兵边境。”

    钱万金哑口,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妈的,他说错话了。

    石纤柔只觉额角更疼。本来福囡囡根本不知道她爹带兵,被小金子一说,福囡囡的怀疑就变成肯定了。

    现在她要怎么圆回来?

    “皇婶不用担心,此前我曾经跟你说过会屯兵东越边境,助力皇叔谈判。”门口,风墨晗声音传进来,人稳步入内,“这次接连两次增兵是为保险起见,秦将军素来驻守北地边关,他手中兵力大部分需要扎在北地不能轻易调动,否则会造成北地不稳,鞑子也会趁隙作乱。是以秦将军此次只带了不足三万兵力。我担心震慑力不够,跟内阁商量过后,才又增派石将军驰援。”

    “真是这样?”

    “我还能骗皇婶?皇叔于我如师如父,要是他有什么事,我第一个就得坐不住。”

    这番解释总算暂时压下女子疑惑,几人暗地松了口气。

    为此,钱万金的脚丫子被风墨晗暗地踩了好几脚,没敢吭声。

    几人在养心殿用过午膳离开后,柳玉笙眼底即浮出忧色。

    小风儿说的理由合情合理,只是她岂会那么好糊弄。

    定然是风青柏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小风儿不可能短短几天内两次调兵。

    心乱如麻,这天柳玉笙没有炼药,在养心殿发了发了一下午的呆。

    当夜,柳玉笙就发了高热。

    还是紫苏守夜时进内室看了下才发现不对劲,当即吓得脸色苍白,冲去找了老嬷嬷传御医。

    皇太后浅眠,大殿外响起动静的时候就醒了,隐约听到紫苏带哭腔的声音,眉头皱起。

    “嬷嬷,怎么回事?”

    “回太后,王妃突发高热,老奴已着人去传御医。”老嬷嬷忙扬声回答。

    话音刚落,便见皇太后披着袍子走了出来。

    “太后,眼下正是夜半,您身子骨不好就莫要起来了”

    “去看看。”语气不容置疑。

    劝不住也不敢多劝,老嬷嬷只得无奈随在后头。

    进得偏殿直入内室,床畔沉香在守着,脸色惶急。

    床上女子似在昏睡,闭着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

    皇太后走上前,好一会之后,犹豫着伸手在女子额上探了探,极是烫手,当即沉了脸,“你们是怎么看的人?烧成这样现在才发现?”

    沉香跟紫苏忙跪下,“奴婢疏忽,还请皇太后责罚!”

    “待王妃病养好了你们自行去刑房领十杖刑罚!嬷嬷,着人急宣御医!”

    “奴婢谢太后恩典!”

    皇太后急令召传,御医来得很快,跟随其后而来的还有风墨晗,连袍子都没来得及披上。

第八百二十五章 夜战(票10)

    “如何?”御医刚收回探脉动手,风墨晗就急问。

    皇太后也紧瞧着御医。

    “禀皇上、皇太后,王妃乃是忧思过重引发风邪入侵,所幸无甚大碍。只是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不能用重药,臣拟一张药方配合外敷,大概需两日才能退下高热。”

    “两日?你这等医术是怎么进的太医院?”风墨晗一把将御医推开,“换个御医来!”

    “皇上,莫要胡闹,这已经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御医。”

    “我皇婶治疗高热最多两贴药,他一个御医要两日时间!这就是最好的御医?!”

    “皇上!”皇太后淡了音色。

    风墨晗闭眼撑额,他知道,他现在是在无理取闹。

    “唔!疼疼”床上女子于此时发出隐忍呓语,眉尖蹙得更紧,脸色苍白,额上渗出了细汗。

    “皇婶!你哪里疼?哪里疼!”风墨晗惶急无措,扑到床前,又不敢去碰她。

    六神无主,此时此刻,皇叔不在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太后也走上前,注意到女子双手捂在肚子上,倏然皱眉,“御医,快看看,切莫让胎儿有事!”

    御医不敢怠慢,忙再次诊脉。

    柳玉笙浑然不知自己无意识的呓语跟动作惊吓了身边人,陷在迷蒙中醒不来。

    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般,传出一阵阵的痛意,眼前,一片迷雾。

    她抱着肚子在迷雾中四处奔走,想要冲出去,好容易眼前的雾气薄了淡了,呈现眼前的却是让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她看到了风青柏。

    看到一柄重剑直直插进他心口,鲜血四溅!

    温热血液溅上了她的眼睛,瞠大双目,柳玉笙厉喊,“风青柏!”

    “风青柏不要不要杀他!风青柏!”床上女子突然剧烈挣扎,“风青柏,疼好疼!风青柏!”

    这一幕同样**畔的人揪了心。

    沉香跟紫苏皆被吓得面色煞白,红了眼眶。

    “她肚子疼,我皇婶肚子疼!”风墨晗眼睛赤红,一把揪住身旁御医衣襟,“若她有事,朕把你们全砍了!”

