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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四一章 来打我坏主意

    “你去办事,舟车劳顿的,大人累也便罢了,你要带着巴豆红豆,他们才一岁半大,哪里经得起那种辛苦?”

    “已经一岁半了,不小了。何况乘船坐车罢了,饿不着他们,怎么会辛苦?出去走走也能让他们早点见见世面。”

    “风青柏说的是,巴豆红豆不小了,对周围变化已经能够很清楚认知,带他们出去走走是好事。”柳玉笙笑道,“要是太后不舍,不如跟我们一道去?”

    “荒唐,哀家是皇太后,怎么能随意离宫呢?成何体统!”皇太后下意识反驳。

    “怎么就不成体统了?皇太后就没有言行自由了?像东岳北仓那边人家太后还经常微服私访,带着一两个丫鬟到处游山玩水呢。”

    “胡说,哪有太后还能微服私访的,于礼不合。再说她们是她们,哀家是哀家,不能相提并论。”皇太后依旧开口反驳,只是话语里多了一丝松动。

    她当然想跟巴豆红豆在一起,只是又限制在那些条条框框之中,没有办法跳脱出去,心里拧来拧去的自己矛盾。

    眼见皇太后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风青柏微微转头,往风墨晗扫了一眼。

    风墨晗立刻福至心灵,凑过来笑嘻嘻的,“皇奶奶去吧,现在宫里除了我之外就是你最大了,你做什么决定有谁敢置喙?谁要真敢,我抽他板子。再说之前您不也离宫去过杏花村了,又不是第一次。还老惦记什么于理不合,除了你根本就没人惦记那什么鬼体统。”

    皇太后没有反驳,面上虽然情绪不显,但是眼底的松动越来越浓。

    风墨晗这个臭小子的话也不无道理。要说于礼不合不成体统,之前不也离宫去过杏花村,又不是第一次。

    那这再离开一次,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吧?

    她不是为了自己玩乐才离宫,她是为了照顾巴豆红豆,情有可原。

    “现在出发,我们还能赶得及在十二月运河上冻之前赶回来,要是再迟些,恐怕就得困在农庄里,需得等到年后三四月才能返回京城。”风青柏添了把火。

    长榻上两个小奶娃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他们的对话,攥着小拳头在空气中挥了又挥,嘴里齐齐蹦出一个字,“去,去!”

    火上再加一把柴,皇太后彻底动摇,轻咳一声,双手叠放在膝盖上,“那就去吧。”

    施舍的语气。

    柳玉笙听着想笑不敢笑,担心老太太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反口不走了,那他们想带巴豆红豆一块四处走走的计划,只怕也得搁浅。

    “那我们明天就起程吧,赶到那边的庄子上,我二哥他们事情应该也正好处理的差不多,不用耽搁时辰。”

    风青柏点头,“那就明日。用不着带什么东西,轻装简行。需要什么到了那边再行添置。”

    风墨晗也在旁附和,“如此也好,早去早回,我在宫里等你们回来过年节。”

    既然已经答应了要一块去,皇太后对他们的决定自然没有意见。

    事情就此敲定。几人心情都颇好,就连懵懵懂懂的巴豆红豆,也咧着小米牙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咯咯的笑。

    冀州柳家农庄。柳知秋跟柳暮秋在庄子的粮仓里查看今年刚打下来的稻谷。

    熟练的右手在谷子中抓上一把,用手在谷粒上捏一捏,然后两手一搓,把谷壳去掉,扔几颗到嘴里嚼一嚼,辨认一下大米的好坏以及口感。

    “东家,这味道还行吧?今年咱们农庄的佃户种田特别卖力,大家都是卯足了劲的干活,秋收的时候田里粮食比往年增收了至少一成,总共收下来的大米比以前多了一万两千多石!”农庄管事的很兴奋,说到一万两千石的时候眉飞色舞,喜色浓得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看柳知秋的时候是满满的感激。

    他并不是这个农庄以前留下来的管事,是后来东家从牙行把他买回来让他负责管理这个庄子的。

    初初得知东家一亩地只收三成租子的时候,他被震得整个人几乎要傻掉,甚至他心里还悄悄的认为东家就是个傻子。

    他从未见过明明能赚更多钱,却把钱往外撒的笨蛋。

    东家是他认识的人中仅有的一个。

    可是如今他对东家没有半点轻视,只有满满的感激和佩服。

    他是曾经活在最底层的人,知道底层人过得有多苦。可是东家却愿意对他们这样的人好,对他们一视同仁,对他们公平。东家的所作所为全部是发自内心,没有陷阱。

    这样一个人,别人怎么看他们不知道,但是整个农庄上上下下包括他以及农庄的佃户们,对东家只有感激和信任。

    现在庄子里可没有哪个佃户再怀疑东家背后别有用心了。

    秋收过后实打实发到他们手里的粮食是最有力的证明。

    管事的一个岔神的功夫,柳知秋已经把粮仓里的谷子检查完毕,伸手拍了下管事肩膀,力道大得赢弱的管事险些踉跄,“谷子谷粒饱满凝实,大米的口感也很不错。这大半年你费心了,以后庄子会继续交给你打理,好好干。”

    “是,东家!”管事的喜不自禁,柳暮秋在旁悄悄捂脸。

    他们家酒坊,但凡有谁干活干得特别好,都会额外发奖励,知秋就是管这个事的。她还以为知秋夸过管事后会说发个红包什么的呢,结果全没有。

    这肯定不是男子给忘记了,而是他压根没打算发红包……

    柳暮秋把袖兜里的红包又塞了回去,当自己没有准备过。

    知秋哥哥是个守财奴,那她也跟着做只貔貅。

    至于管事的……其实庄子里的待遇也是很不错了的。

    “眼睛骨碌骨碌转,小白莲,在打坏主意?”从粮仓出来,打发了管事先走,柳知秋才开始审问小媳妇。

    “我没打坏主意!”柳暮秋立即否认。

    却见男子慢悠悠旋身,双臂一张倒在旁边堆起的禾垛子,“那现在赶紧打。”

    “……打什么?”柳暮秋傻呆。

    男子咧开大白牙,食指朝她勾啊勾,“来打我坏主意。”

    “……”

第一一四二章 不重要记来干嘛

    十一月,天气已经降温,太阳照射出来的光都是凉的。

    而且空气也特别干燥。

    柳慕秋觉得鼻子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天干物燥,容易上火。

    瞅着女子悄悄捏鼻子的动作,柳知秋大白牙晃眼,“就这点出息?”

    柳慕秋不说话,耳朵红。

    “我还没出手呢。”

    “……有本事咱俩换,你让我躺上去!”没出息的柳慕秋不忿了,跺脚。

    “荒郊野外躺什么躺?”柳知秋立即从禾垛子上爬起,拥了自家婆娘就走,顺便谆谆教诲,“咱得有点出息,家里又不是没床。”

    让小白莲在这躺?没有第三人还有太阳看见呢。

    柳知秋抬头眯眼,冷冷看天边坠着的,光芒不太热烈的太阳,给了太阳一个白眼。

    回到柳家农庄,两人迎面对上挎着个小篮子侯在门口的女子。

    柳慕秋看到对方,眼神一下阴了下去。

    反是柳知秋不以为意,走到女子面前的时候问了句,“你是长忠伯的女儿……玉兰吧?有事吗?”

    本来听到男子第一句话时候浮上喜色的女子,听到他叫她玉兰的时候,笑意一笑僵在嘴角,嗫喏,“东家,我叫兰香。”

    随后把篮子拿到面前,揭开上面的棉布,“这是我娘亲手做的糯米团子,我拿了点送过来,多谢东家对我们的仁义。”

    往篮子里扫了眼,柳知秋随即伸手接过,见状柳慕秋眼神更阴了,水袖下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这种糯米团子我家小白莲喜欢吃,多谢了……”卡了下,柳知秋想了想,朝女子道,“兰花。”

    女子再次浮上来的喜色,第二次僵硬凝结。

    笑花转而浮在柳慕秋脸上,“我确实挺喜欢吃糯米团子,平日在家奶奶不让我多吃,担心吃多了我会胀胃。”

    “是不能多吃,只准你吃一个,”柳知秋边走边在篮子里挑挑拣拣,挑了个最小的递给柳慕秋,“要是实在想吃,回家我让奶奶做点,但是一顿只能一个,敢多吃,打屁股。”

    “那你盯着我呀。”

    “两只眼睛盯着。”

    小夫妻俩嬉笑着进了门,留下后面女子呆若木鸡。

    柳慕秋心情从乌云密布到春阳灿烂,不过顷刻功夫。

    她没有回头看,那些想涌到知秋身边的女子,从来不是她的威胁。

    “糯米团子味道还行,不过赶不上奶奶做的,”咬了一口糯米团子,柳慕秋品评,及后似不经意般,“你真不记得那人名字?”

    男子皱眉朝她看来,奇怪道,“那个什么兰?她很重要吗?”

    “不重要。”

    “不重要记来干嘛,趁热赶紧吃,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慕秋笑眯了眼。

    她当然知道男子记性不可能会那么差。

    他这么做是故意的,一来让她放心,二来让那些个女子知难而退。

    自从名声在佃户们之间渐渐传来后,柳知秋的桃花运也跟着接踵而来,却没有哪一次,是需要她操心的。

    随着年岁渐长,男子处理事情的手法也越发成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单刀直去刀刀见血,但是这种成熟方式带来的效果,丝毫不弱以前半点。

    柳慕秋相信,那个叫做玉香还是兰香的,以后不会来了。

    “知秋哥哥,我们什么回家。”晃了会神,男子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柳慕秋连忙追上。

    “心情好了?”男子侧眸,挑眉问道。

    柳慕秋点头,眼睛宛如弯月,“可好了。”

    “小心眼。”男子笑。

    她高兴的时候,害羞的时候,撒娇的时候,就喜欢叫他知秋哥哥。

    从他家小白莲嘴里叫出来的哥哥两字,贼他妈好听。

    “咱们暂时不回去,在这里呆几天,大哥应该已经把这边的事情告诉风青柏,估计三天后就会有人过来交接,把多余的粮食运送到国库粮仓。”

    “今年能交到国库的粮食,我算了下,有十几万石呢。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就我们家现在有的几个农庄而言,已经很了不得了。”柳慕秋计算着,“现在咱手里奶奶跟囡囡她们拿出来的银子还有好大一笔,年后咱多四处转转,看有合适的庄子再收下来,以后能交的粮食会更多,有充足粮草做后盾,可保国泰民安。”

    说到最后,女子喜得摇头晃脑,让柳知秋闷笑不已。

    “什么时候我们家小白莲有这种觉悟了?居然开始关心时事?”

    “谁让我们家囡囡是南陵王妃呢?要是没这点觉悟,岂不是给囡囡丢脸?”

