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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一一章 哎哟喂

    “你们那边今年怎么样?估计产量能不能比去年的多?”

    “那肯定不能少!咱这是什么村?沾了福气的!跟你们说,咱村子今年的大米肯定不会比你们差。”

    “扯上大话了还,咱村子大米被疯抢的时候,你们那还在最低谷呢。有啥可比性?脚踏实地点!”

    “嘿!你们还不信了!不信咱交换点,比比看谁的大米好吃!”

    “得了吧,你就想弄咱大米!”

    河两岸,这么扯着嗓子吆喝,伴着河水潺潺,伴着太阳越升越高,嗓门哑了依旧压不下大家伙的热情。

    这十几年近二十年的时间,杏花村大米的质量就没下降过,产量也一直保持比别的村子多出一两成的亩产。每年稻谷丰收的时候,就是杏花村全年最热闹的时候,这种热闹,甚至超过了酒坊每年发年节福利那会。

    土地,是庄稼人的根,亲手种出来的作物收获时候那种喜悦,是任何其他收获都比不上的。

    河对岸下坡村这几年日子也开始渐渐跟杏花村并齐。

    从杏花村酒坊延开分坊,他们下坡村人也拿到了入酒坊名额开始,下坡村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

    领月钱,改善生活。存银钱,翻建房屋。日子越过越有奔头,有了奔头干活便越认真越有劲。下坡村人依旧没改变混混的本质,也依旧无赖没下限,但是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两个村子之间,也因着频繁接触,变得越来越融洽。

    柳家人此时也是增添热闹的一员。

    柳家老少爷们跟女眷们此时全在,家里最懒的薛青莲也没能躲了清闲,身上穿着短褂子,挽着裤管,手里抓着把镰刀挥汗如雨,一脸苦逼。

    风青柏身上的锦袍也褪下了,换上了适合干粗活的粗布衣裳,倒是没有薛青莲那么豪放的把裤管挽到膝盖上,长袖也盖着手腕,在地里头忙活的时候,身上贵族气质丝毫不减,像是闯错了地方的贵公子,偏生跟周围融合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丝毫不见违和。

    两个壮劳力在,虽然干起农活没有庄稼汉子那么熟练,但是胜在年轻有劲,加快了不少进度。

    农忙农忙,忙的就是抢收,越快越好。

    柳玉笙农忙期间负责的是给田里人送水,算是最轻省的,而且这活是跟着千漪、慕秋一块干,轻松得不行。

    三个年轻女子倒是想帮更多忙,不获批准。

    违背柳家家规。

    坐在路边阴凉处,抬头看看头顶渐渐升高开始热烈起来的日头,再看看地头上忙得热火朝天脑门上皆挂着亮晶汗珠的老少爷们,柳玉笙拿起竹篮子里的汗巾,带着一袋子水走过去,“爷奶,爹娘,二叔二婶,先歇会,擦擦汗喝口水,日头老高了,再过会先回家吃饭。”

    “不忙,早上没那么晒,还可以多干会,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就不出来了。”老爷子笑呵呵的,捞起脖子上挂着的汗巾随意在脸上抹了抹,接过小孙女递来的水袋子,仰头就灌上几口。

    喝完了,把水袋子递给身边人,挨个喝。

    家里人喝水的时候,柳玉笙走到风青柏身边,亲自给他擦掉额上的汗,“你也歇会,实在累了就到旁边田埂上坐坐。”

    “嗯。”风青柏应。割稻子要蹲着,就着这个姿势抬头,任由女子为他拭汗,狭长眸子微抬,凝着女子认真擦汗的样子,眸底尽是细碎金光。

    像纳了天上洒落的金阳,过滤掉了那层热烈,再折射出来的,全是和煦温柔。

    他眸心金光包裹的,是她的身影。柳玉笙自上而下,直直望进男子眼底,不自觉的,眼角就溢出笑来。

    趁人不备,他抬手拂额,手从她手背拂过。

    众目睽睽的,吃她豆腐。

    柳玉笙小脸晕开两抹红霞,却不舍得转身走人,汗巾下意识的,在男子脸上停留更久。

    “一转眼,囡囡都是两个孩子娘了,想当年第一次跟着家里下田给咱送水的时候,才多大点,六岁吧?”

    旁边田地里传来村里婆娘的感叹,柳玉笙像被惊醒一样,飞快收回手,红着脸走回路边,“婶娘,我就是两个孩儿娘了,也一样给你们送水。谁要喝的吆喝一声啊。”

    田地里立即响起哄笑声,“哈哈哈,对,囡囡从小到大都没变。变得最多的还是阿修,小时候最不爱搭理人,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只要他在,啥时候去柳家大院喝酒,他都陪咱喝。”

    “就你们那点酒量,不够我们家阿修灌的,晚上都上我家来,准你们轮番上阵,我家就出阿修跟青莲还有知秋,摆龙门阵,敢不敢!”柳二吆喝。

    “龙门阵就龙门阵,怕你不成!”旁边当即有人应战,应完了呦喝风青柏跟薛青莲,“阿修,青莲,知秋哪,晚上喝酒的时候别太急,让着点,我是叔公。”

    “哈哈哈!还拿辈分说情,瞧你那德性!”

    “滚犊子!真醉了家里老婆子不让我进门!”

    爆笑声传到河对岸。

    这边田里三个年轻人相视一眼,各自挑眉。

    龙门阵?村里长一辈的准他们来五十个。

    路边上听到约战,唯一担心的只有千漪,看柳玉笙跟柳慕秋皆笑眯眯一点不着紧的模样,不耻下问,“柳二叔叫人上家喝酒呢,摆龙门阵拼酒我们圣巫寨里也常有,每次一摆长龙,至少不下二十人的。我们这边可只有三个人,你们怎么一点不担心?”

    柳玉笙笑而不语,故作神秘,勾得千漪好奇心起,心里跟猫抓似的,最后还是柳慕秋给她解惑。

    “咱家爷们最不怕的就是拼酒。”

    “为什么?”

    “独门秘技,解酒丸。酒前吃一粒,千杯不倒。”

    “哎哟喂!那我就放心了!”

    柳玉笙跟柳慕秋皆是一怔,随即笑得东倒西歪。

    “哎哟喂”是她们家老太太的口缠头,大事小事都会先嚷上一声做开场白,千漪这分明是把老太太的口头禅给学了去了。

第一一一二章 周瑜打黄盖

    龙门阵到底没摆起来。

    农忙时节里大老爷们就是干活的主力军,要是一个个晚上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哪有精神好好干活,那不得累着家里婆娘?

    所以摆龙门阵也就是大家伙聊天的时候话赶话那么一说,真要拼酒,也得等农忙结束,那时候更应景。

    庆丰收啊。

    柳家大院的人晌午回家吃饭,刚摆饭上桌柳知夏跟傅玉筝也回来了。

    特地回来帮干活。

    去年农忙柳知秋逞口舌之快,取笑知府大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被削狠了,今年不敢再捋虎须。

    不过用事实证明自己也是干活一把好手的柳知府,今年却不比去年好过。

    家里混小子不捋虎须了,改别的招儿作死。

    “哥,这一片交给你了,天黑前要割完啊,我去那边。动作快点,要是赶不上家里老家伙,他们忙完跟前的就要过来帮你忙了。别让人笑话年纪轻轻赶不上老胳膊老腿的。”

    柳知夏看看自己面前这一片,目测一亩有多,又看看混小子那一片,半亩左右,“为什么我的数量成倍?”

    “你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一亩多点一下午还割不完?我也不轻省,我忙完还得捆稻禾呢,别废话了,赶紧的。”

    柳知秋背着手走开,脸上很是志得意满,去年担心大哥久不劳作应付不过来,他一个人揽了大半的活计,最后还被整得一地鸡毛,这仇他记着呢。

    至于背后凉飕飕的眼神,他感觉不到。

    感觉到了他也不怕,他理由亮堂堂的,大哥能拿他怎么地?

    当然,想是这么想,柳知秋一路也没放松了警惕,时时防着无良大哥出阴招整他,是以干活的时候瞅着空便会往另一边看一眼,瞅着空又看一眼。

    很平静。

    平静得让柳知秋不敢相信。

    他大哥是什么性子?狡诈如狐,而且还是不动声色那种,谈笑风生就能让他鸡毛鸭血那种。

    怎么会这么平静?真乖乖的割那一亩多地?

    不可能啊,大哥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在公报私仇,不可能不反击。

    太不对劲了。

    柳知秋越分析越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之感,是以干活的时候几乎全程保持高度紧张,一场活计下来,明明活量减少了,却感觉比平时高负荷干活时更累。

    柳知夏还真的从头到尾没做出任何反击,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安排的活计给干完了。

    虽说不是弱书生,但是到底太久没做过这么累人的活,疲惫显而易见,下傍晚要回家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水把衣裳浸透,脚步也变得虚浮,甚至在跨上路边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柳知秋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扶住,“哥!”

    “我没事,刚才只是没注意。”柳知夏笑笑,唇色都有些发白。

    “你真是,逞什么能,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真做不了你叫我帮忙不行?!”看着他疲惫模样,柳知秋突然很不痛快。

    “平时家里活计都是你一个人干,也是你陪伴照顾爷奶爹娘,你一个人承担了本该是我跟你一块承担的责任,这方面我对你有愧。难得回来帮次忙,我能多干些活就尽量多干些,累也是一时的。我本也该这么做,我是你大哥。”

    语重心长,柳知夏抬手在柳知秋脑袋上轻拍了拍,慢慢往家走去。

    定定瞧着男子疲惫浓重的背影,柳知秋眼眶一下晕出微红,心头闷得厉害,像是密布了乌云,却下不起雨来。

    片刻后,大步上前,把脚步漂浮的男子背到背上,气鼓鼓的,“你上辈子肯定是狐狸,这辈子修炼成人了!”

    真的气啊,明知道那番语重心长、兄弟情深都是大哥的攻心计,他还是甘愿上当。

    兄弟嘛,有今生没来世,吃亏点就吃亏点了。

    谁叫他心软。虽然明里暗里总挤兑大哥是弱书生,可是真看他累得软趴趴的样子,他自个先不舒坦了。

    柳知夏没拒绝柳知秋背他。

    大老爷们干点活还累到要人背,丢脸,非常丢脸。

    不过弟弟心疼他这个哥哥,他总得领情不是。

    开口拒绝,会打击蠢弟弟的一片赤诚。

    柳知夏翘翘唇角,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承情了。

    这个时间柳老爷子等长辈早被几个年轻的赶着先回家了,剩下的就是四个后生。

    风青柏跟薛青莲走在两人身后,看着这一幕,给出的反应出奇一致。

    一个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一个挑起唇角轻声低笑。

    柳知秋是个扮猪吃虎的人精,但是在自家人面前,尤其在柳知夏面前,他这辈子都翻不出“大哥”的五指山。

    就像孙悟空,能耐再大,也永远斗不过如来佛祖。

    一招以退为进,把柳知秋吃得死死的,这个农忙,柳知夏不会再累着了。

    想到接下来几天会出现的画面,薛青莲啧啧有声,“周瑜打黄盖啊。”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知秋这辈子,都是黄盖,被打的那一个。

    “你不也一样。”身边男子淡道。

    薛青莲怔了怔,“什么意思?”

    风青柏挑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听不懂,你到底啥意思?诶,走那么快干嘛,你停下来,给我说清楚!风青柏!”

    四个年轻人打打闹闹,回到家已经是吃晚饭时间,碗筷都摆上桌了,就等他们回来。

    一众人边看着柳知夏是被柳知秋给背回来的,心下顿时大急,纷纷围上前去。

    “知夏这是怎么了?累着了?”

    “你说你这孩子,衙门事情忙你就忙你的,干嘛非要回来帮着收稻子,没你又不是坐不完,看给累的!”

