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农女福妃别太甜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农女福妃别太甜全文阅读

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三一章 袁韵巧,在打知夏主意

    在听到毛豆说爹爹的时候,袁韵巧几乎下意识的往外看去,眼底闪着光亮。却没见着她以为来了的人。

    这个动作她做得隐晦,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毛豆,你怎么来了?”

    傅玉筝将冲进怀里的小娃儿接住,便见小娃儿往后一指,“姑姑带我来的。”

    众人立即循着小娃儿指的方向看去。

    亭子不远外,门房正领着个女子往这边走来,神情激动兴奋,毕恭毕敬。

    女子穿的很素淡,不像她们每参加宴会都必然把自己打扮得盛装隆重,唯恐在宴会上被哪家夫人小姐比下去了,被人笑话寒碜。

    而女子的气质,又跟那身衣裳相得益彰,整个人亦是淡淡的,高华优雅。看着不比她们任何一个人差。

    “南陵王妃……这是王妃来了!”亭子里不知道是谁惊呼了声,惊醒了呆愣的众人,连忙福身行礼。

    “拜见王妃!”

    “王妃吉祥!”

    南陵王妃的到来,让一众女眷们意外之余极是兴奋。

    之前她们还在讨论王妃会不会来,甚至有人提议袁小姐着人去相请。继而被袁小姐拒了之后,宴会又开了过半,众人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也不再去想这回事。

    没想到,人偏偏却来了。

    让人受宠若惊。

    这些年王妃参加过哪家的宴会?没有。

    今日算得是第一次。

    光凭这一点,就够一众女眷们回去之后炫耀的了。

    “不必多礼,平身吧。”走进亭子里,柳玉笙朝众人淡淡道了句。

    也只有傅玉筝看出她眼底的无奈。之所以不喜参加宴会,除了不喜贵妇人之间虚假的应酬之外,像这等动不动就叩拜的阵仗,也是柳玉笙不惯的。

    “你怎么来了?”傅玉筝牵着毛豆站起,笑问女子。

    “你若不来,我也就不来了。”走到傅玉筝身边,柳玉笙环视一众人,“近来城中宴会颇多,传出些流言,说柳夫人是妒妇,我担心宴会上有哪个不长眼的口无遮拦,看你背后无依仗,欺负了你。这不得给你撑腰来,否则怎么跟大哥交代。”

    亭子里的人,听得南陵王妃竟然把话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无不脸上讪讪。

    尤其王妃说话的时候脸上明明挂着淡淡笑意,那种笑意却让人觉得浑身毛毛的。那种感觉,就跟南陵王站在这里给人的震慑无二。

    而且,王妃这一席话,也等于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在场的人,别欺柳夫人无依仗,她就是柳夫人背后的靠山。

    这座靠山,比起什么娘家人来,要巍峨可靠得多。

    就凭当初的傅府,能跟南陵王妃比?

    一众之前有意无意说了柳夫人没有娘家,嫁入夫家会被欺负得死死的人,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王妃多虑了,柳夫人是我亲自请来的,到了袁府,我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她。而且在座的也都是明白人,大家心疼柳夫人以前的遭遇,又怎么会说些不中听的话来惹她不高兴。”

    “袁小姐能管得住他人的嘴?”女子杏眸轻扫过来,眸中点点寒意让袁韵巧微变了脸色,却见女子又蓦然一笑,“跟袁小姐开个玩笑,莫要放在心上。本王妃相信,如袁小姐所说,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如果不明白,想想后果就明白了,你们说,是不是?”

    “王妃说的是,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本就该互扶互助,若有谁那么没眼色,也跟我们聚不到一起。”

    “王妃说的那些流言,我们也有所耳闻,对此我们都是不屑的。什么柳夫人是妒妇,说到底不过是旁人眼红嫉妒,嫉妒柳大人跟柳夫人伉俪情深罢了。”

    “嫉妒又如何,也不想想,有些人是能轻易肖想的?”

    众人眼色转得快,立即顺着柳玉笙的话,把背地里说闲话的人给数落了一遍。

    这般巴结讨好模样,比起刚才对袁韵巧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玉筝站在柳玉笙旁侧,看她把王妃的架势摆的十足十,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很有几分王爷的精髓,不由抿嘴暗乐。

    同时,心头极是感激。

    有句话袁韵巧说得很对,她有运又有福,所以她才能嫁进柳家,嫁进那个无比护短的家庭。

    什么没有娘家撑腰,什么身无依仗,她从未在乎更从未因此自卑过,她的夫君就是她的仰仗,她身后的柳家就是她的靠山。

    有关妒妇的流言,其实她并不是完全不知晓,只是她不在乎罢了。她的夫君致力于将她养成妒妇,旁人能怎么着呢?

    想到这里,傅玉筝似不经意般,视线扫过袁韵巧,对方脸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时候柔和笑意,连唇角都绷得紧紧的。

    所以,这场宴会,其实是特地为她傅玉筝办的吧。

    袁韵巧将她请来,是想借由一众女眷的口,让她“认清”现实,让她在某方面有所动摇。

    袁韵巧,在打知夏的主意!

    傅玉筝翘了唇角,看看天色,“宴会开始不短时间了,赏了桂,品了茶,应该也差不多了,囡囡,再坐会我们就回去吧。”

    柳玉笙点头,“大哥应该也快回府了吧,回去要是看不到你,又要四处找人了。”

    “啊!娘亲,姑姑,我们快点回去!”毛豆拍了下小脑袋,急吼吼的,“爹爹好忙,忙得都没有回来吃午饭,待会回来肯定肚子饿。娘亲不在,爹爹吃不下饭的!娘亲不在,爹爹也不睡午觉!”

    傅玉筝脸上蹭一下绯红,她都弄不清楚儿子这话是童言无忌还是故意的,哪能在人前说这么隐私的东西。

    揉揉毛豆脑袋,柳玉笙乐开,“毛豆,观察够细致的呀。不过姑姑刚来,起码得喝杯茶再走不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

    “王妃,请喝茶,刚才柳夫人品出来了,说这是王妃特制的养生茶,味道真的很不错,我们从来没喝过茶香这么清澈馥郁的茶。”

    “这茶特别提神。”

    “对对对,可惜外面买不着,不然我肯定是要买来存着的。”

    不过转瞬,所有人都围到了王妃及柳夫人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袁韵巧所站的位置,看着竟似被孤立在了外边。

    这种感觉,让袁韵巧僵着,连脚步都迈不开。

    水袖下的十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第一二三二章 难逢敌手

    袁府门外,一前一后又来了两辆马车。

    这次门房特地注意了,车一靠近就找府徽。

    然后整个人都抖了。

    要说南陵王妃来的时候,他慌得撞上门框,那么这次是完完全全站不住。

    柳府府徽!南陵王府府徽!

    柳夫人跟南陵王妃都已经在府里后花园了,那能乘坐两府带着徽章马车的,还有谁?

    不用猜,人已经下车来了。

    身着四品官服的翰林院大学士柳大人,还有,身着紫色四爪蟒纹服的南陵王!

    “奴才见过王爷,见过柳大人!”门房抖着,心里惊涛骇浪。

    没想到小姐办一次宴会,就因为请来了柳夫人,结果招来了从不参加贵妇宴的南陵王妃不说,最后连南陵王都招来了!

    还有,自从跟西凉谈判过后,柳大人就已经没有再登过袁府的门,如此,也算得上稀客。

    老爷子见着他们,定然会高兴。

    “袁老可在?”柳知夏问。

    “在的在的,老爷子时常念叨着柳大人呢,奴才这就领两位进去!”

    柳知夏眉尾轻跳,看向风青柏。

    得门房如此毕恭毕敬的相待,他是托了风青柏的福。

    以前来过袁府不少次,没有哪一次门房见着他会被吓成这个模样的。

    风青柏眉目淡淡,对柳知夏那个眼神视而不见。

    寻常人见着他,不是这个反应,那才不正常。

    袁老也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辰已经起来了,躺在花厅长椅上打盹。

    年纪大了,精力越来越差,整日里总是睡眼惺忪模样。

    “只怕时日不久喽。”自嘲一句,袁老看向矮几上那个茶叶罐子,轻叹。

    好容易从柳知夏那里掏来点好东西,结果被韵儿办个什么赏桂宴,一下弄去一半。

    真是……暴殄天物。

    那群贵妇千金的日子还长着呢,再说各家各府都是有背景的,平日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就非要从他这里扒拉那点子茶叶啊?

    “老爷,南陵王跟柳大人前来拜见。”厅外响起门房的声音。

    袁老诧异,“快请他们进来。”

    看着并肩走进来的两人,袁老撑起半阖的眼皮子,“今儿吹的什么风,把你们两给吹来了?一个从来没登过我袁府的门,一个三请四请的请不到,这是有事呢?”

    柳知夏走到袁老对面坐下,“没什么事,过来接人,顺便看看你。”

    “哦,老夫只是顺带的。”袁老阖上眼皮子,假寐,“接了人就走吧,又不是特意来探望老夫,老夫不待见。”

    风青柏视线扫过矮几上的茶叶盒,拿起来打开盖子,嗅了嗅,这个动作让袁老眼皮子跳了下,愣是忍着没睁开眼。

    “朝堂上下都说袁老性子孤僻古怪,很难相处,一点没夸大其实。”

    “哼,一群只敢在背后嚼舌根的,叫他们到老夫跟前来,你看他们敢放一个屁?”

    柳知夏以拳抵唇,压下差点冲出口腔的笑意。

    袁老的性子,在外人面前确实难相处,但是跟他接触久了便会发现,也不过是个老小孩罢了。

    年纪越大,越执拗,也越想身边有人陪着,或者说说话,或者下下棋。

    哦,还有一点,年纪越大,心眼越小。

    “罐子里茶叶不多了,还能喝个三五次,老爷子要是喜欢,回头我着人送一罐过来。”将茶叶罐子放下,风青柏笑道。

    总算,换来了老爷子一个正眼瞧,“你想贿赂老夫?”

    “老爷子是能被贿赂的人?”

    “自然不是。”

    “那你担心什么。”

    袁老微一琢磨,确实,他怕什么,不就是南陵王送他一罐茶叶吗?难道一罐茶叶还能拿来跟他讨价还价让他帮做事?东西他收下,他不帮干活,南陵王也拿他没辙。

    “剩下那么点也只够我喝两天的,后天送来吧。”顿了下,袁老指了指靠墙的书架,“礼尚往来,你在那里随意找件看得上的拿走,老爷子就不欠你了。”

    “好。”风青柏点头应了。

    袁老满意下来,心情一好,人也精神些许,立即摆棋盘。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下一盘再走,连月的不登门,老夫这棋子都发霉了。”

    “老爷子,今天恐怕不行……”柳知夏想拒绝,真要一盘棋下下来,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他们还赶着去接人。

    风青柏却走过去坐在了老爷子对面,“行,就下一盘,下完之后不许耍赖。”

    本来柳知夏拒绝的时候,袁老胡子已经翘了,见着风青柏坐下来才又把胡子顺了下去,“耍什么赖?老夫从来不是耍赖的人,说一盘就一盘。”

    他活了九十来岁了,捻过的棋子排下来比两个年轻人走过的路还多,他能对两个后生耍赖?

    双方已经开始落子,见状柳知夏没再说什么,静坐一旁,做个观棋不语真君子。

    一刻钟后,取下袁老腹地棋子,风青柏起身,“袁老,承让。”

    袁老傻了。

    这是他活了九十多年,输得最快的一盘棋,他才走了十几步。

    “等等,等等!这不可能!老夫怎么可能输得那么快!风青柏,再来一局!”

    “袁老,说好不耍赖的,做人要言而有信。我们赶着接人,这次不能让你,告辞。”

    袁老,“……”最后那句实话,真不如不说。

    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袁老又回头看眼前棋盘,百思不得其解,风青柏棋艺那么厉害?还是他欺负自己老眼昏花,出老千了?

