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一章 过时不候
现在若要问四国之中哪家最强,非南陵莫属。
依附最强国,能得到的好处,远高于依附强国。
最后柳知夏给在场的使者们一句话定义,识时务者为俊杰。
附庸国就是墙头草,若你能让墙头草只往你这一边倒,那就是你的实力。
南陵,已经具备这个实力。
柳知夏轻转酒杯,嘴角浮出浅浅笑意。
这么大好的形势,他应该能提前致仕回家养老了。
上座,风墨晗又把一杯酒一饮而尽,俊脸被醺的开始泛红,转眸之间不经意捕捉到男子嘴角那抹笑意,磨牙哼了哼。
一看就知道知夏叔肯定又在憋坏水了。
不管他憋的是什么,他就不让他痛快!
让他不帮他挡酒!
散席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退场的人无一不脚步虚浮,酒气冲天,嘴里连篇的醉话。
柳知夏跟小板子一道搀扶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皇帝往乾德殿走,看少年醉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低斥,“明知道自己酒量还算不上多好,你跟那些人较什么劲?”
“谁、谁较劲了?男人、酒桌上、论英雄!朕、朕能认怂?”风墨晗顶嘴。
他可是南陵天子,强国帝王,不管任何方面,他都不能让人小看。
哪怕是喝酒,一挑一群他也必须赢。
他皇叔就没在酒桌上输过!
“原来脑子还能动。”柳知夏哼笑。
“皇上谨慎。”小板子低声解释,“前几年皇上就是因为醉酒着了善睐的道,从那以后,喝再多他都不准自己醉死过去,一定会保持几分清醒。”
柳知夏顿了顿,“世上没几个善睐。”
“这里是皇宫,没有善睐,也会有其他妖魔鬼怪。”
“你倒是机灵,”柳知夏看向小板子,“平日里在你主子面前,怎么都不显?”
小板子顿时一个哆嗦,刚才的机灵样儿不见了,立怂,“柳大人,小的就是一奴才,再机灵在您跟皇上面前也不够看,您就别寒碜小的了,我腿抖!”
柳知夏笑笑,眼见前面就是乾德殿,便把风墨晗整个交到了小板子手里,“照顾好你主子,他喝太多晚上可能会有些难受。”
“是,奴才会好好看着皇上的。柳大人慢走。”小板子毕恭毕敬。
天上圆月已经高挂半空,满天的星子缀在周围,恢弘璀璨。
京城春末的夜景也是极美的。
只是皇宫各处照明宫灯高挂,同样的恢弘璀璨,使得那片夜空于此刻稍显黯淡了些许。
柳知夏单手负背,跟小板子相反方向,慢慢往宫外走去。
经过御花园入口,有人从半人高的园林后面蹿出来,身影纤细,见着柳知夏便先行福了一礼,“奴婢倚灵苑翠荷,见过柳大人。”
柳知夏停下脚步,凝着对方,没有说话。
“柳大人,我家主子有要事,想请柳大人见面一谈,不会耽搁大人多长时间,还请柳大人看在故人情分上,拨冗跟奴婢走一趟。”
“你家主子,袁才人?”
见柳知夏一语道破她身份,丫鬟忙垂头应是,“主子说请柳大人务必一见,就当还了袁老曾经的照顾之情。”
“你家主子已入皇上后宫,就是有主的人。你既为她的丫鬟,就该提醒她谨记身份。她不是那个可以任意妄为的袁小姐了。”柳知夏声线转冷,话毕,绕过女子离开。
“柳大人,主子说她知道尊夫人的一个秘密,若是袁老的面子请不动你,不知道这个秘密能不能让柳大人改变主意?”
男子脚步再次顿住,回转身来,夜空下,一双深邃眼眸冰冷犀锐,那种如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看得丫鬟心头砰跳,隐隐发寒,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柳大人,奴婢只是代为传话,主子时间不多,若是柳大人考虑清楚了,还请尽早给个答案。”避开男子目光,丫鬟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柳知夏柳大人是皇上跟前红人,更是南陵王的大舅子,名声之大,在后宫上下流传甚广。便是她们这些下等奴婢,也时常背地里偷偷谈起这个人。
若非为奴者不能违逆主子命令,她是断然不敢这般得罪他的。
男子无声。
这个时辰,御花园门口已经没什么人行走,静得很。
偶尔空中有微凉夜风吹来,刮过园林带起簌簌声响,于此情此景更让人心头不安。
“柳大人……”丫鬟周身寒意一阵一阵,几乎就要打退堂鼓了。
“后宫妃嫔之地,男子不得擅入。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真要有事找我谈,可以,我在太和殿偏殿前等她,半个时辰,过时不候!”话毕,男子拂袖而去。
清亮月色下,男子背影极是冷硬,周身,皆是克制的怒气。
丫鬟不敢耽搁,连忙跑着回去禀报。
太和殿在御花园的另一端,跟处在后宫边缘的倚灵苑相距甚远,她这跑回去报信再加上主子去往太和殿的时间,加起来半个时辰不一定够。
若是搞砸了,主子不会让她好过。
至于柳大人事后会不会记恨她一个奴才对她进行报复,丫鬟不敢去想。
做奴才的,她哪里有得选。
倚灵苑,厢房窗户打开,纤细曼妙身影倚窗望月,映着星月的眼睛却没有焦点。
手指无意识的将玉梳握在手里,松开,又抓紧。
借着梳齿扎进掌心的疼痛,来强压心头焦躁不安。
蹬蹬蹬。
脚步声从外传来,由远及近。
袁韵巧神情一整,立即转身看着房门口,抓着梳子的手收到极致,指骨泛白。
这一瞬,甚至感觉不到掌心的痛意。
心头嘭嘭嘭的急跳,要跳出胸腔。
门咿呀从外打开。
“如何?他可答应了?”不等丫鬟开口,她便急不可待问道。
丫鬟喘了口气,急急点头,“主子,柳大人应了!”
手一松,梳子掉落檀木桌面,发出轻轻响声。像她的心,落到实地。
丫鬟顿了下,又小心翼翼开口,“但是柳大人说、说后宫是妃嫔居住的地方,男子不得擅入。柳大人说在太和殿偏殿前等主子,只、只等半个时辰……”
第一三二二章 真不怕自己后悔?
“他要我去太和殿?”
袁韵巧刚才的欣喜若狂稍稍回落,定定看着丫鬟,问。
“是,柳大人说在太和殿偏殿侯着主子。”
闻言,袁韵巧眼底有浮光轻闪,在窗前踱开步子,若有所思。
“你把见到柳大人后他说的话一五一十禀报上来,不许有丁点隐瞒!”
“是!奴婢不敢隐瞒主子!”丫鬟连忙把御花园门口两人之间的对话尽数交代,甚至连柳知夏当时的表情、反应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交代完毕,丫鬟踌躇好一会,才小心提醒,“主子,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小半了。”
“走吧,去太和殿。”袁韵巧闭眼,深吸一口气。
丫鬟所说的那些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柳知夏为人内敛,但是若触碰到他的底线,他的狠厉只怕不会弱于南陵王。所以他那些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踏着月色,主仆二人避过路上宫婢内侍,疾步往太和殿赶。
这机会太过得来不易,不易到袁韵巧刻意忽略掉心底那一丝不踏实。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今夜宫中设宴款待各国使者,人人都喝得醉醺醺,便是柳知夏也带了几分酒意。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接近到他。
否则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便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了。
最重要的,她现在还是刚刚被纳入皇上后宫,她还未曾侍寝,那就算不得是皇上的女人。
想到这里,袁韵巧抿唇,眼里闪过暗色。
她时间不多。
只有这一次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依旧心心念念想要嫁入柳府,连她自己都要开始分不清,她是真的那么喜欢柳知夏,还是仅仅是因为太过不甘心,所以生出了非赢不可的执念。
太和殿上宴会散席后,殿里外的灯光都熄灭了,此时黑乎乎一片,无光无声,安静得很。
太和殿的偏殿在正殿左侧,像是正殿延伸出来的耳房,占地较小,越过正殿门口就能到达。
那个方向,此时同样漆黑静谧。
一步一步走进,袁韵巧纷乱的心又开始跳得急了起来,一下一下的,用力撞在胸腔,相声如同擂鼓。
京城三月末的夜,空气中还带着点严冬的寒意料峭,混杂在夜风中,吹拂到脸上时候给肌肤带来一股子沁人凉意。
袁韵巧下意识将外衫紧了紧,最后在偏殿前站定,“柳大人,我来了。”
那方,男子修长身影换换转过来,淡淡瞧着她,眸如寒星,“袁才人夜半邀约,有何要事非得现在谈?”
男子声线藏着明显的讽意,然听到属于他的熟悉的声音,袁韵巧心里那丝不安莫名的安宁了。
举步,她朝男子走近,最后站定在他面前,抬头仰望他俊逸面容,“我知道你生气,我也知道自己这般举止实在不妥,但是我今日要是不这么做,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跟你面对面说话。”
“我从不认为我跟袁才人之间有什么可谈的。你一再执意如此,真的不怕自己后悔?”柳知夏冷声,那双眸子也越淡漠。
“逼不得已入宫,我才最后悔。”袁韵巧自嘲,“今日我是如何被对待的你看不到?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跟个卖艺的戏子一般被人糟践,被人品头论足!我是袁府大小姐!我曾祖父是南陵三朝元老,功勋老臣!可是我最后得到什么待遇?我后悔——”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太和殿后方传来。
两人一听便都知道,那是宫中巡逻禁卫军的脚步声。
听方向,是朝着这里来的。
如果被禁卫军发现两人此时单独在此相处,有十张嘴袁韵巧都说不清!
“进去!”柳知夏沉了脸,先行闪身进了殿内。
袁韵巧听着渐近的脚步声,眸光闪烁,最后慢了柳知夏些许,才走入殿内。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刚才在殿外,尚有月色淡淡作为照明,到得殿内,四周不透光。
便是无处不漏的月光,也仅仅只能照到门口些许距离。
袁韵巧一下找不着方向,然在这般黑暗的空间里,却能更清晰感受到男子的气息,还有他的呼吸。
嘭嘭,嘭嘭,心头猛地剧烈跳动。
不可自已的,袁韵巧嘴角扬起,笑开。
“柳大人,在我未入宫前,你一连拒绝过我三次。你可记得?”轻轻举步,袁韵巧朝着男子呼吸方向靠近,声音柔和带笑,“我曾很不服气,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你夫人,比不上傅玉筝,以致你对我如此不屑一顾。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你对我是否不屑一顾,有什么重要呢?我喜欢你不就好了么?我有才有貌,有家世,哪一方面都不输给你夫人。你不喜欢我,只是你不肯给自己机会去了解我罢了。如果我们之间有了那个机会,你便不会再如今日这般拒绝我,一定不会!”
话毕,袁韵巧猛的朝眼前模糊身影扑去,一手扯开了自己衣襟,“啊——!”