    “明儿你在家歇着吧,地头上不差你一个!”

    长辈的关切担忧,让柳知秋直心虚,要是被爷奶知道他故意整大哥,今晚的晚饭只怕都没他的份。

    柳知夏一开始笑而不语,直到身边混小子心虚得挪脚想溜了,才道,“我也是打小就干活长大的,这么点活计哪能累着我?刚才是跟知秋打赌闹着玩,不然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让他背。”

    柳知秋在长辈怀疑的眼神下,点头如捣蒜,笑得极苦逼。

    这是大哥的连环攻心计,先让他心软,再让忌惮。

    狐狸大仙!

    整得他明知各种因由,他也只能受了。

第一一一三章 他曾许她的誓言(8)

    对于柳知夏的解释,柳家人立即就信了。

    长辈们眼里,大孙子沉稳内敛,有一说一,不像二小子见天不着调,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所以大孙子的话可信度那是百分百的。

    见长辈们转眼就跟没事人似的吆喝着上桌吃饭,柳知秋脸抽抽,这种信任太盲目了,好歹你们多问两句啊喂!

    只要你们多问两句,我就能告诉你们,那不是真的,是我被阴了啊,被阴了啊!

    你们沉稳内敛的大孙子,心里黑成墨汁了啊!爷,奶,求追寻真相!

    脑袋又被大手轻拍了拍,“去吃饭。”

    “……”柳知秋勃然变色,紧跟大哥身后,苦口婆心,“哥,别装了,你变回以前那样行不行?你这样我不习惯,求你了。”

    “对你好不要,你求虐?”大哥侧目,疑惑不解。

    柳知秋泪流满面,“哥,我求虐。”

    “好吧,我对你有愧,既然是你求的,那我尽力。”

    “……”来个道士,收了这妖孽!

    后头,薛青莲跟风青柏依次走过呆若木鸡的男子身边,各自留给他一句话箴言。

    “别挣扎了。”

    “认命吧。”

    走过去后,一齐回头,同时对他解释一句话箴言的最终奥秘,“你斗不过的。”

    我,操!

    晚饭吃得异常和谐。

    劳累了一天,几个后生辈就算人人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也就没影响他们在饭桌上的发挥,菜盘子上一片虚影,晃人眼球。

    当中又以柳知秋抢得最为凶狠,连吃饭都吃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农忙第一天是最累人的。突然之间高强度干活,身子会异常疲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是以洗漱过后,大家伙已经没有了闲唠嗑的精力,各自回房歇息。

    二进院厢房里,柳知夏反卧在床上,身边是袒着小肚子四仰八叉睡得香甜的毛豆。

    身后一双纤细的手,在他肩膀手臂以及背上揉捏按压,帮他缓解劳作半天的酸痛。

    “今天又捉弄之秋了?年纪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老是欺负他?”

    “那小子,不欺负欺负他他心里不踏实,我也没办法。”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傅玉筝哭笑不得。

    随着阅历越来越深,知夏在外面的时候待人接物为人处世也越来越沉稳,越来越老练。唯有在柳家大院,在自家人面前,他才会变得稍有不同,会显露些许不符合他年纪身份的幼稚。

    比如,捉弄知秋。

    “今天很累吧?知秋背你回来的时候,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好,”他的所有细枝末节变化,她都不会漏掉,“要是实在太累,就缓缓,最近几天应该不会降雨,不急着抢收。”

    “农忙哪有不累人的,”柳知夏笑道,“我不是急着抢收,家里田地就那么多,我多做些,爷爷跟爹还有二叔他们就能少干些。一年到头,我能回家帮忙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能这么补偿些许了。”

    知秋捉弄他,故意让他多干活,他正好也是这么想,所以顺水推舟。不过,反捉弄那个混小子,他也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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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的。

    两者相辅相成,一点不冲突。

    “要不明天让囡囡跟慕秋帮看着毛豆,我跟你一块下地干活。家里不用留那么多人,我搁家里呆着其实没什么事可干。到地头上去总能帮点忙。”傅玉筝道。

    她虽然没有干过什么农活,不代表不能干。什么事情不是从不会到学会的。

    “不用。”柳知夏一口否决,“女人下地干什么活,十几亩地收完最多也就三天功夫,你跟囡囡她们在家帮着烧水做饭就行。”

    柳知夏翻了个身平躺,将女子拉下来一块歇着。

    “我再给你揉一会……”

    “已经揉了很久了,够了,睡吧。”男子声音很快就变得模糊。

    傅玉筝怔了下,乖乖在男子身边躺着,没有再发出声音。

    很快,耳边便是他变得平缓的呼吸,已经睡着了。

    傅玉筝眼底掠过心疼,视线落在男子握着她的手上。她知道他不让她继续帮着按摩,不过是怕她手累着罢了。

    可是他那双手,一个下午的劳作,于手背手腕却添了不少细小的划痕,那是禾苗叶子刮的,还有他的手心亦是红彤彤一片,有透明水泡,是抓握镰刀跟稻杆所致。

    他不说疼,她疼得红了眼圈。

    悄然起身,给男子双手上了药,傅玉筝才又轻手轻脚在男子身边躺下,十指紧扣伴他入眠。

    眼圈微红,她梦中露出的笑,却幸福得能溢出蜜。

    梦中全是他的身影,全是他曾许给她的誓言。

    ——我抹不去那道创伤,可是我能给你无数花团锦簇去覆盖它,让你一辈子,都开心的笑。

    ——玉筝,我们不要把有限的生命用来蹉跎,好不好?

    ——我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有多爱你,我真的做得到。

    他一直在做,他不说多动听的情话,对她的好却全部体会在每一个细枝末节。

    成亲近四载,日日月月年年,他从未变。

    她相信,不论余生还有多少个四年,他都会如此,如他许她那般,爱她。

    农忙这几天,家家户户的都会起得比往常更早。

    趁着太阳没出来之前,能多收割一些。

    是以家里女眷们也同样要更早起来准备早饭。

    外面天没亮,就能听到前院传来动静。

    柳玉笙轻手轻脚爬起来,还没坐稳呢,腰间就被一股力道收紧,人正正跌进男子怀里,担心压着他,柳玉笙慌忙把手撑在两边减轻自己的重量。

    男子丝毫不领情,把她两条细小胳膊轻轻一收,让她整个压在了他身上。

    “风青柏——”

    “再陪我睡会。”微弱光线下,男子眼睛没有睁开,分明仍然疲累,声音却异常清明,听不出一丝模糊。

    “奶奶跟娘亲还有二婶她们起来了,我去帮忙做早饭,你再歇会,早饭做好了我再来叫你。”柳玉笙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怕吵着他的模样。

    然身上手臂没有松开,男子也没见吭声,这是不放她走的意思,柳玉笙想了想,低头亲在男子脸颊。

    男子唇角弯了下,这才放开她。

第一一一四章 囡囡斗法(9)

    前院,早起的除了柳老婆子、陈秀兰跟杜鹃,还有傅玉筝跟柳慕秋。

    柳玉笙到得堂屋,见着两人人手一块厚棉布的时候,愣了下,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起这么早,也来跟奶奶要棉布?”傅玉筝调侃,用剪刀利落把自己手上大块棉布剪下一块分给柳玉笙。

    柳玉笙也不客气,接过来刷刷刷记下把布裁剪出想要的形状,用脚勾了张小马扎过来,坐在傅玉筝跟柳慕秋旁边,“你们起得比我还早,怎么,昨晚上心疼坏了?”

    “说得你不心疼似的,不然你能这个时候起来?”

    “可不是,往常吃早饭,每次都是囡囡跟王爷来得最迟,今儿破天荒了。”

    两妯娌一唱一和,柳玉笙脸皮厚,不红。

    三人现在干的是同一件事。

    给家里老少爷们做护守的棉布手套。

    这活计简单,三个人一块做,不大会功夫就能做够数量,人手一双。

    “做是做好了,我估摸着又得跟往年一样,到了地头上他们就会拽下来。”柳慕秋看着做好的护手套,无奈道。

    这种手套,之前她们就做过,还是囡囡最先想出来的办法,戴上这种手套干活,能保护一下双手。

    但是结果很不乐观,且把她们气得够呛。

    她们家老少爷们那是真爷们,戴上手套以后,给出的评价是娘们唧唧。

    干点农活,还要护手?泥腿子跟地头活计打一辈子交道,干的就是粗活,戴上手套跟旁边糙汉子一比,顿时气势弱上一大截。

    所以老少爷们在她们面前的时候,给点面子勉强戴上,转个身出门就脱了,收在怀里贼严实,务求不让一同干活的人看见,免得被笑话。

    想到往年那些手套的下场,柳玉笙也叹,这个问题她也想不出好的办法解决。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脑子转得飞快,最后一并将东西放好,去灶房帮忙。

    家里女眷们被宠着,便是农忙这样重要的时间,老少爷们也没准她们多干重活,除了灶头间忙活一下饭菜,最多也就是早上太阳还不算烈的时候,让老婆子几个帮着将割下来的稻禾捆一捆,近晌午就把她们赶回家了,下午更是不让她们到田里来。

    是以看到干完活回来的家里爷们个个晒的汗湿衣衫皮肤通红,满身都是疲态,女眷们哪有不心疼的?老太太掌勺,饭菜更是往好了整,别的事情做不了,还能让家里爷们吃不饱吃不好?那怎么成!

    这两天,老太太是铆足了劲儿,十八班厨艺全用上了。

    “奶奶,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进门柳玉笙直接问,实在是她在家里能做的事情不多,基本上跟废材无异。

    老太太忙得头都没时间抬,指挥,“那边早上已经烧好开水了,你负责煮茶水。”

    跟着不用老太太多说,柳慕秋自动领了烧火的任务,傅玉筝则去清洗要装茶水的木桶。

    他们家煮茶水,不是煮一壶,是煮玩一锅又一锅,然后用木桶抬去田地边上。

    地头里谁渴了都能过来喝。

    这也是十几年来逐渐形成的杏花村农忙时一个奇景,他家茶水抢的快。

    尤其是干活累极了的人,喝点他们家的茶,体力总能回复得更快些。村民们把这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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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到柳玉笙头上。小神医煮出来的茶,自然跟一般茶水是不同的。

    柳玉笙三个后生的分工合作,老太太那边跟两个媳妇也是如此,快手快脚做好早饭,家里老爷们也正好起床了。

    又是新的一天,继续抢收。

    只是这天柳家爷们走出门的时候,脸上皆带点菜色,因为每个人手上,都被套上了灰色棉布手套。

    柳老爷子一走出门口立马就想把手套拽下来,随即想到临出门前小孙女低着头期待又失落的神色,愣是没能动手。

    “爷,真带着这个东西啊?”柳知秋也很纠结。

    “这东西丑倒是不丑,戴着无妨。”柳大在后头轻咳,挺忧伤。

    这东西是不丑,但是带上没气概。乡下人干活靠的一把子力气,谁没事还给自己弄个手套带上,又不是豪门贵族,整得也太金贵了。

    这东西显得他们不合群。

    “哥,真戴?”

    “……到地头上,囡囡看不到的时候偷偷摘了?”

    “摘!”柳二立即点头。他又不是娘们,还搞双重保护,传出去他多丢人。

    柳知夏跟风青柏沉默。

    他们不发表意见,他们是小辈,要是把手套摘了,那也是他们随大流。

    长辈说摘,他们哪能拒绝?

