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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一十六章 不能跟你生孩子了

    柳知秋是被路过的小桥村村民送回来的。

    听得下人来报的时候,柳玉笙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顾不得俩豆儿还在一旁嗷嗷叫,拔脚就往外冲。

    大厅里,几个男人都在。

    柳知秋躺在厅里的木榻上,脸上身上处处是刮伤的痕迹,血迹斑驳狼狈不堪。

    人倒是醒着的,薛青莲正在给他诊脉,风青柏跟秦啸坐在旁边,神色凝重。

    见状柳玉笙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而柳慕秋跟老爷子老婆子等长辈那边,才刚刚在下人引路下寻到暖泉,看着群山环绕山秀水清的美景还没来得及赞赏一两句,后头便有人飞快奔来,气喘吁吁,“皇太后、老爷子、老夫人……不、不好了,二公子坠马受伤了!”

    欢声笑语立即静止,所有人被震得脑袋一懵,好一会醒不过神来。

    一道白色身影箭一样冲了出去,直往山下跑,连下人紧跟着说的那句“好在二公子伤势无甚大碍”都没听到。

    “快,赶紧回去看看!这混小子,一天不作妖他就不舒坦!”被下人的话安抚过来,柳老婆子皱着眉头,拉起稍稍放下心来的杜鹃跟柳二,疾步往山下走。

    老爷子跟柳二也快脚跟上。

    冷不丁的差点没被这消息吓死,好在伤势没什么大碍,等回去了看他们不削死小子一回的!

    见天不消停!

    “走,扶哀家回去。”皇太后吩咐老嬷嬷搀扶着,跟在几人身后,被落下了也没发脾气。

    儿子出事,当娘的是什么心情她知晓。

    跑回去的一路,柳慕秋脑子都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了,只知道知秋坠马了,受伤了。

    还没跑到庄子,胸口就已经开始有些喘不上气来,她身子骨弱,这样快速急跑让她的心脏难以负荷,眼前一阵阵晕眩发黑,脚上像坠了石头一样重得迈不开。

    她也不肯停。

    只想立即见到他,亲眼看到他的伤势。坠马,从马上摔下来,那得多疼她都不敢想!

    拼着一口气,撑着跑回庄子,冲进人影绰绰的大厅,柳慕秋看到了躺在木榻上的男子,浑身血迹斑斑,脸色苍白。

    看到她时,尚冲她虚弱的笑。

    站在木榻旁的有风青柏,柳玉笙,薛青莲,秦将军。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柳慕秋一颗心又痛又冷又沉,脸比榻上受伤的男子更白。

    “小白莲。”榻上男子唤她。

    一声轻唤,便让她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模糊视线。

    僵硬着走到榻前蹲下,她握上他有些凉的手,隔着一层雾气看他,亦是模模糊糊,“疼不疼?”

    “不疼。”

    柳慕秋眼泪落得更急,凝着他,“……可是我疼啊,疼死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爱他爱到他一个拧眉她都会觉得难受,他现在伤成这样,他怎么会知道她有多疼?

    隔着水雾,她感受得到他的视线,却看不清他眸色的浓郁幽深,只听他声音透出无奈,“我是真不疼,这些都是皮外伤,轻伤。就是出了点小问题。”

    她握着他的手一紧,盈满眼泪的眼睛睁大,没敢说话。

    从进来开始,看到他躺在那里的样子,看到囡囡等人难看的表情,她便不敢问了,不敢问他伤势如何,一直忍着。

    “小白莲,你喜不喜欢孩子?”男子突然问,继而似没察觉到她迅速发凉的指尖,语气里更是无奈,还带了些愧疚,“喜欢也没办法,我以后没办法跟你生孩子了。”

    “什么、什么意思?”愣了好一会,柳慕秋眼泪停住,呆呆问。

    “臭小子,不能生孩子是什么意思?”厅外,杜鹃大嗓门传了进来,柳家一众长辈也赶回来了。

    进得大厅,几个长辈的脸色也皆难看得很,又忧又急,又气又惊。

    柳知秋一叹,看向自个老爹老娘,眼底藏了愧疚,“老爹,老娘,要不你们趁着还不算老,再生一两个小儿子?”

    说话间,朝薛青莲暗暗使了个眼色。

    在杜鹃冒火之前,薛青莲站了出来,“知秋伤势无大碍,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摔的时候有些不凑巧,伤了不该伤的部位,以后可能……咳,可能没办法传宗接代了。就跟宫里的太监一样。”

    眼看柳家长辈们因着他的话,脸上瞬间变色,薛青莲也潇洒不起来了,心里把柳知秋骂个狗血喷头。

    这种有违医德的事情,为什么要叫他来做?他喜欢给人下毒,他常常见死不救,他就不是大夫了?他就没有医德了?

    日后柳家长辈知道真相,知道他助纣为虐,只怕他再进不了柳家大院的门。

    厅里,因为薛青莲的话陷入瞬间沉默。

    好一会后,柳老爷子问,“是可能还是一定?”

    薛青莲硬着头皮,“是可能,但是能恢复的可能性很小,大概就是一辈子就这样了,除非有奇迹。”

    柳老婆子白着脸,跟杜鹃齐齐看向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柳玉笙,“囡囡,是不是真的?连你也、也没办法?”

    看到爷奶爹娘还有二叔二婶的表情,柳玉笙呼吸微窒,差点就想告诉他们真相。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青莲的医术不比囡囡差,他既然诊断出来了,就不会出错。”风青柏赶在女子开口之前轻道。

    薛青莲瞪着风青柏那张虚伪的脸,眼睛都怒红了。

    风青柏说这话,是完全把责任推到他一个人头上了!日后万一露馅,那跟福囡囡以及其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是他薛青莲确!诊!的!

    他妈的他怎么就没算到风青柏会把祸让他一个人背?他早就知道风青柏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还往他身前凑,简直是自己作死啊我日你仙人板板!

    风青柏的确认让厅里几乎所有人沉默下来,这个时候谁都没空去注意薛青莲扭曲的脸。

    薛青莲这边还在心火怒涨,脚上就又挨了男子一脚,戏还没演完。

    用力一抹脸,薛青莲挤出僵硬的笑,“除了这点,知秋别的啥事没有,还跟以前一样,能吃能跑能跳。其余的这点外伤,下午就能下床再次骑马了,哈哈哈!”

    柳知秋眼角飞了,薛某只当看不到。

    风青柏坑他,他就坑风青柏小舅子,总要找回点场子,不然他不平衡。

第九百一十七章 老子才是最郁闷的那个

    厅里沉默蔓延了很久。

    等柳家长辈们缓过神来之后,先把柳知秋搬回了睡房,让他可以好生修养。

    哪怕半天过后就能活蹦乱跳,那也要修养半天。

    薛青莲开了药方子,长辈们拿着药方走了,去忙活着人抓药煎药。

    房间里柳知秋将柳慕秋暂时支开,只剩下自己跟薛青莲、柳玉笙以及风青柏的时候,抓起手边枕头就往薛青莲身上砸,低吼,“我草你大爷的!什么叫只要半天就能下床?老子摔那一趟是实打实的,现在还直不起腰来!你他娘的公报私仇是吧!”

    躲过暗袭轻轻松松,薛青莲斜睨柳知秋跟风青柏,“你还怪起我来了?爷还没怪你这俩货让爷背黑锅呢!明明是大家一起商量好的,凭什么最后变成老子一个人的锅了?等事情败露那天,受罪的可就老子一个,让你躺半天就下床算啥?仙人板板!老子才是最郁闷那一个!”

    柳知秋怒,指着一旁云淡风轻的风青柏,“坑你的是他又不是我,你要报仇你也找他去,你折腾老子干啥!”

    “我坑不过他啊,我除了能找你我还能找谁?”薛青莲很光棍的一摊手,柳知秋竟然无言以对。

    那自然是只能找他了,要是找囡囡?呵呵,风青柏能立马让他俩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还在打闹的两人,柳玉笙叹气,“二哥,就非要这么做么?你看看爷奶跟二叔二婶,难过成什么样了?虽然这样确实能解决问题,但是……”

    “囡囡,”柳知秋收了嬉笑怒骂,严肃下来,“我只能这样做,而且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以小白莲对爷奶的感恩,她冷静下来之后势必要把自己不能怀孕的真相告诉爷奶,告诉爹娘跟长辈。到时候家里人一样会非常难过。我也知道,最后爷奶爹娘肯定会包容小白莲,从此不再提生儿育女的事情,可是小白莲一辈子都会过不了那个心坎,活得愧疚,继而越来越卑微,变得委曲求全小心翼翼,完全不像她自己。她会苦一辈子,还不让任何人知道。囡囡,我是她男人,我心疼。事情我担下来,用不了多久家里长辈接受这个事实了就能缓过来,小白莲也不用背着重负一辈子郁郁寡欢。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柳玉笙沉默,她知道,二哥说的是对的。

    她一直知道,二哥表现得大咧,心思其实比谁都细腻,他从来就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只是他懒得用而已。

    “笙笙,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事情发生在知秋身上,家人能包容性更强。你想想,如果是二嫂,爷奶他们可能因为她是女子,日后说话做事的时候便总会下意识的去顾及她的感受,变得束手束脚不自在,那样双方之间反而更加难受。”风青柏也劝道。

    薛青莲抚掌,“说的没错,放在知秋身上就不一样了,他就算现在躺在这里奄奄一息,老爷子老太太也照样能骂他狗血喷头不带停歇的,完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当着知秋的面提太监都没事。所以说事情发生在谁身上真的是不一样的。再说都已经这样了,再去想合不合适有什么用?就这么着吧。”

    柳玉笙叹,也只能如此了。

    她也没想到二哥会用这样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早上刚跟他说慕秋不能怀孕,当时他神情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她甚至怀疑他对慕秋的感情,谁知道他转眼就放出个大招。

    被抬回来的时候,居然还要先抓着他们串供才昏过去。

    可真有他的!

    选在这个时候出事,二哥打开始就是定好了要拉他们下水。因为她跟薛青莲的医术家里人是最信服的,而且只有他们会帮他的忙,违背医德跟他串供。

    换个地方换个大夫,二哥的苦肉计用不了。

    几人离开房间前,柳知秋让柳玉笙帮着把自个老爹老娘唤进来。

    老夫妻俩其实就在厢房前的庭院里,站着发呆,柳慕秋在他们身边,神情同样苍白呆滞。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他们还没能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抓药煎药都是柳老婆子跟陈秀兰去忙活。

    听得柳玉笙说老儿子叫他们进去,杜鹃赶紧抹了眼角的眼泪,拍拍脸试图压下刚才哭过的痕迹,稍整之后才跟柳二一块进了房。

    “囡囡。”看到柳玉笙出来,柳慕秋艰难开口,声音跟挤出来一样难听,“知秋……连你也没办法治好吗?”

    她眼底依旧隐隐含着希望,她是知道囡囡医术多好的,她希望能在她那里听到想听的答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柳玉笙叹,“且不说我不能,便是能,治好了又如何?”

    朝风青柏跟薛青莲使眼色让他们走开,柳玉笙握住柳慕秋冰凉的手,“你的身体情况如何你知道,我二哥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你让我治好他,难道还想着要把他拱手让人,好传续香火?”

    “不!”柳慕秋眸光剧颤,脱口而出。

    把知秋让给别人?不,她做不到,便是只想想,心就比死了还要疼!

    她不能,也不会把知秋让给别人!哪怕她一辈子不能生,一辈子为此愧疚,她也不要把知秋让给别的女人!绝不!