    柳知秋捧着女子小脸就啃了一口,把女子逗得跺脚娇喝。

    他只管笑。

    人一辈子,想找个跟自己同心同德的人不容易,他还是很幸运的。

    有那么一朵浑身心眼子的小白莲,把他当成天,但凡他想做的,她都不遗余力支持。

    这辈子相濡以沫,足以。

    三日后,风青柏跟柳玉笙道了冀州农庄,跟柳知秋预料的分毫不差。

    只是柳知秋没料到来的人里,居然还有皇太后那尊大佛。

    最后一看,巴豆红豆都来了,那么皇太后会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咱巴豆红豆一岁半咯,半年没见,长得越来越漂亮。”大厅里,柳慕秋挨个抱起巴豆红豆,爱不释手。

    只要将娃儿小小软软的身子抱进怀里,便觉整颗心都跟泡了水一样,软绵绵的。

    “唔,给舅母亲个,哎呀,小脸蛋又软又滑,还有奶香呢。”抱完了又亲,亲完了又抱,任凭两个小娃儿蹬腿挣扎都没舍得放手,把皇太后给急得,眉毛都跳了。

    “不要抱那么紧,抱太紧了娃儿不舒服。”

    “不要一直亲,亲多了娃儿容易流口水。”

    “该给俩娃儿把尿了,这事情你们年轻人手生,还是哀家来吧。”

    绞尽脑汁,皇太后才勉强抢回了娃儿的拥抱权。

    至于柳玉笙这个做亲娘的,早早就被挤到一边,只余下背景板的作用。

    老嬷嬷守在皇太后身后,啼笑皆非,又不敢笑出声来,憋红了一张老脸。

    农庄偏厅里,风青柏跟柳知秋拿着基本账目,正在一一核对数目。

第一一四三章 魏叔叔,我饿了

    “十几万石,充进国库不算多,但是放在一般情况下,已经是个很大的数目。”快速将账本翻阅完毕,风青柏道。

    “现在是十几万石,明年就能翻上一两翻,后年又会更多,等着吧,二哥定叫你将来大吃一惊。”柳知秋双手抱臂,豪气冲云天。

    “依你这守财奴的性子,能把粮食无偿捐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不相信呢?”

    “草,你二哥我也有一颗热血沸腾的心,只是一般情况下我不拿出来罢了。”

    什么叫那么不让人相信?以为他想这么大方呢?要是风青柏不是南陵王,囡囡不是南陵王妃,小风儿不是南陵皇帝,他管国库去死?

    看到风青柏召来的车队把粮食一车车从粮仓运走,其实他的心在滴血好不好?

    只不过,他守财,守该取之财。他从不拿外人一星半点。

    他只拿自己人的。

    瞧着故作大方的男子,风青柏唇角轻扬,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是五万两,你那些粮食,以市价半价的价格,朝廷征收。”

    柳知秋眼珠子突了,飞快把银票拿起收进怀里,“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说了是捐赠给国库,你居然拿银子砸我,不愧是好兄弟!”

    “好兄弟,要不你把银子还我?”

    “出手无悔,虽然叫我无偿捐献我也乐意的,但是有银子不拿不是我的作风,守财奴嘛,你知道的。”柳知秋很自然的接受了守财奴这个绰号,“不过,这银子是你出的,还是小风儿出的?还是从国库拿出来的?”

    “有什么区别?”

    “要是你跟小风儿出的,我怕奶奶知道了叫我还回去。”让他还回去,还不如一开始不给他,那样他的心不至于痛上一回。

    风青柏按揉眉心,现在的他,不仅对笙笙,对柳家大院任何一个人都硬不起心肠,“朝廷出的。南陵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需要从百姓身上搜刮银粮的地步。而且你在佃户租赁上已经做了一回出头鸟看,没隔多久你又无偿捐献粮食,在其他粮商看来,你就是纯粹让他们不好过,很快会成为众矢之的,对你不是好事。”

    柳知秋不傻,当然知道风青柏的意思。

    之前佃户租赁,他把租子减收到三成,已经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现在不少眼睛暗地里正盯着他呢。要是转头他又把粮食给捐献出去,名声自然是有了,但是也把人得罪光了。

    要是他光棍一条他自然不怕,何况他身后还有那么多靠山。

    但是他不是光棍,他有家室,有妻有老,难保不会有人被逼的狗急跳墙,转而对家里人下手。

    那种时候,再大的靠山也没用。

    看来以后想做点好事,还需要思虑周全,怎么样能不把家人牵累进来。

    “以后要是有粮,还是半价收?”

    “嗯,除非国库空虚,边关或者地方吃紧,总有你无偿的时候。”

    柳知秋撇嘴,他其实一点不想出现那种时候。有钱赚难道还不收?而且真要是国家要求无偿的时候,那说明南陵已经风雨飘摇了。

    “诶,那些账本你翻一翻就算看过了?真不仔细核对核对?”

    “用不着。”风青柏起身往大厅走。

    他坐在这里,说是对账,其实也就是走走过场,他对柳知秋没有半点怀疑。

    如果连柳知秋都没办法信任,那他那双眼睛,就纯粹成了摆设了。

    两人一到大厅,气氛比刚才还要热闹。

    如果说刚才皇太后只需要跟柳慕秋一个人抢,那现在就是要面对夫妻联手争夺,压力一下大增。

    幸而两豆儿争气,从头到尾绕在皇太后脚边,任凭各种利诱毫不动摇。

    这边厢其乐融融,另边厢魏紫跟柳芽才刚刚到达豫州。

    若行水路,七八天时间就能回到豫州农庄,但是临坐船的时候,柳芽儿死活说运船,最后不得已,该走陆路。

    从京城到豫州,二十多天的路程。

    魏紫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女子捂着脑袋说晕船时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在女子小眼神不安的游移时,移开了目光,沉默上车。

    于是接下来一路二十多天里,女子经常自以为没人察觉的窃喜。

    马车进入豫州,还有两天就能到达方圆县,方圆县到达农庄,则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功夫。

    “魏叔叔,我饿了。”抱着肚子,柳芽低着头,声音可怜兮兮。

    随即便听男子对车夫道,“在那边停车,用膳。”

    柳芽心里飞快计算开了,一顿饭从上菜到吃完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如果她再吃慢点,再拖个一刻也是可以的,那魏叔叔就能再多陪她大半个时辰。

    现在还只是中午饭,到晚饭的时候她再吃慢点,魏叔叔说不定会留在农庄住一晚?

    “在想什么?”

    “想你在农庄住一晚。”沉浸在思绪中,听到问话柳芽下意识回答,反应过来后表情涣散,愣愣跟男子眼对眼。

    刚才是魏叔叔问她话?

    她怎么就给说出来了?

    怎么就说出来了?

    “嗯。”男子面无表情,将小二刚端上来的饭菜摆开,起筷,“吃饭。”

    “哦。”半张着小嘴,柳芽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眼神持续呆滞。

    魏叔叔说嗯,嗯什么?

    是回应她的话,还是答应在农庄住一晚?

    为什么心思那么难猜?柳芽想哭。

    一顿饭沉默吃完,之后柳芽再不敢开口说话,甚至吃饭的时候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整个脑袋扣进碗里。

    但是,这顿饭用完,满打满算接近一个时辰,柳芽愣是把热乎乎的菜吃到冒冷气才罢休。

    而且对此,她觉得很满意。

    吃完饭出来已经是午后了,回到农庄至少得傍晚,魏叔叔走不了了。

    “为什么要我住一晚?”

    “啊?”女子茫茫然回头,茫茫然看着他。

    魏紫轻闭了下眼睛,这是他认识的诸多女子当中,最喜欢发呆的一个,不管什么时候说话,她都能慢半拍,不在状态。

    “为什么要我住一晚?”无妨,他耐心多的是。

    话问完后,他没有紧迫盯人,而是将视线移开,给女子想答案的时间和空间。

    等她有胆子把答案说出来,至少三息以后。

第一一四四章 问你名字,给你立碑

    “我、我也不知道啊。”终于答出来了,但是女子表情比刚才更加茫然。

    为什么?她就是不想魏叔叔走。

    他在的时候,她觉得很安全。

    她喜欢跟他在一起。

    可是真要让她说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多羞人?万一魏叔叔误会怎么办?

    魏紫深深看了女子一眼,抿唇往窗外看去,侧脸线条冷硬,五官深刻。

    柳芽开始的时候坐得很正经,一息之后,忍不住了,偷偷扭脸往男子偷看去,眼睛里冒出小星星,闪亮闪亮。

    好看,横看竖看都好看。

    她觉得魏叔叔比王爷还好看。她看王爷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看魏叔叔的时候心会砰砰跳,好像全身都欢喜。

    “贴着了。”男子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薄唇里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柳芽低头看看自己跟男子之间贴着的手臂,默默挪开了一根小手指的距离。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靠上去的,她真不是故意的。

    “天有点冷。”吭哧吭哧,柳芽磨蹭半天,给出个很勉强的解释。

    魏紫伸手,轻轻抚上了额头,“又贴上了。”

    “……”

    吁——

    外面,车夫突然的一声,马车陡然停住。

    刚刚准备跟男子退开些距离的柳芽猝不及防往前栽倒,被男子长臂及时捞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问明白怎么回事,便听车夫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是什么人?”

    “没你的事儿,闪开点。”男人的声音,嚣张跋扈。

    而车厢里,柳芽脸色刷的一下惨白,眼底浮出痛苦跟恐惧,浑身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小手紧紧揪住了魏紫衣衫。

    “你认识?”魏紫皱眉,眼眸幽深。

    他的声音像是柳芽的浮木,两只小手立即环上来,用力抱住他的腰,整个小身板藏进了他怀里。

    “他,是他……他来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狭小车厢里竟然显得刺耳。

    魏紫没有去问他是谁,外面的人已经替她回答。

    “哟,小美人,一段时间没见,不认识了?呵呵呵,不过我记得你,你的滋味,我可一直没忘。”有人推开车夫,撩了车帘子,往里看来。

    五官算得端正,但是那双眼睛满是邪气,眼窝微微凹陷,眼下有明显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堵在马车前的不止男子一人,在他身后还有一群爪牙,吆五喝六的怪笑,引得周围行人纷纷闪避。

    瞧见车厢里情景的时候,男子一怔之后怪笑,“我说怎么一声不吭不认人,原来是有新相好的了,不过这人年纪看着有点大啊,小美人,你喜欢这样的?满足得了你吗?”

    调笑完柳芽,男子对上魏紫幽暗双目,“兄弟,美人投怀的滋味不错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是我用过的,头筹已经没有了,你要是不介意捡只破鞋,不如我再送一只,让你凑成对?”

    这话一出,他身后爪牙们怪笑声变得更加嚣张,肆无忌惮。

    甚至有人伸了手指指着魏紫,“就这样的哪能跟咱爷比?他也就只能捡爷不要的破鞋,阿六,去,找两双破鞋来,给他们一人一对挂脖子上!”

    “啧,这不是为难我吗?好的鞋子随处就能买一双,非要去找破鞋,一时半会还真找不着,破鞋不多啊。”

    “哈哈哈哈!”

    刚才在酒楼用膳,他们一行人是看见柳芽了的,只是离得远了些,加上太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一时不敢确定。

    没想到还真是那个贱婢,跟以前在农庄的时候变化不小,竟然比以前还要漂亮,那双眼睛美得能滴出水来似的。

    撩着车帘的男子,那只手迟迟不放下,眼睛直勾勾落在柳芽只露出丁点的侧脸上。

    这个贱婢,当初就能勾得他浑身发痒,没想到一年没见,更妖了。

    一小方凝脂白玉般的侧脸,都勾得他想立刻把她甩到床上去看,就像以前那样。

    “名字。”车厢里,揽着女子的男子薄唇轻启。

    “怎么,打听爷的名字,想帮美人儿出气,找爷寻仇?”车外男人大笑两声,抬起下巴,“豫州宋家,宋鉴,只要你有胆,爷等着你来!”