    到了田里,几人蹲下后,借着高高的稻禾遮掩,手上戴出门的手套宣告寿终正寝。

    好在大早上的,村子里人也是陆陆续续刚来,没多人留意到这一幕,柳家男人保住了面子。

    东西揣兜里,家里婆娘们要是过来,立马戴上装装样子就行,两天时间,容易过关。

    这是几人一致的想法。

    待得柳玉笙跟慕秋、千漪抬水过来的时候,几人就发现那个想法太理想化了。

    他们家囡囡今天有点好动,不坐路边树底下纳凉,反而包了块头巾在田埂边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就能转悠到他们背后,把他们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囡囡这是跟他们斗法来了。

    风青柏率先默默将怀里藏着的手套戴上。

    戴上之后,不忘给旁边几个还想垂死挣扎的人提个醒,“爷,爹,二叔,你们要是嫌掉面子,不戴也没事,就是笙笙可能会在我们跟前晃悠一整天。再过半把时辰,太阳就开始晒人了。”

    “……”老爷子几个重新将手抬戴好,还举起手来冲仍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的女子挥挥,“囡囡,太阳要出来了,赶紧到那边树荫下面去,别搁这走了啊。”

    戴上了,都戴上了,看到没?

    别晃了,赶紧回去吧。

    他们家囡囡改变策略,不跟以前似的耳提面命,改了现在这个无赖一样的法子,他们还真没办法。

    总不能真让她晃荡上一天?自家姑娘自个心疼。

    田埂上,柳玉笙对看到的很满意,于无人主意的时候,跟自家男人比了个大拇指,换来男子清艳一笑。

    “哦——叛徒。”

    今天承诺的白天第三更……晚上橙子去跑步锻炼去了,所以明天的更新没法准时,十二点后估计只有一章半……哈哈哈,我发一章,然后十二点后码了再发。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今天去跑步,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赘肉飞颤。我甩!

第一一一五章 爷日后搁这养老了

    柳知夏将那一幕看个正着。

    合着风青柏为了讨好媳妇,做了在老爷们团队里起带动作用的内应,夫妻两里应外合。

    就为了哄他们戴个手套,至于吗?

    不过他那一声吐槽是压低了声线的,加上他就在风青柏旁边,所以话没有被人听了去。

    田埂上,女子已经脚步轻快的回树荫底下去了。风青柏这边,被抓了包亦面不改色。

    “笙笙半夜起来给我手挑水泡上药,早上起大早缝了这个手套。”风青柏声线淡淡的,手上割稻子动作不停,语气听不出什么别样情绪来,然从侧面却能看到他轻扬的嘴角,“她比我更心疼我的手,戴个手套能让她放心,为什么不戴。”

    柳知夏低头,看着手上针脚平整细密的怪异手套,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溢出柔色。

    不远处,传来家里混小子一句嘀咕,“样子看起来是怪了点,跟块连起来的面皮似的,不过戴着也还凑合。”

    “快干活吧。”柳知夏埋头,三人几乎齐头并进,开始推倒稻禾的进程。

    第一天干重活留下来的酸疼疲惫还在,但是三个年轻人的动作不见减缓,一整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收割比昨天还快。

    家里总共就十来亩地,剩下的明天再忙活一天就差不多了。

    他们负责收割,割好的稻子堆在田地里,捆好后魏蓝魏红夫妻俩帮着挑到晒谷场,那里有酒老坐镇,召集村子里一帮不下田的老家伙脱粒,晾晒。

    有条不紊。

    收工顺利。

    村子里其他人家收工时间跟他们也相差无几。

    待各家各户稻田一并收割完毕,当天晚上一群老爷们就吆喝着上柳家大院摆起了龙门阵,喝得酣畅淋漓。

    全村丰收。

    这在杏花村已经不再是稀奇事,但是每个人心里依旧高兴无比。

    事情忙活完了,高兴劲头还在,可不得喝酒庆祝。

    柳家灶房里坐满了人,气氛极是热闹。

    这种热闹中,几道人影悄悄溜了出来。

    也没去别的地儿,抱着一坛子酒,拎着几个酒杯,转道去内院。

    正是风青柏、柳知夏柳知秋跟薛青莲。

    村里老爷们谈的全是今天村子里来了多少个米贩子,村子里大米的价格再次飙高。

    这些不是他们关心的,也实在不习惯扯着嗓子聊天。

    在灶房里当了半个时辰小透明,几人招架不住,溜了。

    内院很清静,跟灶房的吵闹对比鲜明。

    此时明月当空,整个小院沐浴在淡淡月色中,周围是村庄才能听到的特有的月下虫鸣,置身其中,让人感觉心灵也受到月光洗涤,宁静得很。

    “这两天该准备回京了吧?”柳知夏道。

    “嗯,俩豆儿还在京城,自然要回去一趟的,朝中事情也需交接清楚。”风青柏笑笑。

    很快,他跟笙笙就能带着孩子回到这里,开始过他们一直向往的生活。

    “我的调令也下来了,农忙回去后等新的知府归来做交接,就得赶赴京城。”

    “我以为七月你就会上京。”

    “七月你还在西凉,都担心你去了,谁有心思想那些。”柳知夏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带上点情绪,不是不爽调令来得慢,是不爽风青柏很快就能回杏花村提前养老,而他却还要继续在京城累死累活,在尔虞我诈中陷阵冲锋。

    肩头被人拍了拍,男子一句,“好好干,风墨晗那边就交给你了。”把柳知夏气得怄血。

    “风青柏要回京,大哥要回云州,你们一道上路正好。薛青莲去京城吗?”柳知秋也有小算盘。

    在座三个人里,三个都是他绝对斗不过的。

    他希望他们全部走人,以便他能延续自己在家中继续位于年轻辈食物链顶端的地位。

    他这话一出,三人一齐看向他,“怎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那哪能,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人,把事情干完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总要处理好手尾保证日后安枕无忧不是?咱家就在杏花村还能跑了去?什么时候回来不行?真不急。”柳知秋笑呵呵的,睁眼说瞎话。

    “滚犊子,别装憨厚,你装不来。”柳知夏怼。

    “我没装啊,不信你看我眼睛。”多真诚。

    对此,三人各自给出了精辟评价。

    “贼眉鼠眼。“

    “獐头鼠目。”

    “不堪入目。”

    柳知秋体无完肤,“草!”

    没人搭理他。

    另外三人基本当了他不存在,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跟笙笙后天回京,至于薛青莲,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薛青莲沉默。

    他知道风青柏的意思。

    京城,薛仲还在南陵王府。

    不管薛仲曾经做了什么,名义跟事实都是他的叔父,风青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多问这么一句,给他自行决定的机会。

    决定薛仲是死是活,怎么死怎么活。

    他沉默不是因为迷茫,也不是因为心软,只是回顾曾经相依为命那段日子,他心中还是存下了一点不甘。

    他很想知道,相伴那么多年,为了叔父他曾经拼尽全力,在叔父心里,对他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亲人?还是工具?

    抑或是可曾有过那么一瞬,叔父是曾经把他当成子侄看待的。

    他沉默,周围三人也没有出声。给他冷静思考的时间。

    “我……跟你去一趟京城。”薛青莲再开口是好一会之后,声音有些干哑。

    风青柏应,“嗯。”

    肩头,分别被柳知夏跟柳知秋拍了拍,这是他们给他的安慰跟支持。

    不管他做什么决定,他们,都在他左右。

    这些人在他的生命当中出现,他是庆幸的,这是他胜似亲人的朋友。

    而柳家大院里每一个人,其实早就将他看做家中的一员。

    二进院里,有他专属的位置。

    想到这些,刚刚覆盖上心头的阴霾倏然就散了。

    薛青莲笑起来,慵懒散漫,透着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羁。

    “那也是我该解决的手尾,解决完了,不管你那边事情处理如何,我都会先回杏花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爷也有点累了,日后就搁这里养老。”

第一一一六章 一村都不是正常人

    “这就要养老了?薛青莲你这不对啊。正当血气方刚年轻力壮的大好年华,应该闯荡四方啊!堂堂鬼医二十来岁说养老,多让人笑话!去继续闯荡江湖吧?”柳知秋苦苦相劝。

    薛青莲斜睨,勾唇,“万年老二。”

    “草你妹夫!”

    “恼羞成怒没用,就算我们都不在,你也称不了王。整天被老太太揍得鬼哭狼嚎,你哪来的自信当猴子王?”

    “哥,风青柏,你们都别拦我,今儿我不揍得这丫的哭爹喊娘我就不是老二!”

    “别闹,笙笙已经歇下了。”这话是风青柏说的。

    柳知秋立即偃旗息鼓。

    打他是不怕的,但是打起来吵着囡囡就不好了。

    厢房里,柳玉笙确实已经歇下了,只是还没睡着。

    院子里的小吵闹她能听得很清楚,二哥跟薛青莲虽然相互叫嚣,两人之间却是一点火气都没有。

    柳玉笙莞尔一笑,闭眼入眠。

    一行人于农忙后的两天,动身回京。

    这次柳家人没什么伤感,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期待。

    风青柏跟老爷子老太太说了即将的打算,能经由他口确定说出来的话,那么他是必然会做到的。

    也就是说,这次送别,是暂别,待小夫妻两下次再回来,那就是长居了。

    以后,阿修跟囡囡都会呆在杏花村,还有巴豆红豆,也会回来。

    是以送别的时候,柳大笑容满面,嘴巴只差没咧到耳根。

    周围同来送行尚不明就里的村民被柳大吓得心惊胆战,以前哪次送别柳大不是哭得稀里哗啦依依不舍?这次居然巴不得囡囡赶紧走的模样,咋地啦?受刺激太大,有病了?

    柳大全然无视周遭担忧的目光,用力朝远去的马车挥手,“囡囡,阿修,爹等你们回来啊——”

    最后的尾音一波三绕荡气回肠。

    陈秀兰实在不忍直视他这般蠢样,用力把人拖回去了。

    村民们几乎是立即围上了同样笑容满面的老爷子老婆子,“柳老哥,嫂子,大林这是咋啦?看你们一个个样子都挺高兴,有好事儿?”

    “是好事儿。”柳老爷子背着双手,笑眯眯的转身走往院子里,“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嘿,你这老家伙,跟咱还卖关子!你故意吊咱胃口是不是!”

    老爷子那里故作高深任凭大家伙怎么问就是不说,众人转而围攻柳老太太,“老嫂子,你是实在人,肯定干不出来吊人胃口的事儿,你给咱说说,到底啥好事啊?”

    柳老婆子也没露口风。

    不是她们故意卖关子,也不是不信任村民,而是风青柏做出回杏花村的决定并非小事,因为他是南陵王。所以在他真回来之前,一大家子决定这个消息先行保密,免得造成大影响。

    所以老婆子麻溜的把话题给岔开了。

    “看你们给急的,到时候就知道了,都别问了啊,赶紧散吧,还有闲情在我这儿问八卦,米贩子没上你们家折腾啊?”

    说到米贩子,杏花村人人有话说,四个字形容,不堪折磨!

    注意力立即转移,当即有婆娘大腿一拍急吼吼往家走。

    “不说了,我得搁家院子守着去,那些米贩子跟牛似的,说了咱村大米不卖不卖,愣是装听不懂,挨家挨户的磨!买不了一筐买一箩,买不了一箩买一把!真没见过这么能作的!”

    “你们谁有我惨?我这好容易把人打发走,以为总算能清净了,那些个王八羔子转头竟然去哄我家小孙子!”

    “哄到多少?”

    “从我小孙子那哄了一碗米!”

    “哈哈哈!”

    人群哄笑着散开,回家看门。

    一点不夸张,最近他们杏花村村头村尾的,随处可见米贩子以及大户人家的小厮。

    米贩子想要买米,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也一样。

    米贩子需求量大,实在磨不到村民们松口,无可奈何也只能走人,转换下一家。最难缠的还是那些个丫鬟小厮,不要脸了简直。

    他们买米可以不论斤,论两都行!