    柳玉笙眼底浮出淡淡笑意,“你不会把他让给别人,那我二哥治不治好又有什么区别?再说就算你愿意让,你也得问我二哥肯不肯。我们老柳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一辈子只能一双人。你要是多想,那我二哥在家里才是真的水深火热。爷奶跟二叔二婶都不会饶他。”

    柳慕秋眸光又颤,而冰冷的指尖,却在慢慢的回暖。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跟我二哥开开心心过日子,日后更加的孝敬长辈,珍惜眼前的一切,你说是不是?”

    深深看着面前劝慰她的女子,柳慕秋倾身将她抱住,“谢谢你,囡囡,我不会继续钻牛角尖。”

    她不能生,她私心的也不会把知秋让给别人,那她以后会更加十倍百倍的对知秋跟家里人好。珍惜她能珍惜的所有。

第九百一十八章 我不要你善良

    见女子想通了,柳玉笙拍拍她背脊,“好了,把表情收一收,二哥受伤,接下来还需要你好好照顾。”

    柳慕秋挽唇,在女子转身要走之际,突然道,“知秋知道我不能怀孕了吧。”

    柳玉笙表情一顿,立即回头看向女子。

    对上她了然眼神,柳玉笙心头叫苦,她忘了小白莲玩小手段是一方翘楚。

    猝不及防一句试探,然后在她表情上看出端倪,根本不需要等回答来得到答案。

    这两年小白莲一直跟屁虫一样跟在二哥身边,只围着他一个人团团转,收敛了光芒,娇娇软软模样,让自己几乎要忘了,这个女子曾经多精明玲珑。

    “所以知秋是因为知道了我的事,才把自己摔伤的。”柳慕秋盯着柳玉笙,轻道,“他是为了我对吗,那他不能传宗接代……”

    “不管二哥是为什么,你知道我不会随意撒谎骗家里长辈。”柳玉笙强作镇定,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出房间太久了,俩豆儿估计已经饿了,我先去喂他们。待会你盯着二哥喝药,他摔得很重。”

    说罢柳玉笙淡定转身走人。

    她没有说谎,也没有对家里人撒谎,最多只是瞒而不报。

    说谎的是薛青莲,嗯。

    女子逃也似的走了,柳慕秋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远方一碧如洗的晴空,整个人像是不会动的木雕般。

    走近了,才能看出女子浑身都在颤抖,玉白娇颜上,泪雨滂沱。

    厢房里,柳知秋躺在床上,头一次看自己老娘哭得涕泪横流。

    “娘……”

    “你这个臭小子,真的是什么不要命你不玩!现在可好了,玩成太监了!你以后可怎么办?你、你让慕秋跟着你怎么办!”

    “娘,爹,对不起。”看着眼前已经年过四十的爹娘,柳知秋眼底盈满愧疚。

    叫爹娘进来,他没有别的要说,只是想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你还知道说对不起?以前你要是这么懂事,你爹你娘白头发都能少长一半!”

    “娘,你白头发还没长呢。”

    狠狠瞪了眼这种时候依旧不忘贫嘴的老儿子,杜鹃一抹眼泪,“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先把伤养好,以后一样过日子!没后就没后吧,都是注定的。”

    柳二红着眼睛点头宽慰,“以后要是你比老子先死,老子给你收尸。要是老子先死了,就让家里三个豆儿给你收尸,也没差。你好好养伤。”

    “爹,你还不如别说话。”柳知秋无奈长叹,又看向夫妻俩,“你们俩现在也刚四十出头,要不爹、娘,你俩再努力努力,不定真还能生出个老来子?”

    “要是再生个你这样的玩意儿出来,老子还不如一巴掌把他拍墙上!”

    柳知秋,“……”

    “好好养你的伤!还有,你都这样了,也别继续拖累慕秋,回头咱跟慕秋丫头好好谈谈,她要是愿意,你们俩就和离,让慕秋继续找个好人家去。你成太监了总不能让慕秋跟你一道守活寡,老了没人送终。”

    “爹,我真是您亲生的?”

    “你是老子臭水沟里捡的!滚犊子!”

    夫妻俩在房里发泄一通,心情便收拾得差不多了。

    生命力极其顽强。

    柳知秋叹为观止。

    这是的确是他亲爹娘。

    儿子成“太监”了不心疼,先心疼儿媳妇守活寡没人送终。

    换个承受力弱的,今天没摔死,也会被爹娘活活气死。

    夫妻俩走了没一会,房门再次咿呀一声打开。

    “小白莲。”柳知秋嘴角轻扬,没有睁开眼睛。

    脚步声轻轻,是他极为熟悉的节奏。

    细碎的,小心翼翼的。

    好像自认识他后,在他面前她总是如此。

    小心,讨好,生怕他不喜欢。他予她一点点她便能极为满足。

    爱得卑微。

    而那种卑微,恰是因为爱到极致。

    幽幽暗香袭来,她在他身边轻轻坐下了,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

    柳知秋睁开眼来,入目是一双红肿的眼眸,湿润水漉漉的,脸颊上泪痕犹未干。

    她又哭过了,他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许是因为他皱眉,女子将眸子垂了下下去。

    “知秋哥哥,我要做你的小跟班,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喜不喜欢我,我都不走。”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那时候我想着,怎么会有人笑起来那么好看,比雨后的天空还干净,比四月暖阳还怡人。”

    “后来我常常去书院偷看你,躲在一边,像个小偷一样,又羞涩又兴奋,在你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浑身紧张。”

    “哪怕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不记得曾经给过我一个小糖人。我就是喜欢你。”

    柳知秋静静听着,视线落在女子不敢看他的双眼,落在她颤抖得似随时要飞走的羽睫,眸色随着她一句一句,逐渐变得浓郁。

    “我用了心机去接近你,第一次将玉簪送给你,能跟你面对面说两句话,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我傻笑了整整两天。”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心里痛得要死了,我也不敢强求。你说你会恨我一辈子,我真的心痛得要死了。”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能嫁给你,能跟你真正在一起,我都时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从来没有,我……”

    “我爱你。”低沉男音,轻轻的,响在厢房,响在女子耳畔。

    那一刻,四周落针可闻。

    女子唇瓣颤抖得更加厉害,却依旧,不敢抬眼,几近无声的问,“……你刚才说什么,知秋哥哥?”

    “我欠你一句话,”男子的手反握住她微凉指尖,“我爱你。”

    有晶莹泪珠,滴在他手背,迅速灼烧那一块肌肤。

    “我没有说过这句话,所以你在我面前,才总是那么不自信吗?”

    “小白莲,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我都知道,你的本性是什么我也知道,我爱你只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其他。我不需要你善良,不需要你闺秀端庄,你不用在我面前做任何伪装,做你自己便好。你便是恶,我也爱。”

    “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就是那个样子。”

第九百一十九章 捅了马蜂窝,他扛不住啊!

    缓缓抬起眸子,对上男子如墨黑眸。

    柳慕秋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第一次。

    那一刻,她听到心田花开的声音。

    在泪水再次冲出眼眶之前,柳慕秋朝床上男子扑去。

    “嘶!小白莲,你谋杀亲夫啊?”男子闷哼一声,声音极为无奈,却不恼怒。

    听他喊痛,柳慕秋忙撑起身子,“哪里痛?我撞到哪了?快给看看!”

    哭腔让柳知秋再次无奈,干脆伸手将女子拉下来,实实堵住了她的唇。

    女子身体由僵硬,化为绵软,迷失在他灼热的气息中,迷恋至沉沦。

    半晌后,气喘吁吁睁开眼睛,她还贴着他,不舍得分开些许,“知秋哥哥。”

    娇娇软软的音调,让柳知秋满意眯眸。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咬了下唇瓣,终于问出口。

    柳知秋顿了下,看向她,她知道他故意受伤的事了。

    “为什么。”她又问,在他专注的注视下,眼睫又开始飞颤。

    男子扬唇,“因为我是你傍的靠山,因为,我是你男人。”

    一句话让女子弯了眉眼,“……那要是我哪天把天都捅了个咕隆呢,你还做我靠山吗?”

    啧,得寸进尺了还。

    男子不答了。

    “知秋哥哥——”拉长的尾调,更娇更软,轻易能让人心发酥。

    “你就算真把天捅了窟窿,我也得给你顶着。”

    男子一叹,声音里满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

    话音刚落,便见女子再次朝他扑来。

    投怀送抱,主动吻上他的唇。

    无与伦比的热情。

    柳知秋,“……”草!这样他要是能忍,他还是男人?

    半晌后,急促轻喘跟粗沉呼吸交缠。

    “知秋哥哥,你顶着我了!”

    “……”

    “你不是、不是太监了吗?”

    “我只是跟太监一样不能传宗接代。不是跟太监一样连事都没办法办!”男子咬牙切齿,把还有精力想其他的女子压下。

    “你还伤着呢!——”

    “办你绰绰有余!这个教训告诉你,别把受伤的太监不当男人!”

    “……”

    这个午后,柳慕秋被受伤的太监啃得下不来床,直到晚间才勉强撑着走出了房门。

    她要去问问囡囡,不能传宗接代跟不能办事真的是两码事吗。

    前院里的氛围跟厢房中大不一样。

    柳家几个长辈还沉浸在低沉气压中。

    他们家知秋小子骑了一回马,就成太监了。

    下半辈子可怎么是好。

    苦了自己,还苦了慕秋。

    唉。

    长辈们唉声叹气,作为知情人之一,柳玉笙内疚心虚得都不敢抬眼跟长辈对视。

    忽悠别人她可以信手拈来,但是忽悠长辈,还欺瞒他们,她就觉得自己不孝。

    大不孝。

    她完全做不到跟风青柏、薛青莲一样若无其事,也做不到跟秦啸将军一样事不关己。

    “囡囡,怎么又发起呆来了?巴豆叫唤好几声了,快看看他是不是尿了。”皇太后朝她走过来,伸手去摸巴豆尿片,“真湿了。把娃儿给哀家,哀家帮他换。”

    不由分说就把小巴豆给抱了过去,柳玉笙心虚得厉害,都不敢吭声。

    “囡囡也还在想你二哥的事情呢?哎,这事情啊,只能怪他自己。已经这样了,再想也没用。你虽然是大夫,但是大夫不是神仙,总有你治不了的病,你别想太多。”柳老婆子叹。

    “可不是,那个混小子——唉,现在变成这样,拖累慕秋啊。我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堵得慌。我知道慕秋丫头喜欢那混小子,可是她年纪还轻,难道真要她跟着知秋守活寡?”杜鹃又抹眼泪。

    柳玉笙脑袋垂得更低了,哭丧着脸偷偷朝风青柏求救。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知秋跟慕秋要怎么样,我觉得还是先问过当事人比较好。我们在这里为他们发愁,想的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都觉得慕秋苦,怎么知道她不是甘之如饴。”风青柏淡道。

    他是不想管知秋,反正就算露馅了也不过一顿皮肉之苦。

    但是他看不得自己小姑娘这么愁。

    一天没见过她笑脸了。

    客厅里再次叹息声一片,柳家长辈愁眉不展。

    他们当然知道阿修说的在理,可是真由着年轻人自己的想法,慕秋肯定会继续陪着知秋的,难道真要这样任由慕秋毁掉一辈子?

    柳慕秋站在大厅门口,将里面的对话跟长辈们的神情全部听在耳里看在眼中,满心的甜蜜瞬间像被泼了冰水,消散得一干二净。

    眼眶瞬间染了红。

    她跟知秋再甜,让长辈们背地里为他们心伤,又岂能过得心安理得?

