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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4章 失策

    眼见漆黑古剑,御使剑气,凌空变招,攻击头顶阵法光幕,楚宁月心中立时有所判断。但她此时,却已然来不及出手拦阻,修士术法与武道剑诀之优劣出,立时显现。

    修士术法,胜在威力强大,功效玄妙,然而一旦施展,变招之时速度缓慢。可是武道剑诀,却可随心所欲,凌空变招,只是刹那之间。

    此刻即便楚宁月转守为攻,对方仍旧可能转冲天剑雨,为落地剑气。届时她虽能自保,但身后的判官陆游,却未必能够幸免。

    她并非如何在意身后之人的生死,而是此刻不容有人身死。先前正气盟中年男子身死之后,被古剑控制的一幕,历历在目,她可不想面对拥有宿体的九幽劫尘剑。

    “轰!!”

    就在此时,一声震响忽然传出,声音之浩大,顷刻间掩盖阵法光幕,镜面破碎之声。然而古剑千道剑气,如今只用了半数不到,一眼望去,仍是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声出同时,楚宁月双目微凝,因为其修士之身,立即感觉到阵法之力涣散,内中涌现出两股气息,变得狂暴非常。

    此阵如今,已然破碎,但那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其中的一道,却有些似曾相识,似是修士之术。

    楚宁月的感觉并无不妥,那的确是修士术力,而且正是她自己的术力。只不过因为阵法之故,使得那些术力之中,掺杂了古剑之力与阵法之力,故而十分驳杂。

    但紧接着,楚宁月所做出的判断,便出现了偏差。因为在她看来,那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乃是旁人的介入,怕是想要坐收渔人之利。

    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施展遁术,趁着阵法破碎,离开此处。而是右手一扬,使得火焰气罩之外的流火,悉数回归气罩之顶,凝成一道法印。

    顷刻之间,火焰气罩之外,便又凝聚了一层光幕,使得此防御术力愈发强盛。

    与此同时,阵法光幕溃散,露出原本的光景,而漆黑古剑周身火牢,已然被黑雾侵蚀。其操控剑气,破开阵法,为得正是夺取新的宿体。

    可是就在阵法破碎,其如愿脱出法阵,锁定了最近的一人之时,却愕然感觉到一股浩然之气,如泰山压顶之势,迎面袭来。

    天空之上,原本已然因为阵法溃散,而消失无踪的群星之象,忽然间复苏如初。无数星光汇聚之下,凝成三道巨大罗盘。

    罗盘于空中旋转之下,仿佛牵动众星,发出阵阵嗡鸣之声。漆黑古剑感受到一股莫大压力,然而其吸收玄阳之血,所能发出的,也尽限一招。

    加之其灵识不全,如今无法如修士一般,做出完美应对。只得操纵剩余漆黑剑气,撼动群星浩渺,顷刻之间,黑雾增长数倍,遮天蔽日。

    “这...”

    此刻已然达到一识之境的判官陆游,眼中所见,再非普通武者所视。此刻的他,望着周身庞大的火焰气罩,与漫天星光剑气,已然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之中。

    因为他行走江湖十余年,从未见过此等出手,亦未见识过此种景象。若非此间有罡风劲气不断升腾而出,偶有突破火焰气罩,临身之举,需得自己以内力化解,他真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此刻的他,对于眼前少年,已生不出偷袭之心。更是对那柄玄墨古剑,心中介怀无比,想起当日左使将此剑托付自己之时的表情,他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但心中却又不禁思考,以左使的功力,当真有资格知晓,或者驾驭此剑么?

    就在此时,群星浩渺之中,三道星光罗盘之上,一道巨大掌印,蕴含星陨之势,破空而来。落在初道罗盘之上,瞬间吸收罗盘星光之力,使得掌印凝实三分。

    顷刻之间,三道星光罗盘,尽数为其吸收,那一道掌印,也已彻底蜕变为一颗湛蓝陨星。下一刻,陨星降下,与空中无数剑气碰撞。

    然而漆黑剑气数量虽多,面对陨星之时,却如蝼蚁,提不起半分威能。这一刻,判官陆游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恐惧与敬畏之意,但下一刻,眼中所见的,便是绝望。

    因为火焰气罩最外围的火焰光幕,已然出现了无数裂纹,似是难堪陨星之力,濒临破碎。若是这火焰气罩,都无法抗住眼前变故,那自己的力量,岂不是....必死无疑。

    漆黑古剑剑气已尽,剑身发出一阵轻颤,似是因为面对星陨的无力,更似是算计落空的不甘。如今未及陨星落地,其便已经自空中脱落,周身幽光黯淡,化为一柄普通的长剑。

    而与此同时,楚宁月亦觉周身压力倍增,但这种压力,更多的是来源于心境,而非实体。因为这道陨星的直接目标并非是自己,准确说也不是漆黑古剑,而是此阵法的中心。

    楚宁月见状,心中亦是颇为凝重,她虽能预估到破阵之时,阵外会有人趁机出手。但是却没有想到,来人出手的威力竟如此之强。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此人施展的星陨之术中,竟蕴含了不弱的修士术力,以及另外一种自己无法判断的气机。

    但如今漆黑古剑已然跌落,楚宁月已无后顾之忧,所以她已是准备好了全力施展遁术,在火焰气罩破碎的瞬间发动,届时能否幸免于难,全凭.....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眼神骤然一变,因为群星浩渺之势散去,陨星于地面,尚有十丈距离。其此刻抬头望天,却见空中浮现出一道人影。

    此人白须白发,正是先前的玄机门主,白须老者许犹然。可是方才的星陨之招,在楚宁月的神识感知之中,分明是有修士术力存在。

    而白须老者,从始至今周身从未显露半分修士术力,他不可能,也不应该能够施展出此种攻击。更何况退一步来说,以肉体凡胎,承载群星浩渺之力,即便能可运发一招。

    这一招过后,即便不是爆体身亡,亦是油尽灯枯才是....

    “难道,是我一直看走了眼,此人乃是修士,且修为在我之上?”

    楚宁月心中刚生此念,巨大陨星,便已然落地。顷刻之间,惊起十丈沙尘,恐怖气浪席卷八方,如波涛海啸一般,朝着火焰气罩翻涌而来。

    此时的陨星已然消散,但冲击地面之时,所散发出的气浪之中,却夹杂着三种不同的气息。正是白须老者,先前以阵法提取的修士术力、东幽地气以及他在阵法加持下的一身内力。

    他这一掌,实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彼时破阵之刻,三股气息失衡,他已然濒临爆体身亡之相。

    若非玄机门功法特殊,其当即强行施展第四次移星换命,方才得以将三股气息,凝聚为一掌落下。玄机门人,一生之中,只得施展三次移星换命,施展四次必死。

    可是他方才,却是利用两道不属此界的气息,绽放出这最后一丝光华。此时一掌击出,周身功力,已然伴随着两道气息,全然纳入这一掌之中。

    此时的他,已然是功体尽散,自高空之中坠落而下,虽未立即身死,但也十死无生。

    “咔嚓!”

    就在此时,火焰气罩之上,亦是发出一阵镜面破碎之声。楚宁月没有顽抗,没有执着,当机立断,一手抓向身后的判官陆游,当即发动了遁术。

    至于空中跌落的白须老者,楚宁月虽已看穿其如今修为尽散,如此青云直坠,必死无疑。但她却也并不打算出手相助,更何况自己未必能够相助。

    此人三番两次利用自己,将自己与敌人困入阵法之中,意图坐收渔利。自己能够原谅他一次,却不能再三再四,如今他落得如此下场,亦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眨眼之间,楚宁月与判官陆游,已然出现在烈焰气罩后方的十丈之外。如今火焰气罩尚未彻底溃散,尚且能够抵挡住气浪席卷,但这十丈空间只是缓冲,绝计无法彻底脱出气浪范围。

    于是,其压下遁术效果,远不如自己心中预期带来的落差感。同时看向身旁的判官陆游,冷声道:

    “速以轻功带我离开此地,我便给你方才药丹的解药,否则....”