殿内惊叫声,几乎立即就引来了外边的禁卫军,脚步声纷沓朝这方而来。
而殿内,也在顷刻间灯火通明。
那灯火,是自殿内亮起,而非外面带来。
眼睛于黑暗中骤见光亮,袁韵巧眼睛被刺激的眯起,待得适应过后视线再度清晰,脸色唰的化为惨白。
殿内站满了人。
除了门口被她的丫鬟带来的禁卫军,还有殿内一众,多是她熟悉的面孔。
全是朝中权柄显赫的重臣权臣,还有,天子风墨晗,以及风墨晗身边白发苍苍的老者——袁老。
最后,袁韵巧瞳孔剧颤,浑身血液如被冻结般,定定瞧着站在她曾祖父右手边的人,柳知夏。
柳知夏!他站在距她半丈之外的地方!那她抱着的人是谁?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僵硬身子被人猛地推开,面前人像是醉酒后被突然吓醒,语无伦次,“这不关我的事,皇上明鉴!我就是走错了地方,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我……”
“哈哈哈哈!”袁韵巧极致震惊过后,环视周遭的人,忽地大笑。
第一三二三章 跟柳知夏斗心计?(26)
殿内氛围沉重压抑,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是被这一幕冲击得太过,还是碍于皇上跟袁老以及柳知夏三个当事人都在场,以致不敢吭声,怕不管说什么都会得罪一方人。
整个偏殿只有袁韵巧疯了般的笑声。
笑着笑着,慢慢又停下来,袁韵巧眼睛通红,眼里血丝虬结,“柳知夏,你算计我!”
“孽障,孽障!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仍然不知悔改!”袁老脸色灰败,怒指袁韵巧,声音嘶哑,“若非你想算计人,怎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自食恶果,你还要把罪名栽到他人头上!”
“我哪儿错了!”猛地转眸,死死瞪着袁老,袁韵巧歇斯底里,“你不是素来不参加宫宴的吗?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跟这些人站在一块看我的笑话?你是我曾祖父!你眼睁睁看着他人算计我,你却什么都没做,你的公正无私只对外人!你惦记的只有你自己的好名声!我这个曾孙女在你眼里算得什么?为了名声,你宁愿把我送进宫被人践踏!”
袁老须发怒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整个眼前一黑,几近晕倒在地。
风墨晗跟柳知夏及时把老头儿扶住,待得他站稳了,风墨晗才转身看向状若癫狂的女子,皱眉,“你已经是朕后宫的人,给朕带了一顶大绿帽,还反过来责怪别人不是?有谁逼着你跟人私会了?有谁逼着你扑进男人怀里自己扯开自己衣襟了?践踏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再说,践踏?朕可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我是三朝元老的曾孙女,是袁家的大小姐,皇上将我当成卖艺的戏子,让我在众人面前被评头论足,这不是践踏是什么?还是皇上素来喜欢把自己的女人拿出来让人品评?”
“放肆!展一展才艺就是践踏?前朝皇太后年轻时也曾在殿前抚摸琴,那还是当年冠誉京城的萧家大小姐!论高贵,跟皇太后比,袁才人也只有仰望的份。你说出这种话,才是贻笑大方。”有权臣率先不满,怒斥袁韵巧。
“袁老一生清正,高风亮节,大半生劳苦积来的名声威望,一下全砸你手里了,你以为自己是苦主?真是朽木不可雕!”
“被各国使者看了一场笑话,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
转眼之间,千夫所指,袁韵巧强撑的歇息底里被击打溃散,软软瘫坐在地。
视线木然转向那个从进了殿内后,再没有发过一言半句的男子,瞧着他看她时候陌生漠然的眼神,比被所有人指责,更让她如坠地狱。
来之前她心里那丝不安,原来是这般。
她早就知道的,这个男人若被触碰到底线,狠厉起来的时候,不输无情的南陵王。
今日这一场戏,不知道他安排了多久,就等着她这个跳梁小丑出场吧。
“袁老,您是三朝元老,对我朝劳苦功高,便是皇叔在这里,也会对袁老多加体恤。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不如袁老您把人带回去,再好好教导教导?说不定能拉回正途,袁小姐今年也才十八,还小。”风墨晗侧眸看向袁老,姿态话语都放得恭敬。
但是周围群臣中,还是有人悄悄的脸部抽搐。
皇上这是在说反话呢,这叫反讽。
十八岁还没嫁人的,在哪个国朝都能叫一声老姑娘了,还小?皇上指的是眼界小吧?
袁韵巧贵为袁老的曾孙女,如果中选之后她真的不愿意呆在宫里,只要开诚布公求到皇上面前,皇上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历年来入宫的秀女,只要还没侍过寝,皇上又不想要的话,是可以把秀女指婚给皇室其他子弟或者朝臣的。而袁韵巧有她曾祖父蒙荫,求个出宫的恩典,真不是难事。
怎的好好一盘棋就弄成这样了呢?
那些对袁家小姐诸如七窍玲珑蕙质兰心的赞誉,现在看来多半是言过其实。
蠢爆了。
跟柳知夏斗心机?柳知夏要是那么好对付,朝中诸多老臣重臣也不会见着他就头疼。
更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爬到内阁的高位。
想得为免也太简单了。
这头,袁老好容易缓过气来,看向瘫坐殿中失魂落魄的人,最后狠心闭眼,“袁韵巧视家风于无物,做出有辱门楣丧失国体的事情,老臣绝不包庇,但凭皇上处置!”
袁韵巧对此全无反应,漠然坐在那里,谁也不看,什么也不说。
“袁老深明大义,不愧为我朝最受百官敬仰的肱骨老臣。既如此,那就由朕处置吧。”风墨晗走出一步,双手负背,凌厉视线环视殿内众人,“今日虽然出了小意外,但是好在最后没有酿出丑事,看在袁老份上,朕也不对袁才人多做深究。待会走出这个殿门,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们就当没发生过。”
“臣等遵旨!”
“袁才人七窍玲珑,蕙质兰心,小郇国礼部侍郎元瓯一眼惊为天人,此前曾求到朕面前,今朕便圆你心愿,将袁才人赐予你,祝你们日后能成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这也算‘袁元满满’了。元大人,求得佳人,需好好对待,若是袁才人受了委屈,不说朕,袁老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小郇国元瓯就是被袁韵巧抱错的那位,两人之间有过接触,最后把人赐给他,这个结果不能说不圆满。反正除了袁韵巧,所有人都满意。
元瓯开始是一脸懵圈的,反应过来后立即跪下谢恩。
皇上所言一眼惊为天人,虽然言过其实,但是在殿上见到这个美人儿的时候,他确实心痒,是他喜欢的娇娇弱弱那一款。
没想到醉酒一场跑错地方,竟然会天掉馅饼。
元瓯笑得嘴都歪了。他很感谢刚才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出来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事情至此落幕,众臣都记得皇上警告的那一句,刚才殿上发生的一幕,出了这个殿门他们就再不会记得。
袁老最后是被人搀扶着抬回去的。
袁韵巧也被元瓯以护送之姿送回暂住的倚灵苑。
殿内最后剩下风墨晗,柳知夏,还有凤月国凤弈,三人相视一眼,笑声于殿内低低扬开。
第一三二四章 唠叨一辈子才好
“刚才那一脚踹得不错。”风墨晗看向凤弈,笑意中别有意味。
“能为皇上效劳,是臣下荣幸。”凤弈低头,避开他视线,“且元瓯求仁得仁,论理,他也该感激皇上。”
拍拍凤弈肩头,风墨晗举步往外走,“凤月国的问题,朕会考虑考虑。”
后头凤弈说话依旧中规中矩,“臣下谢皇上隆恩。”
离了太和殿,风墨晗轻捻手指,那种瘦削单薄的感觉似还停留指腹间,这让他眼底意味更浓。
“天色不早,皇上也喝了不少酒,早点回去歇息,臣告退。”在风墨晗发呆的时候,柳知夏从后走了上来,告退。
风墨晗脸上表情立即一变,带上点无赖笑意,“知夏叔又寒碜我了不是,有皇婶的解酒丸,朕能喝醉?不是为了引蛇出洞帮知夏叔一解心头大患,朕哪里用得着装醉。”
“皇上慎言,什么引蛇出洞?”柳知夏眸色淡淡,“给过她机会了。”
“如果给了机会别人就会回头,这世上便没有执念这回事了。亏你是个过来人。”风墨晗哼了声,跟柳知夏并肩往外走,“这里离宫门还远,朕送送你,顺便醒酒。”
“你不是没醉?”
“散酒气。”
走出去的路上,两人相对沉默,好一会后风墨晗才轻叹,“袁老这回受到的打击挺大,回头给他多送两罐养生茶吧。”
“嗯。”柳知夏应声,对袁韵巧,他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对袁老他确实心存些许内疚。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他有心设计,且还把袁老接了过来,让他亲眼看到袁韵巧所作所为,以断绝袁韵巧后路。
以袁老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情,一旦看到袁韵巧做的那种事,是断然不会再承认这个曾孙女的。
觉出柳知夏情绪有些低迷,风墨晗又叹了声,拍拍他肩膀,“这怪不得你。我们都给过她机会了。入宫后她若能安安分分,朕也不会动她,最多给她在朝中指个青年才俊嫁了了事。由朕赐婚,不辱没她。可惜啊……”
可惜,袁韵巧终究自己选了死路。
先以傅玉筝的秘密相要挟面谈,及后又命身边丫鬟把禁卫军引来,想要诬陷柳知夏轻薄了她。
要说柳知夏轻薄女子,换做平日自然是没人会相信,但是今夜不同,今夜柳知夏喝了酒。平日再是正经的男人,喝醉酒之后也可能做出不正经的事来。
袁韵巧想借着这种手段跟柳知夏捆绑在一起。
她既是袁老的曾孙女,柳知夏又是南陵王的大舅子,有这两方势力横亘,风墨晗身为皇帝,头上再绿,事情已经发生了,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把袁韵巧指给柳知夏。
这个计谋一旦得逞,柳家的平静将再不覆在。
他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知夏叔也不会允许,皇叔更不会。
若是惊动了皇叔,以皇叔手段,袁韵巧的下场会更凄惨。
想到这里,风墨晗无声暗哼,到时候,他还会被皇叔骂没用。那是他最最不允许发生的。
行到宫门前,两人皆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宫门上悬挂的明黄宫灯,久久无言。
良久,柳知夏开口,“回去吧,快夜半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你傅姨肯定又给我等门了。”
风墨晗脚跟一转,走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只要朕想,满后宫的女人给朕等门。”
哼,显摆。
他用不着任何人为他等门,他风墨晗去哪都是前呼后拥,整个皇宫的奴才簇着他走。
身后脚步声走远了,柳知夏才朝宫门外停着的柳府马车走去。
脚步不快不慢,迎着沁冷夜风,正好能吹一吹有些胀痛的脑袋。
回到柳府,门前也高悬着照明灯笼,灯光一如皇宫的宫灯,晕黄明亮。
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这是家的灯光,能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尤其是回到主院,推开房门看到那张等候他的容颜那一霎,柳知夏更明了,自己宁愿背负阴暗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眼前这张笑颜,还有,躺在床上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憨甜小脸。
这是他的一切,不容任何人伤害,破坏。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宴刚散么?”女子眼睛里布着疲惫的红血丝,嘴角却带着柔柔笑意,上前为他宽衣,顺势揶揄,“一身酒气熏着人了,待会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喝过再睡,顺便你去洗个澡,把身上酒气散一散,别把毛豆给醺醒了……”
柳知夏一把将女子抱住,将脸埋在她颈窝,汲取她特有的香气,“现在就这么爱唠叨,以后上了年纪,我岂不是得耳朵长出茧子?”
“那我收敛收敛?”
他低笑,亲亲她嘴角,“不用,为夫已经习惯,所以你要唠叨我一辈子才好。”
傅玉筝被哄得噗嗤笑出来,轻捶他一下,把人按着在桌旁坐下,转身又忙里忙外的给他拿换洗的干净衣裳跟布巾。期间一直将动静尽量放轻,免得扰了孩子甜睡。
柳知夏便这么坐在桌旁,单手支颌静静凝着女子忙碌背影。
直到女子拿了衣裳,走到他面前。
在她将衣裳递给他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玉筝。”
“嗯?”