    她做不到,她相信知秋也做不到。只是为了她,知秋才去独自承受欺瞒长辈的愧疚。

    咬牙,坚定了神情,柳慕秋走进大厅,在长辈们瞠目中跪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大厅里的低气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怒焰高涨,冷笑连连,甚至能听到极为清晰的磨牙声。

    柳慕秋一鼓作气之后,怂了。

    缩起肩膀悄咪咪藏到了柳老婆子背后,头都不敢抬。

    她对不起知秋哥哥,他刚刚跟她告白,她转头就把他卖了。

    ……不过他说了,不需要她善良,她什么样他都爱。他还说了哪怕她真把天捅了个窟窿,他也给她顶着。

    她现在真的捅了大窟窿了。

    知秋哥哥能顶得住的……吧?

    第二日,睡了个大饱,柳知秋醒来神清气爽,有自家妹妹的药,一个晚上时间,昨日的摔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但是他不能下床,他还得装装样子,做戏做全套。

    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等人来伺候的时候,门口响起纷沓脚步声,柳知秋疑惑朝房门口看去,便见家里长辈一个个的,鱼贯而入。

    所有人,表情前所未有的凶神恶煞。

    而醒来就不见人影的,他家小白莲,缩在家里老太太后面,怯怯探出半个脑袋来,跟他一个对视之后又飞快缩了回去。

    一副做了天大错事的样子。

    柳知秋,“……”完了。

    小白莲这是把他昨天的话一次贯彻个彻底,连亲夫都开始转手卖了?

    昨儿他有句话忘了说,捅破天他能顶。

    捅了家里马蜂窝,他扛不住——啊——!

第九百二十章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白莲,说好的有难同当呢?”抹一把脸,柳知秋麻木的问。

    “知秋哥哥,你见天挨揍,磨得皮糙肉厚的,这次、这次你就先顶了吧。”小白莲缩着脑袋嗫喏。

    把柳知秋气得仰倒。

    柳老婆子冷笑一声,手里从灶房顺来的锅勺一指,冷笑,“能耐了啊,自己做错事,还想要慕秋跟你一起顶罪?今儿老婆子不把你治得服服帖帖,你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奶,爷,爹,娘……不如先把家伙什放下,咱有话好好说?”柳知秋试图讲理。

    杜鹃撸袖子,怒笑,“他爹,揍!”

    “……”

    房里间砰砰声,惨嚎声,求饶声交织一片。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柳玉笙跟风青柏、薛青莲乃至皇太后还有秦啸大将军一并,抱着巴豆毛豆,就坐在厢房门口,听着里面的乐章,唏嘘感叹。

    “巴豆,红豆,以后千万不要对长辈说谎,你们小舅舅就是前车之鉴,看看他现在多惨?”柳玉笙认真告诫。

    俩豆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啊呀啊呀叫唤不停,挥舞小手的兴奋劲儿颇像幸灾乐祸。

    皇太后慢悠悠的看过来,似随口道,“知秋作妖这件事,你们是一早就知情的吧?”

    柳玉笙一僵,苦哈哈讪笑。

    “知情不报,视为同罪,等莽妇他们收拾了知秋,就轮到你们了。”

    不知为何,柳玉笙愣是从皇太后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跟巴豆红豆一样不明显的幸灾乐祸。

    真等爷奶他们回过头来,到时候情况大大不妙。

    还不如直接认错争取坦白从宽呢。

    不行,听着房里不停传来的鬼哭狼嚎,柳玉笙打了个哆嗦,她不能沦到那种境地,太丢人了。

    伸手拧了身边男子一下,示意他赶紧想办法。

    “这个简单,”风青柏便将她怀里抱着的巴豆拎了起来,“把巴豆红豆让爷奶带回去,可立即消解他们怒气。”

    巴豆缩着小手小脚在男子手里晃来晃去,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兮兮的样子,可怜得不得了。

    皇太后便觉心跟着拧了,脱口而出,“不行!巴豆红豆还没断奶呢,回去了吃什么?不能带回去!”

    “那该如何?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爷奶爹娘解气的?毕竟我跟笙笙都是小辈,总不可能跟长辈强硬着来。”

    皇太后对风青柏的说法嗤之以鼻,不对长辈强硬?那以前总是跟她作对的是哪个?

    还有现在,他让巴豆红豆回杏花村,不也明摆着气自己吗?

    皇太后恼怒得很。

    秦啸在旁看着她气怒的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风青柏道,“上次在东南边境,老臣跟王爷一战未能分出胜负,彼时赢王爷半招,还是占了王爷此前已经受伤的便宜。这事老臣一直耿耿于怀。眼下闲来无事,不如你我二人再打一场,以平老臣心中遗憾,如何?”

    他的话让旁边几人反应各不一。

    皇太后面上不显喜色,眼睛隐隐亮了。秦啸这是要揍风青柏,他确实该教训。

    薛青莲对此也极是期待,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反抗不过风青柏,看他挨揍也是很痛快的。

    唯一没有喜色的就是柳玉笙。

    当初东南边境的事情,风青柏对她守口如瓶。今天听到秦啸的话,她才知道风青柏原来跟秦啸打过,而且在那之前就受了伤!她一直猜测他在那边定然是情势险峻的,没想到竟然险峻至这般!

    风青柏揉眉看向金刀大马的大将军,他这分明是拐着弯的告状,为皇太后出气。

    大将军素来心思深沉,使的都是大计谋,玩这般小手段他也不嫌掉价?

    “王爷,请。”

    “年轻人热血上头的时候喜欢争强好胜,将军这个年纪了,应该修身养性才是。与其跟本王比试,倒不如将军抽出时间来制定一下方案。巴豆跟红豆三岁启蒙,在武学方面,最好的启蒙先生莫过于大将军。”

    “这倒是。既然如此,还请大将军多上心些,待得巴豆跟红豆三岁的时候,哀家就带他们去拜师。”

    瞅着被风青柏一句话就拐得倒戈相向的皇太后,秦啸大将军眼底闪过无奈。风青柏为人惯会拿捏人的软肋,一击即中。加上太后对两豆儿的喜爱,他们两个便是加在一起,跟风青柏斗也只有输的份。

    阿满,拖后腿啊……

    眼见看不成好戏了,薛青莲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薛青莲,你去哪啊?”柳玉笙问。

    薛青莲白眼一翻。下巴朝嘈杂声已经渐渐弱下去的厢房指了指,“当然是逃命去了。再不走,等着跟知秋一样下场啊?”

    风青柏那个混蛋,把这件事情的黑锅全扣到他一人头上了,他现在不跑,等到柳家大家长们出来,他还能留下囫囵个?

    男子控诉的眼神,让柳玉笙尴尬缩了脑袋,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帮不了薛青莲。

    她也怕啊。

    昨儿小白莲跟长辈们说了真相,爷奶他们能忍一晚上才动手,这已经出乎她意料了。现在她可是半点不敢凑上去触霉头的。

    至于二哥跟薛青莲……她爱莫能助。

    ……

    柳家长辈们离开厢房的时候郁气全消,而本来已经伤好了七七八八的柳知秋,是真躺床上不能动弹,需要人伺候了。

    接下来两天,长辈们玩兴极高,将庄子周围的风景踩了个遍,几个小辈们极尽做低伏小的讨好,务求让他们高兴,赶紧忘了那茬。

    两日后打道回府,长辈们商量着直接从别庄去码头搭船回云州,也免了再入城门麻烦。这次出来两个多月,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临行前,柳玉笙还是去长辈的客房找了几个长辈,跟他们认错。

    到的时候没想到柳慕秋也在,跟她目的一样,来认错道歉兼求情的。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她讪讪开口,话还没说呢就被老婆子摆手打断了,招她过去坐到她们身边。

    “行了,你们两个要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能怎么着?揭过去吧。”

第九百二十一章 时光不去,岁月静好

    “娘,这事情不能这么轻易就揭过去,您千万别那么快心软啊!”杜鹃立即反对,“知秋就是个瓜娃子!不给足了他教训,他今天敢跳马,明儿他就敢跳崖了!”

    柳二附议,“那就是个胆子生毛的!有事不知道先来找我们商量,直接就干出那种事情来让人揪心,爹,娘,这是对咱长辈的不信任,是犯规矩,是影响家族和谐的,一定要从严处置!”

    柳玉笙,柳慕秋,“……”真的,她们有六张嘴,这次也救不了那个胆儿生毛的了。

    长辈们震怒,这仇估计还能记很久。

    也就意味着,柳知秋的苦海远远没有结束。

    “囡囡,慕秋,还有你们俩个,以后有什么事情得跟我们说,瞒而不报,最后闹出事情来了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通情理?慕秋身子原因不能生孩子,我们知道了只会更加心疼她,咱都是女人,都是经历过来的,女人不能生孩子心里多难受我们还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会因为这个棒打鸳鸯,硬要把他们拆散了逼着知秋另娶就为了留个后啊?”

    “我们知道错了,奶奶。”俩人乖乖认错。

    杜鹃拉过柳慕秋的手,语重心长,“这两天娘也想通了,我跟你爹就知秋一个孩子,你们不能留后我们当然难过,但是我们也不是脑子不通窍的。想你们有后,为的不是别的,是希望你们能老有所依,希望你们子孙满堂和和美美。我跟你爹日后肯定要死在你们前头的,咱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还真的指望享孙儿福啊?催你们生娃儿,那是为了你们,不是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现在情况既然是这个样子,娘知道了,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个事了,你们生不了,家里还有三豆儿呢,他们就是你们的后辈,一样的。你也把心放宽些,只要你跟知秋好好的,爹娘不求啥。”

    妇人的手有些糙,不柔软,却带着很暖的温度。

    柳慕秋哽咽,“娘……”

    “但是有一点你得跟娘站在一边,”杜鹃话锋一转,“别看知秋平时莽莽撞撞,他心思深着呢,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干出让你大吃一惊的事来!那个瓜娃子!以后你得替爹娘多盯着他点,他要再敢想一出是一出的,你来告诉爹娘,咱打断他的腿!”

    “还有囡囡也是,以后不许再包庇你二哥!”柳大跟陈秀兰也虎着脸,告诫一句。

    柳玉笙立即狗腿表态,“爷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放心,以后二哥再出幺蛾子,我一旦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柳慕秋是硬着头皮应下来的,实在长辈们的眼神她扛不住。只是她已经出卖知秋哥哥一次了,再来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她还能好吗?想到这点,就觉得心里苦成黄连了。

    走出客房后,柳玉笙跟柳慕秋面面相觑,神情莫名。

    她们俩来,除了认错之外,也是想为柳知秋求情。

    哪知道最后的结果,反是她们被策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返程的时候,柳知秋是被绑在马车车厢外回去的。

    鼻青脸肿面目全非,龇牙脸都疼。

    沿路,还得被无数人指点围观。

    小白莲全程趴在车窗看着自家男人,眼睛红红,声音哀哀戚戚,“知秋哥哥,这样绑着难不难受?”

    柳知秋斜眼,“马后炮,把你男人卖了,回头又来卖好。你等着,等爷自由了好好办你!”

    车窗里探出一蒲扇大掌,啪一下用力拍上某秋脑袋,“咋?在长辈跟前还想着欺负慕秋?揍得不够啊?”

    柳知秋立即垮脸,“爷,我错了。”

    “挂外面好好反省!”

    “一定好好反省!以后你二孙子再不干不长脑子的事!”忍着痛大声回答,柳知秋瞪小白莲的时候皮笑肉不笑。

    他干的最不长脑子的事就是鼓励小白莲别装,恢复本性。结果第一个就把他祸祸了!

    这是杀熟!

    等他被老爷子教训完了,女子又趴回车窗,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揉,“疼不疼?”

    “还来卖好啊?”

    女子咬咬唇瓣,嗔他一眼,低道,“那你是想挨一顿揍日后能过得坦坦荡荡,还是想继续把爷奶他们蒙在鼓里自己于心难安啊?”

    柳知秋挑眉,眯眸看着女子。

    柔软小手轻轻戳上他肩头,“还气么?”