    “棋艺不错。”走出花厅,往后花园走的时候,柳知夏难得赞了男子一句。

    “难逢敌手。”男子毫不谦虚。

    “你敢在咱爷面前说这句话?”

    “……爷爷除外。”

    “囡囡呢?”

    “我从不跟笙笙下棋。”

    柳知夏闭嘴,他看到自己脸皮跟风青柏之间的差距。

    袁府他来过的次数不少,对府里地形不说很熟,后花园还是知道怎么走的,遂没要府中小厮领路。

    刚进得花园入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女子笑声。

    “没想到毛豆这么精灵,这是随了柳大人啊。”

    “要不说遗传好呢,跟爹爹一样聪明,长得又跟娘亲一样漂亮,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

第一二三三章 只是一个外人

    入耳全是女子们对毛豆的称赞。

    亭子里,一众女眷们围在柳玉笙、傅玉筝身边,言笑晏晏,为了表达善意,努力寻找着话题,就连毛豆脚上那双手工制虎头鞋都被夸了无数遍。

    袁韵巧已经走进了圈子里,可是因为一开始慢了那么些许,哪怕最后加入进来,也始终有种无法融入之感。

    是以坐在众人旁边,她大多只是安静笑着,对于众人说的话,却插不上嘴。

    身为袁府小姐,一直以来众星拱月,她也不习惯去捧别人。

    淡淡的尴尬,在她身周蔓延,只有她自己知道。

    走过阻挡视线的障碍物,风青柏跟柳知夏一眼便看见了亭中人群中央的女子。

    姑嫂两人应付周围的态度皆落落大方,游刃有余,不似受了什么委屈模样。

    “是爹爹!娘亲,爹爹来找你啦!还有姑父,姑父也来找姑姑了!”毛豆突然指着亭外大喊,惊得女眷们魂儿颤。

    往外看去,天!可不就是柳大人跟南陵王么!

    “叩见王爷!”

    男子步子大走得快,众人反应过来行礼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亭子前。

    因着里面全是女眷,风青柏跟柳知夏并未走进厅中,只站在外面,各自瞧着柳玉笙跟傅玉筝,眼眸柔和。

    “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毛豆则根本没等柳知夏开口说话,拉起傅玉筝的手就往外拖,小身板用尽全力,吭哧吭哧的,“娘亲,我就说爹爹肯定会来找你!他没吃饭,你不在家,爹爹吃不下的!”

    完了又抬头对外头清风儒雅的男子喊,“爹爹,你是来接娘亲回家吃饭的吗?”

    柳知夏点头,毫不避讳承认,“是。”

    这一声是,又让傅玉筝收获了一众艳羡暗妒目光。

    如今南陵王朝最让上流圈子少女们心折的男子,除了南陵王风青柏,就剩一个柳知夏在年轻辈里遥遥领先。

    而南陵王又因地位太高,性情太过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女子们再是想往也不敢主动靠近,怕的就是万一哪点做得不好惹怒了王爷,结果飞黄腾达的梦没成真,反给家族引来无穷祸患。

    柳知夏又大为不同。

    首先出身农门,世家贵女们嫁过去,那是低嫁。哪怕柳知夏现在身份地位已然今非昔比,也不会让人有不可高攀之感。其次,柳知夏为人清隽儒雅,待人谦谦有礼,性格中虽然不乏清冷,但是跟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南陵王一比,那他的性子简直可以用温柔可爱来形容。

    最后,依旧还是男子的个人背景。虽然出身农门,但是纵观现今整个京中贵族子弟,还真没有哪一位的身家背景能跟柳知夏比的。他背后,有南陵王跟皇上直接撑腰!

    后起之秀,前途无量。贵女们趋之若鹜亦是理所当然。

    可是这么个男子,却已经娶妻,还对妻子宠爱到让人嫉妒的程度。

    看着在人前亦半点不掩饰对妻子的依恋的男子,女子们心头难以形容。

    袁韵巧看着亭外人,心中酸楚无以复加,他真的来了,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一眼。

    袁老曾孙女的身份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丁点分量。

    此时柳玉笙跟傅玉筝已经同一众女眷们告别,走到自家男人身边。对于他们会来袁府接她们,她们其实也惊讶。

    “你们直接从皇宫过来的?”柳玉笙问风青柏。

    “嗯,听说你在袁府,反正无事,便过来接你。”

    男子答得一本正经,柳玉笙抿笑,他是担心她从未参加过这种宴会,会融不进去格格不入还是担心她会被人给欺负了去?

    越来越像老爹了。不比起老爹来兴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子眉眼流转间透露出的意味,风青柏看懂了,勾唇一笑。

    待会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夫君。

    一旁,柳知夏将走到面前的毛豆抱起,没有多话什么,只对女子道了句,“回家吃饭。”

    眉眼缱绻,语气是与外人说话时候截然不同的温柔。

    傅玉筝莞尔,“好。”

    两对伉俪,带着个小娃儿齐齐转身离开。

    “王爷,柳大人,难得到袁府来,不若留下吃顿便饭吧,不然曾祖父要责怪我招待不周了。”

    身后,传来女子骤然的声音。

    风青柏根本不予理会,头都没回。南陵王性情难以捉摸这点,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至于谦和有礼进退有据,那是对朝臣及其他人,从不包括女子。

    柳知夏亦脚步未停,“多谢,袁老不会怪罪。他知道我习惯,用膳时不惯与外人同台。”

    一句外人,让袁韵巧白了脸,眼底流出苦涩自嘲。

    那大半年的时间里,他跟曾祖父同为皇上辅臣,二人交情渐渐深厚,期间多次在袁府跟曾祖父下棋对弈,每次,都是她亲自为他们上茶上点心。

    她跟他虽然交谈不多,但是绝对不在陌生人之列,可是最后,他给她的定义,只是一个外人。

    多讽刺。

    看着他们背影越走越远,已经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喁喁交谈,但是从偶尔一个侧首间呈现出来的彼此相望的眼神,也能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那种外人无法插足的情深情浓。

    南陵王夫妻如是,柳知夏夫妻也如是。

    亭子里很久没有声音。

    一众女眷们尚沉浸在王爷亲自来接王妃的震荡中没能回神。

    等到人影都看不到了,才有人恍然惊叹,“一直听说王爷极为宠爱王妃,有求必应,如今看来,一点不夸张啊。”

    众人跟着回过神来,立即叽叽喳喳议论开了,无不兴奋,“袁小姐这次赏桂宴办得真值,请来了一个柳夫人,来了三个大人物。他们之间的感情确实好,不说夫妻之间,便是南陵王妃跟柳夫人之间,也是相互极为维护的。”

    “是啊,让人羡慕。不过我们这次来也来得值,见到了王妃,还跟她搭上不少话,不定以后我们举办什么宴会,去请王妃她许会看在今日面子上前来赴宴。”

    “要我说,想请王妃,一定要先请柳夫人。柳夫人若能来,那王妃也肯定会来。”

    所有人的话题一时全围绕在南陵王妃身上,太过激动兴奋,以致连宴会的主人都给遗忘在旁。

第一二三四章 不是你出色,别人就一定要喜欢

    王爷跟柳大人带着自家女人离了袁府,在袁府门前分道扬镳。

    上了马车柳玉笙就捏着男子下巴摇晃,“王爷,你今天招摇了啊。”

    “王爷招摇得起。”王爷很是大言不惭,“而且王爷私以为,那些人只会觉着荣幸,不会觉着本王招摇。”

    柳玉笙放下手,点头,“这倒是。不过以后还是收敛点。在家有爷奶炫孙女爹娘炫闺女,本王妃真用不着王爷再锦上添花炫爱妻。”

    王爷挑眉,身子懒懒靠向后头,“把王爷伺候好了,王爷心情好,什么都可以商量。”

    女子笑得眉眼弯弯,送王爷三个字,“臭德行。”

    跟南陵王府不同方向的另一辆马车,车上夫妻二人亦有对话。

    “你这般,以后得有人笑话你了。”傅玉筝话虽如此说,眼角笑意却凝着经久不散。

    柳知夏也笑,柔柔看着她,“笑话什么?我偌大柳府,最亲近的人唯有妻,你不在府中,我去寻你是理所应当的。”

    “爹爹,那我呢?我不是爹爹跟娘亲最亲近的孩儿吗?”毛豆支棱起小脑袋,挡住了两个大人相互凝望的视线,疑惑不解。

    爹爹把他脑袋瓜子按了下去,轻拍,“先有你娘亲,才会有你。”

    毛豆觉得自己是很聪明的,可是爹爹的话这次他没听懂,那他到底是不是最亲近的?

    听不懂,毛豆又不想追根究底不停问一个话题,显得他愚笨,于是很聪明的换了个问法,“那我要是不在家,爹爹也会去寻我吗?”

    “爹爹忙,爹爹会派侍卫去寻。”

    “……”这明显待遇就不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跟娘亲不一样!万一我丢了呢!”

    “你丢了,”爹爹垂眸看着愤愤不平的小娃儿,笑得很柔和,“爹爹跟娘亲可以再生一个。但是你娘亲丢了,爹爹就没有妻子了。”

    这次毛豆听懂了,默默撇开小脑袋。

    他以后绝对不乱跑,他绝对不让自己走丢。

    爹爹是不会去找他的!

    爹爹变了,变得跟姑父对巴豆时候一样坏。

    傅玉筝在旁笑得打跌,却没考虑过去安抚安抚受伤的儿子。

    有时候看看父子俩这般斗嘴,日子更有趣。

    ……

    袁府的宴会散了。

    对于前来赴宴的人来说,这一趟宴会的收获超出预期。经了此次,很多人心里有了点底,想增加王妃王爷来参宴的可能性,务必要把柳夫人排在第一邀请名单。

    傅玉筝因此,在贵妇圈子里突然变得炙手可热,这是后话,此时她对这种变化尚且不知。

    有得意的,自然也有失意的。

    对袁韵巧来说,今天的宴会,实则是败笔。

    没有达成她想要的结果,反而是她,受了一而再的打击。

    明明应该看清楚了应该放下了,可是心里那点执念,却不是说放就能放。

    “曾祖父。”宴会散后,袁韵巧在凉亭中独坐到夕阳斜下,终于起身,走进花厅。

    老爷子还躺在躺椅上,眼睛微微阖着,似睡着模样。

    “宴会散了?”

    “散了。”走到老者身边坐下,袁韵巧咬唇良久,“曾祖父,韵儿自幼学习琴棋书画,在京中亦是翘楚,可是为什么他看不上我?我比不上傅玉筝吗?”

    “各花入各眼,不是你出色,别人就一定要喜欢。”老爷子话语慢吞吞的,像是梦呓,“早就告诫你不要肖想不要肖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碰钉子了吧?放下吧,柳知夏不会喜欢你。他那个性子,认准了就不会改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没那个福气。”

    “……曾祖父,我不想放弃。”

    “碰的钉子还不够?明知道成不了,还上赶着去撞南墙,我袁氏子弟的风骨,在你身上全没了。”

    老爷子显然是犯上气性了,说话的语气快了些许,也变得生硬。

    袁韵巧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适可而止,免得真惹老者生气。

    可是那种萦绕在心头的不甘与不舍,太过折磨人。

    她没办法收手。

    就算会撞到头破血流,那也等头破血流之后心死了再退。

    她不想没尽全力导致余下半生活在后悔。

    “男人自古三妻四妾,有几人真能只跟一人相守白头?而且,我并非要挤下傅玉筝,曾祖父,若他愿意,韵儿愿意与傅玉筝平起平坐,将她当成姐姐看待。”起身,慢慢跪在老者面前,袁韵巧低头,“曾祖父,您帮韵儿这一回。若不行,韵儿就死心!”