    此言入耳,判官陆游当即一愣,但下一刻,亦从愣神之中恢复过来。当即如同楚宁月所说一般,以轻功带着她朝前而去,但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疑惑。

    “方才的药丹,分明是通识丹,并非是什么毒药。如今看来,此子并非有意收我入麾下,所以赐药,倒像是病急乱投医,想要以毒药控制于我。

    还有,此子既然神通广大,为何又要让我以轻功带他离开?莫不是此子方才受了伤?”

    念及此处,判官陆游眼神逐渐暗淡,脑海中浮现出当时少年现身之时,对自己的态度。此刻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而就在此时,身后火焰气罩,再度发出一声震响,彻底破碎,如潮水一般的气浪再度朝着他们二人袭来。而这气浪蔓延的速度,已然超过了他轻功的速度。

    楚宁月此时的心神,全在身后气浪之上,快速计算两人的速度,以及气浪的速度,与自己施展遁术的时间差。如若二人单纯凭借轻功,最终恐怕亦是无法离开此地,必须早做安排。

    见状之间,楚宁月当即施展了第二次遁术,两人再度如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十丈之外。可是这星陨之力,虽不至于席卷方圆百里,但也绝非数十丈之数可止。

    眼下是否能脱险,尚未可知,唯有凭借此人轻功之时,布设出下一道屏障,方可.....

    “嗤....”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冰寒之意,却忽自其腰间传来。楚宁月眉头轻皱,却见身旁之人忽然出手,一掌袭来,下意识抬手去接。

    两掌相对之间,一股巨力自身前袭来,身形朝后倒退而出。与此同时,腰间一阵剧痛袭身,一道血线自身前喷洒而出。而下一刻,便见身旁之人....

    “我轻功不济,若想离开此地,便只能委屈你断后了!”

    施展轻功,疾驰而去。

第1705章 青衫

    判官陆游,临阵反水,手中所用短剑,亦非凡品,此刻一剑刺出,借由对方的一掌之力,将短剑抽出,顺势脱离战场。此刻其眼中,尽是侥幸之意。

    对于此事,他心中只有窃喜,没有半分愧疚,因为他已看出,这少年相救自己,不过是为了玄墨古剑的情报。若自己不能趁他受伤之时,解决这个麻烦,那脱困之后,自己便要面对生死危机。

    同一时间,楚宁月身形疾退,转身之间,术力自掌中翻涌而出。本是想要凌空一握,将这判官陆游当场格杀,可是身后的气浪,却已席卷而来。

    其眉头微皱之间,只得以掌中术力,抵抗身后气浪。在气浪席卷之下,术力虽化解了大半威力,但其仍旧被气浪席卷而出,伤上加伤,好在第三次遁术得以施展,方可化解此冲击力。

    楚宁月此时额头之上,尽是冷汗,并非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伤势沉重。

    她进入此界之前,一直是修士之身,周身拥有护体道韵,加之她从心底里,便没有将判官陆游当做对手,而是将其看做世俗武者。

    更何况,自己先前分明已给对方吃下了一颗丹药,震慑此人。在众多条件加持之下,楚宁月根本没有想到对方有胆量对自己偷袭出手,更加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的偷袭所伤。

    判官陆游所用短剑,的确并非凡品,而是寒铁所铸。但楚宁月负伤的根本原因,却还是因为如今的她,虽仍有修士术力,却已经失去了护体道韵。

    也就是说,她的术力相较此界武者虽是强横,但防御力却孱弱不堪。所凭借的,乃是这少年的肉身之力,而非是她的修士之身。

    如今腰间伤口血流不止,又受气浪席卷冲击,楚宁月如今的状况,可谓岌岌可危。不过因为气浪已然得到了先前火焰气罩的缓冲,威力总算有所衰减。

    否则单凭方才的变故,眼下自己只怕侥幸不死,也要身负重伤。

    面对眼前层层叠浪,楚宁月可行之事不多。若是先前没有受伤,应对此局,尚有多种选择,但眼下能够支撑的,便只有最笨的方法。

    楚宁月曾经历过散功重修,自毁灵脉重塑之痛,因此这伤势带来的伤痛于她而言,并不算是什么。但此刻的锦衣之上,却已是一片猩红,体力亦在不断流失。

    这使得她的神魂之力虽然强横,但意识却开始减弱,眼下无数次重复,施展术力抵挡气浪,再被气浪席卷而出,以遁术化解冲击力。

    伤势逐渐加重的同时,亦让她的意识,逐渐朦胧,但好在无数次化消之下,迎面而来的冲击力,亦是越来越小。

    只可惜,她的意识,已然支撑不到,余波尽散的那一刻。双眼逐渐被疲惫感充斥,再也无法睁开,只是在最后一眼,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影。

    绝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

    时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三日已过。无人记得荒山之上,山村血案,亦无人知晓,陨星过后,满目凄凉。仿佛那一日现身之人,皆成了梦幻泡影,无迹可寻,天涯无踪。

    烈阳当空,清风难寻,一条已然荒废多年的官道之上,一辆朴素马车,向南疾驰,带起道道尘土。但这马车虽然朴素,车头白马却不似寻常之物,速度不凡,带此重物而行,仍旧堪比四境武夫。

    而更加古怪的是,此马车并无车夫驾驶,全凭白马自行发挥,好似老马识途。若是有惜马之人在此,恐怕会大骂车中之人,暴殄天物。

    但好在此地,荒芜已久,根本不会有人来到此处,更不会看到眼前的一幕。因为这官道多年未曾有人使用,不只是此地人迹罕至,更是因为恶劣的气候。

    此时马车疾驰而过,所带起的道道尘沙,于此地而言,再为寻常不过。因为一目望去,少山寡水,遍地黄沙,地面亦因炽阳不断,颇为干涸,布满裂纹,可谓寸草难生。

    马车之内,一名青衫公子,眉清目秀,身形苗条,手持折扇,缓缓扇动。时不时自车窗朝外望去,明明入眼者皆是黄沙惨淡之景,此人却一副好奇的模样,怡然自得。

    “咳...咳...”

    就在此时,一声轻咳,自青衫公子身后响起。其闻声之际,面上的怡然之色,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丝凝重。

    起身之间,让出身后一名锦衣少年,此少年面色苍白无力,一身锦衣之上,更是满布尘土与血迹。与这青衫公子,形成鲜明对比,若此地有第三人在场,落入其眼中,定是云泥之分。

    “你醒了?”

    青衫公子的声音颇为中性,而其说话之时,先前的怡然之色,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乃是沉着冷静,却少了几分温柔。

    “是你救了我?”

    锦衣少年轻声开口,气息依旧微弱,同时缓缓睁开双眼,将青衫公子,映入眼帘,人尚未看清,便得一阵清香。只是还未及仔细打量,便又觉腰间一阵剧痛传来,不禁眉头微皱。

    “算是吧。”

    青衫公子似乎注意到了少年的表情变化,此刻低头看了一眼其腰间的伤口,随即转过身去,同时自袖口中取出一瓶丹药,丢在了少年所在的软塌之上,接着开口道:

    “本公子不擅医术,你这伤口还需专人处理,不过此药可助你稳固气血,加速痊愈。”

    锦衣少年拿起丹药,并非立即服下,而是望着此人的背影。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外一人的身影,那是他昏迷之前,隐约所见。

    但在半息过后,其微微摇头,确定这两人并非是同一人,也绝不可能是同一人。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查的失望,同时轻声开口道:

    “多谢。”

    他虽是道谢,但对方给予的丹药,他却没有服下。不是因为担心对方有心加害自己,而是他很清楚,自己主要的伤势,并非腰间伤口,而是灵气匮乏。

    这锦衣少年,正是接受乾炎宗后山秘境传承,意外进入此界的楚宁月。如今的她,已然接受了自己化身为此少年的事实,更加因为此次负伤,对于此界有了新的认知。

    “经此一事,并非一无所得,至少日后行事之时,需得慎之又慎,不可再自视甚高。”

    楚宁月心中如是想,若是自己当日,并未在心中认定自己修士之身,以为那判官陆游生死皆在自己一念之间,便不会被其算计。

    至于细节如何,不必多想,也无需多想,吸取教训便是。

    自己如今的状况,颇为玄妙,自身虽可施展修士术法,亦存修士境界,但行动之时,无论是体力还是防御,皆受这少年肉身限制。

    日后在未恢复护身道韵之前,即便是面对自己可随手处置的对手,亦不可再生轻敌之心。若非那人有意留自己断后,而非要取自己性命的话,一剑贯心亦非这少年肉身能可承受。

    “你不好奇我为何救你?”