    “过来。”

    柳慕秋莫名所以,还是依言探出脑袋,往男子凑了过去。

    便见男子微一偏头,唇在她脸颊轻触即离。

    “这次算你有理。”他说。

    柳慕秋捂嘴,眉眼微弯,心里一层一层的泛甜。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男子又道,说着还不放心,多问一句,“日后再有什么事情,你是站我这边还是站爷奶爹娘那边啊?”

    “站爷奶爹娘那边。”

    “……”柳知秋咬牙,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确定对你知秋哥哥是真爱?”

    “是真爱,但是我要站爷奶爹娘那边。”顶着他的压力,女子斩钉截铁。

    把柳知秋气得七窍生烟。

    将脑袋旁的车帘子放下来遮住车厢里的视线,柳慕秋凑近男子,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下,“我爱你,知秋哥哥!”

    所以,她更要孝敬爷奶爹娘。

    女子缩回车厢了,留下柳知秋一个,一路吃着灰尘回程。

    就着被绑的姿势,柳知秋使力翻上车顶,坐在顶棚上遥望前方,嘴角凝着淡淡笑意,心头一片安宁。

    头上是明媚骄阳,夏风习习。

    底下是爷奶爹娘谈笑风生,笑声朗朗,期间还夹杂着奶娃儿咿呀的奶语。

    时光不去,岁月静好。

    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车里,正面车门的车帘子半开,时而有夏风轻拂送凉。柳家长辈们抱着巴豆红豆时而逗弄,一边高声谈笑,身上的低气压已经看不见。

    柳玉笙半倚风青柏,嘴角亦带着轻松笑意。

    这世上没有人过不去的坎,只看你看不看得开,能不能放得下。

    亦看你追求的,执着的是什么。

第九百二十二章 药的价值

    当天离开别庄后,马车直行京郊码头,将柳家一众人送上了客船。

    这次柳大总算没再丢人,没在码头上哭得稀里哗啦,只是一再叮嘱交代,年节的时候一定要回家,把俩豆儿带回去。

    最为依依不舍的是柳老婆子,不舍的对象不是柳玉笙,甚至不是俩豆儿,而是皇太后。

    眼看着船就要开了,还杵在船头不停道,“记得啊,年节的时候来我家,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保管你吃了都不想回京了。一定要来啊,老婆子等你,到时候整个村的菜园子随你摘!”

    瞪着船头上热情无比的老妇人,皇太后轻哼,“哼,莽妇。”

    行吧,下次要是去杏花村,带上她的小金剪,摘菜不脏手。

    客船离岸,柳玉笙朝着船上的人使劲挥手,远远还能听到自己老爹的声音,”……阿修忙回不回来无所谓,你跟俩豆儿一定要回来,记着啊——”

    柳玉笙突如其来的就酸了鼻子,越来越能体会到,她每每回家又离开时,家人们为她送行的心情。

    全是不舍。

    肩膀被人揽住,拥入熟悉怀抱,“这样的分别不会太多了。”

    “嗯。”她应。

    等到京城的事情解决完,他们就会回到杏花村。

    日后跟爷奶爹娘一样,平平淡淡的,看云卷云舒,过细水长流。

    薛青莲为了躲过柳家长辈问罪,先他们一步回了南陵王府,第一时间便查了自己丢掉的东西。

    等风青柏等人回来时,他已经坐在大厅候着了。

    知道他肯定是有事要跟风青柏谈,这次柳玉笙没有回避,风青柏也没有支开她。

    因为事情跟女子的药水有关,让她知晓了,能助她更好的防范。

    招来魏紫,让他把搜到的东西拿出来在桌上摆开,风青柏问,“如何?”

    薛青莲只在那些瓶瓶罐罐上扫了一眼,便确定,“没差,就是这些。”

    他的东西他最清楚,根本用不着细看。

    “回来的路上我听风青柏把事情说了,只是我奇怪,如果真是你叔父的人,他找这些药来干什么?”柳玉笙皱眉疑惑,“他的野心不是在各国权势上吗?”

    “你的药效果如何你应该知道,如此奇效的药,若能据为己有或者研制出来,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薛青莲白眼一翻,“我叔父也曾经是医者,他比寻常人更清楚这种药的价值。”

    风青柏也道,“复原力,极强的伤口愈合止血能力,只这两点,若是用在战场上,能让一国士兵的存活率提升数倍。而战场上,士兵的存活率能扭转战局!”

    “所以,别说我叔父,就算是已经坐拥天下的帝王,都难以抵抗得住诱惑。”

    柳玉笙抿唇,“如果你叔父握有这种药,是不是等于握有能跟一国之君谈判的筹码?”

    “是,而且各国必然大乱。”

    “如果让别人知道这种药出现在南陵,掌握在南陵王妃手里,”风青柏声音轻轻缓缓,看向柳玉笙,“你想想,其他国家会是什么反应?”

    柳玉笙呼吸一窒。

    各国会恐慌,会忌惮,继而破坏或者抢夺。

    那南陵便难有宁日。

    而南陵再强,也强不过诸国联手。

    所以薛仲才会派人来查探。

    “这次他没有拿到药,必然不会死心。”柳玉笙猜测,“他还会再来。”

    风青柏摇头,“他不是一定要拿到药,只要确定了事情,他只需放出消息就能扰得南陵再无安宁之日。”

    “那怎么办?”

    “现在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厅中沉默下来,事情难办。

    心头压着事,接下来几天柳玉笙都没法舒展眉头。

    好在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没有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杏花村那边魏红也传来了消息报平安,柳家长辈们已经安然回村。

    时间悄然来到七月末。

    巴豆红豆已经满百天,小个头蹭蹭的长,几乎一天一个样。

    皇太后对俩豆儿的喜欢也随之与日俱增,每天不见上一回,吃饭都吃不香。

    是以柳玉笙跑皇宫也跑得比以前更勤。

    不去不行啊,不去太后会闹脾气,一闹脾气就回内室睡觉生闷气。

    以前还仅仅是睡下不理人,现在更能折腾了,吃准柳玉笙会心疼她,开始连带的闹绝食。

    势必要她抱着俩娃儿去哄。

    偶尔去得迟了些,还有个更心疼太后的人,会亲自上门来请,将她跟俩豆儿送到太后面前。

    这日到得养心殿是晌午前,因着风青柏提前交代了中午有事赶不回来,到时候一块在宫里用膳。

    不用在家里等人,柳玉笙便来得早了些。

    到得养心殿的时候,意外在殿门外碰到正侯在那里的梅妃。

    穿着轻薄衫裙,小腹已经微见凸起,只是女子的气色并不见多好,脸色有些苍白,站着的时候,还需要身边丫鬟搀扶着。

    “见过王妃。”看到女子,梅妃转过来,笑着同她打招呼。

    “娘娘是过来跟太后请安的?”柳玉笙把怀里红豆交给紫苏,示意她跟沉香先抱着孩子入殿。

    眼前这个人,只要见到她就十二万分警惕,断不敢把俩豆儿留在这里。

    梅妃看了俩豆儿一眼,答柳玉笙的话,“妾身确是过来请安的,这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太好,没能过来拜见太后,担心太后会误会,是以今日稍好些便赶紧过来请罪。只是……尚未等到传唤。”

    “回王妃话,我家娘娘已经在这里候着了一个多时辰了,不知王妃能不能帮问问皇太后,若是不见,可否允我家娘娘先回去歇着?她身子不大好。”

    “灵香,不得放肆!”梅妃忙呵斥小丫鬟。

    柳玉笙看了她们俩一眼,举步往里走,“不用问了,太后素来喜爱清净,平日后宫嫔妃过来请安,太后也是多数不见的。既然里面没传唤,想来是太后不想被叨扰,娘娘不若先回去,改日再来。”

    “王妃留步。”后头女子将她唤住,在她转头时轻道,“太后既然不喜被打扰,那妾身便先退了,还烦请王妃见着太后的时候能帮着通禀一声,妾身改日再来请安。”

    “好。”

第九百二十三章 我并非红莲

    殿里,皇太后已经跟俩豆儿在软榻上玩开了。

    七月盛夏,天气已经很是炎热,担心俩豆儿热出痱子来,皇太后还特地着人在殿里四周放了冰桶。

    走进大殿便能感觉到一股清爽凉意。

    “王妃,那人最近两天总来,明儿要是再见着,不用理会她。”嬷嬷把柳玉笙从门口迎进,对她悄声道。

    “她也惹着嬷嬷了?”柳玉笙好笑。

    “太后不喜她,老奴自然也是不喜的。”老嬷嬷笑道,她是太后心腹,平日里太后跟王爷王妃谈话少有遣退她的时候,是以她知道的东西也不算少。

    “太后跟嬷嬷都不喜她,那我便也不理会她了。”

    女子的话让老嬷嬷笑得眼睛眯了半条缝。

    不怪太后喜欢王妃,王妃说话总是很讨喜。

    榻子上,皇太后朝两人看过来,“还说上悄悄话了,有什么是哀家不能听的?”

    “太后您啊,有俩豆儿万事足以,我坐在旁边您都看不到我,您还吃起老嬷嬷的醋来了?”

    “谁吃醋了,”皇太后只来得及嗔女子一眼,视线立即又被咿呀咿呀朝她笑的红豆吸引过去了,“不过你说的没错,哀家有俩豆儿,万事足以。瞧,红豆都会冲哀家笑了,小表情可多了,还有巴豆,还会瞪眼了呢。”

    一老两小,玩得不亦乐乎。

    走过去在榻子旁边坐下,柳玉笙看向俩娃儿。

    躺在那里,两张七分像的小脸笑得跟花儿似的,一到了太后这里就撒欢,特别会哄太后开心。

    不过也用不着他们做什么,跟太后挥挥小拳头,咧嘴露一露粉粉的牙龈,就能让秉持端庄持重的皇太后瞬间变个人似的,脸上的笑久聚不散。

    殿里,时不时就能听到小娃儿咯咯咯的笑声。

    “太后,我刚看梅妃肚子已经显怀,应该有四个月了吧?”

    “应该是,哀家没有留意。提她做什么,日后见着她能离多远离多远,”顿了下,皇太后直起身子,神色严肃起来,“一定要离她远点,那是个心思极深的,她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见着了你务必防着,尤其是带着巴豆红豆的时候。”

    越说越担心,皇太后朝老嬷嬷道,“嬷嬷,你现在就吩咐下去,让后宫那些个妃子日后不必来养心殿请安了,哀家有闲暇的时候自会召见她们。”

    柳玉笙没有插话,心里认同太后的做法。

    梅妃这个人,确实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她每次出现,必然有原因。

    太后这个懿旨传下去,至少能避免梅妃来祸害养心殿。

    只是,她这两日一直来请安,是为什么?

    晌午时分,风青柏跟风墨晗准时来到,后头少不得跟着秦大将军。

    他是把自己的心思摆到明面上了,至少在他们这几个人面前,可以说得上一句司马昭之心。

    将梅妃的事情说了一说,柳玉笙问男人,“是不是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逼得她又开始动作了?”

    风青柏笑了下,看向女子,“她倒成了你判断风向的依据了。算不得进展,不过京城最近有些异样。我猜着,薛仲在东越、北仓走投无路,这个时间可能已经潜回京城。”

    “他来京城了?”柳玉笙一惊,“可发现他行踪?”

    “还没有,不过我跟秦将军已经在京城六个城门设防,他只要进来了,便逃不掉。”

    风墨晗在旁志得意满,“皇婶你放心,我皇叔跟秦将军强强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定叫薛仲插翅难飞!”