    袁老终于睁开了眼睛,定定凝着跪在面前的人,最后怒骂一声,“简直荒唐!我袁老的曾孙女,卑微到与人做平妻?你就非要把自己作践到这种程度?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你把我袁府脸面往哪搁?!”

    “曾祖父!”袁韵巧怆然泪下,“韵儿知道辜负了您老的期望跟栽培,可是韵儿真的喜欢柳知夏,我不在乎他什么家世背景,我只喜欢他这个人。求曾祖父成全!韵儿不强求,只求一次机会!”

    说罢,袁韵巧伏地磕头。

    额头重重叩上地面发出的响声,一声一声震着人心。

    袁老怒红了眼睛,眼里痛怒交加,“好,好啊,本以为会知难而退,不成想你依旧执迷不悟,还把主意打到我一个快黄泥没顶的老头子身上来!你可真是我的好曾孙!出去,滚出去!走!”

    老爷子震怒,立即有丫鬟出来把还在叩头的女子拉了出去,免得她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

    这一夜,老爷子没有回房歇息,在花厅坐了整整一夜,无眠。

    时间悄然而逝,八月转眼即过。

    西北那边传来的最新信报,南陵大军已经开始一步步接收西凉送上门的城池,兵士们也正在进行城池间的交割。西凉百姓的震动极大,但是对南陵来说构不成什么大问题。

    人的归属感不可强求,成了南陵人之后,若敢干对南陵不利的事,直接流放就是。

    流放之地就在隔壁不远,丢过去方便得很。

    此时柳玉笙跟傅玉筝等已经定好日子准备回杏花村。

    九月中就是皇太后跟秦将军的喜宴,他们断断不能错过。

第一二三五章 大言不惭的小子(7)

    临行前夕,柳知夏收到了袁府那边老爷子的邀请,请他去城中水墨居赏画品茶。

    听得袁府下人来报的时候,柳知夏脸上闪过瞬间意外,随即恢复平静。

    彼时傅玉筝正在收拾客厅里毛豆练字的纸笔,“水墨居在城中挺出名的,是一家画廊,挂的大多是名家字画,当中亦有寒门学子以字画出售作养家糊口之用。可以去看看,很多精品。”

    “这个你也知道?”柳知夏揶揄。

    “自然知道了,我小时候虽然日子艰辛,但是也是京城长大的,对京城比你熟。你平日里除了不得不去的应酬,下了朝都是直接回家,只怕现在京城有多少景点有多少名铺子你都不清楚呢。”

    “那以后需得夫人多指教了。”

    “好说,只要夫君需要。”

    “时时需要。”

    毛豆双手撑着小脑袋,眉毛压得低低的翻白眼,爹爹现在下朝,除了扔几本字帖让他练字之外,基本上就不管他了。

    总是缠着娘亲说话,真烦人。

    依旧是午后未时,柳知夏如约而至。

    到的时候袁老已经在水墨居里赏字画了,撑着根拐棍,眯着眼睛仰着头,费力的看着面前一张张字画。

    老态龙钟。

    他身边跟着几个人,应该是水墨居的掌柜跟活计,战战兢兢一脸紧张。

    柳知夏晒然,这些人是怕袁老一个走不稳摔了或者磕了碰了,水墨居承担不起责任吧。

    “袁老,你这般出来,是在为难人。”

    走过去,对袁老笑道。

    “怎么为难人?你们都以为老夫老了,磕一下碰一下人就得没了?老夫脑子还清醒,走得动,不用你们看着。要真有什么事,与你们无关,老夫说的。”袁老放话,回头环了眼身边的人,“都走都走。他来了,我旁边有人看着了,不用你们碍事。”

    前一句还说与人无关,下一句就把自己的责任堆到别人头上,柳知夏颇有啼笑皆非之感。

    而水墨居掌柜等对此却是极欢喜的,走得时候脚步轻快,好像搬掉了肩膀上的大包袱。

    “你过来,扶老夫一把,年纪确实大了,不服老不行,在外人面前还能撑一撑面子,在你面前就不必了。你心里门儿清。”袁老招手,示意柳知夏过去扶他,两人顺着画廊慢慢走下去。

    或许是额外打了招呼,此时画廊里除了他们两,并无第三人。整个画廊里清净的很。

    “老夫知道你是个聪明通透的,这次为什么叫你出来,原因你肯定也猜到了,老夫便不跟你绕圈子。自从西凉谈判过后,你就再没去我府上,是为了避嫌吧?”

    老者开门见山,柳知夏也不装模作样,点头,“是,如此对大家都好。”

    袁老叹息,“你说你爹娘怎么生的你?那么出色做什么?你若是平庸一些,也不会如此招蜂引蝶,给老夫我整了多少事?”

    他这次把人邀出来,老脸上都臊得慌。

    一辈子光明磊落,临老的时候来栽个跟头。

    真的是老了啊,心软了,开始有些拎不清了。

    对于老者调侃式的指控,柳知夏只笑笑,没有回答。

    人的自控力源于自我本身,自己无法自控,却怨则别人太过优秀导致自己抵挡不了诱惑,是本末倒置。

    是自己给自己的行为,找出的借口。

    袁老也知道自己是在找由头推搪,“哎,怎么能怪你呢,不能怪你,你要是不够优秀,也入不了老夫的眼。不过,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

    “袁老清明了一辈子,傲立三朝,看人应该不会看走眼才是。我的性子,袁老定然已了解十之七八。”

    “我袁老爷子攒下大半甲子的基业,潜藏的人脉可是你想象不到的,能带给你的好处也是你想象不到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或许韵儿有跟柳夫人和平共处的机会?”

    “不考虑。没有袁老的人脉,只要我想,日后我的成就未必会低于袁老。”

    袁老沉默,好一会之后才轻哼,“大言不惭的小子,行吧,老夫要是还没死,老夫就睁眼看着,看你能爬多高。”

    “袁老且拭目以待。”

    老头儿拐杖往前指了指,“陪我看画,好长时间没来了,多了好些不认识的人,看着眼生,画却还不错。”

    有关袁韵巧的话题,在这里止住了,老爷子之后也没有再提起,对柳知夏一如既往,没有因为这次被拒产生半点隔阂。

    反而,心里对这个平步青云的年轻人更加另眼相看。

    最开始的时候,柳知夏是以三甲及第的姿态闯入他眼中,这个成绩虽然不错,以前却也不是没人到得过,是以不算稀罕,及后柳知夏一步步往上爬,背后少不得有南陵王的影子,袁老便看淡了。

    再之后,再一次正式正眼看待这个年轻人,是跟他一块成为皇上辅臣,接触过,知道了这人身上的真材实料以及不卑不亢的风骨,袁老才真正考试改观。

    确实是朝中年轻一辈里少有的人才。

    而比之他的才华,袁老更欣赏的是他的品性。

    品性才是一个人的基骨。

    能不为权势所惑,不被万花所迷,坚守本心坚定不移者,仅凭这一点,已是常人所不及。

    可惜啊,他袁家没福气。

    他们家小孙女,没福气。

    这都是命运既定的,谁叫他们没能赶早呢?

    人已经邀过了,谈也谈过了,之余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他对韵儿的请求也有了交代。

    以后的事情不管啦,管不动了,会有什么样的造化,由着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

    得知袁老邀了柳知夏谈话,袁韵巧一整日里便呆在府中哪儿都没去,心焦的瞪着消息。

    袁老回来的时候是近傍晚了,只给了她一句话,“没指望,回头是岸。”

    话说完老爷子就回花厅躺椅打盹去了。

    袁韵巧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傅玉筝这边,对柳知夏那次超虎门赴约,谈的什么事情并未问及。

    柳知夏也没有跟他提起。

    夫妻两之间有种自然的默契,一方不问,不方不提,那么这件事情,无须在意。

第一二三六章 欺我们柳家没人?

    “少东家,少夫人,东西打包好了。”万金酒楼三楼,掌柜的托着刚打包好的新鲜出炉的蜜汁烤鸡以及各种点心小菜,急匆匆推开包间门。

    “哎呀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了多久了,跟大厨说就算是个厨师也要与时俱进,不然一不小心就要被淘汰的,要是淘汰了,他们上哪找薪饷这么高的工作去?”钱万金一边接过东西一边数落,点过数量没差之后,扯起石纤柔就走,“爷这次回去估计三两个月的不会回来,生意上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找万银。要是万银也解决不了,再去找老东家那只老狐狸。”

    “是,小的记下了。”掌柜的冷汗频冒,额角有些黑线。

    也就少东家敢叫自己老爹做狐狸。

    “行了别在这碍事,赶紧下去看场子。”驱赶掌柜的,钱小爷却拉着媳妇儿先掌柜一步走出包厢,又让掌柜额上多了一条黑线。

    石纤柔对此笑而不语,她家男人欢脱,那是因为有欢脱的福气,一直这样才好。

    途经楼梯口的包房时,石纤柔脚步莫名一顿,侧眸看向那间包房,眸光泛冷。

    “……有那么大的靠山撑腰,现在圈子里哪里还有人敢说她?但是不说,难道就不是事实了?她确实没有娘家不是?当初嫁进柳家,凭的还是母凭子贵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瞒得再严实,以为就没人知道了?”

    “我跟你们说,以前我还听到过一个传闻,只是当时那件事情闹得太大,被压下去了!要是传出来的话,就她那样的身份,还能嫁进柳家?只怕要被浸猪笼!”

    “嘶!是什么传闻?快说与我们听听!你是哪听来的,怎么我们一点风声没听到过?”

    “有南陵王出手帮忙,要压个消息还不容易?听说当初傅家还在的时候,傅氏跟傅玉娴想了损招对付她,就在城里茶肆,叫了好几个乞……”

    砰!包厢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里面说得正火热的人全被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时,皆面上闪过惊惶,强撑笑脸,“是、是钱少东家跟钱夫人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要是不在这里,怎么能听到有人在我钱家地盘上大放厥词呢?”钱万金笑着,慢悠悠从外走进来,浑身气势已经没了跳脱无害,便连眼角一个微笑的弧度都透着凌厉,“怎么,欺负我柳家没人了?你们刚才说谁来着?”

    在座全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当家夫人,这次聚在一起说几句闲话,哪知道会被钱万金给听了去。

    一个个尴尬无比,心头凉意一层一层的叠加。

    如果只是钱家,她们不一定会怕,可是钱万金跟南陵王的关系如今整个京城还有谁不知道的?得罪钱万金,等于直接得罪南陵王。

    南陵王一跺脚,她们整个家族都得倾覆。

    “钱少东家误会了,我们只是闲话几句,绝对没有妄议柳家人的意思!那个,我、我们饭已经吃完了,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等等,”钱万金冷眼瞧着起身想溜的几位贵妇,手指挨个点了点,“内环顾府二夫人,杨府三房当家夫人,宋府当家主母……我钱万金脑子好,见过一次我都能记得。今儿爷就把你们几个给记下了,回头但凡城中传出什么不实流言,那你们可悠着点,恐怕贵妇的位置,你们也坐不稳当了。”

    石纤柔笑了下,吩咐掌柜,“掌柜的,把她们记下来,以后我钱家旗下所有营生,不待见这几位,要是有人问原因,就说贵妇多口舌,招厌。”

    “是,少夫人,小的记下了。”

    一众贵妇面无人色。

    她们哪能想到不过在外头说了几句闲话,会被钱家所有营生拒之门外?如今京城里响当当的商铺,几乎有五分之一是钱家的,剩下的五分之四,又有一半跟钱家有着生意上的有好来往。

    钱家表了态,以后除了钱家,别的店铺也不会再招待她们,她们在京中将会寸步难行!