    就为了能揣点米回去给自家主子交代,舌灿莲花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哀兵计苦肉计能想到的招通通往外使。

    杏花村村民苦不堪言。

    只有柳家大院没这个烦恼,那些人想来烦也烦不到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头上。人没靠近柳家大院大门呢,就被魏红魏蓝给丢到村口去了。

    柳家大院在那些人眼里,乃是虎狼之地,靠近不得。

    至于下坡村,村里这两年连年丰收大米口感不停翻档的消息,这些人自然不会不知,早早就有人往下坡村去过了。

    下场是囫囵个的进去,囫囵个的出来,但是身上原本完好的衣裳变成了破布条,脸上手上但凡能看到的皮肤全是抓出来的血印子。

    下坡村人狼啊!

    两句话没说完就被当成来抢米的强盗给打出来了,还是大人小孩齐上阵那种,棍棒交加,抓头发,个子小的小娃儿冲过来就猴子偷桃!

    他妈那一村都不是正常人!

    去过一次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寻上门第二次!

    下坡村直接被买米的人划了叉叉。

    于是仅剩的杏花村就是重中之重,这场关于买米的攻防战还会持续很久。

    那头,跟柳知夏傅玉筝在云州码头道别,抱了抱小毛豆,柳玉笙、风青柏还有薛青莲和千漪踏上了开往京城的客船。

    京城那边,钱万金早两天已经回到家,进门就先拉了自家小石头回房,脱掉衣服检查自己还有哪里堆出了赘肉,开始第一步原始减肥。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连体婴似的,同进同出处理不在家这段时间推挤下来的琐事。

    核查完最后一堆账本,宫里就传来御令请两人进宫,时间扣得很准。

    宫里小公公刚传完话,钱万金就骂了一句三字经,盯着小公公,“你们皇上在我这安插眼线了吧?”

    小公公冷汗掉下来。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个传话打酱油的。

    至于皇上安没安插眼线在钱家,不说他不知道,知道他也不会说啊,他是皇上的人。

第一一一七章 强敌,坑干爹!

    皇太后也是知道钱万金回京的消息了的。

    虽然她这段时间心思全部放在两豆儿身上,外间事情几乎没有时间也没兴趣关注,但是宫里有个风墨晗啊。

    在大臣面前端着高深风范到了养心殿立即能化身超级话痨的小皇帝,见天有空就往养心殿跑,他那嘴巴一张,还有什么是皇太后不知道的。

    “照理钱万金都回来了,皇叔皇婶应该也回来了才是,咱这还扣着巴豆红豆俩人质呢,怎么他们一点不着急?皇奶奶,你说皇叔皇婶不会打算把我一个人撂皇宫了吧?”

    皇太后手里团扇一偏扇上小皇帝脑门,自从前段儿有了拍小皇帝脑门的经验之后,这个动作皇太后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谁人质了?我巴豆红豆怎么就人质了?你是皇帝,说话如此不讲究,成何体统?”

    撂他是应该的。

    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风墨晗干脆把脑袋又凑近点,随着皇太后扇子怎么拍,反正不痛,他担心的是自己被皇叔皇婶放逐了,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这是经过大量事实分析出来的,皇叔做那么多不就是想早早带着皇婶回杏花村隐居?这绝对不行,皇奶奶你得帮我,要是连你都不帮我,我真成没人要的小可怜了。”

    “你想跟你皇叔共进退?”

    “那是肯定想的。”

    “这个很容易,你生个儿子禅位,想去哪都行。”

    风墨晗脸一下干了。

    他敢肯定皇太后是故意这么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喜欢看他不高兴,心理非常扭曲。

    生个儿子禅位,说得倒是轻敲,他后宫那一嘎达个个都是不能下蛋的,他跟谁生儿子去?

    再说了,生娃这东西是有命中率的。就算真有妃子怀上了,那生男生女也还有个概率性呢。

    最后,就算真生出个儿子,不得养不得教?等到儿子能继承大统,他起码已经被皇叔皇婶撂下十几年了。

    皇太后哪里是在给他想办法?她是在给他挖坑呢吧!

    皇太后可不管小皇帝心里在想什么,用团扇将他大脑袋顶开,优雅在贵妃榻上斜倚,半躺在呼呼大睡的巴豆红豆身边,看他们甜睡的小模样儿。

    现在已经十月中了,京城已经入秋,天气凉爽下来,两个娃儿白天更是好睡。

    风青柏跟柳玉笙走了半年时间,两豆儿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每天起床睡觉,睁眼就能看到娃儿灿烂笑脸,能听到他们奶声奶气的学语声,日子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了。

    可是那夫妻两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们回来,代表两豆儿就要离开她身边。

    皇太后美妙的心情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荡到了谷底。

    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俩不回来?或者很久以后才回来?

    派人去狙击?那不行,恐会误伤到囡囡。

    带着俩豆儿跑路?那也不行,她是皇太后,私自离宫有违规矩。

    可惜秦啸那个老混蛋不在京城,不然她还能找个人一块商量商量对策,秦啸不在,只能她一个人急得火烧眉毛。

    怎么办?事情刻不容缓。

    养心殿一下陷入沉默,殿里两豆儿正睡得香甜,还有一老一少各自失神,各怀鬼胎。

    钱万金跟石纤柔到的时候,殿里便一股子诡异气氛。

    “皇太后,小风儿,我们来了。怎么了这是?这么安静?吵架了?”钱万金一上来先打了个招呼,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试图找出他们掐架的蛛丝马迹。

    “吵什么呀,我都快急白头了。”风墨晗翻了他一个白眼。

    皇太后则举了团扇朝大殿另一边指了指,“坐,嬷嬷奉茶。”

    几人会意,那边矮几离贵妃榻有点距离,这样他们说话的时候不会吵醒两个酣睡的娃儿。

    “不急不急,让我先看看我两个干儿子干女儿,说来我也有半年没见着两个小家伙了。”钱万金压低了嗓音,迫不及待走近榻子,拉着石纤柔一块去看两娃,“一岁半了吧?啧啧,长得越来越像了,要不是红豆眉心有胎记,我都要分不出谁是谁了。”

    石纤柔视线也落在俩豆儿脸上,笑着点头,“确实长得越来越像,唔,两人都更像囡囡多些。”

    后面那句话,石纤柔是看了眼太后脸色后,生硬转口的。

    免得皇太后脸色晴转多云。

    一岁半的两个小娃娃,被皇太后养得胖乎乎的,尤其巴豆下巴都打了三个褶儿。

    娃儿的五官也随着越来越精致,特像风青柏。

    当然,大家都知道皇太后心结,所以在她面前的时候,话都是往能让她高兴的地方说。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不准她自欺欺人一把?

    大家都敬老。

    伸手轻轻摸了下正好落在自己面前的脚丫子,感受指尖下羊脂玉膏一样绵软细滑,钱万金猥琐了,迅速抓起小脚丫子就在上面咬了一口。

    “哎哟喂,还有奶香喂,软得都不忍心下口啊——”

    “啪!”小脚丫子一收一蹬,正中面门,力道不大,但是很快,快得让人没反应过来。

    殿内静默一瞬,视线齐齐落在榻上小奶娃身上。娃儿已经醒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墨玉般乌溜溜的黑眸瞪得大大的,直直瞅着钱万金。

    “……”钱万金咽了下口水,不知道为何居然有点心虚,“那个,巴豆啊,我没咬你,我就轻轻啃了一下,你看你脚丫子上连个牙印都没有,但是你刚蹬我那一脚可是实打实的,你已经报仇了,真的。”

    “——呜哇!呜哇!”

    “……”

    瞧着咧了嘴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奶娃,钱万金有种遇上强敌的错觉。他刚咬巴豆的时候巴豆可没哭,结果人醒了爬起来了然后又瞪了他一眼之后才开始哭,反应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点?

    不,不是反应时间长,是人娃儿用优势搬救兵。

    会哭的娃儿有糖吃。

    这个道理钱万金从小就懂,可是巴豆你才几岁啊?

    强敌!

    坑干爹!

    在娃儿哭的第一声,被钱万金咬脚丫子的举动给雷住的皇太后跟风墨晗齐齐清醒过来了。

    两人看钱万金的眼神,杀气腾腾。

第一一一八章 奶奶,打!

    此时榻上哭声已经变成二重奏。

    红豆被巴豆哭声惊醒,迅速加入队伍。

    情势越发不妙。

    钱万金往后悄摸退了一步,“皇太后,小风儿,要不你们先哄娃儿,我改天再来?”

    杀气更浓。

    石纤柔暗暗揉了下眉角,拉着钱万金到矮几旁坐下,“王爷跟囡囡说忙完秋收就立即回京,估摸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巴豆红豆应该是想爹娘了才哭成这样。”

    “柔姨,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见长。”风墨晗首先磨牙。

    想爹娘?巴豆红豆只怕连爹娘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柔姨为了转移战火,竟然说出这么不要脸的托词来。

    那方石纤柔愣道,“这么明显?”

    “非常明显。”

    “有进步是应该的。”

    这脸皮,风墨晗要写服。

    适逢老嬷嬷奉茶上来,一一把茶杯放到各人手边,到钱万金身边时候,嬷嬷茶杯刚端起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皇太后道,“钱少东家不渴,他那杯茶收回去。”

    老嬷嬷手收得飞快,干脆劲儿落在钱万金眼里,脸都绿了。

    石纤柔假装没看见,什么都没说,要是这个时候她再护着小金子分寸不让,那皇太后的火会把他们一并烧了。就当让让老人家,好歹让她把火气先降下去。

    “皇上召我们过来,是想问问王爷王妃的事情吧,还有薛青莲……”

    “薛青莲没事就不用说了,皇叔皇婶即将回京刚刚已经说过。”风墨晗起身,挽着袖子往钱万金走,“现在来算算咬脚丫子的账,金子叔,你可别怪我以下犯上了啊。”

    钱万金脸又绿了。知道以下犯上你倒是别挽袖子啊,你别过来啊!皇帝跟人说自己要以下犯上,这亏得是旁边没外人,不然他钱万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忍住想溜到媳妇背后的冲动,钱万金瞪眼,“你怎么知道薛青莲没事?”

    “他要是有事你还能笑呵呵的?早在回京第一时间就来我跟前哭丧了。”风墨晗哼道。好歹他是皇叔亲手教出来的,连这点聪明劲都没有,他当什么皇帝?

    “好了,既然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们就不多留了,等风青柏跟福囡囡回来了大家再聚。”

    话毕,钱万金拉起石纤柔就往外冲。

    此地不宜久留,先撤。

    双手叉腰瞪着门口逃之夭夭的背影,风墨晗哼了声,也不留人,转身跟皇太后一道哄娃儿去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哄,钱万金一走,小娃儿哭声立停。

    跟装了开关似的,按一下,眼泪说收就收。

    即便如此,依旧把皇太后心疼得不行,捏着巴豆白白胖胖的小脚丫子,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定真没有留下牙印子才放下心来。

    随后太后扭头,幽幽瞅着风墨晗,那种眼神让风墨晗只觉浑身凉飕飕。

    “皇奶奶,这个不关我的事啊,谁知道钱万金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我是真没想到!”真的,这事情随便换个人都干不出来,“钱万金好吃,他肯定是把巴豆脚丫子当白玉豆腐了!”

    “嬷嬷,送客,皇上再来,拿鸡毛掸子伺候。”

    “皇奶奶,看你气性大了吧?真不关我事,你要是还生气,要不下次钱万金再来,咱把他咬回去?”

    皇太后不说话了,也不唤老嬷嬷,自个亲自去取了鸡毛掸子,莽妇架势十足。

    风墨晗狂汗,拔脚就溜。

    皇帝咋滴了?照样有人敢揍,皇太后就是其中之一。

    还能怎么着?