    得意劲儿在触到风青柏眯起的眼眸时,才飞快收回去。

    秦啸对他的话不甚赞同,“薛仲这个人不能小看。当初左荣被关押天牢,最后也被人成功救出,五城兵马司搜遍全城都没能把人找出来。我们甚至至今不知道漏洞在哪。”

    他的话让风墨晗彻底泄了劲儿。

    当初左荣一被救走,他们这边立即封锁了城门,最后左荣依旧安全逃脱,这对南陵皇室来说,是个极大的污点。

    至今洗不掉。

    “以梅妃的聪明,她定然知道自己早就被怀疑了的,明知的情况下还要来养心殿,她想干什么?”

    “她知道我们现在不会拿她怎么样,一来我们还没有找到有力证据证明她有问题,二来薛仲也还没现身。趁着这点时间,她自然是要把她需要做的事情做完,要么是打探消息,要么是为之后的谋划增加筹码。”风青柏淡道,“现在我们猜测再多也没用,等君入瓮吧。”

    “什么君,分明是一只鳖。”风墨晗吐槽,被风青柏眼神一扫,赶紧闭嘴噤声。

    作怪模样让人失笑。

    是夜,夜深人静。

    南陵王府里一道身影鬼魅般疾射而出,转眼消失在苍茫暗夜。

    城北烟花柳巷,此时正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各处民宅都点着晕黄烛火,宅门半开半掩,从里传出的声浪充满暧昧。

    最靠里的那间宅子亦是如此,只是院中显得较为安静些。

    一道修长身影着手推开门,走进院内,最后脚步停在左厢房前。

    “叔父。”

    “进来吧。”里面传来的声音沙哑苍老。

    薛青莲打开房门,室内昏黄烛光立即往外倾泻,中年男人就坐在桌前,抬手斟茶,亦不看他。

    “叔父,为何要来南陵。”薛青莲走进去,在男子对面坐下,“你现在正被追捕,南陵并不能供你藏身。”

    “如今三个大国都在追捕我一个残废,那你说说,我还能去哪?”男人哼笑,“好在我听说,我的好侄儿竟然长居南陵王府,跟南陵王同进同出,这不叔父只能投靠你来了。”

    “我并非红莲。”

    “你是红莲还是青莲,不都叫我一声叔父?但是你确实没将我当成你叔父,”薛仲抬眼,看向薛青莲的眼神极为冷戾,“你跟风青柏早就有故旧,你却一直把我瞒得死死的!”

    “跟风青柏有交情的是我薛青莲,跟红莲没关系,他从来没忘记你交托的任务,更不曾背叛于你。”

    “真如你所言,那你告诉我,他为何,自残都要放过风青柏?”

第九百二十四章 我跟着你来的

    薛青莲不语,看着男人的眸色极是清泠,褪去了他惯常的玩世不恭,整个人的气势也变为锐利。

    叔父到底是怀疑了。

    红莲受伤,那么致命的伤口,便是百草谷百年医药世家,也没办法让他几天之内就恢复泰半元气。

    还有那场鞭笞。

    整个背部被打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却在翌日天亮之前,逃离了东越都城。

    他同样在叔父面前露出了破绽。

    是他们告诉叔父,他们身上有极好的药,而药的来源,惹人深思。

    “叔父,风青柏是姑姑的孩子,有百草谷的血缘,”他盯着男人,问,“你为何急于要置他于死地?”

    这话成功让男人变了脸色,刚才的深沉转瞬不复再,变得暴怒狰狞,“什么百草谷的血缘?他是孽子!是杂种!身为我百草谷医女,却委身皇帝,她弄脏了我百草谷的血脉!”

    他,她。

    薛仲没有说名字,薛青莲也猜出来了那两个他是谁。

    眉心慢慢拧起。

    每次只要一提到风青柏,叔父的情绪就会变得暴戾,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因为风青柏是姑姑跟皇帝的儿子?

    “你再是不忿,姑姑的儿子如今也是南陵第一的南陵王,而叔父你,却落到东躲西藏,沦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啪!”

    一记狠辣的耳光,打断了薛青莲的话。

    打偏了他的脸。

    嘴角渗出血液的腥甜味。

    薛仲也因为这记耳光冷静下来,坐在对面冷冷看着薛青莲。

    “我既成了落水狗,也没打算能在三国追捕下逃脱,我知道风青柏有多想抓到我。”他道,“你如今字字句句都站在他那边,我不强求,但是我到底是你叔父,青莲。”

    “叔父有何要求,青莲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辞。”薛青莲自嘲一笑。

    他是叔父带大的,再混不吝,也没到忘恩负义的程度。

    叔父其实非常了解他。

    “南陵王妃有神医之名,你待在南陵王府,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你自幼喜爱研习医术配药,能寻到一个志同道合还能让你心服的人,实属不易。”

    薛青莲沉默。

    他猜到叔父想说什么了。

    “能让你服气的医者,至今为止也只有这一个,她医术必然是十分厉害的。而我的心愿,”薛仲拍拍两边轮椅扶手,“便是离开这轮椅,站起来。”

    “她做不到。”

    “你试都没试过,如何知道她做不到?抑或你还担心我这个废人能伤害到她?”

    薛青莲抬眸,“很早以前红莲就问过她,也说过你的情况,叔父筋脉尽断已经有十余年之久,便是大罗金仙都无力回天,何况一个平凡医者。叔父太看得起她了。抱着那么大希望,待失望的时候,叔父只会更痛苦。”

    四目相对,皆直直看着对方。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强力碰撞,互不相让。

    谁都不输谁,谁亦不让谁。

    半晌后,房间里传出男人低低的笑声。

    “大罗金仙?”四个字在男子嘴里咀嚼,最后男人慢慢闭上眼睛,脸部肌肉抖动。

    慢慢的,透出悲怆颓然。

    晕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照出的一沟一壑,全是沧桑。

    再睁开眼时,男人已经回复成了平时的样子,冷静,深沉,淡然。

    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又给薛青莲倒了杯,推过去,“比起红莲来,你总是不服管教,这么些年我也由着你。十几年如一日的一心扑在报仇上,我知道自己这个叔父其实很不称职……你可有恨过叔父往日对你们太过严厉,逼迫太甚?”

    盯着那杯茶,薛青莲沉默良久才道,“没有。”

    说罢,将茶一饮而尽。

    早就凉透了的茶,带着苦味,划入喉咙,钻入肺腑。

    茶杯放下,薛青莲起身,“这杯茶,当我还了叔父十几年养育教导,日后各不相欠。最后青莲还是想劝叔父一句,别再惦记着报仇,百草谷当年之所以被灭门,叔父知道真正的原因。”

    经过男人身边,走向门口,“我依然敬你是叔父,我不会让风青柏杀你。叔父,明日就离开吧。”

    拉开房门,院中一片漆黑。

    一道颀长挺拔身影,静静立于院中,听得开门声,扭头看来,眸色淡然。

    薛青莲面色微变。

    “我跟着你来的。”男子道,一点没有跟踪了人的惭愧。

    清越嗓音淡淡,于夜色中却极具穿透力,给人浓烈的压迫感。

    “风青柏,今晚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薛青莲轻道。

    “不能。”

    薛青莲闭了闭眼睛,苦笑,他根本就是多此一问。

    风青柏既然来了这里,又怎么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纵虎归山,给自己留下无边隐患。

    他的手段,实则素来狠辣。

    既然跟了过来,还在整个京城布下天罗地网,他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空手而归。

    叔父逃不掉了。

    看着庭院中负手而立的男子,淡然,从容,运筹在握,处变不惊。薛青莲袖摆微震,药囊悄然滑进手心。

    周围空气再次悄然起了变化,隐隐对峙。

    轮椅轱辘声响,缓缓靠近。

    “王爷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抓我一个废人,亲力亲为让薛某愧不敢当,老夫跟你走便是。”轮椅来到门前,看向院中男子,薛仲笑道。

    “叔父!”薛青莲皱眉,不解看向男人。

    叔父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更不会还没反抗就束手就擒。

    为何眼下如此干脆。

    男人没有看他,转着轮椅朝风青柏走去。

    眼看着轮椅朝风青柏越靠越近,而风青柏身边隐卫乍现,剑鞘横立,只待主子一声令下,就立即把人拿下。

    “叔父!”薛青莲眼睑一缩,箭步追上前抓住轮椅,看向对面的人,“风青柏,算我求你,就这一次——噗!”

    一股腥甜味极为迅猛的从胸腔往上翻涌,喷口而出,薛青莲捂着骤然剧痛的心口,缓缓跪地。

    如同断筋碎骨的痛意,从心口处往外蔓延,顷刻传至四肢百骸。

    那种痛苦扭曲了薛青莲的脸,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强撑最后一点清醒抬头,对上的,是男人冰冷的眼。

第九百二十五章 要青莲生不如死

    只是一眼,视线便被滑落眼眸的冷汗模糊。

    他听到叔父大笑。

    薛青莲痛得蜷缩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想要冲出口的哀嚎。

    他的骄傲,不允许。

    下一刻,他被人扶起,嘴里被塞进一块柔软手帕,防止他忍痛的时候咬断舌头。

    他想笑,想说难能得王爷一次照顾,竟然是这这种情况下,可惜开不了口。

    太痛了。

    昏过去之前薛青莲都还在猜,他要是说了那句话,风青柏肯定会说,闭嘴。

    那个家伙……

    一手扶着薛青莲,风青柏冷冷看向薛仲,“把他拿下!”

    “拿下?王爷该对老夫礼遇有加。”薛仲笑着摇头,“要是我不好了,薛青莲恐怕也好不了,看王爷对朋友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就算装,你也应该装到底,否则岂非有损王爷有情有义的形象?”

    说着拍拍扶手,“不过老夫倒是想去王爷府上叨扰叨扰,当一回贵宾,王爷以为如何?”

    风青柏讽笑一声,“投入宗人府天牢,没有本王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薛仲脸色一变,看风青柏的眼神极之阴冷。

    民院里很快恢复平静,人影散去,只有那边厢房里未熄的灯仍然散发暗淡光晕,飘飘忽忽映照周围。

    南陵王府,柳玉笙被唤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巴豆红豆醒了?”

    “笙笙,先起来,薛青莲被薛仲下了毒,人已经痛昏过去了。”男子着手给她穿衣,边轻声同她解释。

    柳玉笙一下清醒,“薛仲?”薛仲真的潜入京城了?

    “晚些再同你解释。”

    知道情况定然不太好,柳玉笙没有多问,飞快将衣服穿好,往柳韵阁赶去。

    因着常常要半夜起来给俩豆儿喂奶,风青柏心疼她,不是必要绝对不会将她吵醒。

    薛青莲的情况肯定不乐观。

    到得柳韵阁,一眼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粘在身上。

    人还在昏迷着,即便如此,依旧痛得面容扭曲,额角豆大汗珠密布,不断往下滑。

    若非嘴里塞了帕子,只怕无意识之下他会咬烂唇舌。

    柳玉笙沉凝了神色,立即探脉,手刚搭上男子脉搏,脸色便为之一变。

    “如何?”风青柏问,眉头皱起。

    “他……筋脉正在断裂,还有骨头,也以极快的速度在损坏。”柳玉笙眼里露出骇然,说话声音亦发了颤。

    中毒……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阴毒恐怖的毒药,竟然能让人筋脉自行断裂!

    听到她的话,风青柏唇角一下抿成直线,“可能救?”

    “我不知道。”柳玉笙白着脸摇头,“我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敢说。只能尽力。”

    筋脉尽断,想要治疗,需要先将筋脉再行缝合起来,以灵泉水进行修复,如此势必得在薛青莲全身动刀。

    还有他全身的骨头,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被腐蚀。这种情况,便是有灵泉她都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将人治好。

    薛仲太毒了,这是要薛青莲生不如死。

    薛青莲可是他一手带大的侄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需要先替他解毒,待毒解了之后,才能给他修复筋骨。”情况刻不容缓,哪怕多拖一刻,薛青莲就要多痛一刻,他的伤势也会更严重几分,“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青莲会中毒?”