    这还不是最让她们心慌的,最心慌的是她们还连累了自己身后的家族!要是家里老爷知道家族被各大店铺拒之门外的原因,她们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钱万金抱着自己外带的食物,拉着媳妇功德圆满的走了。

    剩下一众贵妇软在包间里,久久迈不动脚步。

    说闲话?说不为人知的传闻?现在她们恨不得把刚才说过的话抓回来塞嘴里吃了!

    钱万银到得酒楼的时候,恰好碰上几位贵妇脸色难看的离开,没等他询问,掌柜的就把钱万金离开前交代的话转告。

    听得钱万金吩咐掌柜,酒楼有什么事情先找他时,怔了怔,“少东家……真是这么说的?”

    “是,少东家特地交代了,有事先找二少爷,若是还解决不了,再去寻老爷。”

    垂下眸子,抿了下唇角,钱万银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刚走没一会,现在应该刚刚出城,少东家跟少夫人同王爷王妃约好了在码头见。”

    “嗯,你去忙吧。”

    打发了掌柜,钱万银看向门外某个方向,心头五味杂陈。

    他……真的一点不介意自己沾手家族生意?

    随后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常年布着阴翳的眼底,有阴霾悄然散去,渐渐,转为释然。

    城郊码头,马车还没到地方,远远看着站在码头上的人,钱万金就探出脑袋用力挥手,“风青柏,福囡囡,知夏,玉筝,小爷来了!”

    哎哟喂,他钱小爷的出场方式素来如此风光无限,想低调都不行,看看,当朝两个风云人物,多牛气?最后也得在码头上乖乖等着他钱小爷到来。

    他不来,他们就不走。

    柳玉笙看着大呼小叫耀武扬威的某金,无奈失笑,亏得码头上的人肃清了,不然就钱万金这一吼,他们一行不得被人围观?

    这家伙从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猜猜爷带了什么东西来?”到得四人面前,钱万金跳下马车,先显摆的捧出一个大包裹,朝众人扬了扬。

第一二三七章 我亲自抬

    风青柏眉目淡淡,细看还能看到眼底透着嫌弃,“你除了带吃的,还能带什么?”

    “看你说的,咱们可要坐十天的行船!船上能有什么好吃的?食材都不一定新鲜,要不是看在你们甚得爷心,爷才不给你们带呢。你要不吃,那全给咱毛豆吃!”

    钱万金哼哼,把大包裹丢给风青柏身后的魏紫,“待会上船再分,我特地带了大家伙都爱吃的东西。时候不早了,登船!”

    丫的还指挥上了。

    一众人莞尔,鱼贯登船。

    “等我们抵达云州,也九月初五了,剩下时间不多,也不知道家里都准备好没有。”

    “有奶奶在,出不了漏子。”柳玉笙笑道,“再说秦老紧张着呢,便是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他肯定也能早早补上。”

    “这倒是,光棍了几十年,一把年纪才得偿所愿,我真替他可怜。”钱万金咂咂嘴,“你们说那几十年,他到底怎么熬过来的?几十年的柳下惠啊,这毅力,非常人所能及!”

    柳知夏斜睨,“这个问题我帮你记着,回去问问秦老?”

    “柳知夏,你是不是看不惯爷比你风光,故意给爷找茬呢!”

    找秦老问?嫌秦老拳头不够硬?

    那老家伙对他们几个从来不讲先礼后兵。

    “你看出来了?”男子慢悠悠回怼。

    气得钱万金一把抱起毛豆,“毛豆,以后你千万别跟你爹学,他的心肠是黑的!咱柳家家训,做人要正直善良——”

    话未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个鸡腿,正正堵了他的话头。

    钱万金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大包裹已经被打开了,瓜分很是均匀。

    瞅着一群人,钱万金鄙视。

    全是吃货!

    时间朝着九月初十慢慢靠近。

    杏花村上空溢满喜庆气息,便连下坡村,都能感受到浓烈的喜悦气氛。

    从村口入村后,一路能看到张灯结彩,路边的灌木乔木以及各家民宅爬出墙头的果树枝桠上,皆挂上了红绸红灯笼。

    柳家大院里人声喁喁,笑声阵阵,给村子的氛围更添上浓郁色彩。

    “再过几天就是黄道吉日了,再把准备好的东西检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千万不能到时候再出岔子,不吉利。”柳老婆子在堂屋里,点着满屋子的聘礼嫁妆。

    大件的已经搬到了皇太后厢房,剩下小件的等迎亲那天抬在花轿后面绕村子走一圈再送入新房。

    这场婚宴相比皇家庆典来可谓寒酸,却处处充满了实在的人情味。

    皇太后更喜欢这样的喜宴。

    看着大院里的人为她忙活来忙活去,嘴上不说,她心里是极感激的。

    只是她性情别扭,每每对上柳老婆子就跟针尖对上麦芒,总要吵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在老婆子清点东西的时候,皇太后起身,跟在她身后,伸手一一抚过盖在各种物件上的红绸,入手是绸缎的微凉,涌上眼底的是能浸润眼眸的灼热。

    她曾嫁给帝王。

    十八抬大轿绕城,十里红妆相送。

    可是彼时坐在花轿里的女子,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冷的。

    那些喜庆热闹,仿似与她无关,她没有融入半分。

    她求的不是富贵荣华,不是风光无限。

    她只求能跟自己的爱人平淡相守,携手一生。

    如今人生已经走过半甲子,她方得偿所愿,也方感受到,原来作为新嫁娘,嫁给心上人的心情,是这般喜悦的,甜蜜的,幸福的。

    那是种用一切都换不来的心情。

    “莽妇,你以前嫁人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皇太后轻问。

    老婆子还在扳着手指数数,闻言嗔了句,“哎呀你看你,跟我一说话害得我刚才数到多少又给忘了!”

    “六十八。”

    “……”老婆子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咳,以前我们成亲那时候,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家里穷,连置办嫁妆聘礼的银子都没有,只有一间小土屋,几副破碗筷。当时他们也有迎亲的时候,是走着去的,接了我之后,两人又走着回来,连辆送嫁的驴车都没有。”

    说起以前那些苦日子,老婆子眼里显出缅怀。嫁对了人,不管苦日子好日子,都是一个味儿。

    甜。

    虽然当初少女时的心情已经很久远,她却依然能记得清楚当初嫁给老头子时候甜蜜的心情。

    “你不曾后悔过吧?”皇太后问。

    “怎么会后悔?”老婆子以几个字的反问,道尽自己心情。

    便是后来最苦的时候,她都不曾后悔过,成为柳家媳。

    皇太后唇角微微抿开笑意,低道,“若当初有机会,哪怕是一辈子粗茶淡饭,我……也是不会后悔的。”

    贵妇难得的,这么平和的跟她道一句心里话,柳老婆子笑开来,靠近贵妇,伸手把她抱了抱,“我相信,若是当初有机会,你也一定会很幸福。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迟,幸福啊,还在。”

    她们还有机会,哪怕年过半百,她们也依旧拥有幸福的机会。

    这种过于亲昵的拥抱,让皇太后浑身一阵不适,掩下眼底动容,状似嫌弃的拍开老婆子的手,“还用你说?哀……我还能比你笨了?”

    “嘿你这老太太,我在安慰你呢,你可真是不识好歹!”

    “赶紧把东西清点完,别到时候拉下什么闹笑话,这些可都是你亲自打理安排的,漏了哪一项被笑话的都是你。”

    贵妇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走了。

    留下老婆子一个在后头眨巴几下眼睛,最后被气乐,“这老太太,说句谢谢能掉块肉啊?明明感动得不得了,非要装……”

    堂屋拐角,男子高大魁梧身影静静而立,跟走出堂屋的贵妇人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眼底流泻的笑意丝丝缕缕。

    “一把年纪了听墙脚?你臊不臊?事情都忙完了?到时候轿子不稳当,我可不坐。”

    贵妇人斥着,从男人身边走过。

    男人回眸,从后方看到贵妇人微微露出来的一方耳垂,红得滴血。

    “阿满,你要是担心轿子不稳当,我亲自抬。”

    妇人脚步顿了下,回头,朝男子轻轻一哼,转眸的时候眼角飞过几不可见的笑纹。

第一二三八章 伪兄弟!

    随着二老喜宴一天天逼近,柳家大院唯一扎根驻守的柳知秋,也扳着手指头算开了。

    “今天初五了,再有五天就是喜宴,风青柏跟大哥他们还没回来,”柳知秋说这话的时候特地凑到老婆子身边,“奶,要是他们赶不及,或者踩着点回来,那就是不孝了啊。风青柏现在可是萧老太太儿子,娘亲成亲,儿子的不现身,那不是让萧老太太被笑话?等他们回来了,得用扫帚狠狠教训!咱柳家大院的人,孝字排第一……”

    柳老婆子转身大耳刮子扇上混小子后脑勺,“见天在旁边嗡嗡嗡嗡说个不停,还挑拨离间?混小子,不肯消停!我先揍你!影响大家族和谐,就因为出了你这个搅屎棍!”

    搅屎棍柳知秋满院子逃窜,鬼哭狼嚎。

    驶入村子的马车在柳家大院门前还没停稳,车里就传出钱万金叫好的声音,“奶,咱大院历来和谐,万万不能容忍搅屎棍的存在,一定要好好教训,让他知道知道,背后说人闲话挑拨离间,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钱万金,你丫的知道来龙去脉么你就在那蹦跶!是不是兄弟?老子刚才可没把你扯进来!”

    跳下马车,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堵在大院门口,断掉柳知秋的逃生门,钱万金哼笑,“连提都没提小爷,你眼里摆明了没有小爷的存在!爷不是柳家大院的人啊?你居然不一视同仁?奶奶,我帮你拦着丫的,他跑不了!”

    柳知秋被气得一佛升天。

    钱万金身后冒出一黑色锦靴,把丫的踹进了院子。柳知秋看到空挡,大喜,咻的就往逃生门冲。

    同一只锦靴精准无比抵住他胸口,把人给踢了回去。

    “风青柏!你丫死定了!”

    任何场合,只要有风青柏加入,大院年轻一辈势必同仇敌忾,连刚刚打着哈欠走出二进院的薛青莲都加入了战局。

    柳家大院顿时热闹无比。

    柳老婆子两手叉腰,冷哼一声,把扫帚放下了。

    现在扫帚派不上用场了。囡囡、纤柔跟玉筝还有毛豆回来了,她得赶紧忙活晚饭去,等院子里几个翻天的家伙打完,正好能吃饭。

    柳玉笙跟傅玉筝、石纤柔走在后头,进了大院后一个没往打成一团的四人瞧。

    也只有回到柳家大院,这几个名动一方的人物,才能变得这么幼稚。

    “凉亲!”

    “凉亲!”

    堂屋里,两道小小身影一看到柳玉笙,立即冲了出来。

    小人儿走路已经稳当,只是跑起来的时候依旧摇摇晃晃,让人担心的同时心里绵软成泥。

    柳玉笙笑着蹲下身,把两个小娃儿抱进怀里,“巴豆红豆,娘亲可想你们了。”

    “想,想!”

    跟娃儿咿呀伢语,说着幼稚的对话,柳玉笙心里满满的。

    “都到家了还蹲在外头?快进来歇歇。”堂屋里,皇太后跟陈秀兰招呼,柳大则已经从灶房提了凳子出来,脸上全是笑意。

    看着爹娘眼角的笑褶子,柳玉笙心头忽然发酸,为人母后,她越来越能体会自己归家时,爹娘满足的心情。

    “囡囡,还愣着呢?赶紧进屋去。”灶房里传出老爷子的声音,声如洪钟。

    “诶,我回来了,爷爷!”

    “知道知道,赶紧进屋,歇会喝杯茶,待会就能吃饭了。玉筝,纤柔,你们也一块坐堂屋去。”老婆子接着老爷子话头,催促,“那几个家伙没个省心的,每次回来不打上一场不老实,别管他们,由着他们打。”

    “奶奶,我没打。”柳知夏进门后乖乖站在灶房门口,表示自己很安分。

    老婆子白了他一眼,“你能好到哪里去?你打不过,您肚子里憋坏水!”