    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啊。

    这次是他看走眼了,他想不到钱万金是这种人!

    又赶走一个祸害,皇太后这才恨恨扔了鸡毛掸子,“一个两个的,咬人?是狗吗?啊?他们是狗吗?”

    “嬷嬷,记得了,以后不准这几个人进殿!祸害到我巴豆头上来了!这账得记着,等风青柏回来了,跟他说一声。”

    “他要是不连本带利讨回来,别想把巴豆红豆带走!”

    老嬷嬷抽着脸,“是,太后。”其实太后的主要目的还在最后一句话,不让王爷把两个小主子带走吧?

    钱少东家做了一回替死鬼犹不自知。

    “奶奶,打!”

    “打,打!”

    两豆儿坐在榻上一边喊,一边挥着小拳头做出打的动作,挥一下,整个小身板就跟着动一下,气势万钧。

    看着俩豆儿身上跟着颤啊颤的小软肉,皇太后噗嗤笑出来,哪里还窝得了怒气。

    “好,打。”挥着鸡毛掸子往榻子边上轻轻打了一下,皇太后佯作正经,“以后谁欺负我巴豆红豆,奶奶就打他们。”

    “打——打!”巴豆墨玉眸子晶亮,咧着小米牙,整个一兴奋劲头。

    看看自己被咬过的脚丫子,又看看鸡毛掸子,双手把裤头往上拽了下,然后小拳头一握,又朝空气里挥了好几拳。

    这几拳打的是谁,不得而知。

    京郊码头,客船泊岸。

    脚底再次踩上码头紧实地面,置身熙来攘往人潮,环视周围熟悉景色,柳玉笙竟然生出一种恍惚感。

    不过离开半年多,感觉好像已经离开好久好久。

    “走吧,马车到了。”

    风青柏牵起她,往停在码头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是南陵王府的马车,车帘子上有王府徽章。

    一行离开杏花村的时候魏红就往王府传信息了,王府每天都会派出马车到码头候着,什么时候接到人什么时候算。

    千漪跟在薛青莲身后,看着码头来来往往人群,啧啧称奇。

    “没想到码头竟然这么热闹,好多人啊,比起来,西北码头就跟荒地似的,冷冷清清。”

    “那是因为你们西凉皇帝变态。”薛青莲懒懒回了句。

    千漪点头,“我也觉得他变态,好在他已经死了。”

    薛青莲嘴角一抽,看了她一眼。

    “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事实啊。”

    “你真是西凉人?”身为西凉子民,骂自己皇帝变态,庆幸他死翘翘了,真的正常?

    “我是啊,你不是知道的嘛。”千漪朝他一笑,跨上马车。

    那一笑薛青莲看不懂,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一个小丫头片子,管她笑成那样是什么意思,她还能算计得了他不成?

第一一一九章 老脸烧得慌

    马车进城后,没有先回王府,直奔皇宫。

    从客船进入京城地界开始,柳玉笙就归心似箭,越靠近,越想念两个娃儿。

    之前在杏花村隐忍的思念,好像一下子全部爆发了。

    思念之余,更夹杂着愧疚,还有隐隐情怯。

    “风青柏,你说巴豆红豆会不会不记得我们了?”

    风青柏笑笑,手指穿插进她指缝间,十指紧扣,“不会,母子连心,他们可能不记得我,但是一定会记得你。见到就能认出来。”

    “希望是这样。”柳玉笙微微松了一口气,至于男子话里的“他们可不能不记得我”,她全然没放在心上,让风青柏好气又好笑。

    敢情只要俩豆儿记得她,记不记得当爹的完全不重要。

    薛青莲坐在两人斜对面,半偏着脸,视线一直看着窗外。

    马车飞速,漆黑瞳孔里倒映窗外街景,掠影浮光,明明灭灭。

    皇宫朱红宫墙高耸,恢弘巍峨,处处透着历史沉淀出来的厚重。

    宫门口守卫银色铠甲在阳光折射下闪烁冷光,容色肃穆,一身肃杀之气。

    这些落在柳玉笙眼里,却显出一股亲切来。

    因为这里是南陵。

    下车,宫门守卫最先看到四人,一愣之后立即行礼。

    随着四人踏入宫门,南陵王回来了的消息立即在宫里宫外以秋风席卷的速度飞传。

    彼时风墨晗正在御书房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皇太后消气。巴豆红豆是皇太后心肝,咬了心肝儿小巴豆的钱万金是他招来的,所以皇太后拿鸡毛掸子抽他他一点不意外。

    但是这火得灭。再不灭,等皇叔回来了他还能有活路?

    “皇上,皇上!大事情!……”

    “宫里哪件事情不是大事情?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风墨晗呵斥。

    他正烦着呢,咋呼咋呼的不是往他刀口上撞么?

    “不是,皇上,王爷跟王妃回来了!现在已经进宫,听底下奴才禀报说是正往养心殿去!”小板子也冤,皇上自己说的一有王爷王妃消息立即跟他禀报,他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反倒被骂。

    成何体统……

    咣当!风墨晗座下椅子摔倒在地,人已经一溜烟冲出门,“你怎么不早说!”

    含冤莫白的小板子哭了。

    同一时间消息也传到了皇太后耳里,老嬷嬷禀报的时候喜上眉梢。

    王爷王妃终于回来了,他们在西凉那段时间皇太后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她看得出来皇太后实则也是为两人担忧的。

    果然听到消息的时候皇太后脸色放晴,嘴角甚至染上些许笑意。

    但是下一瞬,就变了脸色。

    “嬷嬷,把殿门关了。”

    “太后?……”

    “一走就是半年,把俩娃儿丢下撒手不管,这是身为爹娘该做的?事情忙完了才想起巴豆红豆来,想着把娃儿要回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关门!”

    老嬷嬷不敢不听,吩咐内侍把殿门关了,还上了闩。

    伺候皇太后那么多年,她还能不了解太后什么脾气性情?

    生气王爷王妃丢下两个小主子那么久固然有,更多的是担心王爷王妃一来就把小主子全带走了。

    这几个月,因着两个小主子在,养心殿里每天都能听到笑声,热闹得紧,皇太后身上常年集聚的孤寂被小主子们一点一点驱散,虽然一老两小之间根本还没办法正常交流,也掩不住在一起相伴时的欢乐。

    如果王爷王妃真把小主子带走了,养心殿又要冷清下来了。

    皇太后便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瞅着皇太后坐在榻子上的身影,老嬷嬷悄悄叹了口气。

    皇太后脸上的喜色已经褪去,看着在她跟前咿咿呀呀发单音的小娃儿,挤出的笑意已经是极为勉强。

    “奶奶,奶奶,玩。”巴豆举着一把小木尺,咻咻咻当棒槌使。

    红豆则晃晃悠悠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走了两步瞅着距离近了,直接往皇太后怀里扑,被及时接住后咯咯直笑。爬回去,走回来,再扑,当成好玩的游戏乐此不疲。

    小心护着不让小娃儿从榻子上摔下去,在娃儿扑过来的时候搂进怀里都是小心翼翼的,皇太后凝着娃儿笑脸,弯着嘴角,眼圈却慢慢晕出微红,越来越红。

    娃儿们茫然不知,依旧无邪的闹着笑着。

    门外,再次传来禀报声。

    “启禀太后,王爷王妃求见。”

    “不见。”

    门外,思子心切柳玉笙已经站在门口,几乎贴在了门边,清楚听到里面飘出来的两个字,很是有力。

    “……”回头,瞪着风青柏,“是不是你又惹太后生气了?”

    风青柏额角有黑线,隐隐跳,他也才刚回来,就算想惹皇太后生气,也得有机会。

    但是朝他发难的是笙笙,所以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他啃。

    抬手,扣响厚重殿门上的铜环,“太后,别挣扎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柳玉笙想晕。

    太后闭门不见,她能想不出原因?就是怕他们回来抢豆儿嘛。

    这种时候理当好好哄着,瞧风青柏二大爷似的,那嚣张劲儿,他是来火上浇油的吧?

    果然,里面先前还隐约透着点心虚的声音顿时理直气壮了,“不见!”

    柳玉笙挠头,挠风青柏的头。

    风青柏仰头,轻叹,拉住女子作乱的手,“我想办法,别闹。”

    这话放轻了声音,皇太后坐在最里的榻子上,距离远了些,便听不清了。

    这让她觉得不踏实。

    她得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才能想出最好的对策。

    眼角瞄向老嬷嬷,再瞄向大门。

    可惜老嬷嬷太过恪守规矩,此时微微低着头,垂眉敛目,愣是没看到皇太后暗示。

    皇太后有心想开口吩咐,又想起风青柏的耳朵比狗还灵,没办法,咬了咬牙,把红豆放好,轻手轻脚起身往大门走。

    踮着脚尖。

    这下老嬷嬷总算看到了,脸也扭了。

    想破脑袋她都想不到有一天皇太后会做出这样不合体统动举动来。

    那可是最讲究礼仪规矩的皇太后!

    扭头瞪了老嬷嬷一眼,把老嬷嬷吓得再次低下头后,皇太后继续往前潜伏,一张老脸烧得慌。

    又把风青柏恨上了,要不是风青柏,她能干这样的事?

第一一二零章 只是喊喊口号

    皇太后这头还在悄摸往门口靠近,老嬷嬷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敢抬头。她怕太后冷静下来后想起今日这番作态全部落在了她眼里,很可能会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

    吱、吱。

    轻微响声传进两人耳里,皇太后停下脚步,立即警觉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接着,脸黑了,红了,又绿了。

    风青柏!风青柏就在她后殿的窗台上!

    堂堂王爷,被拒之门外居然来爬窗!太后脸黑。

    随后想起既然风青柏爬了窗,那刚才自己偷偷摸摸的姿态不是全被风青柏看了去了?腾一下,老脸烧红。

    再然后,皇太后恼羞成怒了。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她的养心殿,风青柏居然敢来爬窗?!

    “秦亦!把他赶出去!”

    应景似的,后殿某个角落里从天而降一道黑影,啪叽脸着地。

    分明是一早就被风青柏制住了,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皇太后怒,“你怎么这么没用!”

    秦亦,“……”他再有用,他也打不过南陵王。

    这功夫,风青柏已经跳下窗台走进殿内,神色坦然自若,浑然没有身为南陵王竟然去爬窗这是有多丢脸的觉悟。

    “养心殿待客的规矩改了?”

    “南陵王上门的方式也改了。”皇太后哼了声,知道大势已去,索性大大方方上前把门闩打开。

    风青柏都已经进来了,没必要再把囡囡拦在门外。

    何况根本拦不住。

    她自诩对风青柏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今天这出,实是她没想到的。

    她没想到风青柏完全不要脸。

    将门外几人放进来,皇太后即返回贵妃榻。

    经过含笑静立的男子身边时,问了句,“你跟秦啸打,哪个赢面大?”

    风青柏眸光闪了下,“旗鼓相当。”

    皇太后不吭声了。等秦啸回来,让他跟秦亦联手揍风青柏。

    此时柳玉笙也进殿来了,想起刚才被拒门外那一遭,再看已经飞快坐回榻上的皇太后,整个身板挺得直直的挡在巴豆红豆面前,从她这里只能看到两豆儿露出来的小脚丫。

    柳玉笙哭笑不得。

    拒绝的架势摆的十足十啊。

    “太后。”

    “嗯。”

    “让我看看巴豆红豆吧。”

    皇太后下意识不乐意,但是抬眸看到柳玉笙神情时,怔了下,随后慢慢移开了身子,将一直被她藏在后头的巴豆红豆露出来。

    柳玉笙眼睛是红的,眼底水光浮动,从看到两豆儿小脚丫子开始,就在极力克制,克制眼泪滑落下来的冲动。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情绪化。

    但是真切看到一双儿女就在眼前,那种想落泪的冲动便来得异常凶猛,压不住。

    本来自己个玩得不亦乐乎的两豆儿,乍然看到殿里多了这么多人,很是兴奋,一点不认生。

    两双同样漆黑澄澈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来来回回的看。

    巴豆小木尺一举,宣布观察结果,“人,多。”

    “多,多!”红豆附议。

    小木尺往下一划,发号施令,“奶奶,打!”