    薛青莲可以说是毒的鼻祖,有人给他下毒,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哪怕那人是他叔父。

    她猜测,青莲是自愿中的毒。

    等待风青柏解释的时候,先给昏迷的男子喂了些灵泉,以缓解他的痛苦,柳玉笙心头沉得像坠了石头,无法放松。

    “薛仲入京的消息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短时间内查不到他藏身的地方,是以我着人暗中盯着薛青莲。”

    柳玉笙点头,“薛仲入京,肯定会联系薛青莲。”

    “半夜得知薛青莲悄悄出府,我跟了上去。”风青柏脸色很不好看,眼底有恼色。

    那种恼是针对薛青莲的,明知会被下毒,他还是喝了那杯茶。

    自愿中毒以为就真能跟薛仲两清?

    做梦。

    薛仲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放过他。

    他是打算把命还给薛仲来偿还养育之恩?

    平时挺精明一个人,原来也有这般蠢的时候!

    后面的事情他不说,柳玉笙也大概能猜到了,“接下来想要治好他,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兼顾巴豆红豆。”

    要照顾孩子,还要准备可能会持续数月的手术,她精力兼顾不过来。

    “把俩豆儿给太后带。”风青柏直接道。

    也只能如此,太后喜爱两个娃儿,且有照顾娃儿的经验。

    而他能照顾娃儿的时间,不会比笙笙多。

    柳玉笙沉默片刻,点头,“娃儿放在宫里跟着太后,应该安全,只是梅妃那边?”

    “我不会让她有出来蹦跶的机会!”眯了眸子,风青柏眼里迸出寒意。

    事情定下来,柳玉笙又回了一趟玉青苑,等着俩豆儿醒过来先喂了他们一次。

    喂完后,对上那两双如同黑墨玉般的眼睛,柳玉笙轻道,“巴豆,红豆,娘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带着你们,娘亲要去给青莲叔叔解毒疗伤,爹爹跟娘亲暂时把你们托给皇奶奶照顾,你们在宫里要乖乖的,莫要闹,可好?”

    俩豆儿眨着眼睛,懵懵懂懂的模样儿,甚是安静乖巧。

    “娘知道你们听得懂,不许闹脾气,等娘亲把青莲叔叔治好了,马上就去把你们接回来。你们不说话,娘就当你们是答应了。”

    “咿呀——”

    “啊呀——”

    “好,既然你们答应了,娘让爹爹即刻把你们送进宫。”

    俩豆儿,“……”

    在俩豆儿脸上各亲了一下,柳玉笙即把他们交给紫苏、沉香抱着,待会随同风青柏入宫,把娃儿送到养心殿。

    娃儿现在已经有四个月了,不需要一直吃母乳,可以喂辅食了,所以暂时交托一段时间,不会有太多影响。

    她这边没法耽搁了,薛青莲中的毒她没见过,没有解药,只能依靠灵泉吞噬毒素,而她空间里所剩的灵泉已经不多。

    还要定下后续的治疗方案,她现在就恨不能把时间掰成两瓣来用。

第九百二十六章 围困长乐殿

    入宫前,风青柏用力抱了抱女子,在她耳畔道,“辛苦了,笙笙。”

    “不辛苦,快去吧。”

    她笑看男子背影融入夜色。

    心头的沉重因着男子消散了两分。

    她知道他本性是什么样子。

    冷漠,偏执,无情。

    她没有期望过去改变他什么,他是什么样子的,她都爱。

    可是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却正在悄然改变着。

    变得,越来越暖。

    回到柳韵阁,床上男子已经醒来。

    看到柳玉笙的时候,还咧嘴朝她笑了下,因为强行抑制疼痛,笑起来很是扭曲。

    “别装了,痛成这样还要扮潇洒。”柳玉笙哼道,走过去坐在床前,再次给他探脉,“脸色白得跟白无常一样,你倒是能忍。”

    “那是、必须、的,我、是、男人。”一句话喘三喘,薛青莲脸色比中毒还难看。

    他大爷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别说话了,闭上眼睛歇着,什么都别想。”顿了下,柳玉笙看向他,认真道,“薛青莲,我一定会治好你。”

    深深凝着她,片刻后,薛青莲摇头,“别、治。”

    柳玉笙只当他自说自话,完全不管他,又喂了次灵泉水,以金针探测他体内游走蔓延的毒素。

    “福、囡囡,别、治……”

    “我知道,薛仲是用你来试探我的医术跟药。我要是把你治好了,也几乎等于把自己曝光了。薛仲想我治好他吧?”柳玉笙淡淡道。

    所以薛仲才给青莲下这种毒,让他筋骨尽断。这症状,跟薛仲是一模一样的。

    可笑的是,这种毒,不知道薛仲准备了多久?

    是用来折磨敌人的,还是专门为青莲备下的?

    “知道,你、还、治?”说几个字,连肌肉都像被绞了一样的疼,薛青莲剧烈喘息。

    女子瞟了他一眼,语气里对他甚是嫌弃,“见死不救,算什么朋友?”

    床上的人心神一震,眸波颤动。

    “风青柏把你带回来,就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你用不着多想,他会做好后续的安排,你叔父不一定能如愿。”

    未到最后,谁敢说鹿死谁手。

    薛仲也就靠着薛青莲,才能拿捏他们。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筹码?

    “那毒、是、我、自愿、喝下、的……”

    “知道,你真是啰嗦。”女子随手拿起小药箱里的干净纱布,卷了卷塞进他嘴里。

    把他堵得严严实实。

    “……”薛青莲闭上了眼睛,罢了,他还是昏过去吧,别丢人了。

    耳边是女子轻声细语,对他解释之后将要做的一些安排,鼻端是他极为熟悉的淡淡的药香味。

    一切突然就变得很是安宁,思绪渐渐远去,男子沉睡了过去。

    皇宫那边,王爷深夜入宫直奔养心殿,惊动了很多人。

    本来已经沉睡的宫殿,顷刻就热闹起来,诸多揣测纷纷。

    皇太后被扰了眠,脸色很是难看,她没有睡好便有起床气。

    待听得老嬷嬷报说王爷带着俩个小主子一块来时,小脾气立即散去,急着往外殿冲,险些忘了穿鞋。

    “怎么回事?囡囡呢?巴豆跟红豆怎么了?”人还没穿过厚重珠帘,就已经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

    风青柏把俩豆儿塞过去,“接下来两个月时间,巴豆红豆就劳母后先带着,笙笙要给青莲疗伤,顾不过来。”

    跟老嬷嬷慌忙把豆儿接在怀里,皇太后还没来得及怒斥风青柏把娃儿当小狗乱拎乱塞,便见男子已经转身走了。

    端是干脆利落。

    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爹!

    囡囡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薛青莲又怎么受伤了,你好歹回来给哀家说清楚!

    要帮忙的时候半夜进宫把俩娃儿往她面前一扔,连个具体缘由都不说,她是保姆啊?

    “呀啊——”

    “啊——咿——”

    “嬷嬷,快,去御膳房……不,你到小厨房煮些米糊糊来,巴豆红豆估摸着是饿了。以后俩娃儿吃的东西都由你亲自煮,需要的米面明儿一早你亲自去挑,不许经第二人手。”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将怀里小娃儿放到太后睡床,老嬷嬷立即奔向小厨房。

    宫中人多手杂,水深得很,太后只信任她一个,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保护两个小主子。

    老嬷嬷退下了,皇太后亲自把风青柏放在外殿的大包裹抱了进来,如她所料里面是俩娃儿的换洗衣裳跟尿片。

    摸过娃儿尿片没湿,皇太后这才躺到俩娃儿旁边,看着那两张粉嫩可爱的小脸,神色柔和下来。

    现在是半夜四更天,被扰醒了该是困极的,她却没有睡意。

    只是这么静静看着俩豆儿小脸,便觉什么都满足了。

    伸手摸摸红豆小脸,又握握巴豆小拳头,“你们爹爹跟娘亲都忙,照顾不了你们,皇奶奶陪你们,你们也陪皇奶奶,好不好?”

    啊呀——

    咿——

    内室小娃儿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宫灯在旁氤氲出一室暖黄,温馨缭绕驱走了内室常年空寂清冷。

    米糊糊端上来,晾凉些,正好是俩宝儿饿的时候。

    这边皇太后亲自喂俩娃儿吃东西,那边厢,长乐殿已经被重兵团团围住。

    暗夜中,肃杀弥漫。

    后宫各殿的妃子们收到风声,纷纷赶过来观望,顾不得现在是什么时辰。

    长乐殿是什么地方?新提上来的梅妃的寝殿,她肚子里还托着惠景帝第一个子嗣!

    为此后宫多少人暗地里嫉恨却莫可奈何,陡然听闻长乐殿出事了,自然奔走相告齐齐来看热闹。

    看一夕母凭子贵的梅妃,究竟犯了什么事,竟然在夜半时分被重兵压殿。

    长乐殿里,小丫鬟灵香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娘娘,这可怎么办?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皇上会亲自带兵来把寝宫围住了!娘娘?”

    梅妃坐在床榻旁,身上仅着白色中衣,清丽而单薄,烛火打在她脸上,剪出立体光影,表情隐藏其中看不分明。

    片刻后站起,取了床头外衫披上,越过哭哭啼啼的丫鬟,慢慢朝外走去。

    门口,少年天子一袭明黄锦袍,双手负背而立,俊逸容颜棱角分明,淡漠冷峻。

第九百二十七章 谜题不解,不算赢

    四目相对,少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抬手下令,“拿下。”

    语气跟他的表情一样淡漠无情。

    她在他眼中,只是蝼蚁。

    “皇上,杀人不过头点地,妾身犯了何错?”

    少年睨着她,淡笑,“以狐媚手段迷惑君王,为祸后宫,谋杀天子子嗣,更意图谋害天子。哪一样,都足够你掉一次脑袋。”

    围在外围的妃嫔们,举座哗然。

    皇上的话她们都听到了,却没听懂,为祸后宫?谋杀龙嗣?谋害天子?

    每一个罪名都是能抄家灭族的大罪!可是为何这些事情她们竟然一无所知?

    是真的,还是?

    如果是真的,那皇上所言为祸后宫谋杀龙嗣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她们想的那样,那……一众妃嫔再看向淡然站在殿门口的女子,眼神已经怒恨而猩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罗列的这些罪名,可有证据?若有,妾身甘愿伏法,若无,妾身死都不服!”梅妃背脊挺得笔直,神色坦荡不屈,只是看着少年天子的水眸里,溢出了一丝丝的痛意。

    “欲加之罪?”天子冷笑,“那么你告诉朕,你一个小小医女,无家世无背景,无所仗无所依,更没有什么能让朕忌惮的东西,卑微如同蝼蚁,朕为何独独要来治你的罪?还是在你怀了龙嗣的情况下?”

    梅妃哑然,清澈水眸渐渐覆上阴霾,流出冷意。

    “若非事实,朕连多看你一眼都嫌浪费时间,真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你玩这种把戏,”天子往前,走近两步,睥睨着她,“你真要证据摆在眼前才能心服口服,可以,朕告诉你,朕就是证据!”

    梅妃神色一震,定定盯着风墨晗,全无了往日的谨小慎微跟卑微。

    天子为证。

    有谁,敢怀疑天子这个证据是假的?

    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既为证,没人敢质疑他一句!