    “……”

    “噗哈哈哈哈!”

    柳玉笙跟傅玉筝几个笑成一团,奶奶的话一针见血,看透某斯文败类的本质了。

    晚饭做好后,三个鼻青脸肿加一个身不染尘的家伙,被老婆子额外分到了另一桌,成全他们,吃饭的时候还能继续斗。

    柳慕秋跟千漪看着男人惨兮兮模样,自动自发撇开头,没想着再跟以前一样偷偷给他们留好吃的。

    反正每回家里人齐全的时候,夜半三更灶房里都会有偷吃的大老鼠。

    饿不着。

    十天的航船,到底还是累人的,老爷子老婆子心疼几人长途跋涉赶回来,吃过晚饭后早早就让他们洗漱回屋歇着。

    柳玉笙夜半醒来的时候,身边人不在,只有巴豆红豆年两个小娃儿安稳睡在旁边,呼吸匀称绵长。

    娃儿睡觉不太老实,喜欢踢被子,偶尔觉着热了,还会拉起小衣裳把肚皮晾出来。

    瞅着娃儿香甜睡颜,柳玉笙莞尔一笑,探头在两娃儿眉心印了下,帮他们把小衣衫拉好,至于身边人去哪了,她心里有底,是以没有出去寻找。

    风青柏跟钱万金、薛青莲几个平日里打斗,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回到大院,晚上要是找不着人了,那准是几个家伙凑一块闲聊时事去了。

    此时已是二更,大院屋顶上菜香酒香交织,香气四溢。

    几个大老爷们躺在瓦片上看星星月亮,还真像那么回事。

    “谈判的事情已经传到村里来了,西凉这回肉痛了吧?”柳知秋哼笑,一想到西凉割地赔款大出血,心里就兴奋。

    当初囡囡在西凉皇宫被为难的事情,他们年轻辈都是听说了的,只是瞒着不让家里几个长辈知道,不然家里老太太得哭鼻子。

    “送上门的便宜,自然要宰。”风青柏淡道,“一下丢了八个城池,丢了一个族群,巴念回到西凉以后,三年之内不会分出闲暇。”

    “他可刚登基没多久,甫登基就丢了那么大一块国土,西凉皇室跟朝臣能让他清静?该的。”钱万金磨牙骂了句,然后突然一个激灵,“不对,风青柏,你记得谈判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吧?西凉是割地赔款了,我的通商权呢?啊?我的通商权呢?”

    “……”风青柏顿了下,若无其事扭开头,“忘了。”

    “……”

    “你个王八羔子,老子耳提面命的事情,你竟然忘了!伪兄弟!老子弄死你!”

    屋顶打成一片,气得老婆子在屋里扯了嗓子大吼,“再吵吵明儿全上杏花岭挑粪去!”

    世界安静了。

第一二三九章 他只憋坏水,所以从来不挨打

    钱万金睡了一晚上气没消,第二天用早饭的时候都是拿屁股对着风青柏。

    想他钱小爷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走哪都人见人爱,被宠着长大的,也就风青柏这王八蛋每回见了都欺负他。

    关键他每回都干不过。

    钱小爷气不忿。

    耳提面命郑重交代的事情,丫的居然记不住,关键时刻掉链子,说明丫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他再也不理那个王八蛋了!

    “杵这儿做什么?”身后飘来男子清冷冷声线。

    钱万金两手托腮,往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阴阳怪气,“杵这儿数我飞了多少银子。”

    “换个地儿蹲去。”

    “不换!”钱小爷来劲儿了,蹲在灶房门口还嫌不够,两只爪子一伸,连门框都把住了。

    就不让后面的王八蛋过!

    让你欺负老子!

    风青柏嘴角抽了抽,抬手往某金嚣张的脸盖去,“幼稚。”

    脸上盖了东西,挡住视线,钱万金彻底炸毛了,一把把脸上的东西呼撸下来,“谁幼稚了,谁幼稚了——!”

    咦咦?

    视线不经意落在手上纸张,一下定住。

    南陵皇商与西凉通商协定?

    盖、盖了两朝大印的?

    “嗷!风青柏——”钱万金激动了,激动得往前一扑,抱了个空。

    回头才发现男子趁他发呆的空挡,早就出了灶房。

    “风青柏,风青柏!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能把我的事情忘了!啊哈哈哈!”追上去,一个起跳挂在男子背上,钱万金使劲摇晃男子脑袋,“我就说小爷的魅力不可能有人挡得住!好兄弟,好兄弟啊!”

    风青柏脸色刷一下黑了,他敢摇他脑袋?咬牙,“钱万金,你给我下来!”

    “急什么,你又不是背不动,我太高兴了,让我挂一会,哈哈哈!”

    灶房里还没走的几人看着这一幕,齐齐抬手捂脸。

    柳玉笙,“你们说钱小金待会会是什么下场?”

    她男人有洁癖的,钱万金这是作死啊。

    石纤柔叹气,“一会他就得巴墙上。”

    柳慕秋补充润色,“抠不下来那种。”

    千漪疑惑,“你们怎么知道?”

    傅玉筝解惑,“他作死不是第一回,从来不吸取教训。”

    话音刚落,就听砰一声响,灶房外头,钱万金已经五体投墙。

    那么大动静,便是早就吃饱去了堂屋的长辈们,都不能装作听不到。

    朝外看去,一个个笑得捧了肚子。

    “这些个年轻的,每天不闹上一两回浑身不舒坦。你说一个两个的总爱去招惹阿修,回回吃瘪,怎么就不记教训呢?”

    皇太后一针见血,“都是贱皮子。”

    陈秀兰跟杜鹃两妯娌笑出眼泪花,可不就是贱皮子吗?

    家里三个,小金子,青莲,知秋,哪个没在阿修手上吃过大亏?嘿贱皮子,还越打越勇,回回上赶着作死。

    柳老爷子感叹,“家里年轻辈,除了阿修之外,最心黑还当属知夏。你们看知夏就从来不会直接去招惹阿修,他只在后边憋坏水,所以他从来不挨打。”

    憋坏水的知夏,“……”爷爷真是了解他。

    “想我跟秀兰,都秉承爹娘做事光明磊落,直来直去,怎么生的儿子这么喜欢玩心眼子呢?”柳大痛心疾首。

    “大哥,囡囡以前不是说过什么,有基因突变什么的?知夏估计就是突变出来的。”柳二拍拍大哥肩头,安慰,“不是你的错。”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我去把钱万金抠下来。”柳知夏起身离开,待不下去了。

    他是文人,拿笔杆子混官场的,不玩心眼子他怎么混?

    再说了论起心眼子,风青柏才是个中翘楚,要不他能每回被算计都安然无恙?能在柳家大院年轻辈里屹立不倒?心眼子搁风青柏身上就合情合理,搁他身上就是基因突变了?

    柳知夏私以为,爷奶爹娘这是搞歧视。

    但是他很机灵的不讲。

    惹谁都不能惹家里几个太上皇。

    自打风青柏回来,柳家大院每天都鸡飞狗跳好几回。

    这世上有种事,叫来找事。

    这世上有种祸,叫飞来祸。

    好在风青柏都是站到最后那一个。

    村里人每每经过柳家大院,听到里面的闹腾,总会心一笑。

    不用问也知道里头发生了啥,日子长了,大家早司空见惯。

    九月十号,宜嫁娶。

    这天天还没亮,柳老婆子拉着两儿媳妇,带着柳玉笙等年轻辈女眷就去了皇太后的小院,直接往房里闯。

    本来以为房里人肯定还睡着,没想到推开房门便见妇人已经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等待她们。

    妇人身上已经换上了大红嫁衣,虽然已经半甲子的年纪,但是那种火红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突兀违和,嫁衣的艳丽压不下妇人周身流露的高贵雍容,于她身上,似安静燃烧的火焰。

    妇人,于此刻,像是暗夜里静静绽放的白玫瑰。

    便连那头银丝,都带着触目惊心的美。

    “好美。”柳玉笙不自禁低叹。

    “还好,哀家自幼便是美人胚子。”妇人面无表情道了句。

    柳老婆子当即拍腿大笑,“哎哟喂,我还以为你不紧张呢,原来都是装的啊!”

    “胡言乱语,谁紧张了?”

    “不紧张你连哀家都秃噜出来了?贵妇我跟你说,你现在可不是皇太后了,你现在跟老婆子我一样,就是一村姑。”

    “哼,”皇太后眼角斜挑,“就算是村姑,也是比你美的村姑。”

    “行行行,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最美,你说什么都对。”柳老婆子笑眯了眼,走过去放下手里家伙什,“老婆子我是个全福人,今儿就由我来给你梳头装扮,放心,老婆子肯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让人挪不开眼!”

    “就你那手艺,你还好意思嘚瑟,你梳得最好的就是给脑门上挽一个髻。”

    柳玉笙等人忍笑,走上前去,“还有我们呢,大家伙一块帮忙,肯定不能只给你梳一个发髻。”

    只是柳玉笙高估了她们几个人的作用。

    从老太太正式上首梳头开始,皇太后就被气得脸色一阵阵发黑。

第一二四零章 老秦就是我便宜爹

    “嘶!哎呀疼!你能不能轻点!”

    “已经很轻了,你头发打结。”

    “你那还叫很轻?你看看你给我揪下多少根白头发来了!”

    “你头发本来就是白的。”

    “……搁以前,敢揪掉我一根头发那都是要打板子的!”

    “那要是自己掉的呢?你不是冤枉人了么?”

    皇太后,“……”

    陈秀兰妯娌,柳玉笙等几个小辈噤若寒蝉。

    皇太后跟奶奶斗嘴的时候,她们最好别出声。

    否则两个老太太的火力就会一齐冲着她们来。

    过了会。

    “嘶嘶!莽妇,你到底是梳头还是揪头?疼死了!”

    “哎呀你就忍忍,马上就梳好了,喏,你看看,花样挽髻,漂亮吧?”

    “歪了,这样不好看,往中间一点,歪到旁边不端庄。”

    “这个发髻就是这样梳的,就得歪一点才好看。”

    “我喜欢它靠中间。是我嫁人,我今天最大我说什么都对,不是你刚才说的?”

    “你、你这简直是吹毛!”

    “是吹毛求疵,土包子。”

    “对,你吹毛求疵!”

    “……”

    新房里热闹异常,两个老妇人梳个头斗得热火朝天。

    等头发梳好,天色已经快透亮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小院对门那间院落,同样喧闹。

    秦啸大将军一身大红新郎袍,高大魁梧,气宇轩昂,金刀大马坐在客厅,神情肃杀,看着……异常喜感。

    作为过来人,柳老爷子正在给一把年纪第一次成亲的初哥传授经验。

    “到时候抬着花轿,你给我后面走就是了,咱先在村子里绕上一圈再拐回来。回来之后背了媳妇拜堂,完事。”

    柳知秋,“爷,你忘了说,得先踢轿门才能背媳妇。”

    老爷子嘴一撇,“我不是忘了说,是没必要说,就他这样的,你还希望他能给媳妇下马威?”

    秦啸要是敢踢轿门,他媳妇就敢踢他脑门。

    屋里屋外的人纷纷点头,确实如此。

    在场的没一个人寄望秦大将军振夫纲。

    看死了,他一辈子就是个妻管炎的命。

    秦大将军身上肃杀之气更浓,环视周围或坐着或蹲着的人,在成亲大事上,这些全是过来人。

    但是他看他们以过来人身份在那显摆优越的时候,拳头很是发痒。

    “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走路,你竟然连成亲最基本的步骤都不懂,老秦啊,不会是年轻那会子打击太大,所以你从来不参加喜宴吧?”这是薛青莲。

    “我觉得那不能,咱得从老秦的生存坏境看,一老爷们,几十年混军营的,军营里哪来的喜宴?他是想参加学点经验都没机会,再说老秦能想到几十年后他居然还能捧回一个大馅饼?”这是柳知秋。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咱老秦是当过大将军的人,一辈子战无不克,最后要是扑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战绩横添一笔硬伤,多丢人?”钱万金凑过去,一本正经,“老秦,薛青莲那还有几本绝版珍藏,你要不要拿来先观摩一遍?”