    一旁的青衫公子,依旧背对于楚宁月,此时等了数息功夫,尚未听到道谢之外的言语,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当即主动发问。

    “的确不知。”

    楚宁月虽然重伤未愈,但神识与心境却并未受损,此刻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此人对自己并无敌意。但若说他为何相救自己,那的确无从猜测,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对方是如何救得自己。

    当日自己被迫硬接陨星之力,以转脉境修为,都只能堪堪保住性命。此人又是如何,在气浪席卷之下,救得自己的?

    更何况,当日自己以神识笼罩四方,绝无可能有人暗中藏身,伺机而动。即便是自己神识无法窥探,白须老者最后那一掌之力,亦足以逼对方现身。

    “因为此物。”

    青衫公子对于少年的反应不置可否,但心中却始终觉得,这与自己预想的一幕,有所出入。此刻开口之间,语气仍旧淡漠,眼中却浮现出一丝好奇。

    好在他此刻背对楚宁月,没有被其看出端倪,而楚宁月此时,亦未主动施展神识,锁定此人。

    说话间,前者取出一枚玉佩,交由楚宁月所化身的少年。而后者眼见此玉佩,脑海中立时浮现起此物的信息。

    这枚玉佩,乃是当日湖畔自己欲脱身之时,那绿衣女子赠自己的信物。说是下山之时,若遇险阻,可以将此物示人。

    但当日自己下山之时,一路平安无阻,唯至山下之时,受神秘阵法光幕阻挡。届时因为在场并无他人,加之那阵法玄妙,便是自己亦无法蛮力破之,所以根本没有去想这块玉佩。

    再后来,绿衣女子惨死,这块玉佩便被自己彻底遗忘,一直戴在身上,却不想今日会遇到与之相关之人。

    但,看眼前之人的意思,此玉佩所代表的,必定另有含义。自己此刻颇为虚弱,对方实力未明,如若贸然开口,恐怕.....不妥。

    然而就在楚宁月细思之际,青衫公子却主动开口,接着吐出一句:

    “此物乃是师叔随身信物,如今她既给了你,便认定你为传人。只是师叔毕竟是戴罪之身,其选定之人,需经天启五城考核,品学兼优者,方可承其衣钵。”

第1706章 情报

    “师叔?”

    楚宁月如今信息不足,不可妄下定论,如今对方给出信息,她自是应该有所回馈。但对于当日绿衣女子之事,她知之甚少,眼下只得抓住关键,试图获取更多情报。

    “不错,我虽未曾与赠你玉佩之人谋面,但按照辈分来说,她的确配得此二字。”

    青衫公子说话之间,始终背对楚宁月,因为其说话的语气,与其面上神色截然不符。他这一派清冷的模样,竟皆是刻意装出的,先前于马车之内,怡然自得才是本性。

    只是他如何知道,身后的少年,虽看似只是个少年,实则灵魂却是一位来自他界的百年玄丹。楚宁月在黑袍人耳濡目染之下,早已潜移默化出了一番全新的心境。

    此刻只听这青衫公子几句话,便看出了此人,涉世未深。但是有了先前负伤一事作为警告,楚宁月并未早下判定,因为她知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此人刻意佯装至此。

    “她..可好?”

    楚宁月当然知道,赠与自己玉佩之人,已然惨死,甚至还是自己亲手为她合上双眼。她此举,只是为了试探眼前之人,对于当日之事知晓多少。

    这关乎到自己接下来,如何与其对谈,又要如何应对眼下之局。至于对方展露出的心性,究竟是率性而为,还是刻意为之,这皆不重要。

    因为自己想要的,便是足够的信息。

    “师叔传讯于我,要我前往古云驿,可当我赶到之时,却见古云驿中尸横遍野。我亦是在安葬众人之时,发现你尚有生机,而后才看到你身上的玉佩,确定了你的身份。”

    青衫公子说这些话时,语气不再淡漠,而是有了几分感情色彩。但同时,他亦不再以“本公子”自称,而是以“我”。

    这细微的变化,于普通人而言,也许并无什么,但对于楚宁月来说,却是一种信息。更何况,这句话的本身,亦同样是重要的情报。

    她此刻告诉自己的信息,便是她并未去过当日的山村,更加没有见过绿衣女子与白须老者等人。至于她给出的信息是真是假,这一点倒无需费心,因为自己只是受伤不是失忆。

    更何况,自己神识完好,失忆与否,根本不是此人能够左右。他亦无法确定,自己当真就没有那一段的记忆,即便他先前的率性而为,乃是刻意装出的,此时也不该冒这种险。

    “古云驿?”

    楚宁月口中,缓缓说出这三字,同时以手扶额,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而她如此举动,精确落在青衫公子回身之时。

    “怎么?你不记得自己如何出现在古云驿了?”

    “嗯,我只记得自己被蒙面人偷袭,之后醒来时,便在马车之上了。”

    轻声开口之间,楚宁月亦适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伤口,青衫见状循着其目光望去,眼中的疑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丝怜悯。

    “想必那位师叔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所以才会将你留在古云驿。你如今既已捡回了一条性命,便安心休养,古云驿之事,我自会派人去查的。”

    青衫公子再度转过身去,留给楚宁月一个背影,而他不知为何,从始至终,都未与楚宁月的目光对视,便是正对她时,目光亦是落在软塌之上,颇为奇怪。

    楚宁月闻言,一时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思考,接下来自己如何行事。此人口中所言,是真是假自己尚且无法判断全部,但他口中的古云驿,自己却是毫无印象。

    眼下,自己可以得到三个重要信息,这三项信息,绝不会有假。第一,便是此人与那绿衣女子,定然有着关联,或许便是当日他们口中的书山之人。

    第二,此人并非一般江湖武者,而是拥有地位或是权势之人,否则他不会将派人去查说得这般习惯随意。

    第三,眼下自己的伤势未愈,行动大多会受对方所制,与其撕破脸与其一战,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方才他应是提起了“天启五城”,自己虽未听过,但想必亦是一处人烟鼎沸之地,而且与他有所关联。既如此,自己便可从那些人的身上,得到一些信息,相互佐证。

    因为一个人想要说一个谎其实不难,想要说许多个谎,只要心思足够缜密,也并非难事。可若是一群人皆在说谎,谎言彼此叠加之下,便极易出现破绽。

    “我们此行要去何处?”