    “打,打!”

    皇太后,“……”

    殿内众人,“……”

    柳玉笙眼里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被杀得片甲不留。

    离开半年多,两个娃儿跟她离开时候的模样变化极大。长开了不少,又白又胖,尤其小身板几个月时间窜高了一大截。当初走的时候他们还只会爬会坐,现在已经能扶着人站起来,会走路了,还会说话了。

    这本是非常值得为人父母者欣慰的事情,但是俩豆儿居然照面就喊着打人,顿时一切都不对劲了。

    这是往纨绔路上奔的节奏。

    周围各处有视线聚集到身上来,皇太后皱皱眉,“都看着哀家作甚?不是要看孩子?看完了就退下,哀家今儿有些累,不便留客。”

    下逐客令,却没说让夫妻俩把孩子带走,皇太后下意识的避开以及故意引导这些人遗忘要把孩子带走的念头。

    “太后,巴豆要打人。”柳玉笙动动嘴角,挤出声音来,同时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没打。”皇太后答得斩钉截铁。

    “……”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确实没打,只是喊喊口号,你们能说他不对吗?

    不能。

    而此时,两豆儿转噜噜的视线终于停在了柳玉笙身上,对上了她看他们的目光。

    豆儿眨巴眨巴眼睛,懵懵懂懂,眼里似闪过疑惑,随后巴豆率先咧了小米牙,小木尺直指柳玉笙,“啊!啊打!森森!”

    “森森!”应声虫红豆喊的更是响亮。

    “……”柳玉笙当场石化。

    “噗!咳咳咳咳!”这是薛青莲,咳得脸抽了筋。

    风青柏什么都没说,但是从他龟裂的表情,能看出来他此刻内心的崩溃。

    除了千漪尚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之外,三个都能在最危险状况下面不改色的人,全部崩了。

    森、森森?

    笙笙?

    没错,巴豆认出柳玉笙来了,但是不知道这人他应该叫娘亲,他只记得有个男人见天在他面前喊笙笙。

    环视这些人受了天大打击的模样,皇太后默不作声,神清气爽。

    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真把孩子当成物件,想到的时候拿起来玩一玩,有事的时候把物件随手一扔,就去处理所谓当务之急。

    爹娘可不是这样当的。

    “森森,森森!”榻上小奶娃犹自欢快的叫喊着,小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

    最后巴豆又是一马当先,撅着小屁股竟然扒着榻沿往下滑。身板太小,滑下并不算高的榻子也花费他好大劲儿,吭哧吭哧憋红了小脸,等自己站稳后,不忘伸手把还在费力蹬腿想两脚着地的妹妹抱住,帮她一把。

    这期间,皇太后并没有帮忙,由着两个小东西自己想办法自己尝试,只是眼睛始终紧紧盯着他们,以便能在他们要摔的时候立即扶稳。

    柳玉笙跟风青柏也没有上前帮忙,没有急吼吼去将俩豆儿抱起来,只抿唇看着,紧抿唇角泄露出他们的紧张。

    一站稳,俩豆儿就朝柳玉笙扑来,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

    “森森,森森,抱!”

第一一二一章 不得了啊(10)

    蹲下身子,张开双手接住扑进怀里的俩娃儿,柳玉笙将头埋在他们肩上,眼泪晕湿眼角,冲出眼眶。

    终究没忍住。

    巴豆红豆看着她时候,跟看陌生人无异的眼神,还有那一声森森,让柳玉笙恍悟自己对孩子究竟亏欠了多少。

    怀里的俩娃儿并不安分,小脑袋在柳玉笙怀里拱来拱去,小鼻子一耸一耸的,不停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四只小爪子齐齐抓住柳玉笙衣摆,攥得紧紧的。

    柳玉笙沉浸在难过愧疚中没有察觉,然在周围的风青柏、薛青莲乃至皇太后都看到了。

    “巴豆,红豆,这是你们娘亲,不能叫森森,得叫娘。”到底,皇太后还是开了口纠正。

    虽然气小夫妻俩当爹娘不合格,但是他们的事情也不是她气恼时候说的那般不值一提,确实是当前不得不去做的大事。情有可原。

    而且柳玉笙这模样,也让她心软了。

    为人母者,万般滋味她哪样没体会过?她又哪会真的去为难柳玉笙。

    自己的娃儿不认得自己,没有什么比这更难过。

    巴豆从柳玉笙怀里挣扎着扭动小脑袋,想看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的脸,距离太近了,看不着。

    但是那一声娘,却自然而然叫出口了,不带犹豫的。

    “凉?”

    “凉!”

    两个奶音异口同声。

    柳玉笙心头酸涩更浓,然随之涌上来的喜悦又迅速将暗中酸涩覆盖,湮灭。虽然娃儿咬字不准,到底是喊了她娘亲。

    将俩娃儿松开些许,柳玉笙抬头,吸吸鼻子笑看榻子上静坐的老妇人,“太后,多谢。”

    “母后,多谢。”风青柏的道谢紧随其后。

    但是皇太后脸却刷一下黑了,她觉得风青柏是故意在膈应她。

    谁要听他唤母后?

    听到另一道声音,两豆儿扭头看去,随后又看向皇太后,茫然疑惑的小眼神,等着皇太后告诉他们,这个人又是谁。

    “哦,这是南陵王,他不重要,不用喊。”皇太后认真教导。

    风青柏,“……”揉揉眉心,回头他得想辙,怎么让老妇人消减对他的敌意。

    虽然他不是很在乎俩豆儿立即喊他爹,但是时时有个极具分量的拦路虎给他制造障碍,那也不是他想见的。老妇人在俩豆儿心目中的地位眼下无法撼动,难道他还得每天跟皇太后斗法不成?

    薛青莲已经看出场中情势来了,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好整以暇看戏。

    皇太后不好对付,风青柏跟囡囡想把巴豆红豆带走,只怕要费上一番功夫。

    他就看风青柏怎么解决问题。

    便见柳玉笙抱着两豆儿坐到了榻子上,风青柏也跟上去了。

    延续他以为的习惯,抬手想把紧粘在女子怀里的巴豆给拎起来。

    拎是拎起来了,小奶娃始终没离手的小木尺也朝他当头拍了下来,眼睛圆瞪,小嘴配音,“打!”

    风青柏勾了下唇角,嘲讽轻嗤,轻而易举接下了攻击。

    小木尺落在男子大掌,小奶娃使出吃奶的力气,憋红了脸都拔不出来。

    小手一松,就着被拎的姿势蹬腿,直踹男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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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男子头微微一偏,劈开攻击,小脚丫子落在男子肩膀上。

    “接二连三,还有什么……”招。

    “唰唰唰——”天降大雨,一股的那种。

    风青柏躲过了明刀明枪,没躲过明刀明枪遮掩的暗袭。

    木着脸,他就这么仍由小奶娃两手叉腰尿他脸上,面无表情。

    目光冰冷。

    这是他人生中中的第二次尿袭。

    养心殿一瞬静默。

    “哈哈哈哈!”

    “噗嗤!——”

    围观者笑破肚皮。

    薛青莲直接笑倒在椅子上,手指巴豆开裆裤,“这裤子,穿、穿得好啊,哈哈哈!”

    “为什么没包尿布?”脸上水滴还在往下掉,风青柏扭脸看向已经快要岔气的皇太后,咬牙,一字一顿。

    “回王爷,小主子很好带,这几个月已经不用包尿布了,憋不住的时候小主子会叫人把尿。”

    风青柏脸色哼冷。

    所以这一泡,十足是故意的。

    转回视线,跟小奶娃平行对视,一大一小如出一撤的表情——都没表情。

    但是小奶娃有一种优势,脸嫩,所以哪怕他没表情,他眨巴眼睛的时候,看起来依旧满满的无辜感。

    尤其是被这样拎着的时候,他不挣扎,整个掉在半空,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不仅无辜,看起来还可怜。

    小王八蛋!

    “皇叔,皇婶!你们回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好歹我也能去码头接人啊!”殿外,人未到语限制,风墨晗兴奋声线传来,打破了父子俩之间蔓延的无形杀气。

    风墨晗来的很快,话音刚落,人就冲到殿门外了,但是看到殿内情况时,脚下一个踉跄。

    皇叔一脸湿哒哒的,下巴还在往下滴水,胸前衣襟更是湿了一大片,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由自主,风墨晗视线落到巴豆身上,然后视线下移,滑到小奶娃的开裆裤。

    原本乖巧吊着的巴豆小脸突然一紧,眼里分明闪过警惕,两只小短手迅速抓住裤头,往上提,攥紧。

    这个动作让风青柏眯了眼睛,了然。

    原来如此。

    出手如电,轻巧撬开小奶娃紧攥的手,在娃儿茫然不知事的时候,把那条开裆裤扒下,甩飞,呈抛物线落在大殿门外。

    愣愣的,小巴豆低头,看到了白白嫩嫩的小短腿,还有腿上挤成堆的小肉褶。

    眨巴两下眼睛,好一会之后,嘴巴扁起,眼睛飞快聚集两泡眼泪,哇一声哭出来,惊天动地。

    “凉——凉——呜哇!呜哇!”

    一边哭一边喊,不忘伸手朝着柳玉笙的方向拼命伸展。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沾得满脸都是,墨玉眸子浸在水光中,眼圈红彤彤的,可怜极了。

    刚还笑岔气的皇太后脸色大变,看向风青柏目光怒火腾腾。

    柳玉笙更是心揪成一团,冲上来就把巴豆抱进怀里,朝男子咬牙,“风青柏!”

    风青柏,“……”

    风墨晗则是傻眼状态,“不得了啊,手段升级了。”

    我恨双倍。睡一觉起来多了几百张月票,打乱我还债的计划!每天要多还至少三章啊!你们能明白我蛋疼的心情吗?

第一一二二章 黑心,黑心啊(11)

    小奶娃把风青柏哭成了人民公敌。

    坑爹坑成这样的,以风墨晗十几年人生阅历,暂时没能找出第二个人来。

    平时看着,一岁半的小奶娃儿除了机灵些,其他的真不显。

    今天亲眼看到这一幕,风墨晗终于能确定,小巴豆这货继承了皇叔的绝对隐藏属性。

    阴险。

    风青柏已经被赶到离贵妃榻最远的矮几那边去了,跟风墨晗、薛青莲还有从进殿后就一直茫然状的千漪凑了一堆。

    “啧啧,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薛青莲歪在椅子上,兴高采烈,“栽在自己儿子手上有什么感想?来,说来听听,让我帮你分析分析。”

    风墨晗不肯,竟然取笑他皇叔?“这怎么能叫栽呢?一个刚断奶的小娃娃能有多大能耐?我皇叔是不跟小巴豆计较,不让能被他算计到一泡尿浇脸?”

    薛青莲又一次伏在圈椅上起不来。

    “千漪姑娘,你救薛青莲那天我好像听到点动静。”风青柏慢条斯理执起茶杯,吹掉差面上浮沫,“说来,薛青莲知道你是怎么救他的了吗?”

    两手撑腮津津有味看八卦的千漪浑身顿时僵硬,薛青莲则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什么意思?”

    要是当中没有古怪,风青柏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正在斗嘴呢,风青柏能见着他好过?但凡他说出口又没说明白的,当中必然别有内情。

    这是他的依据之一,还有一点,小麻雀居然被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昏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救的薛青莲?你懂解蛊?”风墨晗插话,看千漪的眼神充满探究,“你认不认识善睐?”