    被推开的车夫还坐在车头,一言不发,只是脸上也极为平静,没有半点被人拦下的慌张害怕。

    甚至,他是抱着手臂靠坐在车辕的,看起来透出一股看好戏的悠闲。

    这些人,在豫州一城称霸,就以为自己真是个山大王了。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乖乖坐着,看魏大人怎么打脸。

    果然,车厢里男子没让他失望,吐出的话痛快非常。

    “问你名字,等你死了好给你立碑,免得你成孤魂野鬼。”

    宋鉴勃然变色,“你他妈找死——”

    砰,车里掌风袭来,宋鉴整个倒飞出去,正正砸上站在他身后的一众爪牙。

    人仰马翻。

    黑影从车里疾射而出,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接下来完全是单方面的虐打。

    甚至魏紫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用来托住死埋在他怀里不肯放手的小女人。

    此时马车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还处于城内人潮往来的熙攘之地,围观的百姓不在少数。

    听到这方动静之后,还有人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赶来。

    看着马车前面鬼哭狼嚎的一群人,围观百姓惊恐之余也幸灾乐祸。

    这个宋鉴,是他们豫州城名门世家宋家的子弟,不是嫡子,但是也算得在宋家有点地位,扯着宋家的大旗,为非作歹的事情没少干。

    也亏得宋家家风严谨,对族中后辈多有约束,宋鉴心有忌惮,这么些年并未在豫州城闹出什么大事来。

    宋鉴被打得出不了声。

    想开口,一张嘴吐出来的是血和牙,把他吓得又恨又惧。

    他带来的那些个爪牙更不必说,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此时焉能不知遇上了硬茬?

    “你——”你是谁?!

    啪,耳光响亮。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啪,又打掉一颗牙齿。

    “宋——”宋家不会放过你的!

    啪啪啪,耳光连环,宋鉴一张脸早已面目全非看不出人形。

    他想骂,想强硬,可是看着男子那只手,他怕了。

    张嘴就挨打,跑又跑不掉,他还能怎样?

    他甚至连瞪着男子都不敢了,蜷缩在地上装死,把眼睛给闭上。

    免得一个眼神不对,又要挨打。

    这个仇他会记着的!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那个贱婢老巢在哪里他一清二楚,他定要他们悔不当初!

第一一四五章 一只恶狗汪汪汪

    人已经蜷得几乎整个贴在地上了,宋家公子如此狼狈,百姓何曾见过?

    一时间哄笑声奚落声此起彼伏。

    魏紫站在男子面前,居高临下,面如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冷。

    做了这么多年暗卫,最擅长的除了袭击防守,还有观察。

    哪怕宋鉴把脸全部埋了起来,他也能看出他的不甘。

    留情,等于留下隐患。

    “柳芽,松手。”握上女子紧抱他腰间的手,魏紫想把她扯下来。

    明明细瘦无力,他单手将能把她的胳膊折断,可是那双小手臂此时却像是铁钳子一样,扯不开。

    而他胸前衣襟,早就湿了一大片。

    是她的眼泪,恐惧的,愤怒的,屈辱的。

    滚烫的,烫到了他心里,那种感觉,像是有人拿着绣花针,在他心上扎了一下。

    破鞋,这两个字对于女子来说有多不堪,他体会不到,但是他感受得到她的感受。

    钳住她下巴,把她死死埋在他胸前的小脸抬起,那双每每看着他时能盈出秋水的眸子,此时空洞死寂。两个字,吞噬了她眼里的光。

    “想不想亲手报仇?”他问。

    周围哄闹人群因着这句话安静下来,所有人紧紧盯着魏紫,生怕漏过了丁点细节,错过一场好戏里最精彩的部分。

    女子肩头颤了下,死寂眸子缓缓凝焦,对上他。

    有什么东西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不是眼泪,是殇。

    柳芽半张着苍白唇瓣,瞳孔里全是男子的脸,没有表情,却总能让她心安。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

    她是破鞋,是被弄脏了的人,宋鉴的话像是一柄利刃直直插进她心里,让她清醒认识到自己的不堪。

    她有什么资格一直赖在他身边,赖在他身上?

    柳芽觉出了自己的可笑,她想不明白,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她是怎么忘记了,自己是个不干净的人?

    她怎么,有脸缠着他?

    她怎么有脸,小心翼翼的隐晦的跟他撒娇,并为之沾沾自喜?

    她不配的,她根本不配。

    她一无是处,她肮脏污浊,她什么都不会,她也什么都没有。

    死死环住男子腰间的双手,一寸一寸,松了。

    “谁伤害了你,打回去。”在她双手即将无力垂落的时候,被男子单手扣住,他看着她,幽深眼眸里平静如常,没有起伏,没有嘲笑鄙夷。

    他看她的眼神,从头到尾没变过,哪怕他亲耳听到别人骂她破鞋。

    柳芽怔然,眼里有一瞬迷茫,随后身子被男子推着往前,直直站到蜷缩在地的男人身边。

    柳芽吓得后退半步,不知是因为对宋鉴的惧怕,还是因为被那一地牙齿和血给恶心的。

    “一直蜷缩在地的狗,有什么可怕的?”男子站在她身后,仿似她最坚不可摧的靠山,“踹吧。”

    踹吧,他说。

    失神的瞬间,柳芽反射性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真个探出秀气的绣花鞋,很不秀气的往蜷缩的“狗”身上踹去。

    宋鉴没想到曾经那个胆小如鼠的贱婢,竟然真的敢抬脚踹他,怒极之下张口就骂,“贱人——”

    柳芽吓得抬脚又踹,及时打断了男子恶骂。

    “你他妈——”

    踹!

    “老子——”

    踹踹!

    柳芽又怕又有种隐秘的痛快,每次在男子怒瞪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她就飞快的去踹他的脸,踹能让他痛的地方。而地上的人因为被魏紫重伤,除了乖乖挨打之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哪怕他偶尔抓住机会想要掀翻频频往他身上招呼的女子,也会被莫名其妙的钳制,出不了手。

    这么安全,柳芽心头的忌惮跟惧怕竟然慢慢散去,变得越来越兴奋,越来越轻松,所有的愤怒屈辱全部还在宋鉴身上。

    她眼前,宋鉴不是人,只是一只恶狗,恶狗汪一声,她就打一下,汪一声,她就打一下,打得恶狗怕了,不敢再乱吠为止。

    跟着宋鉴一块过来拦路的一众爪牙,看见这一幕俱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继而齐齐偷着往后挪,怕自己入了柳芽的眼,跟着也挨上这么一回。

    柳芽以前是宋家的家生奴,她是什么性子,宋府的下人谁不知道?可是眼前这个踹人踹得咬牙切齿甚至时而握拳给自己加油的女子,哪里有当初半点怯弱的影子?

    以前那些唯唯诺诺都是装的吧?

    爪牙们心惊胆战,怕柳芽,更怕柳芽身后站着的面无表情的男子。

    那绝对是个不好招惹的硬茬。

    硬茬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柳芽身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就见柳芽身子斜了下,脚下一个踉跄,踩在了宋鉴双腿之间。

    凄厉叫声从城头传到城尾,宋鉴彻底昏死过去。

    人群一片沉寂。

    柳芽也在那声惨叫中醒过神来,看着自己站的位置,再看着绣花鞋鞋尖沾上的鲜血,惊叫一声转身投进魏紫怀里,瑟瑟发抖。

    吃瓜百姓,“……”

    爪牙们,“……”

    最该瑟瑟发抖的是他们吧?

    可是柳芽没装,她是真被吓到了。

    她恨宋鉴,恨这个毁了她清白的人,可是心性使然,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子报仇。

    以前,哪里敢想去报仇?能从宋家手里脱离出来,找到个一家子容身的地方,对他们这种最低下的奴才来说,已经是极幸运的事。

    “怕什么?”瞅着无尾熊一样挂在身上的女子,魏紫淡道。

    柳芽发抖,怕什么?怎么不怕呢?她跟爷爷爹娘都是奴才,命贱如蝼蚁,今天打了宋鉴,回头宋鉴想要整治他们,易如反掌。

    她痛快这一回,或许会给家里带来无穷祸害。

    “不用担心后果。”像是能读穿她的心思,男子又道。

    柳芽抬起头,呆呆看着男子,眼里交织迷茫跟不确定。

    男子大掌罩上她头顶,揉了揉,硬硬的,掌心厚茧甚至刮了她的头发,可是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很暖,暖的让她心安。

    “魏叔叔。”她唤。

    “我担着。”他说。

    后果,他担着。

    托着无尾熊,魏紫俯身把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拎起丢进车厢,人随之上车,“去宋府。”

第一一四六章 要寻仇,随时奉陪

    马车转道直奔宋府而去。

    待马车离开好一会,死寂人群才爆发出轰然,有好事者甚至拔腿就往宋府方向跑,吆喝着同伴继续看接下来的热闹。

    有幸被魏紫跟柳芽无视掉的爪牙们,面面相觑,挣扎着爬起来,也赶紧抄近路奔回宋府,想要早一步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跟家主报告。

    宋鉴虽然不是宋府嫡子,那也是二房得宠的姨娘所出,在府中地位仅次于嫡子。

    这一下被人在大街上打成那样,行凶者甚至还堂而皇之找上门去,事情怎么得了?

    出大事,肯定要出大事!

    不止几个爪牙这么想,城中围观百姓也揣测纷纷。

    要是手里没两把刷子的,敢这么带着人打上门去?

    宋府怎么说也是豫州城名门,可不是寻常人家那么好踩的!

    宋府门房跌跌撞撞来报二房少爷被人丢在府门口人事不省的时候,那几个爪牙也从侧门溜回来了,在宋家主面前添油加醋把街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表现得是义愤填膺,魏紫成了先撩者贱的贱人,不仅贱,还嚣张,这不打了宋公子不止,还有胆子打上门。

    要是不给他点教训,日后宋家还怎么在豫州城立足?

    宋家家主宋江南坐在主位上,脸色沉凝如水,听着爪牙们你一言我一语口沫横飞,不置一词。

    爪牙们渐渐的声音低了下去,一开始的激动劲儿散了开去,心底有些打怵,弄不清家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来人,把少爷抬进来,另把门口的贵客请进来。”

    “不用请,我来了。”黑色身影在大厅不远处,渐行渐近,步履矫健沉稳,气息冷然肃杀,脸上,不带一点表情。

    他手上,拖着昏迷的宋鉴。在他身后跟在宋府无数家丁,呈半包围状对他虎视眈眈,却不敢靠近。

    远远的隔空相对,宋江南眼睑缩了缩,从椅子上站起,“不知这位朋友是什么人,缘何对犬子下如此狠手?”

    能做到家主的位置,带领宋家站在名门之列,宋江南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几个爪牙的话,他听了,却没有立即妄下判断。

    眼前男子,只看气质就不是普通人。这样一个人,敢打上门来固然嚣张,嚣张之后带着的是过人胆色。

    诸如此类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殴打他人。何况自己的儿子,他能不知宋鉴其实是什么本性?

    所以哪怕见着自己儿子跟死狗一样被人拖进家门,宋江南也忍了,没有立即发作。

    至少,他要弄清楚眼前男子的身份。弄清楚之后,再图后续。

    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他都不会让这个男人轻易走出去,否则宋府在豫州将会颜面无存。

    对身周亦步亦趋图谋下手机会的家丁,魏紫视若无物,在即将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把手里宋鉴丢开,抬脚,踹了过去。

    昏迷的人擦地滑行,一直滑到宋江南脚边才停下。

    低头,看着面目全非的儿子,宋江南太阳穴青筋暴跳,再是能忍,也忍不下这般挑衅。

    他已经给足了男人面子,可是对方当着他的面,把他儿子给踹过来,这是对他、对整个宋家的蔑视。

    抬头,宋江南衍眼神阴鸷,“兄台莫要欺人太甚!”