    楚宁月再度明知故问,此刻心中却已是打定了主意,决定与眼前之人虚与委蛇,按兵不动。既如此,多了解一些情报,总不会有错。

    却未想青衫公子对于这个问题,似是有所顾虑,手中折扇开合之间,轻声道:

    “这么,等到了那处所在,你便会清楚。”

    说罢,青衫公子掀开车帘,似是不想过多与楚宁月接触。他如此模样,落入楚宁月眼中,便更生疑虑,但眼下也不会点破。

    走出马车,青衫公子顺理成章,担任了车夫的工作。只是车外白马,根本无需他费心,于是其面上再度浮现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时不时朝着两侧望去,仿佛对这满目黄沙颇感兴趣。

    然而这一次,青衫公子面上的变化,却被楚宁月尽收眼底。因为她方才心生疑惑之间,已然暗中施展神识,锁定了此人。

    但看了这一幕之后,却让楚宁月心中更为疑惑,难以轻易做出判断。不得不说,判官陆游偷袭其之事,于其心境而言,实在影响颇深,让她短时间内很难相信旁人。

    而这一点,她如今尚未察觉....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马车仍旧行驶在官道之上,显得分外孤独,期间从未有其他车马出现,亦未遇到任何行人。

    楚宁月的神识,始终覆盖在周围区域,对于这一点,她心中自然有数。此刻亦是在心中推翻了先前的推断,也许自己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人烟鼎沸之地,而是荒凉之处。

    “伤势可还好?”

    就在此时,车帘之外,青衫公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这让楚宁月眼神微变。因为在她听来,这句所谓关心,只是一句试探,他必定是有话要说。

    此时的楚宁月,最缺的便是对于眼下处境的情报,所以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出声道:

    “尚可。”

    听到这简单又平静的答复,青衫公子并未感觉到奇怪,因为在他看来,车内的少年,若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拿不到那块信物。

    而下一刻,让楚宁月没有想到的是,青衫公子开口之间,竟是主动接过了方才她所问的问题。但至于这答案,是精心编排之后的结果,还是“良心发现”,便无处可知了。

    “其实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乃是南域风鸣院。”

    五字入耳,楚宁月眉头微皱,她并非此界之人,更无这少年的记忆。所以此界地理,她是一无所知。而眼前之人,将话说到此处,便没了后话,足见这南域风鸣院,并非无名之地。

    眼下自己的反应,尤为重要,若是一步踏错,恐会被对方看出破绽。

    “风鸣院....”

    此时的楚宁月,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回应,便是于车内轻声默念了三字。这简单三字,既是引导,亦是表现。

    如果对方还有后话,那么便可能接着此三字展开,而若对方没有后话,这三字表现的,便是自己对于此事的看重。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这青衫公子行事,总会给她带来意外。

    “风鸣院你没有听过也是正常,因为如今的风鸣院,早已没落。而天启五城如今,也早已有了其他的名字,所以师叔也未必告诉过你这些。”

    试探,这一句话,定是试探!

    于楚宁月而言,青衫公子的这句话,正是如此含义。只是如今的她,虽看似平静,实则做出的每一步判断,都受到之前发生之事的影响。

    以至于让她彻底忘记了一种可能,一种能够解释全部事情的可能.....

    那便是这青衫公子,心性便是如此,没有伪装,没有刻意,因为涉世不深,加上一路无聊,所以才会对她说这些话。

    “还是说说你现在的问题吧,如今天启五城之中,除了风鸣院尚有名额之外,其余四院皆已人满为患。而风鸣院之所以迟迟没有决出名额,不只是因为人才凋零,亦是因为名额之上多有争议。

    如今的风鸣院,虽名义上与其他四院平级,一样拥有十个名额。但这十个名额之中,已有八个被其他四院干预,唯有两个名额,真正掌握在风鸣院手中。

    你此番前往风鸣院,便是要从风鸣院,获取这两个名额之一。若是你无法通过考核,便是师叔也帮不了你,而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第1707章 饥饿

    话音落定,青衫公子长出了一口气,面上的严肃之色一扫而空,仿佛是将身上重担释去,如今无事一身轻。

    说话这些话后,青衫公子坐在马车之外,继续欣赏起无尽黄沙,虽是寡山少水,但对于第一次来此之人来说,也的确并有一番风味。

    马车之内,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对方给出的信息,自己一无所知,更是不清楚,对方所说的名额是何物。

    但眼下她却明白,对方误以为自己是那绿衣女子选定的传人,所以按照自己如今的立场,应对这名额之事,颇为在意才是。

    心念至此,楚宁月闭上双眼,脑海之中思绪飞转,梳理已知情报。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当日湖畔之上的绿衣女子,借给自己的玉佩,乃是某种身份象征。

    因为此种象征,自己才会被眼前之人认定为那女子选定的传人,带自己一并同行。

    而自己当日昏迷之后,中途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睁开眼时便已在这马车之上。根据这青衫公子所说,自己曾出现在古云驿,也就是说,他在发现自己之前,自己曾被人移动过。

    那么移动自己的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又为何要将自己放置于古云驿,这是第一个疑点。

    紧接着,便是青衫公子关于名额之事,吐露出的信息。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当日湖畔之战中,那绿衣女子乃是来自某一大宗门。

    听青衫公子的意思,交给自己玉佩的绿衣女子,乃是戴罪之身。所以其选定的传人,不能直接加入其背后的大宗门,而是需要通过天启五城之考核,拿到所谓名额。

    如今已知,自己将要前往风鸣院,这是因为其他四大院的名额已定,没有空闲。而这风鸣院,又已然势微,本身的十个名额之中,有八个被其他四院瓜分。

    可既是考核,便应该存在统一性,为何其余四大院的名额皆已确定,唯独风鸣院还有两个名额。按照常理而言,以风鸣院此种地位,其名额应是最早确定的才是,此事,乃是第二个疑点。

    至于第三个疑点,却无关自己的大局,而是眼下的小局。因为此疑点,来自于眼前的青衫公子,他的行为举止,目光神态,人前人后皆有许多变化。

    或许他在隐瞒什么,亦或者担心自己发现什么....

    ....

    半日时光,于楚宁月而言,转瞬即逝。因为这半日之中,她皆在打坐入定之中渡过,想要通过此法,恢复些许伤势。

    可是让她无奈的是,此地没有丝毫灵气,打坐入定,只能让她稳固伤势,让气色看起来好转几分,却无法真正令伤势好转。

    体内功法虽仍在运转,但产生的微弱灵气,也只能维持压制伤势消耗的平衡。这打坐半日,唯一的收获,便是让苍白的面色,变得有了几分生机。

    如果无法解决灵气的问题,自己非但无法恢复实力,更不能轻易出手,此事颇为无奈。

    “咕...”

    就在此时,楚宁月自入定状态之中恢复过来,却听闻一声轻响,下意识望向响声的来源,面色微微一变。先前打坐之时,她没有丝毫感觉,可是如今恢复过来,她却发现了一件令人无奈的事。

    如今的自己,状况颇为玄妙,虽仍有修士境界,但身体机能,却完全凭借此少年肉身。修士一旦进入开元境,便可以灵气维持生机所需,不必进食。

    然而如今的她,却化身成为了这少年,先前昏迷三日,再加上这半日打坐入定,一阵强烈的饥饿感,立时充斥全身,使得她的气息又微弱了几分。

    “想不到你内力平平,静坐的功夫却是一流,我倒是有些好奇,那位师叔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了。”

    就在此时,车帘之外,响起了青衫公子的声音。只是其说话之时,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丝细不可查的怨念。

    楚宁月自是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更加不知该如何开口,讨要食物,这种感觉,对于修士来说,实在百年难遇。

    只是她又如何知道,这半日之中,青衫公子曾对她说了数十句话,却从未得到任何回复。先前楚宁月昏迷之时,青衫公子将注意力放在风景之上,甚至怡然自得,那是因为此地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如今楚宁月已然苏醒,后者便有了其他选择,看着满目黄沙,心中的新鲜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聊。

    于是,他便将注意,打到了楚宁月的身上,毕竟因为一些麻烦,他也要在风鸣院待上一段时间。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少年竟如此寡言少语,自己说十句他也不曾回答一句。

    久而久之之下,使得青衫公子心中,产生了一丝不满。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前,忍不住掀开车帘,却是发现眼前少年,正在静坐的事实。

    “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楚宁月此时轻声开口,却是打算与这人交谈一番,只不过她此刻的目的,不再是试探对方得到信息,而是想要结识一番。

    “什么阁下?我如何也算是你的接引人,叫一声师兄不为过吧。”