    柳知夏作为只动心眼子不动手的人,悄悄后退,退出了三人些许距离,保证自己在老秦一眼能看到的范围之外。

    老秦唇角勾了勾,“今儿大喜,不宜见血,不过明天就没这个规矩了吧?秦亦,明天记得跟他们把账算一算。”

    三人登时抱作一团互相安慰。

    “老秦,大喜的日子可不是只有一天的,囡囡说了,成亲以后有蜜月期,蜜月期间最好别动武……”

    “你说这些有屁用,待会去我那,每人身上弄点保命的药……”

    “你的药有毛用,柳家大院哪个没吃过百毒丸?自作孽,让你把百毒丸当糖豆子分!”柳知秋怒斥,“只能看我的了,以我的身手,跟秦亦还是能拼一拼的,你们两个从旁协助!”

    风青柏就坐在老秦身后,笑了,“魏紫魏蓝,明儿帮秦亦一把。”

    “风青柏,王八蛋,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安分!”

    “落井下石没义气,专给兄弟插刀,你等着,老子明儿就上村口宣扬你的恶性!”

    “你就等我破解百毒丸,有你跪地求饶的一天!”

    没义气的男人笑得云淡风轻,“老太太是我认下的娘亲,她跟老秦成亲了,老秦就是我便宜爹。在柳家大院,一切其他关系都得排在孝道之后,你们怪不得我。爷爷,这事你得给我做公正。”

    老爷子点头,“确实如此,你们认命吧,以后多读书,别尽干些莽夫行径,不长脑。”

    跟阿修斗,屡斗屡败,怎么就不长记性?

    那是他们能斗得倒的大山?

    绕着走不行?非要在一个坑里扑死,他再慈祥也救不回二傻子。

    拍拍三个二傻子脑袋,老爷子又斜眼看早早退出战火圈的柳知夏,悲叹,祸害遗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义父,吉时到了,得去接人了。”看着天色,算着时辰,秦亦在客厅外面提醒。

    “走走走,赶紧的去接人,可别误了时辰。不然老太太生气起来不给开门了,老秦等了这么半辈子的,又得泡汤了,多可怜啊。”

    嘴贱的人有个坏毛病,管不住嘴。

    这次老秦依旧忍住了,但是小秦没忍住,坏在年轻。出手一粒石子飞出去,砸的钱万金抱脚哀嚎。

    滑稽模样惹得柳知秋跟薛青莲捧腹怪笑,塑料花兄弟顷刻翻船。

    往对面院子走,一步一步,秦啸步履稳健,神情严肃。

    身上的肃杀凌厉,浓郁到已经开始形成小飓风,所到之处人人避而远之。

    沙场老将的气场,寻常人顶不住。

    “我说你这是娶亲,不是上战场,咱不以气势取胜,放松点,放松点。你这副样子待会不得吓着你媳妇?”老爷子劝导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最后一句话,点中老秦软肋,勉强把身上气势压了回去。

    周围人这才拍着胸口擦冷汗,战神的气势真不是盖的,跟他们这些只会嘴上逞逞能的不同,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拼下来,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第一二四一章 抬花轿

    基于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三个嘴贱程度不分高低的人,总算有所收敛,接下来正儿八经了少少时间。

    两个院子对门,从这边走到那边,不过几息的功夫。

    来到老妇人房门前,秦啸已经浑身僵硬,拳头握得死死的。

    好在那张老脸常年历练,不显情绪,否则此刻的表现只怕连毛头小子都不如。

    抬手,在门板上轻敲,秦啸深呼吸,“阿满,我来接你来了。”

    老爷们说的话听似平静,在场知道他们故事的人,却皆能品味出这句话里饱含的沧桑。

    人这一辈子,几十年的命,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于他们半甲子的年纪来说,一辈子已经走过大半了。

    生活的搓磨磨平了他们的棱角,丰富了他们的阅历,也给他们添加了无数风霜。

    最后洗尽铅华,隐姓埋名,安顿在这个小小村落里。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动、激情,却依旧保留着为彼此不顾一切的孤勇。

    若能携手,但求相濡以沫。

    房门应声而开,咿呀一声,拉开的不只是房门,也是心门。

    秦啸看到了坐在梳妆台前,身着嫁衣,盖上红盖头的老妇人。那双保养得宜的白皙素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她安静的等着他来接亲。

    这一幕,秦啸梦里曾经梦过千百回,却从不敢诉诸于口。

    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他的阿满真的为他披上了嫁衣。

    阿满,是他秦啸的妻了。

    满足从心蔓延,化作灼热浸润男人眼眶。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接人呀。”

    柳老爷子在后头推了推神游天外的人,好笑不已。

    也就这种时候,能看出这家伙有多激动,肩膀都是发抖的。

    得了过来人指点,秦啸忙往屋里走,经过门槛的时候脚下还给绊了一下,表现比毛头小子都不如。

    却没人在这个时候发笑。

    秦啸跟皇太后能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所以,此刻也没人再去守什么成亲步骤、礼俗,为难新郎的桥段子,自发的省略了。

    亲眼看到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那一瞬,感性的女眷们皆红了眼眶。

    这下,总算真正圆满了。

    “哎哟喂,大喜的日子,嫁人了贵妇也不用挪窝,新房还是这儿,你们一个个的都哭啥?咱今天不哭嫁啊!”老婆子环视四望,打趣一句,声音里透着浓浓鼻音,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好了,人接着了,现在赶紧的上花轿,逛一圈又回来了,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阿满。”凝着眼前红盖头,视线似能穿透盖头看到下面那张宜嗔宜怒的脸,“我们走了。”

    秦啸背身就把新娘子背上背,快得让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把皇太后给气得在他背上狠狠掐了下,“莽夫!别把我摔着了!”

    男人扬唇,“阿满,摔不着。”

    “哎哟喂!新娘子盖头没掀的时候不能说话!跟你说多少次了!等回头拜堂完了,回房你再教训自个男人!”柳老婆子在旁拍大腿,示意周围一众人让开,让这对半甲子新人早走早好,太叫人操心了!

    花轿停在柳家大院门外,男人背着新娘子要走上一截路。

    为此,背上新娘子气闷了一回。

    院子大了就是这点不好,从里院走到前院,要花好一会的功夫。

    “莽妇,回头在后院开个门,每次想出去都要走老长一截路,不省心。”

    “说了新娘子现在不能说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啊?多大人了还比不上小娃儿听话!”

    “听话的都是小娃儿。我都当奶奶的人了,别老对我说教。”

    “当奶奶的人了还不如小孩呢!幼稚!”

    秦啸作为出气筒,又挨掐。

    因为成亲的是长辈,实在没有柳玉笙等后辈说笑打趣的份,几人跟在后头做凑热闹的一份子。

    要说今日最活跃的,除了话多的老婆子,当属家里三个奶娃娃。

    今天他们是花童。

    各自手里都提了个小花篮,篮子里装了各种路边摘来的小野花,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跟在一对新人旁边,由毛豆带着,吉利话一句一句往外蹦。

    “新婚大喜!”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沙场上对着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秦大将军,脚下一歪,走了个八字形。

    皇太后这回彻底老羞成怒了,“谁教的吉利话!回头到我这儿来领赏!”

    柳老婆子扶额,“不行了,教不了了教不了了,这就是牛啊!不听话的!”

    柳玉笙跟傅玉筝、石纤柔几个躲在后头,捂着嘴笑喷。

    “囡囡,萧老太太年纪要真说起来,也不算太大吧?你说还能不能……”傅玉筝悄悄问。

    石纤柔把她没说完的话给补全了,“老蚌怀珠。”

    成功引得柳慕秋跟千漪齐齐往柳玉笙身边凑。

    “就我们寨子里就有婶娘六十多了还怀上娃儿呢!真的。萧老太太这不连六十都还没到吗?兴许秦老还能有后!”千漪道。

    “如果真能行,那老太太也能解开心头一大遗憾。”柳慕秋最能理解皇太后的心情,只是她的遭遇跟皇太后略有不同,她是不能生,而皇太后还有机会生,“囡囡,你在家的时候多帮着两老调理调理,说不定真能行呢?”

    “我尽力而为。”柳玉笙点头,捏捏几人脸蛋子,很是严肃。

    一本正经模样把几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你那么严肃做什么?”

    “我在替风青柏的未来默哀啊。皇太后有了亲儿子,风青柏这个捡来的不得立马被踢到一边?老太太看他可没顺眼过。”

    “噗!”

    “该他的,总得有点他吃瘪的时候,不然其他人多不平衡?”

    “嗯,不患寡而患不均,风青柏凄惨了,大家都舒坦。”

    柳玉笙指着几人,道破她们的险恶用心,“护夫狂魔。”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前头热热闹闹,后头的人皆怀着一样的喜悦,将新人送到大院门前。

    亲眼看着大将军将皇太后送上花轿。

    秦啸说出口的话,从不食言,新娘子入花轿后,他便取代了其一轿夫的位置,亲自抬着他的新娘,走上他们成亲的历程。

第一二四二章 舍不得戳穿他

    大院门口,道路两边,挤满了杏花村下坡村的村民。

    待得花轿经过,便呼啦啦的追在喜乐仪仗队伍后面,为这场亲事渲染出更热烈的气氛。

    作为便宜儿子,风青柏自然也是需要跟在旁游村的。

    临跟上去前,问时时跟在他身边的魏蓝,“村子封锁了?”

    “锁了,除了下坡村那群忒不要脸的,包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主子放心!”魏蓝拍着胸脯打包票。

    虽然已经不做隐卫很多年,但是主子在他心里依旧是主子,他不会倚老卖老的。

    主子交代的事情自然也要全力办妥当,否则岂不显得他真的很没用?

    “嗯。”主子点点头,对他的努力表示了肯定。

    至少在魏蓝看来,一声嗯已经等于主子在夸他了。

    他们家主子含蓄,夸人从来不正面说,他理解。

    不过这天封锁村子,的确是很有必要的。

    杏花村是什么地方?那是南陵王跟南陵王妃常常回来的地方。只这一点就让杏花村成了块香喷喷的肉,周围无数妖魔藏身暗处眼巴巴的盯着。

    柳家大院办喜事,这么大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在暗处一直暗戳戳盯着杏花村的人还不蜂涌而来?以前知秋成亲的时候,在成亲宴上见过皇太后的人可不在少数。

    打了个激灵,魏蓝拽上魏橙,风风火火的就往村口赶,今儿落幕前,他在大槐树下蹲点了。

    “卧槽,你的任务你拽老子干嘛!撒手!”

    “一个人在那我不无聊?别跑,在旁陪聊!”

    “我陪你妹!”

    “老子要是有妹妹,你就是我妹夫!喊哥!”

    ……

    唢呐声声,一路吹弹唱打,大红喜轿沿着村中小路慢悠悠前行,周围是村民们欢呼畅笑的喧嚣声,老妇人坐在轿中,露于盖头下的唇角,微微翘着。

    当年阴差阳错,两人一错就错过了半辈子。

    但是现在,她不遗憾了。

    挂念了半辈子的人,就在她身边,亲自抬着她乘坐的花轿,从现在开始,跟她一起走余下的后半生。

    生命无常,不管还能活多久,她都能含笑往生。

    一如他所言,只要能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年,一个月,一天,亦满足。

    花轿外,扛着花轿的八个人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甲,穿着大红喜袍,精神头却胜过周围一众青壮年。

    人逢喜事精神爽,秦啸就是最好的写照。

    他不是个爱笑的人,甚至长年累月的那张脸上连寻常的情绪都很难寻得到,此刻却能轻易于他眼角眉梢寻到笑意。

    对此,柳老爷子给了他两个字,“德性。”

    “你成亲那会,不定能比我表现好。”

    “我那能比吗?那时候老头子我还年轻呢!你不瞧瞧你自己,都一把年纪了!”