“我爱你。”
傅玉筝怔愣了一瞬,嘴角笑意渐渐渐渐扩大。
屋内有油灯晕黄,暖暖的氤满一室,又柔,又暖。
另边厢,送了人后往回走的风墨晗,却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领着小板子,慢悠悠走进御花园转圈圈。
被人塞了一嘴狗粮,心情不好,他需要散散郁气。
“小板子,你说朕明明是皇帝,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身边人一个个的,全比朕过得好?”
小板子把这话反复斟酌过后,才小心翼翼道,“皇上,您过得也不差。您金口一开,整个天下都不敢违背您的意思,唯我独尊哪。”
风墨晗默了默,扭头对着小板子,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无声的话来。
小板子一脸懵圈,反应过来后整张脸都抽了。
他没看错吧?
皇上刚才说的是——你懂个屁?
第一三二五章 朕让你直言了?
身为皇上,这样说话真的可以吗?
也亏得他是皇上最贴心的心腹,绝对不会把皇上这类言行往外传,不然皇上的威严早就崩了。
“小板子,你这么喜欢发呆,不如去内务府帮老太监守门?”
“皇上,整个天下只有皇上能让奴才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皇上您饶了奴才,别把奴才扔下啊!”小板子立即跟上,嘴里一个劲儿恭维讨好,末了发现两人已经穿过御花园,走到后宫妃嫔的地界,“皇上,您要侍寝吗?”
“谁侍寝?”风墨晗脸一黑。
“皇上您要召妃子侍寝吗?”啊呸!天天听皇上说自己是种马,生来就是给后宫妃嫔用的,把他给绕晕了。
“天天脑子里就那点破事,朕随意走走不行?进了后宫就必须侍寝啊?”
“皇上说的是,整个皇宫都是皇上的,皇上想往哪走就往哪走!”
“小声点,把人吵醒了朕还能落得清静?”
小板子噤声,跟着皇上两个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尽量放到最轻,免得闹出丁点动静,待会妃嫔们一呼啦的跑出来,皇上一个人不够她们分。
所以他就不明白了,那么不想侍寝,皇上非得往后宫走干嘛?
皇宫那么大,往哪走不是走啊得要来这里受罪连走路都不自由?
头顶明月渐渐西落,前面男子绕着后宫几乎已经走了一圈,小板子跟在后头边偷偷打哈欠边捶腿,苦不堪言。
他虽然是个奴才,但是跟着皇上这几年到哪都有人毕恭毕敬叫一声小板子公公,凡事有人抢着跑腿,也算养尊处优了,走这么远的路真是第一回,还是大半夜人最困的时候。
皇上是不是吃了醒酒丸亢奋了,所以大半夜的折腾?
“小板子,你说要是朕把这些寝宫都铲平了,就留一座,会不会被后人唾骂?”
皇帝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得小板子脚下一个趔趄。
铲平寝宫,就留一座?啥意思?皇上魔怔了?
“皇上,恕奴才直言,后人会不会唾骂皇上奴才不知道,王爷肯定会。”
王爷会狠狠教训皇上,而且是不动声色那种。
皇帝默了下,恶狠狠扭头,“朕让你直言了?”
“……”
不让我直言您还点名问我作甚?您别问啊!
就该让王爷回来狠狠教训你一顿!
仗着是皇上,老欺负人!
“唔唔……主子,饶……饶命……”
“啪!”
“是你,是你出卖我的,是你!”
隐约动静突然传进两人耳里,动静不大,在静谧的半夜却显得异常清晰。
听着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小板子再看周围环境,才发现他跟皇上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后宫边缘来了,而他们不远处的小院落,,赫然是倚灵苑。
打骂求饶的是住在这里的袁韵巧主仆无疑。
因为刚刚被选入后宫,暂时还没有册封,袁韵巧在后宫中的辈分算是最低的,跟其他九个一块入选的秀女一并住在后宫边缘。等侍过寝、有了名分才能往后宫中心移。
“奴婢没有……主子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出卖主子!”
“不是你是谁?不是你告密,柳知夏怎么会知道我今天的计划?不是你告密,他怎么可能提前把我曾祖父请进宫来!你还狡辩!”
倚灵苑里的打骂还在源源不断传出,风墨晗站在不远处,驻足静静听了好一会,转问小板子,“京中怎么传袁家小姐来着?”
“……知书识礼,端庄温婉,蕙质兰心。”
风墨晗拂袖,“以讹传讹,不切实际。”
小板子,“……”
紧脚跟上皇上,小板子在后头小心翼翼探问,“皇上,里面还在打着呢,要不要让巡逻的禁卫军管一管?”
“之前把禁卫军引去抓奸的是谁来着?”
“……”
“人家对主子忠心耿耿一心一意,要你操心?”
“……”那是他的台词。
把小太监怼得一声不敢吭,又走了这么半宿的,风墨晗心情好了,打道回寝殿歇了。
至于倚灵苑的后续他没有理会,也没兴趣探问。
袁韵巧并不蠢,丫鬟是不是出卖她了她真不知道?
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迁怒他人而已。
翌日袁家小姐袁韵巧被赐婚给小郇国一名三品官员的事情便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京城。
至于谁传出去的不得而知。
整个京城街知巷闻,处处是热议的百姓。
午时,袁府大门前来了辆马车,门房看到来人时毕恭毕敬,却没了以往的热情。
“老爷知道柳大人会来,说不用通传,请柳大人直接去花厅。”
柳知夏同门房点点头,踏进袁府。
花厅里,袁老像是早就候着他般,面前摆着棋盘,放着清茶。
一如他以往每次来时一样。
在老者面前坐下,将自己带来的两罐茶叶放在旁边茶几,柳知夏先捻了棋子落下。
袁老也落子。
你来我往,谁都没有说话,花厅里只有落子的轻响,并一室淡雅茶香。
所有子都下完了,袁老看着棋盘上的局势,自嘲一笑,“人老了,不中用了,连棋都下不好了。以前你可是输多赢少的。”
“下官此次侥幸罢了。”
“赢了就是赢了,没有什么侥幸不侥幸的,老夫认老。”袁老慢慢将棋盘收起,“以后不用过来了,老夫老了,没精力再下棋博弈了。回去吧,回吧。”
柳知夏起身,朝袁老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花厅里老者在躺椅上躺下了,茶香依旧袅袅,杯中清茶一口未动。
两人都心知肚明,之前建立起来的那点交情至此算是彻底断了。
无关谁对谁错,只是两人之间到底有了裂痕,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柳知夏来了,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抱歉的话。
他守护了他想要守护的东西,他没有错,也没有对不起袁韵巧。
今日他会来,也仅仅是因为对一个糟老头子心怀了一丝丝歉疚。
踏出袁府大门,柳知夏跨上马车离开,期间没再回过头。
三日后,袁老递上了致仕养老的奏折。
第四日,袁韵巧出嫁,跟着夫君远赴小郇。
第一三二六章 还是让哥哥教吧
袁韵巧出嫁这天,没有十里红妆送嫁。
只有一个陪嫁丫鬟,带着皇上赐下来的两箱子衣物首饰,就这么随着小郇国回朝车队出发,离开了南陵。
唯一算得热闹的,大概就是出京的一路上,无数百姓夹道观看,凑热闹。
还有无数京中世家贵女们早早的就定了茶楼,透过包厢窗户,奚落这场寒酸的亲事。
傅玉筝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对她来说,那个曾经亲自上门示威,想要介入她生活的人,已经远去了,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那么便也无需再对这个人有所介怀。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杏花村?我想太爷爷太奶奶了,也想巴豆跟红豆。”毛豆从字帖中抬起头,问坐在对面失神的女子。
傅玉筝拉回心绪,伸手揉了揉小娃儿脑袋,“娘亲也想杏花村,想你太爷爷太奶奶她们了。等你爹爹把手里的事情忙完一段落我们就回去,可好?”
毛豆小脸一垮,无力耷在桌上,“爹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等他忙完得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都长大了,太爷爷太奶奶都要不认识我了。”
“不会,不管你长到几岁,变成什么模样,太爷爷太奶奶都能一眼认出你来。”
“为什么?”
“因为他们爱你啊。”
“我也爱他们。”
表白过后,毛豆咬着笔杆头,仰头看向窗外。
现在天气变暖了,京城好多地方的花儿都开了,开得很漂亮。
杏花村一定也到处都开着花儿吧?
家门口,家门口的小路边,田埂上,还有青河岸,肯定长满了小野花,又香又漂亮。
不知道巴豆红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哎呀不是,花环不是这样子做的!真笨,你拔的那不是花,是狗尾巴草!”青河岸边,一道小身板老成样儿的教训个小娃娃,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咱家红豆是女娃儿,女娃儿的花环要全是花才好看,教你多少次了都不记得。”
越说越无奈,最后干脆抓着小娃儿两只小手,手把手的教着他编。
“喏,像这样,看到没有?这样编出来才漂亮。把那两根狗尾巴草拔了,全是毛!”
红豆站在边上,眼睁睁看着哥哥把狗尾巴草拔掉,抿了抿小嘴,“哥哥,狗尾巴也好看,全是毛。”
巴豆,“……”转身吆喝旁边草地上玩得欢的小萝卜头,“多拔点狗尾巴草,那玩意儿看着还行。”
“哈哈哈哈!老大你刚才还说狗尾巴草不好看!”
“红豆说好看,不好看老大也得说好看。”
“红豆是老大的老大,哈哈哈!”
小萝卜头们一边哄笑,一边来劲儿的去找狗尾巴草孝敬老大的老大。
巴豆被笑得脸色一阵阵的发黑。
妹妹经常拆他的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点威信,他们家红豆一句话就能把他的地基给铲塌了。
瞅着妹妹居然还捂嘴偷笑,巴豆眼睛一瞪,“还笑呢,你就是专治你哥的小魔王,窝里横!”
“哥哥疼红豆!”小女娃儿笑得咯咯咯的,伸出两只小手要抱抱。
“疼,哥哥疼。”巴豆小大人似的仰天长叹,抱了妹妹一下。
不怪爹爹把红豆宠上天。
他们家红豆撒个娇,他这样的铁汉子都顶不住,何况他爹那个老货?
“你们两乖乖在这坐着不要乱跑,哥哥给你们挖甜甜根去。”找了块干净石头让两小只坐下,巴豆立即扑进小萝卜头当中。
这帮混小子刚才笑话他呢是吧?
敢笑话老大,没死过!
青河岸边一下子鬼哭狼嚎,把不远处的小娃儿逗得哈哈大笑。
笑完了,红豆扭头看身边还在认认真真编花环的小娃娃,软软的手指头在他脸颊上戳了戳,“七七,长肉肉了,一点点。”
用小指头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红豆又捏捏自己脸颊,“还要吃多多的,要跟我一样才行。”
弃儿抬头,看着把自己两边脸颊往外扯的女娃儿,伸手把她的手拉下来。
便是这么一会,小女娃儿白嫩嫩的脸颊便已经被捏出两块红色来了。
“七七,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呀?”红豆叹气。
她跟哥哥四岁了,说话越来越利索。
可是七七从来到他们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村子里好多人看七七的眼神都很可怜,他们说七七可能是哑巴。
歪着脑袋,看又低头认真编花环的小娃娃,红豆觉得七七心里肯定是很难过的。
如果她不会说话,大家以为她可能是哑巴,她也会很难过。
太公太婆、外公外婆跟爹娘他们会更难过。
“七七,不能让太公太婆他们难过的。七七也不是哑巴,我教你说话。”
小娃儿好像编得很投入,根本不理会她。
红豆也不生气,伸手把小娃儿脑袋抬起来,“七七,跟我念,太婆,太公。”
“……”
“两个字很难,那念一个字,爹,娘。”
依旧没反应。
红豆小眉毛皱了,一个字的,爹、娘,好简单简单了,这都不会?