    对于青衫公子忽然间改变的态度,楚宁月颇为茫然,此时不知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是她又如何知道,自己打坐入定,没有听到的那数十句话中,有几句乃是关键信息。

    而这青衫公子,也是在确定了楚宁月静坐入定,听不到自己的话后,将一些不能说的话,悉数宣泄了一番。

    虽然心中清楚,对方根本听不到,但平日里却极难找到这样的聆听者。于是,在青衫公子看来,自己和身后少年,早已算是朋友,说起话来,亦开始暴露本性。

    有些烦恼憋在心里,无论如何自言自语地开导,有时都不如与人说出来得更为直接。

    而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于自己而言,便很有可能不再是烦恼,因为在宣泄的过程中,经常会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这个时候,选择谁作为聆听者,便尤为重要,若是选错了对象,于人于己,皆是不妥。

    “师兄。”

    既选择了要与之结识,楚宁月便不会拘泥于身份与称谓,这师兄二字,喊得大大方方。

    “我姓赵,名...名字有些拗口,不记也罢,你日后叫我赵师兄即可。”

    青衫公子听到这师兄二字,先前心中积攒的一丝怨念,顿时烟消云散。不过其在说到自己的名字之时,却有略微停顿,楚宁月亦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自然是不会点破的。

    “轱辘....”

    就在此时,一阵轻响再度响起,可谓恰到好处,楚宁月立时抬头,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如今两人,相隔一帘,楚宁月有神识在身,能看到对方的神色,对方却看不到自己。

    而她之所以有此反应,乃是因为这声音的来源,并非是自己,而是对方。

    自己正不知如何开口,对方便已率先“饥肠辘辘”,或许无需自己费心,对方便会主动意识到这个问题。

    天色已然黯淡,马车依旧行驶在官道之上,而那匹白马,则好似永远不知疲倦。青衫公子饥肠辘辘,此刻也是有些无奈,尤其是在自己刚刚认下的师弟面前出糗,实在丢脸。

    于是一时之间,他亦不知如何开口,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这使得马车之内的楚宁月,同样无语。

    只是她并不知道,眼前的青衫公子,之所以成为她的接引人,一是因为巧合,二却是因为躲避麻烦。此次前往南域风鸣院,乃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远行,因此缺乏经验。

    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太过相信家仆的话,说是这坐骑虽然饭量颇大,但却可以日行千里,更是知晓如何前往风鸣院。因此他此行南域,只是准备了三日口粮,马草倒是取之不尽。

    难不成,自己堂堂世家...竟要沦落到与新认的师弟,吃马草苟活的地步?若是这样的话,即便这师弟不将此事说出,也会是自己心中一直存在的心结。

    “老头子明明说这条路是官道,怎么会连个驿站也没有,若再这样下去,等到了风鸣院,我便可以直接为这师弟收尸了。”

    青衫公子心中无奈,但这话也无法对身后之人说,只希望自己一向不错的运气,能够在此时派上用场。典籍之上记载,南域之中,夜半多有沙狼出没,经常攻击行人,也不知自己能否遇上。

    “赵师兄可否稍停一下马车?”

    楚宁月再度轻声开口,但这一次却不是刻意而为,而是当真气虚无力。不过她也已经从方才青衫公子的表情之中,猜出了大概。

    而此时她要对方停车,自然不是因为,这周围黄沙之中,有什么可以食用的材料。而是因为其神识窥探之中,发现了一路人马,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若是马车继续行驶,以此白马的速度,定然会与那些人错过。所以唯有停车,才会与那些人遭遇。但,事情进展顺利,需要一个前提,便是这青衫公子实力不弱,因为来者不善。

    “好。”

    青衫公子并未多问,也并未怀疑什么,因为这满目黄沙之中,忽然停车的原因只可能是一个,人有三急。

    可就在楚宁月,踉跄自马车之上,走下之时,身后却传出了一阵马蹄之声....

第1708章 千金

    黄沙之上,明月当空,入夜三分之时,更添几分荒凉之色。一目望去,黄沙不断,枯树恶水,皆是珍惜之物。

    一颗三人合抱的枯树之下,一辆马车停靠于此,马车白马正享用上品马草,吃得不亦乐乎。白马一旁,站着一名青衫公子,此刻望着筐中马草,若有所思。

    想自己堂堂世家子弟,万没有想到会有一日,明明钱财充裕,因为准备干粮不足,在南下的路上饿死,不免有一种英雄迟暮之落寞。

    看着眼前众多的马草,青衫公子的眼神,逐渐凝重。心中的一丝犹豫,逐渐放大,自己与新认的师弟,是否当真沦落到,要与马儿共食马草的地步。

    “哎...”

    青衫公子想到此处,不禁轻叹一声,自己如今的状况虽然不佳,倒也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以自己的功力和体能,再坚持一日两日,并非难事。

    可是这位新认下的师弟,本就是有伤在身,又昏迷了三日。虽然这三日之中,自己曾喂过其些许食物,但对于一个负伤之人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眼下若不能解决此事,自己怕是真要成为第一个给书院种子收尸的接引人,即便是到了南域风鸣院,自己也没有理由留在那里。

    “嗯?!”

    就在此时,青衫公子忽然轻疑一声,因为远方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愈来愈近。既有马蹄之声,便说明有人,既然有人,自己两人便可脱困,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果然呐,果然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运。想到这里,青衫公子的面上,浮现起一丝笑容,洋溢着自信。

    “赵师兄,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

    少年的声音,自马车之后响起,使得青衫公子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不过转瞬之间,心中便已经拿定了主意。

    楚宁月之所以要求停下马车,便是因为她早早便以神识捕捉到了这一群人马。如今又故意出声示警,为得便是确定这青衫公子的态度,是否自信。

    眼下见他如此随意的模样,楚宁月心中亦是多了几分底气,如今的自己,体内灵气与伤势,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

    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能施展遁术以外的任何术法。否则一旦打破体内平衡,伤势便有爆发的可能,届时以此地灵气的状况,自己绝无恢复的可能。

    不过眼下,见到青衫公子如此自信,便说明他并不觉得这些不速之客,会带来什么危险。如此一来,自己便也无需动手,便可以解决眼下之局。

    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青衫公子开口道:

    “师弟放心,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师兄我很有钱。”

    说到很有钱三字之时,青衫公子微微抬首,仿佛颇为自豪,却给了楚宁月一个危险的信号。后者此刻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暗自对青衫公子重新评估。

    神识之中,她看得十分清楚,那些不速之客的打扮,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而且每一个手中,皆都持着弯刀,朝此御马而来。

    若自己猜得不错,这些人应是此地的沙匪,但既然此地出现了沙匪,也就说明,必定存在落脚之地。所以在楚宁月原本的计划之中,是让青衫公子拿下这些人,然后顺藤摸瓜。

    但眼下他这句话,却让楚宁月对他的信心,大为动摇。若此地并非如此荒凉,也许这些沙匪,还会只谋财,不害命,因为可以从其身上,获取更多利益。

    可是此地....

    “你身上有伤,先进马车,此地有我。”

    青衫公子走到楚宁月身旁,手中折扇一开,轻声开口。只是有了他先前那句话作为铺垫,无论他如今说的这句话,如何让人有安全感,这安全感也会大打折扣。

    楚宁月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因为她如今的状况,的确不允许出手。更何况,自己一身锦衣之上,还挂着干涸的血迹,一看便是负伤之人。

    若是那些沙匪看到自己,动手的念头,定会更加强烈几分。

    “驾...驾!!”