    “善睐没几天好活了,用不着问,她们两个也没有任何关系,”薛青莲强势把风墨晗拨到一边,“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救的我?”

    本来蛊已经解了,千漪一直没有透露口风究竟是用的什么办法救他,连福囡囡去打探都没能打探出结果来。他想着这或许是人家的秘术,自然不能随意对人说起,便不曾动过询问的念头。

    正如他自己,也绝对不会把自己制药秘方随意告诉别人一样。

    但是听风青柏刚才的话以及千漪脸色,当中分明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而且事情一定不小。

    那他必须得问,他薛青莲从来不做糊涂鬼。

    他的逼问,让千漪有一瞬间不自在,表情也不自然,含糊其辞,“解蛊方法是我的秘密,怎么能随便说出来,再说就算我说了你们也学不来,那方法只有圣巫寨血统纯正的女子才能学,你是男人。”

    很有说服力,只有女子才能学的蛊术,薛青莲身为男人,连性别这一项都不过关,问了也没用,还有什么可问?

    薛青莲几乎都要相信她说辞了。

    如果她的眼睛不是那么飘忽的话。

    三言两语挑出一个密辛,始作俑者风青柏很是悠闲,没有产生半点罪恶感。

    在薛青莲逼问千漪的时候,视线又落到贵妃榻那边了。

    看着在皇太后跟柳玉笙怀里轮流打滚撒娇的小王八蛋,风青柏眯眼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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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算计他?有胆识。

    这笔账他先记着,迟早有一天让小王八蛋哭爹喊娘。

    视线再移向坐在皇太后跟柳玉笙中间,乖巧放送笑颜的红豆,风青柏眯起的眸子放松,嘴角情不自禁染上笑意。

    女儿像笙笙小时候,一样可爱乖巧。

    如果没有多一个小混蛋在那蹦跶,眼前画面会更顺眼。

    柳玉笙已经从最初儿子女儿不认得自己的难过失落中缓过来了,随着巴豆红豆一直粘在她身边,那种失落情绪极快的得到慰藉。

    “凉,咬,”赖在柳玉笙怀里,巴豆小短手指向风墨晗,又把自己小脚丫子扳起高举到鼻子给柳玉笙看,“咬,打!”

    柳玉笙视线落在小奶娃白嫩脚丫子,一头雾水。

    “今儿早上皇上在巴豆脚上咬了一口,这是在告状报仇呢。”皇太后解释,镇定自若。

    风墨晗那边虽然离得远了些,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边说什么怎么能听不到。

    一听小巴豆居然指认是他咬的脚丫子,还有皇太后负责佐证,顿时心都凉了,“不是我!皇婶,皇叔,不是我,是钱万金干的!”

    “你当哀家年纪大了就忘性大?早上才发生过的事情,哀家会记错人?”皇太后抬眸,皱眉反问,十足十的不怒而威。

    “不是,小巴豆他……”

    “你欺负小巴豆年纪话不利索,想反口不认?”

    风墨晗浑身都凉了,他算看明白了,今儿皇太后跟小巴豆祖孙两联手,誓要吃这只死猫!

    问题真不是他干的!你要换别的时候冤枉他,他认了也就认了,但是偏生在皇叔皇婶面前告状指认,皇叔的手段是他能受得起的?

    黑心,黑心啊!

    “哦?”身边,男子声线淡淡响起,风墨晗绝望看过去,对上男子狭长眸子凉薄眼神。

    完了。

    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皇太后跟小巴豆的伎俩自然瞒不过皇叔,但是皇叔为了讨好皇婶,让他背个黑锅还需要寻理由?

    完全不需要。

    “巴豆,我是你哥!”风墨晗叫,企图小奶娃能听懂,看在亲戚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巴豆眨巴眼睛看过来,小短手顺势提了一下裤头,脑袋便跟着转过去了,对皇帝哥哥的哀求全无反应。

    红豆更绝,蹭蹭跑到皇太后手边,抱起扔在那的鸡毛掸子,拖到柳玉笙面前扔她怀里,小手一指,“凉,打!打!”

    “……”

    柳玉笙也是绝望的。

    她能看不出来小风儿被冤枉了?但是她这才刚跟巴豆红豆拉进点关系,要是不帮他们出头,回头会不会干脆不认她了?

    柳玉笙纠结了一回眉头就松开了,“小风儿,委屈你了。”

    风墨晗挤出个笑脸,哭,“皇婶,我不委屈。”

    千漪对眼前情势变化看得是目瞪口呆。

    可以啊两个小奶娃,刚学会发单音就能斗皇帝了,以后长大了肯定有前途!

    柳姐姐果真跟常人不一样,人生娃娃她生娃娃,她生的娃娃聪明绝顶。

第一一二三章 独当一面?他真的不着急(12)

    最后,风墨晗自个撅着屁股,让一口一个啊打的小巴豆举起小木尺杖责。

    报了当初脱开裆裤之仇。

    这记仇的性子,绝对也是继承皇叔。

    小打闹了一番,柳玉笙跟巴豆红豆之间越发和谐,皇太后在旁看着,沉默不语。

    血浓于水,母子连心,便是这般。

    不论分开多久,母子天性都是抹煞不了的。

    不然,巴豆红豆不会毫不认生的扑进柳玉笙怀里,不会自然而然交出那声娘亲。

    她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私心真把巴豆红豆跟爹娘分开。

    就这样吧。

    男子那边话题已经回到正题上。

    几人没有避开皇太后,简单提起西凉发生的事情后,就转到了薛仲身上。

    “这么说来薛仲突然身体出现问题,是因为死而不僵的关系?”风墨晗问。

    “确实是这样。”柳玉笙点头,当初小风儿身上的死而不僵是她解的,所以薛青莲身上出现一样的症状时,她便有了大胆猜测,“谁能想到善睐会在薛仲身上同时下两种蛊虫。就算我们软禁薛仲,避免他做出任何自残的行为,随时时间累积,死而不僵也会要了他的命。那我们想再多办法,也保不住薛青莲的命。”

    “现在同命蛊已经解了,我跟他之间的牵制关系也不存在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影响不了我,”说这话的时候薛青莲别有深意看了千漪一眼,被若无其事避开,刚才任凭他怎么逼问,千漪都没有松口说出那天发生的事,“这次我来京城,是想彻底解决我跟薛仲之间的恩怨。我要见他一面。”

    “他就在太医院,我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呢,你直接去太医院,随便找个人就能寻到他。”薛仲身体突发状况之后,他就把人送到了太医院,让御医尽全力延缓他生命流逝。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爱死就去死吧。

    薛青莲没有磨蹭,直接寻往太医院,千漪立即跟在他身边,连个理由都不找。

    “皇叔,皇婶,你们这一走半年多,连个音讯都没有,朝堂上那些个大臣已经好几次联名上奏要皇叔出来主持大局了,要不是有袁老跟皇奶奶帮忙,光靠我一个人只怕镇不住他们。现在皇叔回来了,明儿就上早朝露个脸?”薛青莲一走,风墨晗立即游说。

    “这次我露脸让他们没话说,下一次呢?每次镇不住的时候你都要找我镇场子?”风墨晗眸光淡淡,话语犀利,透出的压迫感让风墨晗后背冒冷汗。

    他不是不懂皇叔的意思,皇叔希望他能尽快独当一面。而皇叔不在朝的时候,本应该是他能更好巩固势力积累威望的时候,但是他没把握好。

    风墨晗面上极惭愧,心下偷偷窃喜。

    他不中用,那皇叔不就得继续扶持他么?

    以皇叔的尽职尽责追求完美,肯定不能在他是一滩烂泥的时候丢下他不管。

    所以,独当一面?他真的一点不着急。

    “皇叔教训的是,下次我一定尽力做到最好。”

    男子清冷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在他背脊绷得越来越紧几乎承受不住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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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终于移开。

    风墨晗悄然松了口气,皇叔应该不会看穿的吧?在皇叔面前,装得再好他也不敢百分百笃定不会有破绽。

    皇叔是人精之王。

    柳玉笙跟皇太后没有插入这个话题,虽然风青柏跟风墨晗谈论政事从来不会避开她们,甚至会听去她们意见,但是这些事情,她们也自觉的尽量不参与。

    太医院,薛青莲找到地方后随便问了个遇上的小药童,小药童也没多问,就带着他七弯八绕的摸到一间厢房前,然后躬身离开。

    非常放心。

    推开房门走进去,薛青莲就明白小药童放心的原因了。

    薛仲就躺在房门正对的一张木床上吗,形销骨立,面容枯槁。而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御医。

    有人看守,小药童哪会担心来的是歹人,有可能暗害薛仲?

    何况除了守房的御医之外,这间屋子周围各处角落,还隐藏着为数不少的隐卫。

    风墨晗是把薛仲当成稀有物品保护了,重重防守之下吗,出不了意外。

    房门被推开时,发出咿呀声,惊了里面的人。

    立即有人惊讶出声,“薛神医?你怎么来了?”

    话问完后立即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薛神医会来,自然是为了躺在床上的人,他们可是亲戚。

    有人认出自己,薛青莲也不意外,他在王府混过不短时间,也曾进过宫,有御医认得他不奇怪。

    朝开口的人点了下头,薛青莲走近木床,床上的人早就已经朝他望了过来。

    那双以前总是深沉难测闪烁精光的眼睛,此时已经变得异常浑浊,眸光涣散呆滞。

    “你来了。”薛仲朝他笑了下,料到他一定会来般,很平静。

    “我来了。”在床前站定,居高临下,薛青莲淡道。

    “来了好,看看我现在的下场,你一定很高兴。”薛仲笑,声音嚯嚯响,像破了洞的风箱,很难听,“你的蛊解了?”

    “解了。”

    “哦?怎么解的?”

    “怎么,打听这个,你还想解蛊?”薛青莲也笑,依旧懒懒的,漫不经心。

    两人之间一问一答又简洁又充满火药味,守在旁边的三个御医很是僵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最后还是个年老的御医朝薛青莲拱拱手,“既然薛神医来探望,我等不宜在此打扰,暂且告退。薛神医走的时候着人告知一声即可。”

    “多谢诸位,之后不用再过来守着了。他这种病症医术解决不了,之后我会把他带出宫。”

    “这……”御医们面面相觑,皇上可没给他们下达可以让人把薛仲带走的命令。遥桑仇恨让薛青莲把人带出宫,回头皇上怪责下来怎么办?

    “皇上那里我会亲自跟他交代,薛仲会在这里,我相信也是皇上看在南陵王份上给我个面子而已。这个人,”薛青莲扭头,跟床上枯槁男子四目相对,笑笑,“不重要。”

    努力还债中,不知道还有两天时间能不能还完,我有点方。十二点后大家别等,我写够三章正常更新再发出来,现在是零章。

    我恨双倍!

第一一二四章 等你老了,我就不嫩了

    御医们一听就懂了。

    关于薛神医那点事,他们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既然薛神医当着薛仲的面都把话说成这样了,说明两人是真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了。

    他们这些人,当然站在薛神医这边。

    几人行云流水退出房间。

    一下子,房间只剩了三人。

    薛青莲,薛仲,千漪。

    那句他不重要,薛仲听在耳里,并未显出什么反应,只是在薛青莲让御医离开后,把视线落在千漪身上。

    “她是谁。”

    “跟你无关。”

    薛仲把视线移回来,定定看着薛青莲,半晌后,道,“以前,你性子再散漫不经,再傲,也不会如此跟我说话。”

    “以前我也没想到你会亲手对我下蛊,如果我知道,或许你这辈子,只会是某个山旮旯里无人问津的农夫。”薛青莲冷冷道,“我替薛红莲不值。”

    薛仲一愣,大笑,“不值?没有我,这世上也不会有薛红莲,是我造就了他,他就该还!”