“汪汪?汪?这是狗狗叫。”
“喵,喵喵!猫猫叫。”
“咯咯咯——大公鸡!”
红豆几乎把村子里所有见过的家禽家畜都学遍了,对面人始终一声不吭。
好想打他屁股!
“我让哥哥教你!”红豆觉得,她不适合当小先生。
还是让哥哥教吧。
哥哥虽然说话很凶,但是从来不会打七七。
那边还在跟小萝卜头们扑成一团的巴豆,莫名打了个寒战。
有种背后被人骂了的感觉。
竖起眉毛,眼神阴森森把周围扫了一遍,被他揪出是谁敢在背后骂他,他就死定了!
“巴豆,红豆,七七,回家吃饭了!”那边田里传来柳老爷子吆喝声。
老人扛着一把锄头,就站在田埂上,迎着上午柔和阳光,吹着上午柔和的风,笑呵呵的朝这边看。
“太公,来啦来啦!”巴豆立即应声,去拉了红豆跟弃儿就往田埂上跑,不忘吩咐小萝卜头们,“先回家吃饭,下午大槐树集合!”
春播过后田地里时时需要人看水,免得田里水位低了,稻子长不好。
这个活计柳家大院里老爷们都抢着做。
不为别的,就为了看水的时候能顺便遛娃。
走在路上,身后一溜儿跟着三个小团子,走路都带风。
神气。
第一三二七章 娃儿都是宝
回去的路上陆陆续续碰到同样回家吃饭的村民,见着一老三小的时候,大家纷纷开口揶揄。
“老爷子,这是又出去遛弯啦?”
柳老爷子笑眯了眼,脸上满是笑纹褶子,“去看水,顺便遛遛三个娃。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把他们拘在家里他们也呆不住。”
“我看是你把他们放家里你呆不住吧,你这不是看水来了,你这是带娃才顺便看水。”
大家伙哄笑,“最近柳家大院里见天的一大早吵翻天,听知秋说他们家老爷们现在天天抢着出门看田看水,就为了能带三个娃。都是臭德行。”
柳老爷子胡子一翘,得意,“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们想遛娃儿都遛不着,你们家娃儿让你们遛不?也就我家三个娃儿乖巧孝顺。”
说罢朝三个乖巧孝顺娃儿喊口令,“巴豆红豆七七,一二一齐步走!”
三小只立即排排站跟在老爷子身后,脚步整齐,仰首挺胸颇有架势。
适逢旁边有村民赶着鸭子走过来,一老三小的阵仗就跟老鸭带小鸭走路一模一样,把周围人逗得齐齐弯腰捧腹,笑出眼泪花。
“太叔婆太叔公太伯爷,有空来家玩,我们先回去了!”
“回吧,晚点出门玩的时候到太叔婆家叫上春子他们,瓜娃子的就念叨着跟你们玩。”
“行,过了晌午我就找春子他们一块玩去!”
巴豆嘴儿甜,到了岔路口的地方,朝众人挥挥小手后,领着两只小跟屁虫蹦蹦跳跳往家拐。
远远的还没进家门口,这边人就听到小娃儿吆喝了,“太婆,奶奶,秦爷爷……爹,娘!我们回来了!”
众人再次笑开。
要论机灵嘴巴甜,整个杏花村的小娃儿们还真没人赶得上巴豆的。
所以巴豆能成为村里孩子王,大家伙一点不意外。
“巴豆机灵,红豆乖巧,就连七七都极懂事。家里有这么三个娃儿伴着,人都年轻好几岁。”
“确实是这样,你们看柳老哥跟嫂子,六十好几的人了,除了长出点白头发,脸还跟好几年前似的,一点不显老。”
“诶,这个我有话说,这种叫做心宽体胖。人精神头好,天天开开心心的就不显老。不信让咱村里人出去溜溜,跟外面同年纪的人一比,看着起码年轻好几岁。我娘家那边好些个跟我一样大的老姐妹,现在看着都跟我娘似的……”
“别说,还真是,我婆娘家兄弟比我小个两三岁,我跟他站一块,别人都说他年长。”
村子里人聊天随性,想到什么说什么,话题一下能从天南跳到海北。
笑声一阵一阵,四溢在回家的小道上。
众人笑过了,又各自在心头感叹,还是为七七发愁。
“七七多乖啊,又懂事,怎么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呢?他以前的娘亲到底怎么养他的?”
“七七的事情我跟含霜打听过一点点,含霜没多说,不过能听得出来,以前七七跟着他娘亲的时候过得很不好。你们忘了七七刚来那会子?两岁的娃儿瘦得还不如一只猫。”
“都说虎毒不食子,自己的娃儿都不顾,算什么娘亲?唉,希望七七在柳家大院能慢慢恢复过来。囡囡有福,七七肯定也能沾到福气。”
他们只能如此盼望着。
杏花村家家户户都有娃,谁家的娃儿都是宝,是整个杏花村的宝。
七七也是。
柳家大院里晌午饭已经做好了,满院子溢着饭菜香。
柳老爷子跟三个娃儿洗过手后一并往灶房冲,就算不饿,闻到那股香味也馋了。
“堂屋里的都赶紧过来,开饭了!”带着三娃儿的老爷子有点贼,钻进灶房才吆喝,为的就是先占个好地儿。等其他人赶来的时候,离大菜最近的位置已经没了。
众人气乐。
“爷爷你这可不厚道了啊,要不是为了等你跟三娃儿回来,我们一早吃上了,你这是使诈!”柳知秋抱怨,抱了凳子要往柳老爷子旁边挤,被老爷子毫不留情一脚踹开。
“多大人了?为了口吃的跟爷爷抢地,不孝子孙,你丢人不丢人?”
“你旁边还有地儿呢!”
“你奶奶不用坐啊?到对面去!”
“……”
等柳知秋回头想找第二根据地,发现所有好座都已经被各人占领,唯一留下一个空位,在老爷子对面,大菜最远的位置。
要横过半个身子他筷子才能够到肉菜上面,这样他还怎么抢菜?
全他么是吃货!
“快点快点,开饭了,都坐好,别杵在旁边走来走去,没地儿坐了。”
“长得五大三粗你差这一顿大菜啊?赶紧坐下,老子都嫌你丢人!”
“大的不值钱了,现在家里都得顾着小的。尤其是七七,养了一个多月还跟个瘦鸡仔一样,得让他多吃。”
不值钱的柳知秋捧着饭碗被挤到角落,对七七嫉妒得要死。
“不都说吃啥补啥,怎么七七到现在还是没长什么肉?囡囡,回头你再给七七看看,别是什么虚不受补吧?”柳老婆子瞅着静静吃饭的娃儿,很是发愁。
“奶,七七身子没问题,应该是跟体质有关。有些小娃儿吃多了也不胖。”柳玉笙安慰,“而且七七现在看着比之前好很多了,小脸蛋其实已经长起来了。”
“是长些肉了,就是不太明显。想想刚来那会,整个皮包骨,小脸蛋都是凹下去的,现在圆润不少了吧?”柳慕秋也是时时关注娃儿的人之一,她没有自己的娃儿,大院里的娃儿她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呵护,因为七七情况特殊,所以她对他是最关注的。
“胖不胖长不长肉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健健康康,这就行了。”石纤柔觉得能吃能睡没病没痛就是最好,像他们家小金子就是这样,“要是担心娃儿长不高,教他打拳。”
“石头说的没错,教七七打拳,练练功夫,家里那么多高手在,教个娃儿还不容易?”钱万金嘴里塞满饭菜,还能保持口齿清晰,在大院里属奇葩之一,“奶你放心,不长肉长个子也是一样的。练功能长个。”
练功夫应该能长个吧?
反正他认识的人里,但凡会功夫的,没有哪个长得像矮冬瓜。
第一三二八章 我本来就是他爹
来到柳家大院一个多月,其实弃儿还是有变化的。
最开始的时候,除非有人喂,否则自己吃东西都是直接用手抓。
现在已经开始学会握勺子,瘦弱模样也有了小小改变,凹陷的脸颊比刚来的时候稍微圆润了些。
而改变最为直观的,大概是小娃儿现在不会在饿了的时候见到什么都抓起来往嘴里塞。
刚开始那几天,一大家子就见过小娃儿抓起刚摘回来的青菜直接啃,就连带着娃儿上菜地摘菜,他看到挖出来的蚯蚓都两眼放光。
把柳老婆子心疼得直捶胸口,那段时间没少背着娃儿骂他娘亲。
饭后,带着仨娃儿睡午觉的时候,柳玉笙又悄悄给弃儿探了一回脉。
吃饭时候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安慰奶奶用的,实际上,弃儿的情况确实让人担心。
如果只是一般家庭,养个小娃儿月余,娃儿没有多大好转或许算得正常。
但是柳家大院不一样,柳家大院吃的东西也跟寻常家庭不同。
不管是米,还是菜,乃至喝的水,都是带着灵泉养身效果的。
一个月,足够柳家把一个营养不良的娃儿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
指尖在娃儿小手腕上探了许久,柳玉笙眉头也越皱越紧。
“有问题?”揉散她眉间疙瘩,风青柏低问。
“没有问题。”柳玉笙摇头,瞧向风青柏,“就是没有问题,才更奇怪。”
“查不出问题,却又养不好,确实挺奇怪。有没有可能跟他体质有关?”对于医理风青柏并不熟悉,但是听由柳玉笙说,心头也浮出困惑。
笙笙医术如何没人比他更清楚,更何况女子还有个常人无法想象的空间作为加持,连她都探不出弃儿身上症结所在,这很不寻常。
柳玉笙瞧着熟睡的小娃儿,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是跟个人体质有关?
在没找出答案之前,他们也只能先这么认为。
“我们做了我们所能做的,问心无愧即可,无需想太多。至于他将来会怎么样,看他自己造化吧。”
“嗯,只能如此了。”柳玉笙叹息,随后想起石纤柔跟钱万金吃饭时说的话,忙又推推风青柏,“要不你教巴豆跟七七习武吧,说不定有用呢,就算没用起码也能强身健体不是?”
“……”对着女子巴眨巴眨眼神,风青柏隐忍抽了下嘴角,“你不觉得叫你夫君亲自教他们习武,太大材小用?”
“怎么会?既要拜师习武,自然是找功夫最强的人,”为了几个娃儿,柳玉笙豁出去给男子拍彩虹屁,“我以前呆的地方有个太极宗师叫张三丰,他的弟子可谓遍布天下,牛气得不行。你就是南陵的张三丰啊!”
风青柏嘴角抽搐更狠,完全不知道女子在胡诌什么鬼。
南陵张三丰?他还南陵鬼见愁呢!
“行不行?你就应了呗,多大点事?再说你教巴豆跟七七的时候,还能把巴豆当反面教材来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巴豆再皮再犟也不敢对师父不敬,你觉得呢?”
“笙笙。”
“嗯?”