    秦啸眼角笑意添了两分缱绻,“所以,我更珍惜以后。”

    柳老爷子愣了下,扭过脸笑开来。

    是该珍惜。

    他们这些老家伙,日子活一天少一天,用最珍惜的态度去过每一天,走的时候才能不那么遗憾。

    迎亲队伍绕行的路线,从柳家大院开始,途经杏花村村口的古槐树,再从青河边上往杏花岭的方向拐回来。

    期间风青柏一直陪同在侧。

    在行到杏花岭脚下时候,不着痕迹靠近秦啸,“轿子上是我唤作娘亲的人,剩下半截路我来抬吧。”

    旁人看不出来,他却察觉到了秦啸脸上泛出的一层灰白。

    还有他鬓角溢出的冷汗。

    他在强撑。

    “轿子上是我秦啸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秦啸只说了这一句。

    风青柏沉默片刻,退开了。

    将皇太后抬上喜堂,于秦啸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个仪式,这是他半生的向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半途退下。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错过她哪怕一分半点。

    继风青柏之后,很快,人群里也慢慢有人发现了大将军的异样。

    大将军额上的汗,多得吓人了。

    村民们的欢呼呐喊声渐渐的沉寂下来,然后又慢慢掀起。

    只是这一次,除了那些吉利话玩笑话之外,多了另一股声音。

    “秦老,好样儿的!”

    “就快到了,秦老,坚持!”

    “还有两里,马上到家了!马上了!”

    没有人劝老者放弃,没有人涌上去说要帮忙替换,但是,有很多年轻人纷纷走到了花轿旁边,伸出双手在空档的地方托住花轿,以此来减轻老者肩上的重担。

    四根担着花轿的木杆子旁挤满了人。

    十个,二十个,二十六个……直到挤不下为止。

    秦啸环视周遭,眼底,是隐忍的感激动容。

    花轿里,老妇人悄然掀开盖头一角,白皙面庞上早已泪雨滂沱。

    外面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无需去看去确认,她也能知晓他眼下是什么状态。

    西北一战死而复生,牵出几十年埋下的沉珂暗疾,加上蛊毒侵蚀,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只是他在她面前的时候,从来不表现出那些疼痛。

    只有他以为,如此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他开始会突然寻个借口离开,再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比之前要苍白,他真的以为她眼睛瞎了看不出来么。

    有一次,她甚至在他衣领上看到了没来得及清洗掉的血迹。

    这个傻子啊。

    她……舍不得戳穿他。

    柳家大院门前,柳老婆子带着柳玉笙、傅玉筝、柳慕秋等家中女眷侯在门口,看到花轿队伍过来,忙在门口升起火盆。

    待会新人跨过火盆就能进堂屋拜堂了。

    拜了堂,从此以后,便是真正的夫妻。

    花轿停下,一众人慢慢将花轿放下来,卸下肩上重担后,秦啸身形微微一晃,喉头压不下的腥甜冲出口腔。

    身旁一只手伸过来,及时扶了他一把,防他摔下去,“马上就能拜堂了。”

    “嗯。”抬手不着痕迹拭去嘴角微微溢出的丁点血红,秦啸回头看向花轿,眼眸覆上柔意。

    周围很安静,连唢呐声都停了,皇太后听到火焰燃烧的哔啵声响。

    然后,她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说,

    “阿满,我们到家了。”

第一二四三章 爷爷,吃这个

    新娘子下轿,安静的场面立即恢复热闹。

    早早赶过来结果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的官媒宋媒婆终于找到了自己能派上用场的机会。

    “新人跨火盆!去污除秽,从此夫妻和顺,美美满满!”

    柳老婆子砸嘴,“这些话我也会说啊,根本用不着请媒婆嘛,浪费银子。”

    媒婆,“……”我忍。

    秦啸背着自己的新娘,跨过火盆,慢慢朝堂屋走去。

    周围欢呼声依旧在继续,然挤在两边的人群,无数双眼睛里闪着担忧,不着痕迹的围到老者身边,随时准备在有突发状况的能及时帮上手。

    毛豆、巴豆、红豆三个小娃儿挎着小篮子,很是尽责的履行着小花童的责任,亦步亦趋走在一对新人脚边。

    小身板儿轻易就被人群淹没,要不是知道大家会顾着三个小家伙,柳玉笙很担心三娃儿直接被踩成肉饼。

    只是这时候,她也没能分太多心神时时去注意小娃儿们,从花轿回到大院门口开始,她就看出了秦老脸色上的不对劲。

    他在强撑,而且几乎已经撑到极限。

    明明放下花轿后,走到轿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虚浮的,可是当他把皇太后背上背,脚步却变得极为沉稳,一如往昔矫健。

    这个男人,不想背上的人察觉丁点端倪。

    这是他们的大喜日子,该欢喜。

    跟在老者身后,看着他们终于走进堂屋,在全村人的见证下开始拜堂,柳玉笙却觉鼻子很酸,酸得让人受不住。

    想哭。

    没人注意到一直跟在新人脚边的红豆,眼睛眨巴眨巴的一直看着秦老,琉璃眸子里时而闪出疑惑。

    新人对拜,礼成。

    送入洞房的路上,钱万金跟柳知秋两个最是咋呼,喜庆氛围因着他们在,持续奔高。

    是以皇太后没能发觉当中隐藏的怪异。

    把新人送走后,在堂屋里,柳老婆子坐在凳子上眼泪便开始簌簌往下掉,“这算什么事?这算什么事……好容易,半辈子熬过来了,眼看守得云开了,结果却变成这样,这两个人的命咋那么苦?老天爷是见不得人好怎么的!”

    堂屋里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热闹喧嚣,屋里外的人,脸上都覆了哀切。

    不少妇人已经红了眼圈,吸着鼻子不说话。

    就在刚才,拜完堂之后,秦老的脸已经白得没了血色。

    柳玉笙唇角紧抿,花了好大工夫才压下心头生出来的恐慌,“一会我就过去看看,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她不知道是在安慰爷奶爹娘等长辈,还是在安慰自己。

    实则,她没有一点把握。

    在上次返京之前,她就跟薛青莲联手医治过秦老身上的陈年暗疾,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方法,灵泉水也没少用,可是收效甚微。

    几十年的战场生涯,对秦老的伤害太大了。就好像是被白蚁蛀空了的大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再把被蛀空的地方修补回来。

    前院,压抑快速蔓延。

    后院,新人已经送入房中,随后柳知秋跟钱万金几个就退了出来。

    没有沿袭他们以往的恶习去闹洞房。

    不忍心。

    也没有闹的心情。

    房中,秦啸亲手掀开了红盖头,入目是妇人满头银发,还有白皙容颜,最后,他才对上那双饱经风霜的眼。

    “阿满,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他笑着,声音哽咽。

    皇太后伸手,第一次主动把男人长满厚茧的手握住,仰头看他,“终于在一起了。”

    四目相对,彼此眼睛溢出的,是泪光。

    “阿满,要是,要是我只能陪你一天……”

    “一年也好,一个月也好,一天我也乐意。”她说,“秦啸,我们是夫妻了,同甘共苦……生死相随。”

    她说生死相随。

    秦啸眼里,泪光滑落,浸湿脸颊。

    他没有回答。

    他只要她生相守,不要她死相随。

    可是他知道,他的阿满有多倔强。

    所以与其说,毋宁做。无论他在不在,他都要阿满好好活着。

    两人身后,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隙,发出咿呀声响。

    接着一个小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脚步晃晃悠悠,走到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泪渍的两老面前。

    “红豆,你怎么进来了?身边咋没个人看着,让这么小的娃儿自己跑——”一看红豆身边没人跟着,皇太后心思立即飞了,想骂人。

    “爷、爷吃。”小红豆眨巴着眼睛,眼里闪的全是担忧,进房后便抓着秦老衣袖摇晃,一边不停的举高自己的小手。

    皇太后跟秦啸对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一时间闹不明白红豆是什么意思。

    “红豆,想分什么好吃的秦爷爷?”秦啸蹲下身子,揉揉小娃儿脑袋,顺势把她举高的小手拉下来。

    小红豆挣开,手指直接往秦老嘴里塞去,“流血,吃了,不流血。”

    两个大人都没意识到小娃儿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加上娃儿人太小,秦啸根本不防备,被小娃儿手指戳中嘴角,一股清凉立即顺着嘴角流入口中,滑入喉。

    秦啸眸光猛地一闪。

    那股清凉意入喉后,他竟有种精神为之一振的感觉!好像不断蚕食着他生命力的东西,于这瞬间被豁然震开了,给他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红豆!”压抑心头震惊,秦啸将小娃儿手指拿出来,不敢用力握着她,怕把小娃儿握疼了,“你、给秦爷爷吃的是什么?”

    他又问了次,声音抖的厉害。

    皇太后立即发现了异常,他极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秦啸,怎么回事?”

    “阿满,我稍后跟你说,此事不能宣扬。”秦啸压低了嗓音,眼神凌厉扫往四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放缓了神情,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安静等着小娃儿回答。

    他们红豆很乖,只是反应没有毛豆跟巴豆灵敏,问的话,她有时候需要想一会才能回答。

    “爷爷,吃,这个。”小红豆歪着脑袋,把食指举起来,在两双眼睛注视下,娃儿食指缓缓的,溢出一点点乳白,最后凝聚成牛乳一样的液体。

第一二四四章 爷罩你

    秦啸跟皇太后的眼睛,随着液体的渗出凝聚,一点一点瞠大,眸心剧晃。

    极度震惊跟不可思议过后,秦啸忽地起身将没关紧的窗户紧紧扣上,继而再去房门检查了遍,哪怕确信自己的判断,仍然不放心。

    皇太后则立即将小娃儿抱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视线随着秦啸身影移动,流露的全是紧张。

    等人走过来了马上问,“如何,真的没人?”

    “没有,放心,我都检查过了。”

    “习武的人听得远。”

    “我们是长辈,他们不会听我们房里的事。”院子里年轻人面上常不着调,实则都有底线。

    秦啸走过来蹲下,凝着红豆,心神纷乱,“红豆,告诉秦爷爷,你还喂过谁吃这个?”

    红豆眨巴着茫然的眼睛,糯糯道,“哥哥。”

    “巴豆哥哥?”

    红豆乖巧的点点小脑袋。

    两个老者对视一眼,又问,“除了哥哥,还有谁看见红豆变出这个东西吗?”

    “妹有。”

    两老一个大喘气,皇太后再次把小娃儿紧紧抱在怀里,好一会才压下惊乱,抚着红豆小脑袋道,“红豆,听奶奶说,以后除了爹爹跟娘亲,在谁面前都不能变东西!也不能再喂别人吃东西,知道吗?听懂奶奶的话了吗?谁都不能喂!”

    两个阅尽千帆,泰山崩于前亦能面不改色的老人,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手指能变出东西来,这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是传了出去,那是要被当做妖魔的!

    他们红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这种异样!