    魏紫冷冷一笑,“玷污了人家姑娘,还要当街拦路折辱,这是他该受的教训。川九村农庄已经卖给柳家,包括柳芽,也已经是柳家的人,羞辱人之前,先打听清楚,你们惹不惹得起。仅此一次,他若敢上农庄骚扰,我让宋家主亲手替他立墓碑。”

    “简直放肆!来人——”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南陵王贴身护卫,魏紫。要寻仇,随时奉陪。”

    “!!”宋江南的喉咙,在瞬间像是被人扼住般,再发不出丁点声音。

    眼睛瞪得极大,不可置信看着转身走远的男子。

    还在大厅滞留的几个爪牙,已经腿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南、南陵王!南陵王的贴身护卫!

    怪不得人家打了人之后还敢打上门来,人家根本就有那个底气!

    区区一个宋家,在人家眼里算得什么?算个屁!

    宋江南怔怔看着男子远去背影,再看脚边已不成人形的东西,脚步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上。

    心头的震撼惶恐迟迟不退。

    他没有怀疑男子谎报身份故意吓唬他,一点没怀疑。

    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可能。

    川九村农庄的事他是知道的,去年就因收成不好转卖给了一户姓柳的大户,这事宋鉴跟他报备过。

    如果男子说谎,有川九村这座庙在,庙里的和尚跑不掉。只要查证身份不符,宋家随时能拿农庄开刀报复。

    那个男人不会明知结果还去做这种蠢事。

    更何况假扮南陵王的护卫,亦绝非小事。

    柳家……南陵王……

    宋江南看向几个瘫软在地的爪牙,咬牙怒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爪牙要吓尿了。

    相比魏紫的彪悍狠辣,他们更怕的是家主。魏紫打过一顿就会走人,毕竟是过客,可是家主不一样,家主拿着他们的卖身契,这才是真正能随时对他们生杀予夺的人!

    眼见事情瞒不下去,几人哪还敢说谎,忙将事情缘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一年半前发生的事情。

    宋江南睚眦欲裂,“把这个孽畜给我拉下去,立即召集族人开宗祠,今日里,宋鉴从宋家族谱上除名!”

    玷污丫鬟也便罢了,人已经卖出去了就跟宋家再无关系,偏偏今天宋鉴要先撩者贱!把脑袋凑上去让人家砍!

    这次得罪的是南陵王的人!

    那是他们区区宋家能得罪得起的?!

    再把宋鉴留下来,只会给整个宋家招来祸害!唯一保住宋家的方法,就是把罪魁祸首驱逐,从此以后宋鉴的任何事情,都跟宋家无关!

    可怜宋鉴还在昏死当中,浑然不知一时心血来潮半道截人,导致的结果是自己失去所有保护伞。

    从此以后,宋家再无他立足之地。

    离开宋府,魏紫跳上马车,车夫即刻调转车头,往方圆县行去。

    刚才发生的事情,对魏紫而言,仅仅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

第一一四七章 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从宋府离开,一直到出城门的这点距离,柳芽已经偷看男子十来次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男子能那么淡定,甚至就连车夫都很淡定。把宋鉴打得半死,还直接找上宋家门,在他们眼里似乎只是一件小得几乎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在她眼里,这是天大的事,跟把天捅了个窟窿一样严重。

    宋鉴被打成那样,可好不了了,宋家能善罢甘休?

    她以为是不能的,可是男子好好儿进去,好好儿出来,中间不过小半刻的功夫。

    她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跟进去,男子一句话让她乖乖呆着,她真就乖乖呆在车厢里。要是跟进去,她就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事情。

    “十七。”在她又一次悄悄抬眼偷看男子的时候,男子淡道。

    柳芽愣,“什么。”

    男子转过头来,幽深眼眸看着她,“你偷看我十七次了。”

    “……”她好奇,还有,他好看。

    最后还是忍不住那点好奇心,柳芽伸出白嫩嫩的实指,在男子手臂戳了戳,好硬……

    “魏叔叔,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我说我是王爷护卫。”男子顿了下,又看向她,“他们怕了。”

    柳芽眨巴眼睛,原来魏叔叔搬靠山的啊!怪不得能好好出来,宋家哪敢得罪王爷的护卫?魏叔叔太厉害了。能打,脑子也聪明。

    “有靠山,就该用。比自己一个人扛着更方便解决问题。”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柳芽门头不说话。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魏叔叔说这句是什么意思。魏叔叔是在提醒她,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她也是有靠山的。

    川九村农庄现在是柳家的农庄,她跟爷爷爹娘还有哥姐都是杏花村柳家的人,南陵王妃就是她的靠山。

    只要她把这个靠山搬出来,根本没人敢欺负她。

    至少,要打发宋家绝对没有问题。

    “我、我不想给王妃惹麻烦。”她低低道。

    如果是别的事情,她想,她会仗着主子的关系,让人不敢欺负自己。

    可是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是外面人无法接受的,哪怕她是受害人,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她终究是不干净了。被玷污了清白的女子就不该继续活在这个世间上,为了不连累家人,为了表示自己的贞烈,她应该去死。

    倘若苟活下来,遭受的是无尽的鄙夷。

    可是她最终没有选择死去,她活了下来。她有爱她的爷爷跟爹娘,如果她死了,自然没人再非议她,但是痛苦的,是她的家人。

    所以她活着,战战兢兢活在农庄那一小方天地里,不敢出门,不敢跟人接触,只想着在自己有生之年,好好孝顺家人。

    如果不是遇上王妃,她这辈子,都不会轻易踏出农庄大门。

    柳芽将自己悄悄缩回车厢一角,努力的,让自己离男子远一点。

    她不干净,要不是重遇宋鉴,她差点忘记了这一点。

    她很喜欢魏叔叔,她也知道魏叔叔并没有看不起她,可是她突然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了。

    如果她还是老这样缠着他粘着他,对魏叔叔不好。

    知道她过往的人,会在背后指着魏叔叔背脊,说,看,就是那个人,居然跟个破鞋在一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王爷的护卫啊,前程大好,却带着个不贞不洁的人在身边,坏自己名声不说,还坏王府名声,他脑子有病吗?

    柳芽黯然,瞧向车窗外的眼神极为暗淡,她可以容忍别人非议自己,但是她容忍不了别人非议魏叔叔。

    不想让他遭受那些,那她必须要离他远一点。

    等回到农庄,她就、她就再不粘着他了。

    以后,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吧?想到这里,柳芽觉得心头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她小脸发白,很难受,用手紧紧捂住心口位置也压不下去的难受。

    难受得想哭。

    魏紫原本看着另一边窗外,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女子哀伤面容,瞅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眉头微皱。

    这是个完全不懂得掩藏情绪的姑娘,喜怒哀乐在她脸上明明白白,透明的像水晶。

    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她此刻在想什么。

    她现在就如同一只受伤的蜗牛,把自己所有触角缩回并不坚硬的壳里,拒绝再去探索。

    “我是个孤儿,六岁被人收养,开始进行基础训练,八岁进入训练营,跟五百多名同龄人一块学习袭杀、防卫、侦查。”

    沉闷车厢里,突然响起男子低沉声音,柳芽眼波动了动,忍不住朝男子看去。

    看到的是他平静侧颜,听着他同样平静的不急不缓的声线,柳芽心里的难受消散些许,眼睛定定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皇家隐卫训练营。皇室每年都会从营里挑选最好的人才注入隐卫营,成为皇室成员的隐卫。”

    “能当上隐卫,意味着成功。训练营的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残酷。”

    “最后我从营里脱颖而出,因为我在最后一项测试里,亲手杀死了十九个同伴。”男子缓缓侧过脸来,对上柳芽震惊的眸子,声线依旧平静,“我的手,很早就染满血腥,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要说肮脏污浊,我胜你百倍有余。柳芽,你觉得我恶心吗?”

    “不,不!”柳芽摇头,声音从弱,到猛然激烈,然后用力将男子抱住,“你一点也不恶心!”

    她想告诉他,他是最好的,哪怕有无数人比他更优秀,在她眼里,他就是最好的。

    他是她的魏叔叔。

    他从来没有看不起她,他总是沉默的保护她!

    “我也不觉得你恶心,我更不觉得你脏。”大手,再次揉上她脑袋,轻轻的,暖暖的,一触即离。

    但是那种轻暖却直直落进了柳芽心底,让她怔然。

    心跳,不争气的剧烈跳动。

    砰砰,砰砰,震碎了她所有自艾自怜。

    柳芽没有再松开手臂,他不推开她,她便不放。

    她发现,她其实很舍不得。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第一一四八章 等人哄的小奶狗(17)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柳芽隐秘的涌上窃喜。

    一个人抿了嘴角偷偷乐。

    之前那些难过,像是过眼云烟,在这一刻全部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只知道,现在她好高兴。

    沉默寡言的魏叔叔,刚才说了好多话,那些话,全是为了安慰她。

    不由自主的,柳芽想到了她第一次见魏叔叔的时候。

    那时候她在灶房里烧热水,他来取水。

    骤然见到个陌生男子出现在灶房,她吓得大叫一声躲到了柴火堆后面,只觉这个冷着脸的男人好可怕。

    越怕,越往里挤,最后被头顶滑落的木柴砸晕了过去。

    那个时候,自己好傻啊。

    她怎么会觉得他可怕呢?

    噗嗤!柳芽被自己的傻样儿傻的笑出了声,搂着男子的手臂又紧了些,小脑袋还在他胳膊上依赖的蹭了蹭。

    像依恋主人的小狗。

    魏紫没有推开她,单手支颌,视线看向窗外,嘴角,似勾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车厢里依旧沉寂,却没了压抑的闷。

    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缓缓流淌,

    “魏大人,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农庄了。”外头,车夫的话传进来,打破了里面静谧氛围。

    柳芽的手蓦地收紧,一个动作,透露出她的不舍。

    魏紫像是没感觉到般,轻轻应了车夫一声,“嗯。”

    柳芽心里很乱,乱的她手足无措。

    明明现在他们还在一起,甚至她还贴在他手臂上,可是她却已经提前感受到分别的难过。

    “魏叔叔,你说会在农庄住一晚的。”她看着他,急切的确认。

    “嗯。”

    这个回答让她放心了些,紧绷的肩头放平下来,但是话匣子却开始管不住了,“魏叔叔,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能。”

    “那要等多久?”

    “不知。”

    “怎么能不知呢,你只要来农庄我们就能见面了,你什么时候会来?”柳芽觉得他的回答敷衍了,立即不满意,飞快撑起小身板,小脸严肃的瞪着男子,非要他给出个确切时间来不可。

    这样她才能扳着手指数日子,至少有个盼头,而不是遥遥无期。

    对上女子罕有的执拗眼神,魏紫眸心微暗,“为什么非见我不可?”

    “……”柳芽一怔,茫然,这个问题她竟然答不上来。

    为什么非要见魏叔叔不可?

    是啊,为什么?

    他们之间非亲非故,而且各有各的职责,他是王爷身边的贴身护卫,而她是农庄里一个小小的家生奴,他们之间产生交集那也是因为王爷王妃。

    她为什么非见他不可?