    “所以当年百草谷灭门,你是故意让我看到那一幕的,为了激起我的仇恨?”

    床上的人面色微变,沉默。

    薛青莲扯唇一笑,“我会让皇上放你离开,你自由了,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

    刚才如果薛仲面色只是微变,现在便是大变,眼见薛青莲说完话毫不留恋转身就走,“我以为你来是有话要问我。”

    “我已经知道答案。”

    “薛青莲,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

    男子头也不回,千漪最后看了眼床上白了脸的男人,抬脚跟在薛青莲身后。

    后面屋子里,依旧不断有男人破风箱似的声音传来,最后化为嘶吼。

    “你要放我自由?怎么自由?你想我死!你想我死!”

    “你站住,你让薛红莲出来,我要跟他说话!”

    “我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你这个怪物!”

    千漪突然停住脚步,捏了拳头重回房间。

    薛青莲知道她跑回去了,没有喝住她,也没有跟过去。

    这个距离,他能很清楚听到房间传来的动静。

    薛仲的骂声依旧,只是变得断断续续,惊恐又不忿,伴随他叫骂的,是一连串砰砰磅磅的声音。

    屋里,千漪把自己拿得动的所有能砸的东西全往床上不能动弹的男人招呼,一地狼藉。

    最后压低了嗓音,指着床上嚯嚯苟延残喘的男人怒骂,“怪物?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鬼样!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看人不见眼珠只见眼白舌底生疮脚底流脓你才是真怪物!不仅怪物,还是个手不能抬脚不能动茅厕自己都去不了的废物!看着就让人胃部抽筋,我呸!”

    一口气骂完,临走前千漪还举起小拳头对着男人人瞪她的眼睛就是一拳,“薛青莲不会打你,我会,你再骂他一句试试?惯得你!哼!”

    办完要办的事情,千漪立即蹭蹭跑出去,好在男子还没走远,加快跑上几步便追上了。

    “薛青莲,你别难过,你不是怪胎,你一点都不怪,真的。”踮起脚尖从后拍拍男子肩膀,千漪特地强调。

    男子回过头来,脸上浑然没有千漪以为的难过落寞,挂着的全是嫌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

    “……”她会错意了行不行?

    哼,嘴硬。

    明明就难过,非要装得没事人一样,算了,她不揭穿他。

    抿了下唇瓣,瞧着走路松松垮垮没个正形的男子,千漪突然快步蹦过去抱住他的手臂,仰起小脑袋认真道,“薛青莲,你以后不用寂寞,我会陪着你的,相信我,我肯定让你没时间孤单!”

    薛青莲脚步一顿,侧眸瞅着又当了他手上挂件的女子,片刻后嗤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寂寞了?小麻雀,你就这么喜欢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那你就当我自以为是好了,反正以后我都会陪着你,我可是你未婚妻,你在长老面前也下了承诺的,”小麻雀噘嘴哼哼,“那天你跟长老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记得是你先跟我说权宜之计。”

    “我是女人,用不着一言九鼎。”

    “耍赖?”

    “赖定了!”

    嗤了声,薛青莲迈步继续往前走,手上挂件依旧在,把他手臂搂得紧紧的。

    而他没有甩开她。

    只不过嘴上也没停。

    “小麻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叫做倒贴?”

    “倒贴吗?那就贴吧。”

    “倒贴的东西不值钱。”

    “我要值钱干嘛,你也不缺钱啊,我要是值钱,你还要把我卖了换银子吗?银子可不会陪你聊天说话。”

    “……我比你大十岁。”

    “我不嫌你老。”

    “我嫌你太嫩。”

    “等你老了,我就不嫩了。”

    薛青莲闭嘴了。

    很有掐死这只麻雀的冲动。

    离开皇宫的一路上,总会碰见不少忙碌穿梭在宫路上的宫婢跟内侍,但凡见着两人的无一不侧目多看两眼。

    薛青莲本就是个不在乎他人眼光的,谁爱看看去,他也不会少一斤半两肉,看呗。

    千漪同样是个不会顾及他人眼光的,否则,她不会在整个寨子老少不赞同的眼光中,孤注一掷追随薛青莲来到南陵。

    天边坠着夕阳,紫金色光芒笼罩整个皇宫,也淡淡打在两人身上,给两人镀上一层紫金光晕,在光晕中,修长挺拔背影与女子的纤细娇小似融为一个整体,密不可分。

    “我们不用等王爷跟柳姐姐吗?”踏出宫门的时候,千漪还犹豫了下。

    他们不打招呼就走了,万一柳姐姐一直在养心殿等他们怎么办?

    “不用等,风青柏那家伙事情忙完了会直接走人,不用担心他会等。”他那家伙可没那么体贴。

    “那我们现在去哪?”

    “自然是南陵王府了。”

    在男子没看见的角度,女子偷偷扭了头窃笑。她刚说我们,他没纠正,那就永远都是“我们”。

    此时养心殿里,柳玉笙跟风青柏也准备告辞。

    只是却遇上了小难题。

    两人要去抱巴豆红豆的时候,俩娃儿造反了。

第一一二五章 相依为命的情感

    养心殿里哭声震天,娃儿哭得撕心裂肺。

    柳玉笙有一瞬是无措的。

    她花了小半晌的时间好容易让巴豆红豆重新跟她熟悉起来,那种喜悦感还没下去,就被娃儿哭得七零八落。

    巴豆红豆不肯离开养心殿,不肯离开太后。

    皇太后虽然嘴上没有反对他们把娃儿带走,但是沉默坐在那里不说话,红了眼眶,这便是一种态度。

    柳玉笙也红了眼睛酸了鼻子,伸手想去把在榻上哭的娃儿抱起来,立即遭到激烈反抗。娃儿躺下去蹬腿打滚,两只小手紧紧攥住皇太后衣裳,怎么都扯不开。他们也不敢用力扯。

    “我们明天再过来。”风青柏俯身,握住柳玉笙的手,将她拉着站起。

    “可是——”

    柳玉笙还想再说什么,然看到巴豆红豆已经飞快爬起往皇太后身后藏,心里便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了一下,钝痛。

    沉默片刻,无奈点头。

    他们不在的这些时日,一直是皇太后照顾两个娃儿,巴豆红豆对她的感情自然深厚,这是无可厚非的。

    如今他们一回来立即就想要把巴豆红豆跟皇太后分开,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离开养心殿的时候,柳玉笙是黯然的。

    她跟风青柏都没有尽到当爹娘的责任,反而是皇太后在他们四处奔波的时候,尽心尽力照顾巴豆红豆,将他们视若己出。

    皇太后付出的远远不是一点辛苦那么简单,当中包含着浓烈厚重的情感。

    那些都不是一点血缘关系就能比下去的。

    出宫的一路上,柳玉笙都非常沉默,风青柏轻叹了一声,将她拥进怀里,“慢慢来,太过急切了只会适得其反。”

    柳玉笙点头,“我知道。”

    他们亏欠两个娃儿的是养育和陪伴。这不是小半晌时间陪他们玩耍嬉闹,就能弥补回来的。

    诚如风青柏所说,只能慢慢来。

    巴豆红豆是两条鲜活的小生命,不是物件,不是他们想如何就能如何。正是因为两个孩子还小,他们还不会思考太多,所以他们作出的任何对外界的反应,纯粹只凭感觉。

    想要把巴豆红豆带回来,他们一定要付出情感去获取他们的信任,获取他们重新依赖。

    “其实我很感激皇太后,她对巴豆红豆所付出的,远远比我们这对不称职的父母要多得多。”

    “嗯,我也很感激她。”风青柏轻道。

    他是男人,在巴豆红豆的事情上显得更加理智冷静。但是他同样无法否认皇太后对两个小娃儿所真心付出的,所以哪怕他看出了皇太后的小心思,他也做不出任何指责。

    那是个孤单的老太太,在他们不在的日子里,她尽心尽力照顾巴豆红豆。但是她与巴豆红豆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单方面的付出,勿宁说他们是陪伴彼此。

    那是一种堪比相依为命的厚重情感。

    所以今天他才会作出让步。

    他不是不能强行把巴豆红豆带走,但是如果他这样做,等于亲手掐断皇太后心里的寄托,那等于重新把皇太后推回以前的深渊。

    如果是半年以前,他或许能做得出来,但是现在他发现他做不到。

    皇太后是个值得他真正去敬重的人,也值得他真心以待。如今他唤她一声母后,不掺半点虚假。

    “风青柏,我都明白的。”怀里女子抬起头,鼻子还有些红,却朝他展露出笑颜,目光干净清澈,一如以往。

    “嗯。”他低头,凝着女子笑脸轻轻应了一声。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口,他们就能明白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

    笙笙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巴豆红豆或许不能在他们身边长大的事实。

    因为比起他们而言,皇太后更需要巴豆红豆的陪伴。两个小娃娃早就已经成了皇太后好好活下去的精神寄托,掐断一个人的精神寄托,如同抽空她的灵魂。那是真正的残忍。

    “回去吧。”回头再看了一眼养心殿方向,柳玉笙吸吸鼻子,释然道。

    “好。”他依旧只应一个字,但是牵着她的手至始至终不曾放开。余下的路不管是长是短,都有他陪她一起走。

    回到南陵王府,府中一切都没有变。就算他们不在,有管家操持,一切依旧井井有条。

    两人刚回到,魏紫跟柳芽就来叩见禀报。

    当初两人乔装成宁陵王跟南陵王妃大摇大摆回京城,完成了混淆视线的任务之后,就卸下了伪装,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如今王爷跟王妃既然已经回到京城,两人自然要把这数月来发生过的事情进行禀报。

    好在自从善睐逃离南陵之后,京中一直很平静。至于朝中,虽然偶尔也会有些虫子蹦达,但是有三朝元老跟秦啸将军以及皇太后三座大山压阵,那些敢出来蹦达的也只是做了一回小丑,在掀不出什么风浪,皇上反手就能压下去。

    如今京中的形势,风青柏在不在都已经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所有条件已经趋于成熟。

    禀报完毕,末尾的时候魏紫犹豫了一下,开口,“王爷,魏橙那边可要把他召回来?”

    风青柏顿了下,若无其事,“让他继续留守,一旦那边有什么消息,立即传信来报。”

    “是。”魏紫退下,从头到尾没有想过,隐卫营中安插在西凉的兄弟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完全被王爷抛在脑后了,根本就没想起来有这个人。

    柳玉笙这边则把柳芽留了一下。

    当初把柳芽带在身边是为了能有更大机会进入苗疆。

    但是谁也没想到,苗疆原来早就没了,所以柳芽几乎没有派上用场,平白被耽搁了几个月时间。

    如今所有事情解决完毕,也该放人回家了。

    “柳芽,这段时间多谢你帮忙。没想到带你出来一耽搁就是大半年的时间,一定很想家吧?”

    柳芽是小白兔的性子,稍微一点惊吓就能受惊,唯有在极为熟悉的环境中才能获得安全感。当初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会游说柳芽跟着他们一块去西北。

    好在最后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柳芽没有受到波及,把人送回家的时候,她也能给柳根伯一家子一个好的交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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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笙在家人身后笑得像朵花。一支金针医天下,空间灵泉百病消,陪伴家人红红火火,可是有个男人。
“笙笙,今天还没给我治病。”
“……那个王爷,虽然我是神医,可是我真的不懂治精神病。”
“我不是精神病。”
“你是。”
“我不是。”
“……”
他是权势滔天的南陵王,世人都说南陵王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如天上明月圣洁。
可是当他有了柳玉笙,他就变成了疯子。为她,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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