    “皇上这么急着将妾身置于死地,连你的子嗣都能狠心不要吗?”皇宫禁卫上前将梅妃拿下,拖下去前梅妃挣扎,要他一句回答。

    天子冷冷看着她,不语。

    在她被拉走,行经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天子疏疏淡淡的声音才飘过她耳畔,“子嗣?当真是朕的吗?”

    梅妃陡然回头,瞧着天子背影,眼眸迸出厉色,“世人多传南陵王狠辣无情,在妾身看来,皇上比南陵王更甚!”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应该的。”风墨晗语气依旧疏疏淡淡,甚至带着点高兴。

    他竟将这当做是赞赏。

    眼看着风光一时的梅妃转眼间就被打回原形,周围一片沉寂。妃嫔们讳莫如深的同时,无不幸灾乐祸。

    而长乐殿里突然没了主子,也乱成一片,以往伺候梅妃的宫婢内侍,被一并发落到浣衣局。

    这个殿宇,即日起被尘封。

    回御书房的路上,风墨晗脚步轻快,解决掉梅妃,就是解决了他心头大患。

    以后不必再勉强自己到那个女人面前装模作样,从身到心都觉得轻松。

    “皇叔,人抓起来了,我命人把她丢到大牢看押,明日就下旨发落。”进得御书房,风墨晗一屁股坐在风青柏对面,等着赞赏的表情。

    他今日这一出,可以算得上是干净利落了吧?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能把梅妃那个心思深沉的堵得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应该得到表扬。

    机智。

    风青柏抬眸,淡淡看向少年得意洋洋的脸,“有何可高兴的,梅妃暂时被困住罢了,你可查到她跟薛仲之间的联系了?可确定她真实身份了?可查出她潜伏皇宫这么多年的真实目的了?还有她腹中胎儿,究竟是不是你的,你可知?”

    “……”风墨晗转头就被自己皇叔堵得哑口无言。

    这些还没查出来,只是把梅妃看押有何用,谜题不解,算不得赢。

    充其量只是他利用权势暂时把梅妃压住罢了。

    最后便是将人杀了,那些未解开的谜题依旧在。

    他没赢。

    挪动了下屁股,风墨晗给自己脸上添金,“总之人先行看押起来,就算暂时不能把她砍了,至少能保证巴豆红豆在宫里无忧不是?要不留着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出幺蛾子的妖,皇婶那边哪能安心给薛青莲疗伤?”

    顿了下,看男子映照在灯光下深沉难测的表情,风墨晗小心翼翼,“皇叔,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可要提审?”

    薛仲跟善睐现在都落在他们手里了。

    尤其是薛仲,这么多年来南陵皇室乃至东越跟北仓的风风雨雨,都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既然人抓到了,那就该审,总要为这么多年受的委屈遭的罪给出个交代。

    风青柏没说话,视线投向不远处灯光朦胧的防风灯笼,眼神深幽。

    审自然要审,但是在薛青莲恢复之前,只怕审不出什么东西来。

    薛仲老谋深算,在来南陵京城前只怕已经有了打算,手中没有筹码,他怎么敢轻易现身。

    “先着人严加看管,在我提审之前,不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私下去探那两人,胆敢犯者,视作同谋一并问罪。”看看天色即将破晓,风青柏没有继续枯坐,起身离开。

    “皇叔,不再聊聊了?”风墨晗眨眼,“这都卯时了,马上要开早朝了,你去哪啊?”

    “养心殿。”

    “我也去!”风墨晗立即起身追上,“巴豆跟红豆这个时候应该睡着呢吧,两个小东西,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跟猪差不多——”

    皇叔冷眼透心凉,风墨晗立即噤声。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皇叔可是个惯会记仇的,说巴豆也就算了,他怎的还把红豆也带上?

    别看皇叔新当爹没几个月,已经具备女儿奴的潜质,平时俩豆儿惹他生气,被暗整的从来只有巴豆。

    至于红豆,皇叔自个凑上去让小娃娃践踏,别说惹他,在他头上拔毛都行。

    让人嫉妒。

    养心殿里很安静,长乐殿那边的事情热闹了整个后宫,也没扰着养心殿半分安宁。

    两个娃儿确实在睡着,睡得又香又沉,梦中小嘴还会嘟起,发出咋吧咋吧声响,一点没有换了环境带来的不适。

第九百二十八章 爷要他死去活来活来死去(12)

    皇太后还没睡着。

    俩豆儿被扔过来后,期间喂了一次,哄着俩睡着了之后,又给他们换了两次尿片。

    这般照顾,比王府里专门照顾俩娃的侍女还要精心细致,自然也更累人。

    瞅着两人一并前来,站在珠帘外面往里打望,皇太后瞥了两人一眼,轻哼了声扭过脸去。

    也不起来招呼,躺在娃儿身边闭目养神,手里团扇还不忘给俩娃儿轻轻扇风,怕他们热着。

    她年纪大了,没有那么畏热,但是小娃儿本身火气就足,稍微热一些后背就容易捂出痱子。偏生小身板又娇弱得很,冰桶不能放太久,得用扇子给他们扇风纳凉。

    “母后,天将亮了,您先且歇一会,没睡好白日没有精神,换个宫女进来扇扇吧。”

    “不用,没生过娃儿的懂什么,哀家累不着,你们也别杵在那儿了,赶紧走吧,没事别来了。”

    一听老太婆开口又是赶人,风墨晗笑嘻嘻的,“皇奶奶,我跟皇叔先去早朝,散朝了在过来看您,晌午就在养心殿吃。”

    说罢也不给老太婆拒绝的机会,斗胆拉起皇叔就走。

    老嬷嬷忙在后头跟着,恭送两人出殿门。

    “老嬷嬷,你是太后贴身用惯的,这段时日多帮着些,别让她逞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临走前,风青柏叮嘱了句。

    “王爷放心,老奴晓得的,就是太后总嫌弃底下奴才们照顾小主子不够精细,事事想着亲自来,老奴也实在没办法。”不是她不想帮忙,是太后嫌弃啊。

    “那就想办法劝劝,总要养好精神,才能更好照顾小娃儿。”

    “是。”

    老嬷嬷不敢争辩,王爷话说得和气,语气可不是那么回事。

    把两尊大佛送走,回到内殿里,闭着眼睛的老妇人随口问了句,“走了?”

    “已经走了,这个时间要上早朝了,皇上跟王爷不能不到,赶到金銮殿还要一段路程呢。”老嬷嬷笑回了句,走到床前,“太后,趁着俩个小主子还没睡醒,能先歇一会,还是老奴来扇风吧,老奴看了半宿了,知道该怎么扇。”

    “不用。”

    老嬷嬷硬着头皮,“王爷走之前说,不能让太后……逞强累着,太后白日里精神不好,小主子想跟您玩儿的时候你都打不起神来。老奴要是不把太后伺候好,回头王爷只怕要治罪老奴了,刚才王爷叮嘱老奴的时候,可凶着了呢。”

    皇太后顿了下,把扇子递过去,“你是哀家的人,他敢越俎代庖治你?你且扇着,哀家睡会,半个时辰后叫哀家起来,到时候又得煮米糊糊了。”

    “是,老奴记着呢,小主子一个半时辰要吃一次。”老嬷嬷接过团扇,眼底掠过笑意。

    王爷跟太后,一个不动声色的关心,一个别别扭扭的承情,倒是有趣得紧。

    长乐殿梅妃被投下大牢的事情,早朝前已经朝野上下皆知,因此朝上少不得议论此事。

    一个早朝无事的时候半个时辰就能散,今儿愣是因此延迟了一个时辰。

    王府那边,柳玉笙同样半宿没能休息。

    头一次遇上这么棘手的毒,便是有灵泉,想要把毒全部解了也要耗费极大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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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

    这还是医治薛青莲整个过程中,最简单的第一个步骤。

    之后手术缝合他全身筋脉,才是最困难的。

    人身体里的脉络极为复杂,遍布全身各处,尤其是心脉部位的缝合最难,一个不小心就会功败垂成。

    偏生她只有一个人,在这个时空,没有仪器,没有助手,靠一己之力……柳玉笙捏着眉头,眉骨跟太阳穴阵阵刺痛。

    她没有十足把握。

    “若是、不行,莫要强求。”床上薛青莲清醒一会,重复的便是这句话。

    “你是患者,好好躺着,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取出给他引毒的金针,柳玉笙道,“相信我就好。”

    凝着女子,薛青莲还想说什么,一股猛烈痛楚袭来,痛得他差点惨叫出声,一股尿意流泻,紧急关头被他咬牙忍下。

    卧槽,险些丢人!

    “以后,老子,要、收徒!”丢人不能丢到福囡囡面前,以后收几个徒子徒孙,让他们伺候去!

    “那得你先好起来。”不明男子为何脸色变来变去,柳玉笙好笑道。

    随即顿了顿,以手轻拍自己脑袋。

    收徒,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

    可是现在真正遇上棘手的难题时,才发现无人可用独立难支的郁闷。

    倘若她身边有一两个能帮得上忙的助手,她就不会这么苦恼了。

    支着下颌,柳玉笙若有所思。

    “卧槽,薛青莲你这个王八蛋,你也有今天!”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人未到语先至。

    钱万金跟石纤柔来了。

    进门直冲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万分狼狈的人,钱万金很想大笑三声,笑不出来,反而心头涌上一阵阵的涩意,眼睛红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你丢不丢人啊你!”

    “老子这样了、都、没哭,你、哭什么,谁更、丢人?”床上男子一字一喘,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力气般,把惨白的脸生生憋出红来。

    “谁哭了?老子这是眼睛进沙子了!”钱万金梗着脖子嚷了句,转身就在薛青莲堆放在房中的瓶瓶罐罐里翻找。

    薛青莲脸色憋得更红了,卧槽那些都是他的宝贝!趁他半死不活的时候来打劫?“放、放下!卧槽、你、大爷!”

    “放你妹!你以为小爷贪你东西啊?爷帮你报仇去!找几瓶最毒的药,爷毒不死薛仲那个老东西!爷要让他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

    柳玉笙坐在一旁,看钱万金这小模样儿,问伸手揉眉的女子,“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外间的人还不知道这些动静,这次城门布防我也参加了,所以才知晓当中情况。”石纤柔无奈,“就是知道他这个性子,所以我等着天亮了才告诉他。”

    就为这,她被数落了一路。

    “福囡囡,这家伙你能治好吧?”捧了几罐自认最毒的药,钱万金哑声问。

    却没等来女子如以往一般从容自信的回答。

    钱万金跟石纤柔心头下沉。

    片刻后,柳玉笙看向两人,“能,不过我需要你们帮忙。”

    多码了一章,一并放上来了,我去洗澡澡,小妖精们,晚安。

第九百二十九章 给他吃那么好干吗

    “你说!”钱万金跟石纤柔立即道。

    “帮我找几个对缝合经验丰富的大夫,人品一定要过关,过于清高的不要,我需要他们给我打下手。”

    两人立即明了柳玉笙为何要提人品方面的要求。

    医者大多清高,没几人能接受得了去给别人打下手。尤其女子还要求的是缝合经验丰富的大夫,那必然是从医多年,已经有自己口碑的。这种人就更不会去做别人的下手了,传出去会被人嘲笑。

    还有些人,也许会来,但是更大可能是带着功利心来。因为柳玉笙的身份及地位,如今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如果有机会跟她搭上,日后能给自己带来很多便利。

    是以,人品是重中之重。

    柳玉笙的要求几乎是在出难题,然两人都没有半点犹豫,点头,“好,我们一定办到!”

    再难都要办到!