风青柏扬唇,皮笑肉不笑,“我本来就是他爹。”
“……”
男子最后到底答不答应,柳玉笙没能得到答案,她被男人气势镇压了。
这年头,想给娃儿谋点福利都不行,日子越来越难过。
晌午后,大院接到京城来信。
信是风墨晗寄来的,风青柏看信的时候,家里一众长辈全围在旁边伸长脖子。
“说啥了说啥了?小风儿说啥?”柳老婆子素来是个急性子,最先嚷嚷,信她是看到了,奈何不识字。
皇太后啐她,“什么事都嚷嚷,先等人把信看完了,差多少时间?”
“我这不是心急嘛,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我……”皇太后冷哼一声,扭脸。
说得好像她不惦记宫里的人一样,好歹也叫了她那么长时间的皇奶奶,她就是那么无情的人?
身边,有男人低声劝哄,“我去帮你看看信上说了什么?”
“等你看完,风青柏都说完了。”
秦啸笑笑,“对,不差那点时间,别犯气性。”
“谁犯气性了,我从来不小气。”
“阿满说得对。”
皇太后抿唇,没忍住,嘴角悄悄翘起。
她说的自然是对的,就算说错了,那也是对的。
那头风青柏已经把信看完,未免家里老太太老爷子急上火,把信的内容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南陵周边有不少附庸南陵的小国,三月底的时候各国前来朝贡,现在刚离开。”
“其中有个比较特殊的小国叫凤月国,国朝地域很小,大概云州加上豫州那么大。国朝内人口也不多。这个国家盛产药材,有很多各国不适合种的珍药在凤月国都有售。”
听到这里柳玉笙即皱了眉。
如果在别国种植不出来的药材,凤月国却有售,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相当于怀璧其罪。如果凤月国是大国还好说,偏生是个附庸小国。一旦惹了大国的眼,只怕少不了风波。
果然,风青柏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东越跟北仓不满珍稀药材被卡在一个小国手里,近一年来频频向凤月国施压,使得这个小国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凤月国向我朝求助,希望南陵能帮他们渡过难关。”
“那小风儿怎么决定的?他来信是问你意见来了?他就没提提咱家里人呢?他不想我们哪?”柳老婆子又连珠炮似的问。
风青柏失笑,“奶,这封信很长,一小半写的是凤月国的事,剩下大半是跟家里长辈们打招呼,他很想你们。”
至于信的末尾,风墨晗强烈要求来杏花村避暑,风青柏选择了无视。
堂堂皇帝,来他们小山旮旯避暑?担心杏花村名头还不够响?
真要让他来了,不说传出去会引起多大轰动,光是那小子在大院里能折腾出来的大事小事,就会让他烦不胜烦。
他过上点清净日子不容易,拒绝任何形式的破坏。
柳老婆子一众听到风青柏说小风儿想他们,总算满意笑开来,“小风儿也惦记我们,我就说那孩子不可能忘记咱的。阿修啊,等小风儿有空了,就邀他来咱杏花村玩儿!”
“好。”
等他“有空”再说。
第一三二九章 有本事用粪土付账
“凤月国的事情牵扯到东越跟北仓,只怕要办下来不会太简单,你决定怎么做?”柳玉笙开口,把话题拉回正题。
东越北仓都是大国,国力跟南陵不相伯仲,哪怕取了西凉八城之后南陵国力有所上涨,但是要同时应付两个强国,也绝非易事。
风青柏笑了笑,“答应。”
“这……阿修,真要答应?要不你再想想?”柳家一众长辈见着风青柏连点犹豫都没有便说答应,心头反而忐忑起来。
多的他们不懂,但是强国跟强国之间要是对上了,那肯定得出大事。
他们不明白风青柏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这不符合男子一惯的作风。
阿修可是丁点都不肯吃亏的人。前段时间知秋跟小金子还有薛青莲就因为古早时候曾经说过阿修坏话,被他知道后整治得现在走路腿还打颤。他能是那种没看见好处的情况下,无缘无故那么痛快帮助凤月国的人?
不可能。
柳二脑子一个激灵,失声惊叫,“阿修,你不会是想借这个借口跟东越北仓开战,准备从他们手里也拿下几个城吧?”
众,“……”视线齐刷刷落在风青柏身上,惊悚。
不、不、不会吧?!
难道阿修要一统大陆?!
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那是要死好多好多人的!
“阿阿阿修啊,你别冲动!你再好好想想!当初从西凉那边拿到城池的确是没费一兵一卒,但是东越跟北仓它不是西凉啊,没那么好忽悠!”柳大声音都颤了。
屋外隐藏的魏字头隐卫们听着堂屋传来的话,差点没仰倒。
难道大院里的长辈们都以为主子爷拿下八城靠的是忽悠?
……这个还真是。
屋里柳玉笙、钱万金跟薛青莲等小辈则默默捂了脸,对于忽悠两个字,他们这些平日里舌颤莲花的,竟然找不到话来解释反驳。
“爹,别担心,事情要办,但是仗打不起来。”风青柏启唇,不急不缓,这种淡然姿态奇异消解了长辈们的心慌吗“不管是东越还是北仓的,都有人欠着我们柳家大院的人情。欠债总归要还不是?”
钱万金立即道,“收利息吗?”
“你说呢?”
“那肯定要收!”商人本色上线,钱万金开始算账,“北仓段廷,东越闫容谨,都欠着咱囡囡天大人情,真要算起来,让他们献上半壁江山都不为过。风青柏,这趟买卖你可算准了,只许盈利不许亏本!”
段廷跟闫容谨欠的可是命。
一个王爷,一个皇帝,命老值钱了吧?
这么一算,哎哟喂我的老天!必须大赚啊!
一只大手伸过来,恶劣弹了下某金额上呆毛,“想什么呢?这次是帮忙,不是给南陵收本金。”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像什么样?”钱万金立即把呆毛压下去,捋平,愤愤朝风青柏哼了声,“活该你只能做王爷,好好的账不懂算,你就吃老本吧!”
“还气?”
“当然气了!”
前儿让他跟知秋青莲种了好几天果树,他到现在还没气消呢。
新仇旧恨!能不气?
“让你赚一笔?”
钱万金当即眼睛冒金光,“真的?”
问完眼里金光又一收,眼神转为警惕,“你会那么好心?不可能。你就直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又想到什么办法整老子了!”
风青柏嘴角一抽,一抽。
他说的都是真话,这二货居然不信了?
“你不去,那我找薛青莲,凤月国盛产奇珍药材,他比你用得上。”
“老子不去!”薛青莲想也不想拒绝。
他绝对不会上风青柏的贼船,那丫前科太多了。
他跟钱万金、柳知秋仨在大院里可算是难兄难弟,就没在风青柏身上成功占过便宜。
风青柏,“……”
堂屋里一众人笑抽了。
天道好轮回。
作孽太多,孽报来了。
柳知秋最后还文绉绉做了个总结,“失人心者失天下啊。”
揉揉眉心,风青柏无奈,“那我只好让魏橙去了。东越北仓现在限制了流往凤月国的商品,以此要挟凤月国每年无偿上贡十万斤珍贵药材,如果十万斤药材在我们手里,有南陵做后盾,东岳跟北仓只能低头跟我们买。”
顿了下,“价格,由我们定。”
“我去!我去!”风青柏最后那句话是会心一击,钱万金没承受住,投降了。
十万斤珍贵药材!
重在珍贵二字!
他是做生意的,虽然以前没有涉及过药材业,但是基本行情他还懂。
纵观整个南陵,各大药店医馆库存的珍贵药材加起来恐怕都不足五万斤,而珍贵药材向来是求大于供的。
要是他手里有十万斤的货,他拿一半去坑东越北仓,都能坑出笔天大财富来。
他钱小金最爱的是什么?
赚银子啊!还用说吗?
“真去?”
“真去!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两人成交。
气得柳知秋跟薛青莲破口大骂,“钱万金你个没节操的!刚才的信誓旦旦哪去了?”
“你就不能有点骨气!钱财算什么?钱财都是粪土!”
钱万金两眼望天,“有本事你们买东西的时候用粪土付账。”
“……”
柳老爷子柳老婆子等人把三人撇过边,让他们到角落去打斗,一众人围着风青柏再做确认。
“阿修啊,真要帮凤月国啊?你要亲自去?”
“真的不会打仗?要是打起仗,那可是生灵涂炭的事情,你别糊弄我们这些老家伙啊。”
“段廷跟小七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咱们自己都不记着这点事情,他们能把咱的人情放在心上吗?要是太危险你可别犯倔,见着不对赶紧撤回来。”
“才回来没多长时间,又要去别的地儿了,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要不你自己出去得了,囡囡跟娃儿们留家里。”
风青柏被堵在中间,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满耳全是长辈们的询问跟担忧。
风青柏眉眼间有浅浅无奈,却没有丁点不耐烦,最后索性安静听着。
隔着人群,跟站在人群外捂嘴偷笑的女子两两相望。
第一三三零章 七七,原来你这么聪明(27)
“我留下?”女子趁人不注意,朝他悄悄扔了个口型。
风青柏但笑不语。
风墨晗会写信特地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一是为求取他意见,二,也是意在告诉他这件事情牵扯太大,要他出面才能解决。
风青柏觉得,对风墨晗的教导还是缺了点强度跟力度,以致于十八岁的年纪了,还凡事都要来叨扰他,没有能力独立解决。
回头,他给柳知夏寄一份教导清单。
因着这件事情,风青柏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才安抚住家里长辈们的情绪。
另边厢巴豆趁着爹娘跟家里长辈们都在堂屋里议事的时候,带上红豆七七两个小跟屁虫,晃悠晃悠出了门,一路吆喝上他那些小弟们,开启又一轮的疯玩模式。
“老大,我们要去哪玩?”
“要不要抄家伙?”
一众小萝卜头们见着巴豆立即兴致勃勃的问。
跟着他们老大,每天都有好玩的,每天都不重样。
“都带上个小竹篮,用个网兜,咱待会到青河上边摸虾去。”巴豆一声令下,小萝卜头门立即就近返家,带齐了家伙什后立即跑来集合。
一群娃儿浩浩荡荡的往青河上游出发。
路上有村民见着了多是问上一声,知道娃儿们要去什么地方后也不阻止。
青河上游是下坡村地界,娃儿们在那里混没事,都是自家人。
而且这时候田里需要人看水,一天的河岸两边水田都不缺人,娃儿要是有什么事喊上一声,马上会有大人来帮忙。
沿着河岸到得上游,远远就能看到河岸边一大片浅滩,长着郁郁葱葱的水芦苇。
河水很浅,水流也很缓。这种地方容易摸到河虾。
巴豆也是听外公跟二叔公提过一嘴,说四月河虾最肥美。
现在就刚好是四月,摸虾的好时候。
“去,在岸边捡点石头土块什么的,搁在篮子里递给我。”到了浅滩,巴豆让红豆跟七七在旁边坐下等着,自己卷起裤腿就淌下水。
这种浅滩水深大多很浅,深的地方也只没过巴豆大腿,他之前是踩过点了的,所以下去的时候一点不担心。
接过萝卜头们递过来的篮子,把里面石块土块沿着浅滩围出一个地界,和着河底淤泥,搭出个小坝子,然后才让小萝卜头们下水来,就在小坝子范围内开始摸河虾。
竹篮子派上用场了。
浸到水底,看到有河虾被驱赶着游进来了,立即把篮子提起来,总能兜上好几只的河虾。
“嗷嗷!抓到了抓到了!老大,你好厉害!”
“老大,你怎么知道这里能抓到河虾?我哥他们都不知道!”