    “不能见吗?”她茫然的,无措的问。

    “万事有因,你得先告诉我原因,我才能告诉你答案。”这是他对她说过的话中,最莫测高深的一句。

    “我喜欢你啊。”柳芽不明白,她喜欢他,想见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就像她喜欢王妃,喜欢千漪,见到她们的时候,她心里都会很高兴。见到魏叔叔,她是最高兴的。

    魏紫没有错过女子眼底不散的茫然。

    喜欢吗。

    可惜她不知道,喜欢,分很多种。

    魏紫勾了下唇角,抬手揉揉柳小狗脑袋,沉默的看向窗外。

    这样一张白纸,不该由他来渲染上浓墨重彩,他们不合适。

    他是个老家伙了,而柳芽儿,人如其名,她是柳树上刚刚冒尖的绿芽,正值花样年华。

    柳芽等了很久,都没能等来男子回答,让她一阵气苦。

    在气苦中,马车停在了农庄门外。

    农忙时间已过,庄子里外显得有些冷清,放眼望去,庄子周围到处是草木枯黄,透出秋末的萧条。

    这些景象对柳芽来说是分外熟悉的,站在熟悉环境里,却也没能消减她心里的气闷。

    撅着小嘴,暗戳戳瞪了站在前头的男子一眼,柳芽踩着重重的脚步,力求表现出她生气了的样子,抢先上前拍门。

    很有些气势,“爷爷,爷爷,我回来了,我是柳芽。”

    大门几乎是立即应声而开,现出柳树伯喜不自胜的老脸,“真是柳芽儿回来了,快,快进来!”

    招呼了柳芽,柳树伯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忙欠身,“魏大人也来了,快,里面请!”

    朝柳树伯点点头,魏紫跨进门,前面女子听到他的脚步声,走得更快了,步子踩得又急又重。

    视线从从女子脚上扫过,魏紫以拳抵唇压下唇角笑意。女子那么生气,走得那么急,步子迈得却比平日里小了近半,小碎步的小碎步,怎么都超不出他两个身距离。

    像只故作生气等人哄的小奶狗。

    他走得不疾不徐,前面女子左等右等,速度已经放慢又放慢,始终等不到人追上来。柳芽目露凶光,气死她了。

    走在最后的柳树伯完全没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孙女回来了,老人家高兴,远远的就开始吆喝开,“柳根,柳枝,柳条,柳叶,快出来,柳芽儿回来了!”

    一声吆喝,拉开了庄子热闹的前奏。

    一家子齐齐整整坐在大厅,听柳芽说他们离开那几个月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去了西北,又去西凉,然后从西凉赶回京城混淆探子视线,一路上颇是惊心动魄。

    得知苗疆早就没了的时候,柳树伯一家子是唏嘘的,心里不无失望,只不过那种失望很快便消散了。

    能找着祖先部族当然好,找不到也不会让他们生出什么绝望。

    祖上流落到南陵,成为家生奴,到他们这一辈,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早就认为自己就是南陵人。没什么可绝望的。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降下来,魏紫跟车夫在农庄住一晚再行启程回京。

    答应柳芽的事,没有食言。

    只是女子却没了初时的高兴,一顿饭功夫,暗戳戳瞪了魏紫好多眼。

    魏紫像是没看见似的,全无反应,反噬柳树伯一家子反应大了去了。

    他们家柳芽的性子,有谁比他们更清楚?那是个说话都不敢看人的,见了生人立即称王爹娘身后藏的,现在竟然敢瞪魏大人!

    这几个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第一一四九章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18)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柳树伯一家在辗转反侧中睡去。

    也有睡不着的,比如柳芽。

    她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生气,结果魏叔叔看都不看她一眼,难道是她瞪得太快了,他没看到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说不定,魏叔叔根本就不知道她在生气,因为她之前从来没有生气过。

    不行啊,她还没从他那弄明白,也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说是在农庄住一晚,可是晚上是睡觉时间,等睡醒了天亮了,他就得走了。

    那这一晚上留下来有什么用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嘛

    虽然柳芽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在男子身上弄明白什么,又想得到什么帮助,但是就是执拗的认为,要是这一晚上睡过去了,那就太亏了。

    她不能让时间白白浪费。

    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也许一年,也许几年都未定。

    想到以后会很久很久见不到那个人,柳芽整个心都涩了。

    侧耳听着同一屋子的姐姐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柳芽悄摸起身下床,猫着身子溜出了小院。

    等出了院门才敢直起腰,小手拍着胸口大喘气,太刺激了。

    缓了劲儿,摸着黑,柳芽熟门熟路往后院走。

    换做以前,这种月黑风高时有夜风从脖子后头拂过来的晚上,她一个人绝对不敢走出房门,但是今晚上她很大胆,一点也不怕,甚至心底流露出激动欢喜。

    只要想到魏叔叔就在院子某处,她的心就很安定,什么牛鬼蛇神都吓不着她。

    魏紫被安排住在后院左侧厢房,离柳芽居住的小院子距离不算远,转两个弯儿就到了。

    推开院门往里,里间厢房一片黑暗,昭示着房里人已经睡下了。

    柳芽被打击了,满怀欣喜而来,看着黑漆漆的厢房,瞬间垂头丧气。

    “怎么睡那么早,在王府的时间每次都当值到大半夜,来了这里反而早早睡了,”柳芽低着头,踢着脚边石子抱怨,“月亮还没下山呢。”

    厢房窗边,抱臂倚窗的男子嘴角几不可见抽了抽。

    在她印象里,他都是等月亮下山才会睡

    月亮真个下山,就是早上了,他需得立即陪在王爷身边,护送他上早朝。

    那时候女子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无知无畏,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让他啼笑皆非。

    魏紫没有吭声,悄无声息隐在窗后,没人理会,站一会她就会离开。

    她这个时候来这里,其实很不合宜。

    他年纪再怎么大,也是个男人,她就没想过总是晚上来找他,有多不妥

    揉揉眉心,魏紫低叹,不过她也确实只有晚上才能找到他,白日里,他需得护在王爷身边,她是寻不着的。

    石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骨碌碌,越来越近,魏紫朝外看去时,本以为会离开的女子竟然已经走到廊檐下台阶,撩了裙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托腮望月,一如在王府的时候。

    “坏蛋,我在生气呢,居然一晚上不理我。我瞪你那么多眼你没看到吗怎么当上护卫的,一点不合格”女子嘟囔,愤愤不平。

    魏紫,“”

    他看到了,难道他还能回瞪回去

    一把年纪了,他做不出那么幼稚的举动。

    他也不可能去问她为什么生气,他知道原因,就更加不能问。

    柳芽是蒙尘的水晶,只是替她拂去尘埃的那个人,不该是他。

    他相信,未来总会有人看见她本质里的美好,将她视若珍宝好好宠护。

    她还太年轻,而他,不能趁人之危,做那个诱拐纯真的恶狼。

    “他会不会还没睡着这个时候该是在守夜的,作息习惯了,肯定没那么快睡着吧魏叔叔在装睡”台阶上女子突地站了起来,给自己找了个自认为极为完美的借口,“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要是魏叔叔真的睡了,我就不吵他”

    自言自语中断,女子不上台阶的动作实话僵硬,半张了小嘴愣愣看着窗后,他的位置。

    魏紫扶额,对她,他失神太多,不该犯的失误,竟然在这个时候犯了。他被她发现了。

    头顶月色清冷,但是月光还是有些许亮度的,打进窗内的一两缕,正好映照出他的轮廓。

    让他在女子面前现出原形。

    “魏叔叔,你装睡”女子手指着他,控诉一声,然后蹭蹭跑过来,仰头怒瞪他,再次表达她正在生气。

    本就圆溜溜的杏眸,瞪起来更圆更大,倒映月晖干净澄澈,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我若装睡,该躺在床上。”他道。

    明明是狡辩,可是听起来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反正柳芽被忽悠了。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刚才坐得那么近,你肯定听到我说话了”

    “听到了我就要答吗”

    “”好像也有道理,柳芽小脸憋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了。

    男子并未趁势追击,而是揉了揉她发心,“很晚了,回去睡吧。”

    “我不想睡,你明早就要走了,一走可能很久都见不到,魏叔叔,你陪我说话好不好”女子两只小手抱住停在她发心的大手,大眼睛里显出期盼。

    前一刻还在生气,下一瞬便温顺下来。

    只因他轻轻一个抚触,极好哄的女子。

    魏紫抽回手,“柳芽,我是男人,你夜半出现在一个男人房前,吵着要跟人夜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会发生什么事,在王府的时候我都是晚上找你聊天的。”柳芽不以为然,跟魏叔叔夜话她做得多了,他们之间绝对不会发生不好的事,因为魏叔叔不会轻薄她。

    “那你为什么总来找我聊天”

    “因为我喜欢你啊。”

    深深凝着女子,魏紫无奈至极,她根本就不理解他的意思,单纯懵懂得让人咬牙切齿,“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女子愣住。

    “我告诉你。”说罢男子轻巧越出窗户,揽了她纤细腰肢纵上房顶,鞋底踩在房顶砖瓦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半边身子贴在他身上,柳芽心头砰砰直跳,还没来得及体会那种心跳如狂,就听房顶下方,传来窃窃私语声。

    又一章,债台高筑啊,我一块一块往下搬砖你们的小铁锹呢

    本章完

第一一五零章 你把人吓跑了(19)

    柳芽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声响,担心被下面的人发现。

    她没想到,魏叔叔竟然带她来听壁角。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厢房院子的后墙有人的

    没错,这里是农庄后墙。

    因为农庄跟田地离得近,所以后墙这一片被佃户们用来堆叠禾垛子,禾垛子一座一座紧靠着,跟墙体稍微有些距离,中间的空间很是隐蔽,加上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半夜跑到这来,是以这里就成了绝对安全的地方。

    有人藏在这里,绝对不会被发现。

    只是柳芽好奇,为什么大半夜的,会有人不睡觉跑到别人家墙后边聊天来

    再仔细听下面传上来的声音,是一男一女。

    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可以压低了音量,但是魏紫带她落脚的地方位置恰好,加上月底静谧,恰好能让她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且还能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这一看,柳芽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两个,一男一女,在亲、亲嘴

    “阿牛哥,别这样,我得回去了,要是被发现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再一会,再抱一会,别怕荷花,我们已经定过亲了,就算被人看到,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再说这地方现在根本不会有人来,没人会看见。”

    “可是”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荷花,半天不见我就想得慌,你不想我吗”

    “想”

    “那你可喜欢我”

    “喜欢。”

    羞涩声音被淹没,接下来换成让人耳根发烫的声响。

    柳芽腿都软了,心头砰砰跳得厉害,像是随时能迸出胸腔似的。

    这是人家即将成亲的小两口耐不住相思,跑来他们庄子后边幽会来了

    魏叔叔怎么那么坏,带她来看人家亲嘴

    柳芽羞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动情男女发出的声音却不停往耳里钻,她没办法把耳朵也关起来。

    她好慌。

    小手紧紧攥住男子衣襟,揪扯着,柳芽祈求他赶紧带她下去。

    她真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了。

    她没办法像身边男子一样,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无动于衷。

    那个画面太刺激人。

    魏紫没有多作停留,揽着女子重新落到厢房庭院前,将人松开。

    胸口立即被一双小拳头狠狠捶了两下,“魏叔叔你怎么这么坏,你怎么能带我去偷看人家亲嘴”

    又羞又恼,还夹杂着自己体会不出来的莫名情绪,柳芽儿骂人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分。

    结果还没等来男子解释,就听院墙后面有女子发出一声尖叫,紧跟着兵荒马乱,淅淅索索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才重新恢复平静。

    柳芽,“”

    “你把人吓跑了。”

    柳芽,“”