    床上,挚友在等着搭救。

    倘若延误了,青莲的一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听着三人的谈话,薛青莲很想说点什么来让气氛轻松一下,张嘴,喉咙是堵的。

    不是因为痛,就是莫名的堵,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塞得太满,好像只要嘴一张,那些东西就会溢出来。

    钱万金跟石纤柔应承下来后立即离开了王府,发散自己的人手去寻找符合要求的医者,当间还要谨防百草谷的医者混进来,每找上一个医者前,必然要先详细调查过其过往生平。

    柳玉笙这边也开始为之后持续的手术做准备。

    两方分头行事,各自开始忙活,薛青莲也给自己定了个任务,就是安心躺在床上做一回四肢不勤的二世祖。

    以前总觉睡不够,现在可好,不想睡也得睡。

    上天还是很眷顾他的,看他太累了,逼着他睡。

    本来以为钱万金那个家伙有了事情忙活,不会再记得要去把人弄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结果晌午风青柏前脚刚回来,那厮后脚就跟着来报道了。

    “风青柏,那个老混蛋关在天牢吧?你带我去,我要弄死他!”跟在风青柏屁股后头,男子咬牙切齿。

    “你要怎么弄死他?”风青柏淡淡道。

    钱万金立即把怀里的瓶瓶罐罐摆了出来,一拍桌子,“我要让他恨不能立马投胎重新做人!”

    大大小小十几瓶的毒药,看得柳玉笙眼角直抽,这家伙的报复心都快赶得上风青柏了。

    “行不行?你带我去吧?”钱万金道,“本来今天早上我就想自己去的,结果那边说不允任何人去探视,不然以同谋罪论。你说你下令就下令,你好歹给我开个后门啊,把我跟那些‘其他人等’相提并论,他们能跟我比吗?……”

    用膳时间,桌上全是某金的碎碎念。

    最后风青柏把玉箸一拍,“下午带你去。”

    “够兄弟!”

    “要是不够兄弟,我们这顿饭都吃不好。”柳玉笙叹。

    要论身边有谁是最属牛皮糖的,非钱万金莫属。

    “这几天薛仲有没有什么异常?”柳玉笙问风青柏,这次能那么顺利把人抓到,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薛仲为人深沉狡诈,不可能不留后手。

    给青莲下毒,或许只是他手段之一。

    “没有异常,”风青柏勾了下唇角,长眸冷意轻掠,“所以才异常。”

    一个能游走各国十数年,把三大国搅得处处风雨的人,怎么可能会安心束手就擒。

    “这种人不能惯着,更不能以礼相待,就得上大刑,打到他招供为止。”钱万金握拳,“他不是心机深沉吗,不是一堆的毒计吗?要是马上就要死了,诸多计谋没了用武之地,他能甘心?他肯定会出招,一出招,我们就肯定能寻到他的破绽,看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风青柏跟柳玉笙同时看向他。

    钱万金脖子一梗,脖子有些发凉,“都这样看着我作甚?”

    “难得,你竟然还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卧槽,风青柏你什么意思,爷向来聪明,以前是不想抢了你们表现的机会才一直低调!”

    夫妻俩低头用膳,不再理会低调的某人。

    膳后,风青柏就被钱万金拉着走了,直奔宗人府,连午后小憩都等不及。

    王爷来宗人府,府正不敢怠慢,亲自把人带到关押要犯的天牢。

    穿过冗长甬道,到得监牢,薛仲就在最里面的位置。

    单独一个牢房。

    昏暗、潮湿、阴冷,四面铁栏。

    被困囹圄,薛仲身上却看不到一点身为犯人的狼狈。

    坐在轮椅上表情淡淡的,很是镇定淡然,好像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牢房而是华贵殿宇。

    看到风青柏跟钱万金到来,隔着铁栏杆,男人还朝外面的人扬唇笑了笑,轻松惬意。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钱万金也朝里面的人咧嘴,露出的白牙阴森森。

    “他关在这里,你们都给他吃的什么?”钱万金问府正,一点不客气。有风青柏在旁边,足够他一个小小商贾狐假虎威的。

    府正还真不敢慢待他,答得恭谨,“给他吃的跟其他犯人一样,一日两顿粥饭跟两个黑面馍馍。”

    “给他吃那么好干吗?那不是浪费吗?以后每顿给半碗潲水。”

    潲水?府正一顿,看向风青柏。

    便见王爷点点头,“按他说的办。”

    “微臣遵命。”潲水是给猪吃的,宗人府没有,他得着人去外面酒楼收。

    栏杆里头,薛仲脸色变了变,笑意淡下来,“王爷就这点气量?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埋汰人?”

    “气量?那东西你自己有吗你就好意思跟人谈气量?”钱万金冷笑一声,指着薛仲鼻子,“薛红莲对你够忠心的了吧?薛青莲也没背叛过你吧?你是怎么对他们的啊?居然下那么阴狠的毒!枉费那俩货真心拿你当长辈!”

    风青柏负手而立,任由钱万金把人骂得狗血喷头,里头的人也因着那些咒骂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不出声,府正在旁边就更不敢出声了。本来牢房里是禁止喧哗之地,钱万金在这里破口大骂有违规矩,但是王爷都没阻止,他一个府正自然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第九百三十章 死了,直接扔到乱葬岗

    一口气骂下来,钱万金心气越发不顺,拍拍牢房门上的铁锁链,“来人,把锁打开,把人拎出来,爷今天要好好招呼他!”

    “你想干什么?”里面男人脸色阴冷。

    “干什么?当然是干得你死去活来了。”钱万金咧嘴,他来这里正事还没办呢,以为一顿骂就完了?

    真当自己捏了筹码就没人敢动他,让他在牢房里安心养老啊?

    做梦。

    风青柏朝府正抬抬手,府正立即着狱卒把牢门打开,将薛仲推了出来。

    “等等,”钱万金又开口,用脚踢了踢那张轮椅,“他可是犯人,还是要犯,抓他进来是让他享受的?把这轮椅撤了,拖着走,以后他想动,让他爬!”

    薛仲终于勃然变色,一直维持的淡然不复再。

    抬头阴鸷瞪着两人,最后视线落在风青柏身上,“王爷当真要如此?”

    他一辈子,除了死里逃生那次,再没有如此狼狈难堪过。

    狱卒扔了他倚靠的轮椅,将他架着,双腿跟面条一样垂在地面,那是他最避讳现于人前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个废人!

    风青柏淡淡迎视他,并未开口说话,眼里也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他在他眼里本就是个笑话,上不得台面的,让人鄙夷,卑微的肮脏东西。

    薛仲冷笑,“无妨,只是老夫要提醒王爷一点,但凡我现在承受的,哪怕一丝一毫都会同样出现在薛青莲身上!我痛一分,他必然也逃不掉!”

    风青柏眸心不可见的微缩,转为深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如今筋脉尽断,已经是个废人,下半生需得躺在床上,日日生不如死,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反而不如一死来得痛快。你的威胁,在本王这里没用。”

    钱万金本差点就沉不住气了,因着薛仲的话已经怒红了眼睛,好在风青柏的话让他怒火冲头之下恢复一丝清明。薛仲为人不会无的放矢,但是他们要是求着他,反而会让薛仲更加肆无忌惮,倒不如不理会,让他的心悬着!

    “赶紧的,把这个老东西拖出去!我刚进来的时候可看到刑具墙上挂着的各种刑具了,待会挨个的让他尝一遍!”

    狱卒拖着薛仲往前头刑房走,钱万金跟在后头,一边把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掏出来抱在怀里,到了刑房一股脑堆到桌上。

    “你放心,以后每一天,你在这个地方都会过得非常精彩,保准没有一天寂寞的时候。”待得狱卒把人绑到刑架后,钱万金笑嘻嘻的拿着那些药瓶,把药水药膏药丸一股脑的往薛仲嘴里塞,“吃,多吃点,一时半会死不了人,是什么滋味爷也不知道,你权且试试,味道好,明儿爷再给你带来!”

    风青柏跟府正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任由钱万金折腾,静静看着,淡然神色叫人瞧不出来在想什么。

    被塞了满嘴的毒药,强迫着咽下去,须臾功夫薛仲就涨红了脸色,继而全身泛紫抽搐。

    锥心蚀骨,万针扎肉,骨头缝里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如此,钱万金似乎尚觉不够,开始走到刑具墙前,将挂在那里的刑具一一拿起来端详比划。

    倒刺皮鞭,穿骨钉,狼牙棒,琵琶钩……每一样都能让人耻骨发寒。

    “风青柏!你、当真不要薛青莲、的命了!?”薛仲剧痛中咬牙,出口的语句难以成调。

    风青柏朝他看来,眼眸平静冷淡,如同千古深潭不掀涟漪,“不是我不要他的命,是你想要他的命。他若死,那也不是我害的,是你这个叔父予他的,他怨不上本王。”

    钱万金则叹息,“薛青莲有你这么个叔父,命该如此,他死了,我们会为他报仇的,也算对得起这场兄弟情谊了。”

    说着将烙铁递给一旁的狱卒,“去,给他烫一烫。”

    “你们……真敢!……”

    “不然你以为把你抓进来,是让你在这里安度晚年的?”

    很快,刑房里就传出痛苦惨叫,尖锐凄厉,不绝于耳。

    钱万金一点没手软,真个就在旁边盯着,让那个狱卒把房中所有刑具挨个上了一遍。

    刑架上,薛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浑身是血,最后连撑开眼睛都凝聚不出力气。

    “放心,这还是第一天,以后每天你都能尝到各种滋味儿。”一只手拍上他的脸,“你能活多久就看你能撑多久。”

    另一道声音似乎是同府正说话,“人若是死了,直接丢到乱葬岗。”

    “是,王爷。”

    薛仲恨得眼睛充血,同时心头终于开始生出骇然跟恐惧。

    这两个人,是真的不在乎他的生死,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如他以为的那么在意薛青莲的生死!

    如果薛青莲没用了,那么他握在手中的筹码便没了。

    柳家人重情义,柳玉笙亦是如此。而风青柏重柳玉笙,所以他来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笃定,只要拿捏着薛青莲,他便死不了。

    难道他算错了?

    不,不会,算错一步满盘皆输!

    他不能输!

    他还不想死!

    狱卒拖着人事不省的人走了,扔回了牢房,牢门重新锁上。

    风青柏跟钱万金走出大牢之后,脸上的神色便沉凝了下来。

    “那个老东西给薛青莲下的到底是什么毒?”钱万金咬牙。

    薛仲说他痛一分,薛青莲也逃不了,那种时候说出来的话,只怕不是危言耸听。

    “暂时不知。”风青柏抬头眺望天际,眼眸漆黑深沉,“薛仲经历丰富,为人奸狡,不到最后时刻不会轻易松口,等到他真的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他才会抛出最后的筹码。”

    “那就把他的希望掐掉,老子每天都来给他上刑,我看他能撑多久!”

    “先回去看看薛青莲的情况再行定夺。”风青柏道。

    不能莽撞,虽然他也很想马上从薛仲嘴里掏出所有真相,但是保住薛青莲才是首要。

    此时的柳韵阁里,兵荒马乱。

    薛青莲身上的疼痛好像突然之间加了倍般,之前任凭再痛他都咬牙忍了过去,这一次却没能忍住。

    撕心裂肺的痛叫,不断呕出来的鲜血,让柳玉笙都慌了手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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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85/ 第一时间欣赏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作者:橙子澄澄所写的《农女福妃别太甜》为转载作品,农女福妃别太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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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笙在家人身后笑得像朵花。一支金针医天下,空间灵泉百病消,陪伴家人红红火火,可是有个男人。
“笙笙,今天还没给我治病。”
“……那个王爷,虽然我是神医,可是我真的不懂治精神病。”
“我不是精神病。”
“你是。”
“我不是。”
“……”
他是权势滔天的南陵王,世人都说南陵王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如天上明月圣洁。
可是当他有了柳玉笙,他就变成了疯子。为她,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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