“老大懂的东西可多了,跟着老大有肉吃!”
巴豆点头,孺子可教。
跟着老大有肉吃,这是他经常教他们的口号,总算牢牢记住了。
河里萝卜头们一会一阵大叫大笑,欢呼雀跃,小脸笑容灿烂至极。
红豆在河岸上跟七七排排坐,对能在河里玩耍的同伴羡慕得紧。
如果她不是女娃娃,她也能下水去玩了。
视线落在面前清澈河水上,河水流淌时映照着阳光,波光粼粼,又清又漂亮,红豆觉得,应该还很凉快。
探身,伸出小手在河水里拨了拨,亲自去感受那种清凉,舒适的感觉让娃儿笑脸溢出笑容来。
“七七,凉,你试试。”说着红豆双手捧了一捧水,洒在七七伸出来的掌心,“凉不凉?”
七七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看河水,又看看自己掌心,最后抬头看着红豆,静静的。
红豆立即又去捧了一捧水来,再次浇在他手上,“不暖,也不冷,这是凉。凉凉的河水。”
“太婆做饭的时候,灶里烧的火很烫很烫,能烫伤人。走近了会不舒服,那叫烫。”
“早上你洗脸的水,是暖。”
“冬天下雪的时候,用手去摸雪花,是冷。”
红豆年纪也小,表达能力并不强,比起巴豆来差上很远,只能尽自己努力,但凡有机会的时候,都努力教七七去分辨,去感觉,去认识这个世界。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的是什么,只知道,她想让弟弟跟她和哥哥一样,跟在水里正玩得欢快的同伴们一样,慢慢长大,慢慢懂很多很多的东西。
一个多月了,七七从来没有给过她反应,也没给过哥哥还有家里人反应,不过没关系,那是七七还没有学会。
等他长大了,懂事了,他就会懂礼貌了。
七七静静看着红豆,在红豆以为他又会跟往常一样,看她一会之后就把眼睛移开。
却不想,手背上突然感受到一股微微的凉意。
红豆一下瞪大了眼睛,朝手背上看去。
是七七。
七七拿了河边一块小石头,贴上了她的手背,一下一下轻触。
就像刚才她把水一点一点浇在她手心一样。
红豆咧开了小嘴。
“七七,这是凉。”她说。
小娃儿眨了眼睛,很缓很慢,像是在消化她说的话。
然后,娃儿揪了旁边几片河草叶子,用叶子又去触红豆的手。
“这也是凉。”
娃儿的世界像是被敲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隙,开始把周围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全拿去碰触动都,听她嘴里说一个凉字。
泥块,芦苇根,稻苗,淤泥。
把红豆小手弄得脏兮兮的,沾满草桨泥印子,红豆却一直在笑,最后甚至拍了小手,“七七,原来你这么聪明啊,全都猜对啦!这些摸着都是凉凉的!”
七七大眼睛更黑黝了,视线在周围转动更快,找着还有什么是他没抓来的。
最后视线定在装满了河虾放在他们附近的篮子上。
起身蹬蹬跑过去,一手抓起一只活蹦乱跳的虾子,又回头朝红豆跑。
红豆,“……”她怕碰这种好多爪子都在动的东西啊!
河虾贴上她小手那一瞬,红豆头皮发麻,欲哭无泪,“这是、是腥的!”
七七好像愣住了,半张小嘴呆呆看着红豆。
腥的?
为什么是腥的?
不是凉的吗?
他不明白,明明跟河水一样凉凉,为什么她不说凉了,她说腥的。
什么是腥。
第一三三一章 一只河虾引出的惨案
头顶哗啦啦的落下一片水珠,砸在头上脸上凉凉的。
七七抬头看看头顶,又扭头看向河里,河里有个小胖墩已经被气得跳脚,边朝他泼水边吼,“瓜娃子!你吓着红豆了!赶紧把虾子扔掉!”
河岸上小不点站着不动,没有表情的脸愣是能让人感觉出他的茫然。
巴豆那个气啊。
不会说话就不会说话吧,你好歹听到人说话的时候的给点反应啊!你好歹先把手里虾子扔掉啊!
没瞧着红豆小脸都给吓白了么!瓜娃子,气死他了!
巴豆用力抹把脸,认命往岸上走。
然下一幕,又把他气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扑水里丢人。
“这个不能生吃——!”
瓜娃子的,毛病又犯了!
有这么个小弟,他命都得短几年!
好在现在小娃儿起码对旁边人说的话会有那么一丢丢反应了,听到他吼不能生吃,小爪子给僵在了嘴边。
不过巴豆觉得,瓜娃子之所以没把虾子塞嘴里,最大原因还是因为红豆抱住了他的手,他动不了。
“嘎嘎嘎——”
“嘎嘎嘎——”
“呃呃呃——”
一阵铺天盖地的鸭叫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巴豆停下上岸的动作,跟小萝卜头们齐齐朝声音方向看去,便见一群鸭子摇摇晃晃往这边冲来,当中还夹杂着几只大白鹅,肥壮威武。
鸭群到了河边,立即一头扎进水里,欢快扑腾。
而挤在鸭群中的大白鹅,脑袋却歪向了愣愣站在岸边的七七,肥肥身子一扭,伸长了脖子朝着七七扑去。
巴豆脸色一变,“七七,快把虾子扔掉!”
这些大白鹅,是来抢食的!
然七七没把虾子扔掉,反而反射性把手藏在了背后,连带把虾子藏起来。
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死死瞪着朝他飞快扑来的大白鹅,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红豆也觉察出了危险。那些跑过来的大白鹅又肥又高又壮,支棱起脖子来的时候比她都要足足高上两个头,更遑论比她还要矮的七七。急得她立马上手去拽七七,“七七快跑,快跑呀,一会大白鹅要来啄你了!”
结果她竟然拽不动!
看着比她瘦比她小,还比她矮很多的七七,站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似的,任凭她怎么拽都没办法把他拽移半步!
红豆急得额头上冒了汗,频频看一下扑棱着翅膀越跑越近的大白鹅。
橙黄的又长又硬的嘴壳,此时在红豆眼里比太婆手里的烧火钳还要吓人。
浅滩上,巴豆再次狠狠抹一把脸,嘴里骂了声兔崽子,腾的一下从浅滩那边蹿上岸,在大白鹅到得红豆跟七七跟前的时候,及时用手捏住了大白鹅坚硬的嘴壳,使力把鹅脖子甩到了一边。
只是这样根本于事无补,那些鹅跟认准了七七一样,拼命想要往他跟前扑,想要去啄他手上抓着的那只虾子,甚至对放在一旁满篮子的河虾都视而不见。
“兔崽子,赶紧把河虾扔了,你真想被鹅叮得满头包啊!”
双拳难敌四手,巴豆这个年纪再厉害,也架不住三四只鹅同时朝他进攻,气得他扭头冲七七大吼。
七七似乎也急了,一张小脸慢慢涨红,死死盯着努力帮他拦住那些鹅的巴豆,最后小嘴一抿,直接将已经被捏的半死不活的河虾往嘴里塞。
“……”巴豆骂娘的心都有了。
他让他扔,没让他吃!这毛病怎么到现在还改不掉!
眼疾手快,再次把那只河虾从七七嘴里抠了出来。也因为这一闪神的功夫,被那些鹅瞅到空隙,扁长的嘴壳狠狠朝七七嘴巴啄去。
“七七!”红豆吓得惊叫。
这个时候把鹅脑袋拍开也来不及了,巴豆沉着小脸直接返身把七七挡在了身前。
咚的一下闷响,后背挨了一记,疼的他龇牙咧嘴,瞬间飙泪。
“老大!”见到这一幕,让原本还觉得好玩的一众萝卜头纷纷变了脸色,连忙往岸上冲。
“老大。快点把那些鹅打走!用石头,用棍子,用拳头!”
“用拳头最快!老大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别看这些鹅又肥又大,都是花架子,你一拳下去就能把它们打嗝屁了!赶紧的,不然它们一直啄你你不疼啊?”
小萝卜头们一边出着主意,一边在跑的过程中各处寻找趁手的家伙,准备跟那几只大白鹅决一死战,跟老大共进退。
巴豆顾不得管这些不靠谱的家伙,迅速把手里那只已经不会动的河虾远远扔了出去。
本来以为那些鹅看到食物飞走了,会跟着跑过去,结果那些鹅非但没按照巴豆预期的跑开,反而齐齐扭转头来恶狠狠盯着他,蓄势待发。
卧槽!这些个畜生,居然懂记仇?巴豆抽一脸。
最后巴豆只能在河岸上左冲右突,一路奔逃,冲到河岸边垂柳下时蹭蹭往上爬。
“嗷呜!”咚的闷响,屁股上又挨了一下,疼得巴豆直哆嗦。
此时小萝卜头们也赶上来了,一并追上来的还有七七跟红豆。众人手里拿着土块石块,还有折下来的树枝,准备往大白鹅身上打砸。
“别打,这是杨奶奶家养的鹅!”巴豆立即大吼一声,止住小萝卜头们的动作,“赶紧闪开,我没事,杨奶奶就在那后面呢,等她上来把鹅带走我就能下来了!”
“老大,可是那些鹅欺负你!”
“要你多嘴,不就被啄了一下嘛,我不疼!”巴豆死鸭子嘴硬,悄咪咪砸掉眼睛里冒出来的眼泪花,强装自己一点都不痛。
晚点回去了,得叫娘给自己搓搓药酒,被啄的那两下子太狠,背上肯定青了。
杨奶奶养的鹅他么真够有力气的……
这时河岸另一头远远的出现一道老迈身影,着急忙慌走过来,脚步蹒跚,颤颤巍巍。
是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豆儿啊,没事吧?是不是这些鹅啄你啦?”
老人眉头皱得紧紧的,又是担忧又是心慌,着急起来脚下步子越发不稳,让人担心她随时可能摔着。
第一三三二章 他巴豆的拳头,只揍敌人
“杨奶奶我没事,没被啄到呢!你养的鹅可真机灵,居然懂自己找吃的,怪不得长得这么大个头,又肥又壮。等过段时间拿到菜市场卖,一准很多人抢着要。”巴豆扬了嗓子回话,声音老响亮了。
老人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说话要很大声她才能听得清。
听到巴豆说没被啄到,再看他的样子真的不像有事,老人家总算放下心来。
提起她养的那些鹅,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这些鹅杨奶奶可用心伺候呢,所以长得好。不过杨奶奶不舍得卖,养了老长时间了,有感情了,就搁家里继续养着吧。家里也不缺那点吃的。”
“杨奶奶喜欢养着就养着,这些家伙机灵,搁家里还能看看家,那个战斗力估计桂花婶家的大黄都赶不上,哈哈哈。”
巴豆的话逗得老奶奶跟一群萝卜头齐齐哄笑开来。
有了杨奶奶来救驾,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鹅一下乖顺下来,乖乖跟着老人家走了。被老人家呵斥一声,甚至耷头耷脑表现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着真的是颇有灵气。
等着他们走远了,巴豆这才从树上滑下来,落地之后两只小肥手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老大,你不是说没被啄到吗?”
巴豆一爪子拍在小萝卜头脑门上,怒,“我被没被啄到你没眼看啊,两下,两下!那么长那么硬的嘴壳,你来试试!”
小萝卜他们不敢吭声了,齐齐捂住嘴扭过脸去窃笑,笑得面红耳赤的,直把巴豆气得仰倒。
现在那片浅滩被一大群鸭跟鹅占据了,之前搭出来的小坝子也被那些家伙给扑垮,接下来是没有办法继续摸虾了。
“今天下午收获也不少了,走吧,回家!”