    想哭。

    她不是故意的,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哪知道会打扰了别人好事。

    这下轮到她没法见人了。

    庄子里只有他们一家子,周围佃户哪个不知道她家有几个人这下根本不用猜,人家都能猜出来刚才是被谁偷看了。

    都是川九村居民,还有佃田的关系在,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后撞着了得多尴尬。

    她还清楚记得那两人名字呢,阿牛哥,荷花,就是川九村村口住着的两户人家

    没脸见人了,她没脸见人了

    柳芽抓狂的在男子面前团团转,一会揪头发,一会捂脸,一会跺脚,小表情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魏紫无力闭眼,他想让女子关注的,绝对不是男女间的亲热,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怎么知道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

    有点失去控制。

    绝非他所料。

    “你”

    “你”

    等女子停下来看向他,魏紫想再说些什么,女子也同时开了口。

    四目相对,有种莫名的尴尬缭绕在两人之间,让他们齐齐湮灭了后面想说的话,甚至柳芽连自己开口想要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后柳芽一跺脚,捂着脸跑开。

    “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吗”在女子离开后,魏紫剩下的半截话才逸出唇瓣,带着深深的无力。

    本来只是一次教学,搞得最后好像是他故意的,一下子就转变成了使手段调戏姑娘的登徒子。

    他真不是那样的人。

    另边厢,柳芽冲回房间,一个飞扑扑上床,闹出的动静惊醒了同房的柳叶都顾不上了,扯了被子就把自己整个人裹上。

    心还在砰砰砰的跳,不知道是因为看了刺激的东西给羞的,还是因为跑太快了给急的。

    被子外面,姐姐好像在问她什么,她全然听不进耳,嘴里胡乱应了声应付过去,脑子里则不受控制的,浮出在房顶看到的那一幕。

    那种曾经在她眼里极为恶心的举动,不知道为何,此时竟然让她觉得燥热,羞意一阵阵上涌的同时,带着微妙的向往。

    那种亲密到两个人之间不留半点缝隙的接触,如果,如果是她跟魏叔叔

    “啊”柳芽被吓着了,尖叫一声把自己裹得更紧,小脑袋在被子频频撞床。

    不能想,不能想不准想

    “柳芽你在干什么呢,柳芽”

    “没事,姐姐你睡吧,我就是、被桩头磕了一下。”

    把人糊弄过去后,柳芽紧紧闭上眼睛,不理让自己不在去幻想那样的画面,可是耳边却又开始浮出男女之间对话。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想你。

    一遍又一遍,两句话交错盘旋着,在耳边挥之不去。

    什么是喜欢

    以前她以为那两个字很简单,比如她喜欢爷爷,喜欢爹娘,喜欢哥哥姐姐,还喜欢王妃跟千漪,最喜欢魏叔叔。

    可是现在再仔细想想,她喜欢的人很多,当中喜欢的程度却又不同。

    比如她喜欢爷奶爹娘,想到他们的时候她心里会觉得很暖,会很惦记他们。

    她喜欢王妃跟千漪,跟她们呆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很自在,没有紧张感。

    可是她喜欢魏叔叔,那种感觉又完全不同。她呆在魏叔叔身边的时候心跳总会跳得特别快,整个人都觉得异常欢喜。没见着他的时候,她便老会惦记他,会想他。跟他分开的时候,她会很不舍得。

    本章完

第一一五一章 浪出天际的发际线(20)

    喜欢,半天不见就想得慌。

    喜欢。

    喜欢

    被窝黑暗狭小空间里,柳芽猛地睁开眼睛,受到极大惊吓般,眼睛瞪圆。

    随后极为缓慢的,抬手摁住狂跳的心口。

    那里面的心跳剧烈得,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喜欢魏叔叔。

    她甚至亲口告诉过他这句话。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似乎隐约明白,那句喜欢,跟她之前以为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种喜欢,含着占有

    她想把魏叔叔,把那个男人,占为己有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这一夜,柳芽床上频频响起撞床板的声音,吵得柳叶后半夜几乎没能睡着。

    后半夜,魏紫也没能睡着。

    窗户被什么东西轻轻拍响,扑棱棱,扑棱棱。

    动静响起的第一时间,魏紫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

    矫健翻身下床,走到窗户前,将落在那里的飞鸽抓在手中,取下鸟儿腿上绑着的纸条。

    点亮油灯,将纸条展开,读完上面的信息后即将纸条点燃销毁。

    这个时候,知道他在川九村农庄的只有王爷。纸条也是王爷那边传来的,让他把人送到之后,转到冀州农庄,不用赶回京城白跑一趟。

    他是王爷的护卫,王爷在哪,他就会出现在哪,这个命令很正常。

    没有其他要事,魏紫放下心来,定下了第二日赶往冀州的路线。

    只是没等他睡下,刚关上的窗户又传来敲击声,这次魏紫皱了眉头。

    敲击的韵律三长一短,是他们隐卫营的联系暗号。

    他上前刚将窗户打开,外面人影便跳了进来,躬身,“头儿,魏橙那边加急线报,西凉边境有异动,驻守漠城的西凉大将把军队调出了漠城,驻扎在边境线二十里,魏橙请求指示”

    “线报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一个月前。”

    魏紫沉了眼睛。

    国朝距离边境到底远了些,哪怕秦将军在西北拉起边境线开始,他们就随之建立起情报传输网,但是确切收到那边的消息,依旧耗费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对于边境的情报来说,历时太长,很有可能他们刚刚收到一个月前的情报,那边就已经打起来了。

    事情不容耽搁。

    “你继续注意接收那边传来的情报,我立即启程去寻王爷。若有新消息,送去冀州农庄。”

    “是。”

    此时刚刚夜半三更,天还没开始亮,走出农庄大门的时候,魏紫回头往后看了眼,随后毫不犹豫跨上马车。

    他没有去跟庄子里的人告别,知道他离开的只有守门房的柳树伯。

    至于柳芽,那个姑娘,他希望她余生安好。

    “魏大人,走陆路还是水路”

    “水路,赶往码头。”

    “是。”

    走水路到冀州,两日时间足够,行陆路需要多耽搁至少一天的时间。

    他耗费不得。

    马车疾驰,马蹄声在静谧夜色中飞扬,打碎了这方空间的宁静。

    身后,笼罩在暗夜中的庄子渐渐远去,魏紫轻轻闭上了眼睛。

    脑中蓦然跳出白日里女子问他的那句话,“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彼时他答,不知。

    其实他是知道的。

    他们极大可能不会再见面。

    农庄虽然属于柳家,但是实际上是柳知秋手里的产业。

    柳家人对这些东西从来不会算计,是谁的就是谁的,其他人会给予帮助,但是绝对不会插手指手画脚。所以这庄子,以后便只会由柳知秋夫妻两人打理,王妃不会再到庄子上来。

    王妃不来,王爷自也是不会来的。

    王爷不来,那他也不会来。

    他跟柳芽之家,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没有交集,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又何来机会再见面。

    带魏紫过来复命的时间里,风青柏带着柳玉笙、皇太后,抱着宝贝女儿,外家一只他亚宁里的拖油瓶,将冀州农庄周边逛了个遍。

    巴豆红豆最喜欢的,竟然是在田野里堆成一座座小山样的禾垛子。

    尤其从禾垛子尖上往下滑的时候,不止多动的巴豆,就连红豆都每每兴奋得哇哇叫,这个时候,娃儿们的笑声能传遍整个田野。

    “这东西,跟你当初在布坊里弄出来的布滑梯,有异曲同工之妙。”风青柏长眸微眯,想起曾经某段时光。

    “那时候是为了让小风儿开心些才弄出来的小把式,”女子精巧下巴微抬,斜睨他,意气风发,“你要是再给我点家伙什,我能让你们大吃一惊。”

    滑滑梯嘛,以后日子清闲了,没事儿干的时候她再整个更好的出来,全当给娃儿们建个游乐场,反正费不了多大功夫。

    男子摇头轻笑,“不,我不喜欢你累着。”

    柳玉笙面无表情扭开头去,要真不喜欢她累着,有本事晚上放过她啊。

    嘴上功夫,算什么本事

    巴豆大叫着,又从禾垛子上滑下来了。

    飞扬的风流,吹开了他浪出天际的发际线,落在柳玉笙眼里,颇有些惨不忍睹。

    “太后,你说巴豆以后会不会早早秃顶”

    “胡说什么呢我巴豆头发还没长全,这才鬓角线高了些,怎么就会早早秃头了”皇太后差点炸毛。

    哪个当娘的别的不担心,竟然担心娃儿秃头的

    关注点偏到没边儿了

    迈着莲花步,太后上前抱起落在稻禾堆中的巴豆,下意识把他额前软毛往上撸了下,露出过高的额头,随后赶紧把软毛放下来,还顺了几顺,把额头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巴豆绝对不会有发量少秃头的烦恼,只是头发还没长出来。

    她也是做过娘亲的,她还能没经验

    囡囡在吓唬她。

    还没抱起巴豆,红豆也从上面冲下来了。

    绑着两个冲天羊角辫儿的奶娃娃,咧着小米牙兴奋大笑。额前软毛同样被气流吹起,皇太后特意盯着看了会,再一比对巴豆的额头。

    心焦上了。

    “囡囡,你过来。”回头,皇太后正儿八经召唤站在后头的女子。

    柳玉笙疑惑上前,“太后,怎么了”

    “你不是神医吗有没有那什么,咳,生发的药”

    太后,您老是认真的吗

    又还上两章,等会要码明天的日常更新了,这是个飚手速的时代啊。

    本章完

第一一五二章 没天赋,打叉

    巴豆本来可开心了。

    从高高的地方滑下来,是飞一样的感觉。

    可是很快,野兽般的直觉就觉出不对来。

    墨玉眸子睁着,一个个朝周围的人看去,随后两只小爪子摸上脑门,眼里浮出困惑。

    确定每个人的视线都是落在他脑门之后,小爪子便在脑袋上四处乱摸,除了软软绒绒的小短毛,什么都没摸出来。

    巴豆嘴巴一瘪,哭了。

    “哦哦,巴豆乖哦,不哭不哭,我们巴豆长得好看,大家都看得不舍得挪眼了,不哭不哭啊。”一门心思全扑在巴豆红豆身上的好处体现出来了,巴豆一哭,皇太后立即明了他在哭什么。

    这小家伙,竟然能察觉到大家伙眼神不对劲。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小巴豆太聪明了。

    皇太后喜,喜巴豆聪明。

    皇太后也愁,愁巴豆发际线。

    要不是囡囡多了一嘴,谁会去关注这种东西?

    本来没大事儿,愣是被这一闹腾,弄得她心里慌慌的。

    就好比威风八面的秦啸顶着半个秃头镇山河,那不是镇山河,那是煞风景。

    那他们小巴豆顶着个秃头,就算惊才绝艳,风采也会大打折扣。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以后她多花点心思,专盯小巴豆脑门上长没长出毛。

    要是没长,早点想办法医治,兴许还有救。

    皇太后哄巴豆的时候,柳玉笙在旁涨红了脸,贼想笑,不敢笑。

    她要是这个时候笑了,小野兽一样的巴豆一准嚎哭。

    风青柏站在稍远的地方,但是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清楚不是难事,此时看着巴豆嚎得老大的嘴巴,额角上全是黑线。

    一点点不对劲都能嗅出来,要是以动物来比喻这臭小子,风青柏觉得,是狗。

    狗鼻子才那么灵。

    他跟笙笙生的娃儿,两人身上的优点巴豆一点没遗传到,还好意思哭?

    见天跟他作对对他攫屁股,还以为多大能耐呢,敢情拿嚎哭当本事。

    外甥肖舅,混小子遗传到的,是知秋的二蠢。

    真丢他爹的人!