    不多时,一群身高马大,满脸横肉的大汉,随着络绎不绝的马蹄声,出现在了马车周围。而青衫公子,从始至终皆站在原地,一只手负于身后,而另一只手握着折扇,一副风轻云淡。

    人群之中,一名络腮胡须的独眼大汉,此时策马而出,居高临下望着青衫公子,上下打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因为此人的反应,与那些往日死在自己手中的肥羊,全然不同。

    还有一件事,便是自己今日,乃是被罚至此,本以为这一趟会无功而反,却没有想到会遇到此等意外之喜。但是粗犷的外表,并不意味着寡智的心性,这名独眼大汉,此时心中另有打算。

    “这条官路,已经荒废数年,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使用。再看此人衣着,不似风尘仆仆,不似普通百姓,亦不似商贾,这其中,怕是有诈。”

    虽然心中狐疑,但独眼大汉居高临下的眼神之中,却尽是桀骜之色。仿佛眼前之人,已经是自己的待宰羔羊。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试探之时,青衫公子却率先开口,打乱了他的思路,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诸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定是有所求。而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不如做个交易,交个朋友如何?”

    青衫公子此言一出,立时引得周围之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人,大多数皆是刀口舔血的莽夫,是当真如同粗犷的外表一般,性情鲁莽。

    若是人人皆有判断能力,那么独眼大汉,便也成不了他们的头目。所以此时还未及独眼大汉表态,便有人带头嘲笑起来。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这个人居然要和我们做交易?他怕不是脑子进了水,只要杀了他,什么都是我们的!”

    独眼大汉闻言,心中暗骂这些人白痴,不过对于手下人的抢先一步,他也不会反对。此刻仍旧是居高临下,仍旧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他倒要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杀我?哼哼...好,即便你们真能杀了我,所得到的,也不过是我如今身上携带的钱财,更要为此赔上一些代价。但若选择与我合作,我身上的钱财仍旧是你们的,而且还会有长远收益。

    这笔买卖之中的道理,你们若是想不通的话,就找个能够想得通的人来与我交谈。”

    青衫公子此言一出,周围大汉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因为在他们眼中,此人便是一个奇葩。唯有那为首的独眼大汉,此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当真开始思考此事。

    然而车厢之内的楚宁月,如今面色却已是沉了下来,因为在她看来,青衫公子这般说辞,全然是用错了对象。

    如果对方不是一群谋财害命的沙匪莽夫,而是某一势力的江湖人士,也许他这样说,还会有所转机。可是再如何巧妙的话术,也需要一个满足基本条件的对象。

    他这番话,无疑是在对牛弹琴,动手只怕是免不了的。

    只希望,这青衫公子提出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一句习惯话。嗯,当日湖畔之上的绿衣女子,虽然实力不及白须老者与面具老者,但却是与判官陆游不相上下。

    这青衫公子,既然称她为师叔,想来亦是同一宗门之人,应该武功不弱。对付这些沙匪,应是绰绰有余的....吧。

    而她之所以对这青衫公子并无把握,便是因为她曾多次以神识窥探对方气机,却发现此人的身上,没有半分此界武者的气息。

    不过楚宁月自知如今毕竟是有伤在身,她亦无法判断出,自己的神识是否受损。再加上白须老者那最后一掌的教训,使得她清楚此界之人,能力未知。

    所以隐匿气息,能可屏蔽神识探查的功法,未必就不存在。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青衫公子所说的好运,并非是信口雌黄。某种意义上,此人的确鸿运当头,比如荒漠之中粮食不足,便遇到了其他活人。

    再比如,明明他这法子,应对大多数山匪沙匪,都是加速动手的捷径,可是如今,却偏偏凑巧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沙匪头目。

    “我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与我们讨价还价,想与我们交易,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在此时,一直摆着强势姿态,但又沉默不语的独眼大汉,终于开口。而其说话之间,周围之人的嘲笑声,亦是迅速收敛,足见此人颇具威望。

    青衫公子闻言,此刻面上仍旧平淡,脑海之中,却有无数个话本之中人物的形象,飞速流转。这下一句话该如何说,他还没有想好。

    于是只得掏出了他自以为的资本....

    “本公子此行南下,所携财物不多,这十张金票,便是合作的诚意。”

    说话间,青衫公子便将金票取出,朝着独眼大汉掷去,使得乃是暗器手法,于风中不乱。

    独眼大汉抬手之间,朝着金票抓去,入手瞬间,亦能够感觉得到,这十丈金票之上,携带的劲力。显然这青衫小子,乃是一名武者,不过实力如何,还是需要打过才知道。

    可下一刻,当独眼大汉看到手中金票的份额之时,却是双眼一亮....

    这每一张,皆是千金....

第1709章 交手

    若天启五城仍是百年之前的光景,这十张千金金票,固然算得上一笔财富,但却不会掀起太大风浪,因为天启五城之中,不乏富贵之人。

    可是如今南域势颓,天启五城不复当年,如今的南域凛风城,早已是没落偏远之地,除了来此经商,低买高卖的商人之外,几无外来人士。

    这就导致此地的居民,生活越发窘迫,资产越发贫瘠。

    万金之资,于其余四城之中,每日花天酒地,游戏人间,或许只足一年之用。可是于南域而言,却可受用终身。

    青衫公子提出合作,本意是不想与这些人动手,同时也真有可以利用他们的地方,所以他才会亮出筹码与诚意。

    可是他对于南域的了解,却只拘泥于书本,以及家中往来之人的口口相传。并不知晓,这万金之资,于眼前之人来说,早已不只是诚意,而是足够让其动邪念。

    独眼大汉看清这万金之后,立即将之收入掌中,并未让其他人瞧见具体数目,此刻心中却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道道恶念。

    如今的自己,于三魁帮内,不过是一名头目的身份,所劫掠之商队财产,大部分都要上交。更何况近年来,此地来往的商队极少,油水已然不多。

    这万金之资,若是当真上报上去,落在自己手中的,恐怕寥寥无几。更何况,此人若真有什么合作,以及后续的收益,受益者也未必是自己。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眼前之人,再拿出一些钱财,作为今日之事,在场之人的封口费。自己拿下这万金之资,即便是离开南域,亦能混得风生水起。

    “若论钱财,你算是勉强有合作的资格,但想要与我们合作,除了钱财之外,还需证明实力!”

    话音方落,独眼大汉便抬头,将目光落在了几名手下的身上。他此刻心中打定的主意,正是用这些手下,来试探眼前此人的深浅。

    若是此人不堪一击,那自己自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便一如既往,杀人越货。可若是此人当真有几分本事,自己还有其他说辞。

    几名手下心领神会,此刻策马出列,朝着青衫公子合围而去。后者则仍旧是站在原地,看也不看这三人一眼,仿佛对这三人的攻势,浑不在意。

    这一群沙匪之中,除了为首的独眼大汉之外,其他人则当真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而莽夫则最容易被人激怒。

    此刻的他们,根本没有去想,眼前这瘦小男子,哪里来的勇气蔑视自己。当即策马而出,手中弯刀掠地,便朝青衫公子头顶削去,出手之间,可是没有半分留情。

    可是其手中弯刀,尚未触及青衫公子发丝,其足下坐骑,便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然抬蹄,若非这些沙匪的骑术尚可,怕是要当场落马负伤。

    “你们的速度,太慢。”

    青衫公子淡淡开口,方才正是以手中折扇,率点在马蹄之上,故而促成了先前的一幕。而其他两名沙匪,眼见同伴失利,亦是一左一右,朝青衫公子攻杀而去,仿佛在他们心中,气势可以战胜一切。

    同一时间,马车之内的楚宁月,眉头微微皱起,她原本以神识窥探过青衫公子的气息,所得到的的答案,乃是其身上没有半分此界武者之气。

    她本以为,自己乃是因为神识受损,所以无法看穿对方的实力,可是如今的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了。

    这青衫公子,身法与速度皆远在这些沙匪之上,可是出手之时的力道,却是极轻,甚至比不上那些沙匪挥刀。

    如今的他,虽然看似游刃有余,但实际上,躲闪之间,却找不到有效的攻击方式。只能说维持不败,却也无法取胜。

    好在那些围观之人,一时半刻,尚且无法看出端倪,只以为是此人实力超绝,不愿出手伤人,或是有意戏弄于他们。

    可是时间一久,青衫公子体力耗尽之时,战局便会出现扭转。如今她只希望眼前之人,乃是故意扮猪吃虎,并非如同自己看到的一般。

    否则的话,他的处境,怕是十分危险....