    红豆微微噘了小嘴,左右看看爷爷奶奶,似乎没听懂老妇人那么长的一句话,又像是不解为什么不能喂人吃东西。

    “红豆……”没得到小娃儿回答,皇太后着急了,以为她没听懂,把小娃儿抱开些准备再慢慢跟她说,冷不丁的嘴里就被塞进了小娃儿手指。

    “喂、奶奶。”

    然后小红豆又指指呆若木鸡的老爷子,“喂、爷爷。”

    末了加句,“好吃,不流血。”

    说完瞅着两个突然安静下来的老人咯咯咯笑,“红红脸,羞羞。”

    两老人真的大红脸。

    小娃儿不知事,手指喂过秦啸,又喂皇太后,这在恪守礼教的两老人心里,便如踩过了线。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红豆的事是大事,那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事情清晰发生在眼前,在他们最疼爱的小娃儿身上,冲刷着他们认知的同时,也让他们心慌。

    第一个反应,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红豆。

    此时皇太后也品出了那种白色凝液的好处,神情严肃,“秦啸,你去找囡囡跟风青柏来。”

    秦啸点头,他也有这个打算。红豆的事情,不知道囡囡跟风青柏他们知不知晓,但是大家是势必要在一块好好商量,日后如何护着红豆安然长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红豆的凝液明显有治愈功效,倘若事情传将出去,他人若是得不到,以妖魔两个字就能把红豆毁了。

    别说他们的身份地位一定能护红豆周全,在利益面前,人心能恶到什么程度你永远想象不到。

    秦啸刚站起身,便听院外传来脚步声,轻轻缓缓的,是囡囡。

    柳玉笙过来是想看看秦老身上的伤势,没想到她还没敲门,房门就先一步打开了。

    随后看到出现在门后的人,柳玉笙心头一震,“秦老……”

    前一刻见着,老者脸上已经透出青灰色,那是生命力溃散的表现,表明老者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

    可是才不过转眼的功夫,老者却似换了精气神,脸色虽然依旧苍白,死亡的青灰却已经褪去,隐隐现出一线生机!

    “囡囡,先进来再说。”秦啸打断柳玉笙怔愣,把人让进来。

    柳玉笙这才发现小红豆竟然也在房中,被皇太后抱在怀里,而皇太后……神情极为肃穆,肃穆到了严厉的程度。

    柳玉笙心里打了个突,“老夫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本来她该跟着风青柏一块唤皇太后作娘亲,但是皇太后不乐意,柳玉笙遂改口唤老夫人,她没有风青柏厚脸皮,看着老太太越不乐意,喊娘亲喊的越顺口。让老太太身心都不舒畅。

    后头,房门再次关上。

    随后柳玉笙亲眼见识了一回手指凝露,跟她小时候简直如出一撤,柳玉笙瞪大了眸子,嘴角隐秘狂抽。

    大概只有麻麻批三个字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这才明白,皇太后脸上那些严厉不叫严厉,那叫紧张到极点。

    亏得两位老人真心把红豆当宝一样疼爱,不然乍然看到那种非自然景象,只怕早把小红豆甩出去了。

    压下心里惊涛,柳玉笙定了定心神,先给秦老搭脉。

    “如何?”看着柳玉笙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之后舒展,皇太后屏息。

    秦啸也关心结果,只是更为沉着,自己身体如何自己最清楚,尤其是吃过小红豆喂的凝露后所产生的变化,他更是体会最直接,他相信,结果不会比之前更坏。

    果然,女子脸上露出笑来,“是好事。不过红豆不懂医理,仅仅吃下凝露还不够,之后我会跟薛青莲再重新调配药方,相信我,这次一定能治好。”

    这次女子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笃定。

    皇太后愣了片刻,红了眼角,将怀中小红豆搂得更紧。

    小娃儿小手抬起,轻轻触上她眼睛,软软手指小心在她眼上轻抹,“奶奶,不痛,不哭。”

    低头,对上娃儿澄澈纯净的眼,皇太后微微哽咽,“奶奶不痛了,没哭呢,奶奶没哭,乖宝儿。”

    小红豆不信,仰头在老妇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小手在自己胸脯上拍了拍,“不哭,奶奶、乖,爷罩你!”

    “……”

    “……柳知秋,薛青莲,钱万金!教坏我红豆,你们,你们给老娘等着!”

    新房里传出的怒吼,把还蹲在新房院落不远处沉默压抑的三人给震得抖了抖。

    钱万金吞了口口水,看向另两个,“你们怎么得罪老太太了?气得她老娘都喊出来了,这个锅我肯定不背。”

第一二四五章 杏花村是个福地(8)

    “那也肯定不关我的事,我搁家里哪天不挨揍?要是真把老太太气着了,当天气就能顺回来了。”柳知秋也立即甩锅,只想薛青莲,“肯定是他,没跑!”

    “草!老子是文明人,最讲孝道!有老秦在给出我两个脑袋我也不敢招惹老太太,你们有没有常识!”薛青莲怒骂,他妈他这段时间已经贼老实了,除了睡觉就是煽风点火,连毒药他都没空研究,他能去招惹老太太?

    三人面面相觑,“咱到底干什么了?”

    真的,这次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今儿可是两老大喜的日子,他们从头安分到尾巴,连半个脏字都没说过,怎么还反而惹得老太太点名了?

    “现在怎么办?”钱万金很严肃,“现在老秦能光明正大给老太太撑腰了,肯定会杀鸡儆猴拿人立威讨好来太太,我觉得咱仨有危险。”

    柳知秋龇牙,“吃玩喜宴上大宝家躲躲风头,今晚先别回来了,明儿再回。”

    “赞成,明儿老秦心情好,心情好就大度,到时候让钱万金过去拍几个马屁,了了。”

    三人合计完,溜。

    前堂,两个小身板在宴桌周围穿梭,带领村上一帮小萝卜头拎菜吃。

    喜宴还没正式开席,但是只要小娃儿们过来,桌席上坐等的村民们都会在桌上夹几筷子肉菜或者抓几颗炸花生投喂。

    让他们吃得眉开眼笑,没开席就吃得差不多半饱了。

    这个小队伍的领头人不是毛豆,是巴豆。

    时而的,小娃儿便会回头朝小跟班们拍拍小胸脯,“好吃吧?都跟我,爷罩你们!”

    ……

    因着是大喜日子,发飙的皇太后到底被柳玉笙给劝下了,没有直接冲出房门找“罪魁祸首”算账。

    不过账是记下了的,一个都没跑。

    红豆这里的事情不能声张宣扬,柳玉笙跟两老商量了,先把喜宴办完,等宴席散后,再跟家里交代清楚。

    至于红豆的教导,她跟风青柏以后会更加注意。

    柳家大院喜宴正式开席,秦老换了身衣裳,亲自出来招呼客人。

    与宴的全是杏花村跟下坡村的村民,连月的接触下来,村民们对秦啸最初的敬畏已经散去,相处的时候越来越融洽自然。

    村民们对秦啸的称呼也从大将军变成了秦老,年纪相当的则叫一声秦老弟或者秦老哥。

    最没大没小的当初大院里柳知秋跟钱万金、薛青莲三个,狗胆包天的直接喊老秦,偏生这么叫还让人觉得分外亲切,让柳老婆子等人好气又好笑。

    “咿?你们发现没,老秦气色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好像比之前好了不少?”秦啸走出来,薛青莲最先发现不同,狐狸眼微微眯起。

    “有什么不同?我没看出来,”一看到老家伙走出来,钱万金惯常挂着的嬉皮笑脸隐了下去,眼底浮上忧色,“这老家伙特别能强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薛青莲,晚上你就别溜了,留下来跟囡囡一块合计合计,赶紧想想办法。”

    “好容易一把年纪了才成上亲,起码让老家伙享几年福,我就不信,两个神医还没办法跟阎王爷抢命!如果抢不了,肯定因为你是庸医!”柳知秋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眼睛有些发红。

    喜宴开场,三个人坐在一桌,异常沉默。

    堂屋里摆的三桌,照例是坐的柳家人以及两村村长,还有两个村子德高望重的几个长辈。

    期间柳老婆子特地往外看了眼,“今儿真是奇了,小金子跟青莲知秋三个居然坐在外边不进来?脑子长轴了?”

    柳玉笙也往三人坐的方向看去,眉眼弯弯,“他们三个爱凑热闹,坐哪都一样,奶奶,不用管他们。”

    红豆那句爷罩你还清晰在耳,柳玉笙觉得自己一般不记仇,能让她记仇的肯定不一般。

    所以那仨,洗干净脖子等着。

    下傍晚,夕阳斜照,喜宴也接近尾声。

    村民们吃得酒足饭饱,男人们大多已经喝醺了。

    今儿是大喜,大喜的日子就该喝酒,只是很多人,喝完了之后眼睛便开始发红。

    这场喜的背后,隐藏的是哀伤。

    没人敢断定哀伤什么时候会袭来,只是人人都在尽己所能,为两位老人的喜宴烘托最热闹的气氛。

    柳玉笙知道村民们心头都装着事了,只是新房里发生的事情她不能说,但是不会耽搁多久,等到秦老身体真正有起色之后,村子里弥漫的这些沉重压抑自然会散去。

    杏花村是个福地,她相信。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很朴实善良,朴实善良的人终会有福报。

    入夜,大院的喧嚣散去,彻底清静下来,柳玉笙去后院把皇太后也给请了出来,召齐一家老老小小聚集堂屋。

    刚刚成亲的老夫妻换下了红色喜袍,穿上平常穿的衣裳,但是两人表现在外的精气神乃至情绪,都跟柳老婆子一众人等的沉重隐忍大有区别。

    两老脸上挂着满满笑意,流露全然的喜悦。

    “囡囡,这么郑重其事把大家伙聚在一块,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快说吧,别掉我们胃口。”老婆子心急,开口便问。

    她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了,贵妇跟老秦笑得有些太过灿烂了。

    一点不像他们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作风。

    柳玉笙抱上红豆,环视家人一眼,没忘了朝风青柏眨眨眼睛,“爷奶爹娘,二叔二婶,在座各位,我是来宣布好消息的,秦老身上的伤有得治了,是真的有得治,所以,你们别再愁眉苦脸的,看着让人不得劲。”

    “咋。咋回事?真真能治啊?”老婆子磕巴,眼睛瞪得老大。

    “真能治,我跟薛青莲研究出了新的药种,只要秦老配合治疗,身体痊愈就只是时间问题。”柳玉笙笑道。

    这次,她还是没有直接告诉家人们有关红豆的异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这对红豆对家人,都是一种保护。

    至于红豆的事情,之后她会跟风青柏私下里好好商量。

    柳家人谁都没怀疑柳玉笙的说法,只听说秦啸有得治,是真有得治,一下全乐疯了。

    此刻,堂屋里传出的笑声,才是今日氛围最热烈的时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85/ 第一时间欣赏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作者:橙子澄澄所写的《农女福妃别太甜》为转载作品,农女福妃别太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农女福妃别太甜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农女福妃别太甜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农女福妃别太甜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农女福妃别太甜介绍:
杏花村出了个福娃娃,家人疼,村人夸,福气无边乐哈哈。
强势偏心奶:我就是偏心囡囡,你们不满那也得忍着!
炫孙狂魔爷:你问这是什么?我家囡囡给我泡的人参灵芝茶!
温柔溺宠娘:女娃儿要娇养,囡囡别动,这活让你哥哥做!
实力争宠爹:囡囡,爹带你玩飞飞,骑马马,快到爹爹这来!
柳玉笙在家人身后笑得像朵花。一支金针医天下,空间灵泉百病消,陪伴家人红红火火,可是有个男人。
“笙笙,今天还没给我治病。”
“……那个王爷,虽然我是神医,可是我真的不懂治精神病。”
“我不是精神病。”
“你是。”
“我不是。”
“……”
他是权势滔天的南陵王,世人都说南陵王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如天上明月圣洁。
可是当他有了柳玉笙,他就变成了疯子。为她,不疯魔不成活。
(男女双洁,护短,绝宠,治愈!甜甜甜!一路甜到底,全程无虐,欢迎入坑!)农女福妃别太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女福妃别太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