    对于打击小王八蛋,风青柏从来不遗余力,上前把看着哥哥嚎哭,茫茫然的红豆小心抱进怀里,顺便丢给巴豆一个眼神,“丢人。”

    巴豆哭声一顿,立即把小嘴闭上了,瞪着男子的眼神奶凶奶凶。

    风青柏对此嗤之以鼻。

    想要震慑敌人,靠的是气势,不是表情。

    没天赋,打叉。

    不过一个对视的功夫,风青柏把自个儿子批判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

    父子之间风云暗涌,打的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哎哟喂,谁欺负我们小巴豆了,看那眼睛哭得,都肿成核桃了。”柳知秋从稻田另一边过来,远远看到巴豆哭得通红的眼睛,咋咋呼呼调侃。

    巴豆立即伸出两小肥手,“舅,舅!”

    “找同盟也没用,你舅舅打不过我。”清冷男子声线凉凉。

    柳知秋选择无视,免得自己心头火气不服气去找丫的单挑,然后被压着打。

    “巴豆,舅舅告诉你,像你爹这样的莽夫,咱不能跟他比武力,想跟他斗,咱必须智取。等你长大点,舅舅跟你联手,誓整得你爹屁滚尿流!”

    屁滚尿流风青柏抱着红豆,牵着已经木然的柳玉笙往回走,留给舅甥同盟一个藐视的后脑勺。

    “诶,魏紫来了,在庄子里等着,好像有什么急事要禀。”柳知秋冲男子背影喊了声,没有得到应答。

    那丫的就是这种死德行。

    转头,柳知秋立即对巴豆说闲话,“看见没,看见没,你爹那样子!巴豆,以后千万别学你爹,跟他那样,你是娶不到媳妇的……”

    皇太后把巴豆抢过来,面无表情走了。

    她巴豆才多大点?一岁半。

    在小奶娃跟前说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娃儿听得懂嘛?

    这么蠢的智商,跟她巴豆不是一道的,不让他们一块玩。

    转瞬,偌大空旷田野就剩下柳知秋孤零零站在被蹂躏的不成形的禾垛子旁。

    柳知秋左右看看,忙搓着手臂提脚跟上。

    他自己搁在这儿,多凄凉啊,要是让小白莲看到了,小白莲得心疼了。

    风青柏跟柳玉笙回到庄子,魏紫就在大厅里等着。

    柳玉笙把红豆接了过来,让两人能另外选地方谈事情。

    她看出来了魏紫表情里藏着凝重,当时便心头微沉,恐怕真有大事发生了。

    皇太后是紧跟两人脚步回来的,到达大厅,厅里已经只剩了柳玉笙跟红豆。

    “他们去谈事情去了?”没见着风青柏,皇太后便猜到肯定是跟魏紫到别的地儿谈国事去了。

    “嗯,”柳玉笙点头,眼里流露出些许担忧,“现在南陵国泰民安,边境也安稳,也只剩下个西凉,是我们没办法确定的。”

    “你是说,西凉边境可能出事?”

    “可能已经出事了。”

    皇太后沉默下来,眉头不自觉皱紧。

    可能出事跟已经出事了是不同的概念。

    要是那边真出事,那秦啸……

    那家伙虽然号称战神,但是年纪摆在那里也是实实在在的,怎么可能一直勇猛如当年。

    西凉不是简单的对手,如果真的对上了,也不知道秦啸能不能挡得住。

    越想,心头越发不安,知道巴豆抗议的叫了一声,小身板微微挣扎,皇太后才惊觉她担忧之下,把巴豆抱得太紧,小家伙不舒服了。

    “太后,不用担心,等风青柏出来了我们问问情况再说。现在还只是我们在这里猜测,或许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柳玉笙看出了皇太后的心思,安抚道,“巴念新帝登基,这个时候忙着巩固地位还来不及,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边境之争。他跟前东越皇,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所以刚登位就兴兵开疆拓土这种事情,巴念不会做,他不会那么急功近利,否则不会在西凉老皇帝下面隐忍蛰伏那么多年。

    皇太后抿着唇角,轻轻点头,“唯有希望如此。”

    其实这种担忧的心情,她早就已经极为熟悉。以前,秦啸驻守边关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放心过,只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罢了。

第一一五三章 娘亲不疼,命贱如杂草

    如果西凉边境真的有异动,皇太后不会想得太乐观。

    等待风青柏跟魏紫出来的时间,哄着巴豆,皇太后强颜欢笑,心不在焉。

    柳玉笙当间几次说话,老太太都晃了神没听到,随后柳玉笙没再打扰她。

    对秦将军,太后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

    年少时的情谊,又怎么可能真的说忘就忘。

    偏厅,风青柏靠窗而坐,听魏紫说了接收到的消息。

    “漠城守边将军……”风青柏食指轻敲桌面,眉头微微蹙起。

    进入西凉之后,对漠城的情况他做过了解。

    守在漠城那位,名叫茅泰河,升到大将军位置已有五年之久,是西凉武将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年纪三十上下。

    但是因为此前西凉一直锁国不出,所以周边各国从未跟西凉教过手,对于茅泰河的战力,也无从得知。

    “茅泰河调兵出城,逼近边境线……这件事情未必是巴念下的旨。”风青柏分析,“巴念有野心,但是没有十足把握,他不会出手,否则当初在漠城,他不会下令放我们走。”

    “王爷的意思,茅泰河此举乃是私自调兵?朝廷没下令,他敢私调,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巴念也不会允许自己手下有不听令的将领挑战他权威。茅泰河为何要做这种自闯死路的事情?”魏紫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只是我们做出的猜测,实际为何,还需要调查过后再说。也需真是巴念下旨也不定呢。”视线投向窗外,风青柏眸色幽深,“传令秦将军,不要轻举妄动,做好防范,静观其变。如果对方真有动作,边境一切全听秦将军指挥。另外传信魏橙,叫他协助秦将军,把事情调查清楚。”

    “是。”

    风青柏回到偏厅,厅里老妇人小妇人加两个小娃娃齐齐扭头朝他看来,动作一致的让人失笑。

    知道两人都心急知道除了什么事情,风青柏没有卖关子,“西凉守边大将调兵出城,压境边境线,随时有可能宣兵出战。”

    “要打仗了?”柳玉笙豁的站起,紧张问道。

    “打不打得起来还是未知数,巴念是个机会主义,要是看不到必胜的把握,他不会贸然出手,最后不定雷声大雨点小。不用太担心,”说着风青柏平静看了皇太后一眼,“秦将军打仗打了几十年,要论战场经验,绝对不会输给一个从未打过仗的西凉大将。”

    “经验丰富有什么用,一把年纪,估计手里的大刀都扛不动了。”皇太后淡道,面上,已经完美隐藏起了之前流泻出来的担忧。

    “幸亏秦将军不在这里,否则,他可能会左手大刀,右手重剑。”

    柳玉笙,“……”还真有这个可能。哪个男人愿意被自己喜欢的人小看?饶是老将军一把年纪,估计也会气急了,努力证明一把自己的能耐。

    这边聚集起来的凝重,被一个冷笑话压了下去。

    在场几人都是懂得敛藏情绪的,心里头真正在想什么,要是不说,彼此之间也难猜到。

    是夜,西北边境线外,漠城以北二十里的大将帐篷内,领军大将茅泰河坐在矮桌旁,面前一壶清酒,两个酒杯。

    酒杯斟满了,却没人动。

    在他对面,坐着容颜清丽女子,气质淡然。

    “秦啸虽然是个沙场老将,但是西凉边境他却是第一次来,论地形,远不如茅将军熟悉。且那边还在修建边城,将士并未整合,也是茅将军可以趁的机会。倘若事成,凭一己之力大败南陵战神,茅将军必将一战成名,朝中那些人,也便压不下你了。”

    “圣女谬赞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若是直接跟秦啸对上,我占不了上风,但是若有圣女替我助阵,那又另当别论了。”茅泰河笑道,“若这一战我能立下功绩,功劳当有圣女一半。”

    善睐举起酒杯,“我在这里,先预祝茅将军旗开得胜。”

    “好,旗开得胜!哈哈哈!”

    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善睐即起身告辞,要走之际被茅泰河一把抓住手腕,“圣女如此为我,咱们也算得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不如今晚……留下?”

    对上男人闪着淫邪的眼神,善睐也不挣扎,浅浅一笑,“能得大将军垂青,是善睐荣幸,只可惜,善睐身为蛊女,满身……都是虫子。”

    钳住她手腕的粗糙大手跟被火烫了似的,立即缩了回去,茅泰河大笑掩饰尴尬,“我开个玩笑罢了,圣女莫要当真。来人,送圣女回营帐!”

    回到单独辟给自己的帐篷,善睐立即用水清洗手腕,力道之大,将整个手腕搓脱了皮,红肿一片,才勉强压下那股恶心。

    抬眸看向大将营帐方向,善睐眼底闪过杀意,又瞬间恢复平静。

    帐篷里,还有一位丫鬟,怀里抱着个小娃娃,缩在角落低着头,战战兢兢。

    “他睡着了?”

    “回圣女,小主子刚刚睡着。”

    “睡着了就把他带下去,我要歇了,别让他吵着我。”

    “是,奴婢这就退下。”

    丫鬟退出帐篷,抱着怀里的小娃娃,转而走进营帐旁挨靠着的低矮帐篷,这里是她暂时的栖身之地,也是她怀里小主子的住所。

    低矮,昏暗。幸得现在是十一月,天气已经凉爽下来,篷子内才不至于酷热,便是如此,也是极闷的。

    轻轻将小娃娃放在旁边小木床上,看着那张睡熟的小脸,丫鬟轻轻叹了口气。

    圣女的孩子,以圣女之前的地位,本该是身份尊贵的。可惜,这个小主不一样,娘亲不疼。

    所以,空有个小主的名头,命运,却贱如杂草。

    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吧。

    往隔壁方向瞧了眼,丫鬟掩下眼里忧虑,在小娃娃身边躺下。

    而隔壁,善睐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坐在木床上,望着桌面跳跃烛火,发着怔。神情从呆然渐渐转为狠厉,最后留下的,全是恨意。

    那个人对她说——一个浑身住满虫子的女人,碰一下朕都觉得恶心,你怎么以为朕会册你为妃?

第一一五四章 西凉只有被灭的份

    当日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她就在台下看着。

    看他身披龙袍意气风发,看他头戴皇冠坐上龙椅,看他终于走到九五之尊的位置,她是那么为他高兴。

    高兴他心愿达成,同时也为自己高兴,终于到了她该苦尽甘来的时候了吧?

    可是他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新帝寝宫,她匍匐在他面前,自请助他荡平天下,她只要一个妃的位置。

    她有自知之明,皇后,轮不到她。

    可是他竟然瞧着她缓缓笑开来,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对她说出那句万箭穿心的话。

    ——一个浑身住满虫子的女人,碰一下朕都觉得恶心,你怎么以为朕会册你为妃?

    那一瞬,她浑身冰凉。

    他竟然说,她是个浑身住满虫子的女人!

    她是蛊女,以身体为炉喂养各种蛊虫,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他当初接近她的时候,从未表现过半点嫌弃。

    她没想到,原来他竟是那样看她的。

    原来一开始,她便一腔柔情错付!