    “一起上!”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多沙匪,立即同时策马而出,以沙场掠阵之法,围攻青衫公子。而后者则凭借身法,于弯刀之间,穿梭而行,时不时以手中折扇点在马蹄之上,打乱攻击节奏。

    其身法行云流水,出手之间浑然天成,颇具美感,可是却偏偏没有半分威力,如同花拳绣腿。

    独眼大汉,并未加入战局之中,因为他此刻,已然看出了青衫公子的些许端倪。只觉得眼前之人,似乎有些不大正常,一时间却又说不准。

    与此同时,车厢之内的楚宁月,已然陷入沉思。她如今很是清楚自己的状况,一旦出手,虽可解决这些沙匪,但也会令伤势加重,甚至爆发,所以她已做好了趁乱离开此地的打算。

    如今的她,虽无法施展灵气术法,但被神秘力量压制的间断遁术,却不会消耗体内灵气。因此,她想要无声无息,离开此地,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只是,自己一旦离开,也就意味着将要独自在这南域黄沙之中,寻找出路。以自己如今的状况,若是遇上其他沙匪,或许仍旧难逃一劫。

    但自己留在此地,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青衫公子而言,都绝非是好事。原因很简单,自己不能出手,战力自是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能成为累赘。

    一旦沙匪发现自己的存在,那青衫公子若管自己的死活,便会加速他的败亡。而若是弃之不管,那以自己如今只能间断施展的遁术,也无法离开此地,最终仍旧免不了动手加重伤势。

    “哎...”

    心念至此,楚宁月轻叹一声,好在天已入夜,车外风沙不断,更有沙匪叫嚣之声,使得她这一声轻叹,轻易被掩埋。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独眼大汉,却忽然开口,喊出了一句:

    “很遗憾,你没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话音落罢,其亦同时策马而出,却在马背之上,凌空跃起,朝着青衫公子所在右后方空位一刀斩去。与其他沙匪不同,这名为首的独眼大汉,乃是一名入了品级的武者。

    而他这一刀,斩的并非是青衫公子,而是其退路!

    青衫公子江湖阅历不足,他虽隐约能感觉到,这独眼大汉与其他沙匪不同,但也局限于动手之前。在众多沙匪围攻之下,他早已无法分心,留意独眼大汉。

    此时对方忽然暴起出手,立时使得他心头一凛,将注意力迅速转移在对方的身上。可是却见对方的一刀,是落在自己身后的方位,不禁为之一愣。

    可就在其抽身而退之时,身后的两柄弯刀,却已朝其袭来。其原本按照一定节奏施展的身法,立时被打乱了节奏,虽躲过了独眼大汉的正面一刀,却有两名沙匪的弯刀,侧面而来。

    危机之间,青衫公子只得以手中折扇,抵挡袭来的弯刀,可是他这折扇,并非是什么防身武器,而只是风雅之物,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只以此物击打马匹的原因。

    刀与折扇正面交接之下,后者立时开裂,但因为力道之故,也让前者刀锋,偏离三分,朝着另外一刀斩去。

    随着两刀撞击,青衫公子手中的折扇,也已彻底报废,此刻身形后仰,踏地而起,倒飞而出,却是朝着马车的方向落去。

    他只是缺乏江湖阅历,而不是当真蠢材,当他判断出,对方无意合作之时,便已经开始寻找后路。他所要的,便是等待这样一个混乱的机会。

    只要自己能够回到马车之上,凭借千里白马的速度,虽然可能遭遇其他沙匪,但是甩开这些人,却未必是问题。

    想要一劳永逸,自己的确是低估了人性之黑暗....

    可就在此时,独眼大汉口中,却出惊人之语,道破了青衫公子的秘密,同时手中弯刀,脱手而出。如一轮残月一般,飞速轮转,带起道道劲风,朝半空之中,倒飞的青衫公子而去。

    “他没有内力!”

    独眼大汉此言,更多的是为了乱心,而是当真通知手下。因为这些手下之中,大多是不入品级的武者,更是莽夫心性,根本不在乎对手内力如何。

    此时开口之间,那一轮残月,已然临近青衫公子之身,后者正刚刚施展过一次轻功,以他的修为,根本做不到凌空借力改变方向,只得旋身规避。

    可是独眼大汉的这一刀,本就不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想要以此拦截。此一刀与青衫公子擦肩而过,劈在了马车之上,随着一声震响,使得车厢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青衫公子因为旋身规避弯刀之故,偏离了原本轨迹,此刻与马车失之交臂,并非落在马车之上。而他此时的目光,正与车厢之内,躲过方才那一刀的楚宁月,四目相对。

第1710章 谋定

    “嗯?!”

    眼见车厢被一刀斩开,内中竟还藏着另外一人,独眼大汉立时双目一凝。可正当其欲开口,命令手下拿下马车内暗藏之人,要挟青衫公子之时。

    后者却抢先一步,将手中折扇残骸,以暗器手法掷出,落于枯树之上的马绳。而下一刻,马绳崩断,白马嘶鸣,青衫公子亦是再度落地,被沙匪所围。

    却在此时,喊出了一句...

    “师弟快走,此地我来拖延!”

    不知是太过焦急,还是气息不足,青衫公子喊出这句话时,有些破音,使得其中性的声音,显得颇为尖锐。

    而与此同时,楚宁月的面上,却浮现起一丝苦笑。她原本的确有打算过,若是青衫不敌,她便离开此地,至于对方的性命,只得听天由命。

    因为这青衫公子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是朋友,甚至还在猜疑的对象之中,因为对方的话,是否可信,犹未可知。

    所以在她的选择之中,只有自保为上,并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身份可疑之人,贸然施展术法,令自身伤势加重,甚至不可逆转。

    可是眼下危机之时,此人明明已经偏离轨迹,没有落在马车之上。却还是最终以手中兵刃残骸,击断了马绳,要自己率先离开。

    而他所言也很清楚,乃是“拖延”而非“断后”,这便说明,他很清楚自己力量不足。

    此时的楚宁月,心中并无感动,只有无奈。身为残阳宫长老,自是可以对萍水相逢,身份可疑之人,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即便自己是正道宗门之人。

    可是若对方濒死之时,仍旧想着如何助自己脱困,甚至需要付出舍命断后的代价。而自己只要出手,便一定能扭转战局,所要付出的,则是伤势加重,或伤势爆发的代价的话.....

    相比之下,自己若当真就这样离开,实在有违道心....

    不知为何,每每到了此种抉择之时,自己总会想起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若是他在此处,定然会选择抛弃青衫公子,以性命为重。

    虽然于局势而言,那般选择,才是正确,但若自己真可违背道心,那自己便不再是楚宁月,而是他了....

    “不行,我不认得路。”

    楚宁月淡淡开口,人却已经从一骑绝尘的马车之上,出现在了枯树之下,速度之快,形同瞬移。而那匹白马,虽是老马识途,但如今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车厢之上早已无人。

    此刻养精蓄锐,正是爆发之时,一路向前,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你们三个,去拿下他!”

    与此同时,独眼大汉的命令,也终于出口。一众围攻青衫公子的二十余骑中,立即分出三人,朝着楚宁月攻来。

    之所以会是如此配比,乃是因为在独眼大汉看来,眼前少年一直躲藏在马车之内,定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加之他如今这一身血迹,怕是有伤在身,自然无需分出太多战力。

    更何况,这三人之外,还有自己....