“老大我们不摸了?”有小萝卜头意犹未尽。
“这些够吃一顿的就行了,你们还想抓多少啊?抓半天吃三天啊?想吃下次再来,总得留点种子不是?再说了,咱都抓光了,那些鸭跟鹅吃啥。”
巴豆这个老大在小萝卜头当中还是极有威信的,不说令行禁止,但是只要他发了话,小萝卜头们都愿意照着他说的办。
于是各自提起自己的小篮子,浩浩荡荡往家走。
红豆牵着七七走在中间,就跟在巴豆后头。她是亲眼瞧见哥哥被那些大白鹅给用力啄了两下子的,哥哥眼泪都飙出来了,那得有多疼啊?
想到这里红豆红了眼睛,悄悄吸起鼻子,“哥哥真笨,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把那些鹅赶跑?你拳头能把那些大白鹅砸晕的。”
“对呀,老大,那时候我们想帮你来着,你干嘛不让我们把那些大白鹅打跑啊?你看你在河岸边给追的,跑了那么长一条道,还被追到树上去,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多丢人?”
“丢不丢人还是其次,主要是老大被啄的那两下疼啊。要是老大亮出拳头,那些鹅能找到机会欺负老大?一拳就能让它们倒地不起了!”
巴豆慢悠悠回头,瞪着小鬼头们,“打什么打什么?都说了那是杨奶奶家的鹅。那是她当成宝贝在养的,我要是出拳头把那些鹅弄伤了,杨奶奶背后肯定哭鼻子,那还不如我被啄一下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杨奶奶无亲无故的,一个人住着好多年了,平时没人陪她,一直陪着她的只有那些鸭啊鹅的。在我们眼里那些鸭啊鹅的也就是盘菜,但是杨奶奶眼里那些鸭跟鹅是她的孩子。不一样,懂不懂?”
小萝卜头们沉默下来。
他们都是四五岁的娃,但是乡下娃儿懂事的早,很多话只要说得浅显一些,他们都能听得懂,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大家都知道,老大说的是对的,而他们之所以那么喜欢跟巴豆一起玩,甚至心甘情愿喊他老大,就是因为老大虽然皮,但是比他们所有人都懂事。
红豆眼圈上的微红渐渐褪去了,牵着七七走到巴豆身边,伸出小手去挽哥哥的小胳膊,小脸上洋溢出灿烂笑容,“哥哥,你真棒!”
“那是,我是谁呀?我是杏花村小爷——巴豆,哈哈哈哈哈!”巴豆一手叉腰,仰天狂笑。小模样儿又狂又得瑟。
那双如同墨玉一般的眼眸里,却没有半点外在表现出来的轻浮狂妄。
这里是杏花村,是太公太婆住了一辈子的家乡,是爹娘最喜欢的地方。
也是他巴豆最喜欢的地方。
他喜欢这里的山,喜欢这里的水,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
甚至是这里的一猫一狗一只鸭子一只鸡,都比别的地方长得要可爱。
这里是他要守护的地方。
他巴豆的拳头,只揍敌人。
哦,两岁那年还在舅公那边揍了个二缺,不过那是那人自找的。
杏花村小爷领着自己的一众小弟,招摇过市般,浩浩荡荡蹦蹦跳跳走回家。
七七走在他们当中,个子最矮最小,依旧由始至终没吭过一声。
但是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期间一直瞧着巴豆神采飞扬的笑脸。
那种灿烂,有一瞬间点亮了小娃儿眼底的黑暗。
只是寂灭得太快,谁也不曾察觉。
回到家,巴豆立即拉着娘亲回小院,贼头贼脑把房门关上,才脱掉自己的外衫,“娘亲,给我擦点药,疼死你宝贝儿子了!”
转过头来对上娘亲震惊的表情时,巴豆掉金豆子了。
在外头他是强悍的巴豆,在娘亲面前他就是个要人疼的小可怜。
他现在真的很可怜,“娘亲,我背上是不是乌青了?呜呜呜好疼嗷!”
柳玉笙嘴角一抽一抽,额角不停划下黑线,“你不是英勇得很,现在哭鼻子了?”
回小院的路上,小家伙就把他的丰功伟绩全交代了。
没讨到赏。
估摸着现在掉金豆子不是给疼的,是她没夸他。
柳玉笙好气又好笑。
“娘亲你不知道,杨奶奶养的鹅有那么大!比我还要高!那嘴巴硬得跟铁打的似的,亏得我是条汉子,不然我在外边就得给你丢人!”巴豆边抽噎边卖惨,顺便卖乖。
第一三三三章 老大要教训你
柳玉笙没理会娃儿自夸,将他小身板转过来,视线落在娃儿背上,眼里闪过心疼。
娃儿小小背脊上,两处乌青特别显眼,可见被啄得有多狠。
换做一般娃儿早就哭鼻子了,哪能忍到回家来。
拿出化瘀的药膏,放轻了力道涂抹在娃儿背上,柳玉笙数落,“平日里那么机灵,在家里跟你几个叔叔玩闹的时候灵活的跟只猴一样,这回怎得连几只鹅都避不开?”
“不是我避不开,我要是避开了,那七七就得挨这一下。那些鹅当时是要啄他嘴巴的!”巴豆立即瞪圆了眼睛辩解,“本来就不会说话,要是再把嘴巴给啄坏了,以后就更说不了。不如我帮他挡这一下子,反正我皮粗肉厚。哼哼,谁叫我是他老大呢?”
有这么个小弟,他以后不知道还得操多少心,哎!
老大难为。
“那第二下呢?”柳玉笙莞尔,逗着娃儿继续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始加重力道去揉他背上淤青。
“第二下就纯属那些大白鹅不要脸了!”巴豆小手下意识捂上屁股,愤愤,“我都往树上爬了,厚道的饶它们一命,它们居然在下面偷袭!不知感恩的!下次我去撸掉它们嘴上的毛!”
“那杨奶奶得心疼了。”
“……我再想想。”其实他也不是那么记仇,再说跟不通人性的家禽计较,好像有点掉份。
巴豆觉得,只要那些大白鹅以后不招惹他,他还是能再大方饶过它们一次。
脑袋里天马行空,药膏什么时候擦好的巴豆都不知道。
直到小身板被揽进温柔温暖的怀抱,小脸蛋上,还得了娘亲一记香香的亲亲。
“娘?”
在小娃儿另一边脸蛋也亲了下,柳玉笙脸上浮出柔软笑意,“巴豆长大了,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对。”
心头那一丢丢委屈立即烟消云散,巴豆声音响亮,“那当然,我是娘亲的儿子!哈哈哈!”
娃儿快乐的笑声,极富感染力,感染着女子脸上笑容越发柔软。
她的孩子,心里有一块最纯净的地方,那个地方充满阳光,充满美好,不管他日后会遇上多少人,多少事情,那方纯净都不会染上污浊。
门外,有个小身影安安静静站着,好多次抬起小手想将房门推开,最后又将手收回。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阵阵笑声,小娃儿慢慢往后退,脚步里透出惶恐,透出隐秘的自卑。
仿佛,那是他不该去接近的另一个世界。
“七七,你站着这里干什么呀?哥哥跟娘亲在房里,我们找他们去!”一只小手突然从后头拉着他,推开房门,带着他踏进了那方他刚刚想远离的世界。
“七七,你这个小兔崽子,过来!老大要教训你,生的河虾不能吃,不能吃!”
一看到他,原本还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小胖墩立即朝他扑来,竖起的眉毛看着凶巴巴的,手环上他脖子的时候力道却很轻。
说是教训,也没揍他,只用另一只手把他头发揉成了鸡窝。
“记不记得啊你?教过你多少次了,不能随手抓起什么都往嘴里塞,你是人,不是小狗!不能捡着什么都吃!”
“就算要吃,也要把东西煮熟了才能吃,不然很容易生病的,”小女娃也凑到他面前,耳提面命,“七七,我们家有很多很多吃的,以后你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所以不可以再抓生菜吃,也不能再抓泥巴吃,那些活的小鸭子小狗狗全都不能吃!”
红豆扳着手指头,细数小娃儿曾经抓过的东西,全部列入禁吃行列。
七七一声不吭,听着耳边不停传出的轰炸,黑黝黝的大眼睛慢慢冒出螺旋圈。
柳玉笙含笑坐在一旁,看三个娃儿之间有趣的相处模式,时不时就被逗得捧腹。
尤其是看到七七被轰炸得懵圈的表情,更是不可自已。
虽然七七到现在也还没学会说话,但是那张木然的小脸上,展现出来的表情却在慢慢增多。
总有一天,七七会跟别的小娃儿一样,健康开朗。
教训完小弟之后,带着妹妹跟小弟离开房间之前,巴豆还没忘了叮嘱娘亲,“娘,擦药的事情一定一定不能告诉太公太婆,不然太婆又要呼天抢地了。”
“那能不能告诉奶奶?”柳玉笙挑眉揶揄。
“娘亲!尤其不能告诉奶奶哇!”太公太婆知道了最多呼天抢地,奶奶要是知道了,以后他都甭想出门了!
这是要命的事情,他要是不能出门,他那一大帮小弟怎么办?
群龙怎么能无首!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娘亲万岁!”
巴豆欢天喜地,领着两小只冲去灶房。
“今儿摸的河虾,让太婆拿来炒一炒,贼好吃!七七待会你多吃点!吃过炒熟的河虾,你就再也不会想吃生的了!”
巴豆算是拧上了,在七七没把坏毛病改过来之前,他天天不停歇的盯着他!
要是发现七七再抓生菜虫子跟泥巴,打他小手手!
堂屋里,风青柏跟钱万金薛青莲都在,聚在一块商量凤月国的事情。
“风青柏,你可别糊弄我,真让我啃那批药材?”钱万金又一次开口确定。
从最初的狂喜过后,冷静下来他就开始不踏实。
风青柏真能让他吃那么大块馅饼?不太可能,这不是风青柏的作风。
他总觉得风青柏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会子是拿利益来诱惑他,让他去当出头鸟,目的达到的时候那丫就会一脚把他踹出去挡刀子。
风青柏黑下来的脸,逗得薛青莲跟柳知秋怪笑。
“自作孽不可活。你作孽太多,这你可怪不得我们。”
“你就是狼来了里的那只狼,人人防啊。”
“你就直说你看中凤月国到底有什么目的,以你的性情,断然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说钱万金,他们也都不相信。
帮凤月国对上东岳跟北仓,就为了给钱万金赚点银子?
不是他们看轻自个,就算换成他们是风青柏,他们也不会这么干。
第一三三四章 严格论,你该唤我一声爹(28)
“凤月国盛产药材。”风青柏道。
一句话,不用再做更多说明,另外三人立即明了风青柏背后的意思。
囡囡是神医,薛青莲是毒医。两人都是医者。
而医跟药是分不开的。
“寻常医者消耗不了那么多药材,就算我跟囡囡都是神医,也啃不下一个凤月国。”薛青莲摸着下巴,“要是我没记错,当初囡囡好像有意建什么医学院来着?”
当初他被叔父下蛊,躺在南陵王府半死不活,囡囡为了救他,招收了两个学徒帮忙完成手术。
建医学院的想法,就是她那时候提出来的。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没有后续关注。
难道风青柏这个家伙竟然一直记得?
啧,囡囡嫁他还真没嫁错。
而关于医学院的事情,钱万金跟柳知秋都不曾听说过,“医学院?学医的?你们是说囡囡打算办学院开班授徒?”