    可笑她为了他做尽各种缺德事,甚至为了他将自己送上别的男人的床,而最后他冷冷告诉她,她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巴念,多狠的一个男人。

    烛火飘忽,跳跃的火光闪进善睐眸子里,映出里面浓烈猩红,也拉回了善睐思绪。

    扭头遥望都城方向,善睐缓缓笑开,笑容扭曲冰冷。

    为了顺利跟重臣之女联姻,谨防她使出手段破坏,他将她驱逐出皇城。

    他真的吃定她爱极他,以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乖乖听话。

    他对她这般信任,她怎么能辜负,她要送他一份大礼,贺他立后之喜。

    西北边境线,南陵军营士兵几乎全线上场,在秦啸的指挥下堆建属于南陵的边城。

    两个多月时间,这里发生的事情足够东越跟北仓收到动静,两国分别派了人来侦查,同时也着人跟秦啸接洽,三方协谈,共同使用新边城所有权。

    秦啸没有拒绝,不过是在新边城里划出一块地方给两国见礼自己的边城衙门,彼此之间互为联盟又互相制约,这在边境跟常见。而且接纳北仓跟东越进驻对南陵来说也有好处,等于三国连成同盟,共同盯着西凉。

    这对西凉将形成更大的震慑。

    而且东越跟北仓皇室都有人跟南陵皇室交好,若能增进彼此的关系,利大于弊。

    检查了城建最新情况,回到衙门,秦啸便接到坛子来报,说着茅泰河那边的最新消息。

    “继续盯着,一旦有异动立即来报。”秦啸下令。

    他选择先静观其变,跟风青柏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秦啸也不会过于乐观,茅泰河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将,受西凉多年锁国影响,西凉武将至少几十年没人上过真正的战场了,如果真的打起来,秦啸心里成算更足。

    但是那边军营里却多了个圣女善睐,这是一个变数。

    他不敢小觑。

    他不怕善睐,但是善睐的蛊术却极让人忌惮。

    “着重盯着善睐,谨防她使出手段。”

    又一条命令下达,背着双手走到旁边的沙盘前,看着沙盘上堆出来的各处地形,秦啸表情微微凝重。

    半个月时间,茅泰河大军一直压在对面边境线,没有动静。

    边境显得平静。

    但是秦啸却丝毫没有放松,既然茅泰河调兵出城,不可能只是为了摆架势,是以对方越是安静,越值得警惕。

    十二月底,运河上冻,各国迎来年节。边城百姓沉浸在年节的喜庆中,欢快热闹。

    而边城境外,年节的最后一刻,响起了战鼓。

    咚咚咚。

    一声一声,震得人脚底发颤,人心惶惶。

    喜庆还没达到顶峰,百姓便骚乱起来。

    打仗了。

    最惊慌恐惧的莫过于漠城百姓。

    以前西凉锁国,西凉无外人,无战事,他们在安宁中过了几十年。

    骤然听到鼓声的第一瞬间,甚至很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是战鼓。直到城门那边传来骚乱,城门守卫大声呵斥百姓离开,才渐渐有人反应过来。

    打仗了,真的打仗了。

    熙来攘往的街头,百姓们惊慌失措,尖叫声四起。

    悬挂街头的红灯笼,小摊上摆放的各种货品,散乱一地被踩踏。

    百姓们躲进家门后,留下一地狼藉。

    与此同时,西凉皇宫里,新帝巴念刚刚拿到边城传来的情报。

    他坐在大殿上,下面百官同乐,歌舞升平,而他的脸,却勃然变色。

    砰,酒杯砸在殿上,发出清脆声响。

    宫乐立即停止,舞姬跟百官们跪了一地,不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皇上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雷霆震怒。

    “来人!传朕旨意,守边大将茅泰河私自调兵出城,无视天威!擅离职守!所犯重罪,罪不可恕!即刻召其回京定罪受审!其家族连坐!一众家眷全部给朕打入大牢!”

    满殿哗然!

    茅泰河私自调兵出城!

    这种举动,相当于对南陵的挑衅!

    要知道城外边境线,南陵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那里!

    茅泰河这般率兵出城,可不就是要跟对方打仗的意思?

    但是这种举动,对眼下的西凉来说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因为南陵大将军秦啸背后,还有东越跟北仓两个同盟,茅泰河就算用兵神勇,也不可能做得到一挑三。

    出战并非小事,那是国事,他私自的一个行为,给西凉一下子招了三个强敌!

    脑子进水了吗!

    真的打起来的话,西凉只有被灭的份啊!

    群臣脸色极为难看,面面相觑,新帝已经将面前一应酒水碗碟通通扫落到了地上,眼神猩红阴鸷。

    这是清风朗月的帝王,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如此失态。

    不过这也怪不得新帝,群臣心里同样焦急愤怒难当。

    战事一起,西凉面临的便是国难。而都城离边城遥远,根本阻止不及。

    也就是说,明知道打仗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可奈何。

    皇上没发疯,已经不错了。

    腊月寒冬,冰冻千里。

    到处一片白白茫茫。

    漠城关外,杀声震天。

第一一五五章 她跟这莽妇杠上了(21)

    南陵的杏花村,这个时间正当热闹。

    柳家大院里,笑语欢声。

    过大年,大家伙全部赶回来了。

    柳知夏,柳玉笙,包括被哄出宫的皇太后。

    他们之前离开京城赶往冀州农庄之后,就没回去,直接在冀州各地游山玩水大半月的时间,然后踩着点回大院过大年。

    风墨晗一直以来的担心成真,真被丢下了,一个人孤零零在皇城,过最喜庆的日子。

    这次,甚至连皇太后都不在。

    彻彻底底孤家寡人一个。

    风墨晗的凄凉没人体会,柳家老爷子老太太是真个高兴。

    膝下绕着三个奶娃娃,光听娃儿们奶声奶气的笑声,就足够两老高兴一整天的。

    “你以前没在乡下过过年节吧看,是不是特别热闹早就叫你来,你偏要守着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多没意思”跟皇太后坐在一块,柳老太太又开启了说教模式,全然不顾皇太后脸色一阵阵发黑。

    “我跟你说,别看腊月里到处天寒地冻的,咱村子里能玩的东西可多。明儿我就带你见识见识去”

    “见识什么”脸黑的皇太后总算应了一句,她不是真想应,只是这大过年的,大家伙都欢欢喜喜,她勉强给莽妇点面子,免得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太丢人。

    “现在虽然处处都上冻了,但是咱这里的山上,扒开雪层还能看到绿,雪下面长着冬野菜呢。明儿咱摘野菜去”

    “柳家穷得过大年要挖野菜了”

    柳老婆子不服气了,胸脯一挺,振地有声,“老婆子有钱”

    她的小木箱子光是装银票都装得满满当当,如今她已经有三个小木箱了

    咱不炫富,咱只拿事实说话。

    皇太后淡淡斜了她一眼,视线顺势在老婆子身上一溜,“人家有钱了穿金戴银,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是个暴发户,你就算不穿金戴银,过大年的时候就不能穿好点”

    说罢翘起兰花指,甚是嫌弃的捏起老婆子袖口边儿的布料,“细棉还灰扑扑的颜色你所有衣服都一个料儿一个款,只以颜色深浅来分新旧吧土包子。”

    “”土包子老太太很受打击。

    尤其那句以颜色深浅来分新旧,还真是

    “咱们这是乡下,乡下你穿那么好的咋干活绫罗绸缎可没有棉布衣裳耐脏耐磨的。我这见天得往灶房钻的,穿好看也没用不是。”

    “穿好看了心情好。你年轻的时候不打扮”

    “年轻的时候是真没钱,想打扮也没那能耐。现在有钱了,人也老了,还打扮啥咱开不开心,跟衣裳新不新又没关系。”轮到柳老婆子斜眼了,“你穿得可够好的了吧锦缎袄子,玉扳指,金步摇,珍珠项链玉手镯,还住在皇宫呢,咋没见你多开心”

    四目相对,两个老太太齐齐别开脸。

    “哼。”

    “哼。”

    过了会,柳老婆子撞撞皇太后手臂,“咋样,明儿去不去”

    “不去,天寒地冻的去爬山挖野菜,我宁愿吃肉。”皇太后哼道。

    “明儿我叫上村子里的几个老姐妹,咱挎个篮子,就扰到杏花岭后面一点点,不用爬山,那里有一片小竹林,这个时候正好能挖冬笋。回来了把冬笋洗洗切碎,做个冬笋炒蛋,这个菜你爱吃。”

    “那就去吧,先说好啊,我不爬山,我可是皇太后。”要是一不小心在山上栽个跟头,她皇太后的脸往哪搁

    “行了知道了,不爬山。知道你不行,我肯定不带你去爬。”

    “谁不行了爬就爬”皇太后脸青。

    “不爬不爬,爬山累人,你一养尊处优的老太婆,能跟咱乡下妇人比到时候气得哭鼻子,丢人。”

    “谁哭鼻子还不一定呢,明儿就去爬山”她萧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会哭鼻子

    笑话

    她跟这莽妇杠上了

    柳玉笙等人坐在旁边,听着两个老太太斗法,忍笑忍得极为辛苦。

    奶奶一个激将法,用在皇太后身上百试百灵。

    以皇太后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奶奶这点这把戏,只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就乐意跟奶奶斗气。

    这大概是贵妇跟莽妇之间别扭又独特的相处方式,是她们之间友情的样子。

    堂前,巴豆红豆跟毛豆也打成了一片。毛豆年纪稍微大些,走路更稳当,能说的话也更多,成了两小只的领头羊,三娃儿在大人们中间窜来窜去,去得最多的老爷子跟前。

    有风青柏在,老爷子的棋盘又摆上了,臭棋篓子不停悔棋,三小只过去的时候帮忙捣捣乱,抓起棋子这里丢一颗那里丢一颗,成功延长一盘棋下完的时间。

    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三个奶娃娃,简直是神助攻,每每总能在他抓耳挠腮想着悔哪颗棋的时候,给他神来一笔,让他灵光一闪,抓起娃儿们扔得最好的棋子,啪一声把风青柏的棋给吃掉。

    随后才慢悠悠拣出娃儿们乱扔的棋子,嘴里振振有词,“你看着啊,这些是小娃娃扔进来的,老爷子可没作弊,现在我全给拣出来了。”

    风青柏笑应,“好。”

    反正最后输的肯定是自己,由着老爷子折腾,风青柏也不拘。

    老人家高兴即可。

    这里不是朝堂,是柳家大院,坐在这里的,全是他乐意纵着的人。

    “爷爷,还改吗”一盘棋子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风青柏问。

    “你等等等等,老头子我先想想,下棋咱不能着急,得慢慢想。”老爷子眼睛盯着棋盘,一眨不眨,计算着自己要怎么走才能把对方的棋子围杀。

    嘶,这个臭小子,怎么也不给他留点退路,下得那么紧密,他要怎么起手落子

    小眼神飞了飞,老爷子轻咳,捻着棋子的手慢悠悠往一个地方降落,这个时候眼睛盯的就不是棋盘了,是风青柏,“该下哪里呢这里不对不对,这里不行。这里也不对,我再想想”

    “爷爷,这里有个空档,落在这里,吃掉这枚黑子,我就只剩下两步活路了。”一只修长手指在棋盘某处轻点了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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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85/ 第一时间欣赏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作者:橙子澄澄所写的《农女福妃别太甜》为转载作品,农女福妃别太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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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笙在家人身后笑得像朵花。一支金针医天下,空间灵泉百病消,陪伴家人红红火火,可是有个男人。
“笙笙,今天还没给我治病。”
“……那个王爷,虽然我是神医,可是我真的不懂治精神病。”
“我不是精神病。”
“你是。”
“我不是。”
“……”
他是权势滔天的南陵王,世人都说南陵王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如天上明月圣洁。
可是当他有了柳玉笙,他就变成了疯子。为她,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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