    皇太后看着不停呓语的女子,看着她眼角氤出的泪痕,抿唇沉默,广袖下十指捏得发紧。

    王妃有恙,皇上震怒,整个太医院不得安生。

    一众御医都杵在养心殿偏殿,忙活了半宿才让女子安静下来,重新睡去。

    窗外,已是四更天。

    回到自己寝殿,挥退了老嬷嬷,皇太后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不见星光的夜色,脑子里全是柳玉笙刚才的模样。

    双手紧捂肚子,喊着疼,脸色苍白,于昏睡中痛哭失声。

    打开旁侧柜子,从最底下取出一件小衣裳,手指在小衣裳上轻轻抚过,手发抖。

    就这么看着,抚着,近半宿。

    最后,一滴眼泪无声坠落在衣裳上。

    “出来。”老妇人声音极轻。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黑影落在她身侧。

    从怀中取出一枚东西,犹豫良久才慢慢递过去,“你去西郊紫竹林,把这个放了。”

    身边黑影立即消失。

    窗外,远处天际一缕鱼肚白破开黑暗。

    窗内,老妇人从椅子上无力滑落,搂紧了小衣裳,脸上泪渍斑驳。

    眼睛混沌死寂,泯了最后一丝神采。

    “啊!”黎明,养心殿里奔溃的哭吼,悲凄绝望。

    东越边境,芦苇荡北,夜色黑黑沉沉,浓重的压抑感压得人几乎无法喘息。

    风青柏被困在东越边界内四日,四天里粒米未进,以芦苇根充饥,食草泽浑水。

    在即将冲出北边地界的最后一瞬,被黑衣人团团围困。

    薛红莲利剑横指,“风青柏,这次,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我没那么短命,”风青柏将腰间软件取出,纵身而上,“你也是。”

    黑暗中的打斗,不见人影,只有兵器相接时迸出的瞬间花火。

    顷刻的光亮,映照出两人同样凛冽犀寒的眼。

    两人皆倾尽了全力,本就伯仲之间胜负难分,剑峰一次次划过对方身体,挑出血腥之气。

    两人出招太快,身形皆如鬼魅诡谲,以致围在周围的人插不上手,只能屏气凝神伺机而动。

    半个时辰飞快流逝。

    脚下阵地也在不停挪移。

    “噗!”剑身刺进身体的轻响,在此刻极为刺耳。

    四目相对,一双冷然,一双无波。

    借着夜色遮掩,薛红莲一手握住了离自己尚有半寸的剑锋,不退反进,软剑直直刺进他胸膛,靠近心口的位置,“唔!”

    风青柏瞳孔骤敛,他吃了被困数日的亏,此时与薛红莲对战,是输了一筹的。

    他没想到最后薛红莲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快走!”几近无声的低语落在他耳畔。

    扯下胸前吊坠,在错身之际塞进男子手心,风青柏扔下一枚烟雾弹,趁势远纵。

    少主在交战中身受重伤,黑衣人没有立即追来,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飞离很远之后,风青柏回头看向那个方向,夜色虽暗,他也清楚刚才刺中的是什么地方,若无极好良药,薛红莲性命堪忧。吊坠里的药水,可保他无虞。

    他放他一码,这个人情,他承。

    单手捂住肩头伤口,那是被薛红莲刺中的。

    这厮真是一点亏不肯吃,明明打定主意放他走了,临了还要先砍他一刀。

    这里,已经出了东越地界,属于两朝交界处,只要再往北行一刻路程,就能到达绕去仪谷城的小路。

    可惜不能放信号弹召魏紫来接应,一旦放出信号,赶来的除了救兵,还有追兵。

    且追兵可能比救兵来得更快。

    抿唇,沉着眸色,风青柏往小路方向急赶。

    这几日虽然没能跟魏紫联络上,他也知道两军已经开战。隔着极远的距离都能到战鼓雷雷。

    几日没回去,以程盛的性子肯定沉不住气,南陵大军已经动作了。

    嗒,嗒,嗒。

    小路路口,马蹄声踢踏,轻轻缓缓的,在暗夜里直落人心。

    马背上,坐着的身影魁梧昂扬。

    风青柏停下脚步,无声凝着马背上的人。

    秦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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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85/ 第一时间欣赏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作者:橙子澄澄所写的《农女福妃别太甜》为转载作品,农女福妃别太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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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笙,今天还没给我治病。”
“……那个王爷,虽然我是神医,可是我真的不懂治精神病。”
“我不是精神病。”
“你是。”
“我不是。”
“……”
他是权势滔天的南陵王,世人都说南陵王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如天上明月圣洁。
可是当他有了柳玉笙,他就变成了疯子。为她,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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