“哎呀我的妈呀!要真是这样,那我们南陵以后不是随地可见神医?”钱万金拍着胸口,惊吓的脸都红了。
满大街的神医,到时候神医还值几个钱?
不过转念一想,心思又立马定了下来。
不管南陵有多少神医,都得用药材。而且开班授徒学医,更需要药材。如果他能把凤月国的药材抓在手里,那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啊!
这桩买卖做得过。
凤月国,去!
只要是囡囡能得利的事情,风青柏不会坑他,他彻底放心了。
“风青柏,什么时候动身?”钱万金急吼吼,满脑子都是银票在飞舞,等着他去捡。
风青柏薄唇轻启,“七月末。”
三只,“……”
耍人玩的吧?
京城那边来信,分明说得十万火急,凤月国在东越北仓强压之下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了,人家等着南陵去救命的,风青柏竟然说,七月末?
七月末?
还有三个多月!既然他那么不着急,现在跟他们坐在这里商量个屁啊商量!
钱万金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银票在一张一张飞走。
心好痛!
薛青莲跟柳知秋干脆甩了风青柏一个大白眼,双双起身,去灶房找吃的去。
闻到香味了,先抢先得。
一个两个三个,全被气走了。
风青柏看向堂屋外头,一对老夫妻正相扶着慢悠悠散步,老妇人肚子已经显怀,看着分量不轻,以致于老妇人走路的时候,身形显得很是笨重。
但是她脸上挂着的笑容,像天边晚霞,温暖耀眼。很多年很多年,她不曾这样笑过了,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喜悦跟希望。
风青柏笑笑,收回视线。
七月中,老太太肚子里那个小家伙该出来了。
不亲眼看着她们母子平安,放心不下,去哪都不会安心。怎么说也是他喊了那么久娘亲的人。
他们在旁陪着,老太太心里也是高兴的,她嘴上不说罢了。
外头,秦啸低头在老妇人耳边说了什么,老妇人脸上笑容微顿,朝堂屋里看了眼,随后眼角笑意更浓。
风青柏起身,去内院找他的笙笙,他最烦一个人的时候看到别人恩恩爱爱。
“大将军,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八公?爱偷听壁角,长舌。”经过老夫妻身边的时候,王爷传音。
“严格论,你该我唤一声爹。”大将军淡定回答。
“你人生听到的第一声爹,确定让我叫?”王爷更淡定。
“慢走。”
“不用送。”
小小交锋一回,王爷施施然飘进内院,把秦啸气得直乐。
“又跟风青柏吵上了?”身边妇人笑嗔。
“不是吵,斗斗嘴。”秦啸视线垂下,又黏在老妇人肚子上,“刚才踢你了没?”
“踢了也不告诉你。”
“……”
将男人怼得说不出话,皇太后心情便极好,嘴角翘得更高,“再走一会去灶房,陪陪我两豆儿跟七七。”
男人眼底掠过笑意,“好。”
灶房里,此时极为热闹。
三个大男人跟三个小娃儿抢上了。
巴豆仗着人小,拼命同灶台后面的老太太撒娇,“太婆,你看金子叔、青莲叔跟二舅舅,又来跟小娃儿抢吃的,脸皮忒厚了!太婆你把炒好的虾盛一点点出来,让他们到旁边分去!”
“一点点?巴豆,你看看叔跟你舅舅这身板,一点点够塞牙缝啊?柳家大院以孝为先懂不懂?喏,这小碗的你们仨拿着到旁边吃去,够填饱你们的小肚子了。”
柳老婆子当真应着巴豆要求盛了一小碗出来,准备给钱万金几个解解馋,被钱万金转给了仨娃儿,三双眼睛齐齐盯着锅里还没出炉的。
“太婆,太公——”七七不会说话,但是两豆儿有绝招。
一个扑进老爷子怀里撒娇,一个抱着老婆子大腿撒娇。
老爷子抱着小红豆淡定烧火,柳老婆子则先把炒好的虾盛出来,然后举着锅铲朝三大只走。
仨臭不要脸的最怕什么?最怕手里抄着家伙的柳老太太。武器在手,老太太能追着他们绕杏花村跑三圈。
“……”钱万金飞快把那一小碗拿过来,跟薛青莲柳知秋逃也似的冲出灶房,“有这一小碗解解馋其实也够了!”
“喔喔喔喔——”
“略略略略——”
灶房里,是小娃儿胜利的号角。
香喷喷的炒河虾新鲜出炉,是仨娃儿带回来的,柳老太太也没打算把这盘菜端上桌,就让仨娃儿分着当小嘴吃。
一篮子看着多,其实炒出来后没有多少。
“太公,太婆,啊——张嘴。”巴豆红豆吃得欢,没忘了给继续炒菜忙活晚饭的两老投喂。
还有七七,是他们重点要照顾的。
尤其巴豆,打定主意让七七戒掉生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尝遍美食。
把他嘴巴养刁了,巴豆不信七七回头还能继续啃得下泥巴!
“七七,你多吃点,太婆做的虾可好吃了。娘亲说吃这个长个儿,你吃多多的,很快就能跟我一样高!”
七七吃东西不算慢,依旧被巴豆把小嘴塞得满满的,两个腮帮子鼓成了土拨鼠。
柳老婆子跟老爷子一边继续炒菜,一边享受娃儿投喂,脸上笑褶子就没消失过。
家里多几个小娃娃,日子才更有滋味。
第一三三五章 他就开开玩笑
红豆吃得欢快的时候,扫眼灶房里,少了外婆跟二叔婆的身影,“哥哥,外公外婆没得吃,还有二叔公跟二叔婆也没得吃,还有奶奶秦爷爷也没吃呢。”
“放心,哥哥心里有数,”巴豆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小肥手把盆子里的鲜虾往旁拨出一半,“这些是留着的,外公外婆他们看药田去了,等他们回来了吃。还有这一份是奶奶跟秦爷爷的,奶奶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娘亲说奶奶多吃点虾小宝宝好。”
他都记着呢。
听完巴豆的话,红豆蹭蹭跑到灶房门口,“奶奶,秦爷爷,快点过来吃虾子,养小宝宝!”
这声养小宝宝,顿时让灶房里外四个长辈乐得不行。
“你们两个快点进来,娃儿知道要养小宝宝,虾子都不舍得吃了。”柳老婆子扬声朝院子里的老夫妻喊。
“正过来呢,你嗓门小点,院子外头的人都听见了。”皇太后跟秦啸走进来,习惯性跟老太太斗嘴。
“听到就听到,你还害臊啊?咱村子里现在好多老姐妹盯着你的肚子呢。”
皇太后老脸爬上可疑红晕,“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自打她有身子的消息传出去,来大院串门的人就变少了,不是大家伙不肯来,是怕她不好意思。
但是跟柳老婆子那边打探消息的婆娘却变多了,一个个的还是悄摸着问的,问有什么秘方,能更容易怀上孩子。
来问的,全是上了点年纪的。
柳老婆子把这事情告诉皇太后的时候,皇太后老脸臊了好几天。
她算是第一次真正见识了,杏花村的老婆娘们,那是真不害臊。
这种事情,还能效仿咋的?
看在老妇人大着肚子的份上,柳老婆子决定暂时不跟她抬杠,免得把人气出个好歹来,“你成亲那时候有的身子,算算时间,还有三个月大概就要生了。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辛苦,切忌不能再大喜大怒了啊。”
“你不气我,我就不会大喜大怒。”皇太后立即接口。
柳老婆子白眼一翻,“你有身子,你最大!”
皇太后笑得甚是满意,轮到秦啸紧张红脸了。
这种表情在秦大将军身上,是极为罕见的。
柳老爷子乐开,蒲扇大掌拍上秦啸肩头,“一把年纪初为人父,你这样子我理解,想当年我年轻那会子,第一次当爹的表现也就比你好那么一点点。”
“你给我说说?”
柳老爷子,“……”他就开开玩笑,不用那么认真吧?
这样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取笑他了。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说说。
当年那一段是他的黑历史,他能告诉秦啸?
秦啸什么人?老人精。光瞧老爷子的表情就能猜到当年他的表现究竟怎么样。
他什么也没说,就笑一笑,然后转而问柳老婆子,“柳嫂子,你跟我说说我需要注意些什么,接下来要怎么照顾阿满才好?”
柳老爷子登时惭愧了,好像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忙伸手把人给扯过来,“这事情你问我最合适,老爷们的话才最准,我跟你说,我们家婆娘当初怀老大,六七个月的时候睡觉就开始脚抽筋了,那时候你一定得帮着按一下脚,不然婆娘很痛苦的。还有,她翻身的时候你得帮一把,肚子重了翻身也困难。当年我试过的,在肚子上绑上一块大石头,翻身的时候那个难受啊,哎哟喂!……”
不知不觉老爷子就把自己当年干过的蠢事说秃噜嘴了,自己还不自知。
另一个听着了,却没有取笑的意思,反而听得更认真,这都是过来人经验之谈,亲身实验过的更准确。
柳老婆子跟皇太后坐在旁边,跟三个娃儿一块分享河虾,没去打扰两个老兄弟。
一个听着老伴提起当年,眼底浮出淡淡缅怀。
一个看着男人认真听取经验,眼角晕开浅浅暖意。
人人身上,都有各自幸福最美的样子。
灶房外头,柳芽刚从菜地里回来,手脚上沾着泥巴,在灶房门口打水清洗。
听着灶房里传来的对话,眼底不自禁浮出羡慕。
少年夫妻老来伴,平平淡淡温温馨馨的过一辈子,这种细水长流是她最向往的。
“柳芽姨,快点来吃河虾,好吃哦!”里头传来娃儿招呼声。
还有老爷子跟老太太,“芽儿,洗好了就进来,尝尝几个小娃娃摸回来的河虾,留了你的份儿。”
“诶,来了!”柳芽笑答。
她是专门伺候萧老夫人的,平日里老夫人需要的时候她便时时候在一旁,不需要到的时候她就自己在大院里找点活干,比如打扫庭院,伺弄下菜地什么的,不让自己闲下来。
在这个大院里,每个人对她都很好,她虽然是丫鬟,却没有人把她当成奴才呼呼喝喝,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便是杏花村里的村民,见到她的时候也把她当成普通人对待,热情真诚。
她在这里很快乐。
唯一让她觉得挫败的,大概就是即便在柳家大院,她还是很少能见到魏叔叔。
吃着鲜美的河虾,想到那个人,柳芽便克制不住心里的念头了,捧住自己那一小碟虾,柳芽通红着脸,“老爷子,老夫人,我能不能到外面吃?”
“去吧去吧,吃完了记得把碟子拿回来。”柳老婆子笑着挥手。
柳芽立即眉开眼笑,“诶!”
她一走,巴豆立即言之凿凿,“我打赌,柳芽姨肯定找魏紫叔去了。”
“我也打赌,肯定是。”红豆附议。
柳老婆子等人各自相觑一眼,抿嘴偷乐,没想到这事情连家里小娃娃都知道。
“这丫头是个不会遮掩的,要是换在皇宫那种的地方,通常活不长。”皇太后道。
“咱这是柳家大院,又不是皇宫,就柳芽这样简简单单的性子才好,什么都放在脸上不用人费心去猜,也不会打什么小心思,相处起来才轻松。柳家大院不需要心思复杂的人。”
“这话亏你好意思说,整个大院里除了柳芽跟红豆,就没一个是性子简单的。”
柳老婆子轻咳,这回是真的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