    是了,先前少年诡异出现的一幕,独眼大汉看得清晰,虽然判断出对方受伤,但还是觉得此事蹊跷。因此作为一群人的最高战力,他决定保险起见,亲自动手。

    因此,有些怪异的一幕,出现在了此地,便是战局分为左右两地,天差地别。青衫公子所在,战得如火如荼,因为前者被众人围攻,根本听不到楚宁月方才淡淡开口说得那句话。

    在他的认知之中,新认的师弟,如今已然安全离去。而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自己要做的,乃是尽力一搏,拼出一条血路。

    所以他亦不再单纯凭借身法躲避,而是将目标,定在了对方手中的弯刀之上。既然如今自己的杀伤力不足,那么就只能凭借兵刃。

    但以他如今的实力,于擅长围攻的纵马沙匪之中,夺取兵刃,却并非是一件简单之事。

    而另一旁,只有五人的战局,却要显得平和许多。三明普通沙匪,此刻纵马围绕着楚宁月,缓缓转圈,似是在找寻时机,更似是在扰乱视线。

    独眼大汉,此刻则是站在三名沙匪的包围圈之外,如同最初看着青衫公子的目光一般,同样审视着楚宁月,想要找出他的破绽。

    “攻!”

    一声令下,三名沙匪当即出手,三把弯刀以三个不同的方向,朝楚宁月攻来。不过这三人,却好似颇有默契,并非是齐攻上路,而是两人攻上中两路,另外一人攻其退路。

    与此同时,独眼大汉在外仔细观察,想要找到此少年的破绽,一击制胜。

    可就在下一刻,三把弯刀即将落在少年之身之时,后者的身形,却一阵诡异扭曲,使得三人三刀,虽看似落在少年之身,却未溅起半分血花。

    出刀的三人,只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但下一刻,眼前的扭曲身影,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

    三人面面相觑,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约而同地朝着独眼大汉望去。而后者同样没有见过此种情况,但身为头目,自然是不能露出惊愕之色,自乱阵脚。

    “不过是江湖术士的骗人把戏而已,你们继续去围攻那青衫小子,此少年交我。”

    听到老大的言语,三人心中渐渐升起的一丝对于未知的恐惧,立时消散,此刻立即朝着青衫公子围攻而去。

    独眼大汉双目微凝,此刻环视着四周,身为一名合格的刀口舔血之人,根本无惧鬼怪,所以他也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思考,只是觉得此事难缠。

    “轰!!”

    正当其心中思索之际,身后方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嗡鸣震响,随即而来的,便是无数马鸣之声。顷刻之间,竟是让无数马匹,同时受惊,便是自己的坐骑,都受了此种影响。

    感觉到周围压力一轻的青衫公子,顺势间夺取了最近之人手中弯刀,这时方才发现,一群沙匪之中,竟有人慌乱落马。

    他此刻一心想着脱身,虽然心中很是好奇那一声震响的来源,但还是在众沙匪,纷纷不知所措,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之时,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思,趁乱夺了一匹马。

    可就在其将要策马而行之时,却是愕然发现座下坐骑,根本不受控制,似是惊魂未定。而其策马之时的动静,也让因为先前变故,一瞬失神的众沙匪回过神来。

    “快拦住他!”

    独眼大汉的声音同时响起,再度激活了众沙匪的斗志,坐骑不受控制,他们便跃下马匹,朝青衫公子围攻而去。

    但少数距离震响方位,较近的几人,此时却仍旧愣在原地,留给独眼大汉一个萧条背影。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出口,独眼大汉亦是策马而来,却见自己的数名手下,正朝着前方愣愣出神,于是亦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去。

    然而这一看之下,便是以他的心性,也是心头一凛。因为眼前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然升起了一座土丘,在夜色与黄沙的笼罩之下,显得分外诡异。

    若非此地只是黄沙遍地,而非真正的沙漠的话,他怕是要怀疑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目光,却因为土丘之顶的一人,彻底出神。因为此刻土丘之顶,赫然站着方才消失在战局之外的锦衣少年。

    楚宁月此时站在山丘之上,以下观上,的确是神秘莫测,诡异非常。但若近看,便会发现,其此刻额头之上尽是冷汗,方才施展术法,已然使得体内灵气失衡,此时正在极力压制。

    她之所以出手之时,没有直接灭杀众人,而是以土相术法震地,另一丈方圆拔地而起。乃是因为施展此种术法,对于灵气的消耗最小,加之可以有效限制这些沙匪的行动力。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并不清楚,自己伤势的符合,可以允许自己动用多少灵气。她虽出于道心,想要出手相救这萍水相逢之人,但却也不想为了救他,付出性命。

    所以这第一式术法出手,既是削减对方的行动力,亦是给那青衫公子制造优势,乱敌军心。如果无需自己施展大规模术法,自是最好不过,那样一来,自己的代价便会降到最低。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远比自己预估的要差。单是这一项土相术法,便让伤势有了反复之相,在找到办法恢复灵气之前,自己至多还能出手一次。

    所以出手的时机,尤为重要,既不能让自己欲救之人,同样葬身火海,又需一招之下,灭尽眼前之人。更是需要考虑,此界武者对于修士术法的认知。

    一旦自己出手之时,被这青衫公子察觉,他是否会如同当日的绿衣女子一般,认定自己为她口中的西疆妖人,暴起出手。

    所以眼下,自己要考虑的,远远不止是只能出一招的修士,如何对战一众普通武者这般简单。

第1711章 代价

    黑夜之下,残月当空,一丈方圆拔地而起,如同山丘。山丘之上,楚宁月俯瞰眼下众人,沉默不语,此时一面压制伤势,一面判断如何完美出手。

    山丘之下,一众沙匪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此等情形,不过因为眼力不足,光线短缺之故,他们并未看到山丘之顶的少年。

    唯有独眼大汉,此时望着少年双目,此时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但也在此同时,多年刀口舔血的经验,让他做出了相对正确的判断。

    “拿下此人,快!”

    一声令下,大半沙匪回过神来,纷纷朝着战阵之中的青衫公子冲去。而后者方才夺了马匹,此刻却无奈于马匹不受控制,只得又以轻功周旋。

    不过因为对手同样有半数失了马匹控制,所以在其身法拉扯之下,速度远远不及,逐渐形成一股成功突围的优势。

    可就在此时,独眼大汉却已加入战局,策马朝后方包夹而来,所为正是凭借自身马速,阻断青衫公子退路,为手下制造合围的时机。

    “嗯...”

    楚宁月站在山丘之上,此时心中渐渐升起一丝无奈,于她而言,救这青衫公子,只是出于道心。所以对方若能自行脱困,自己便不必施展这必定付出代价的第二招。

    可是眼下看来,情况并不允许,自己的震慑之法,固然让一众沙匪行动力减缓,但有那独眼大汉的存在,青衫公子终究难以突围。

    但与此同时,独眼大汉的行为,亦落入了自己第二重算计之中。如今他果然选择全力以青衫公子为突破口,因为他拿不准自己的实力。

    如此一来,全部人马合围之下,阵型必定集中,而那时,也将是自己发动术法的最佳时机。眼下唯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在不伤及青衫公子的前提下,以一招术法全灭眼前之人。

    若是放在全盛之时,此法当然随心所欲,但如今自己有伤在身,对于术法的掌控便没有那般精准。更何况,此界武者似乎对于水火二相之术,讳莫如深。

    而自己想要一招完纳众人,便唯有施展残阳宫最擅长的火相术法。此一招过后,敌将不存,自己也势必进入虚弱期,倘若这青衫公子,对自己下手的话,届时将是无力回天。

    信任,在萍水相逢之间,永远最是难存....

    同一时间,战局之内,青衫公子的气息逐渐紊乱,虽然身上并无丝毫伤势,但体力却已濒临极限。他此刻心中颇为复杂,但更多的是懊恼,并非后悔。

    此时的他,并不知晓楚宁月仍在此地,在他看来,自己断后的壮举已然完成,便如那些话本之中的大侠一般,拯救新认的师弟于危难水火之中。

    只可惜,自己拥有大侠的气节,却无大侠的实力,此刻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落寞之感。想自己堂堂世家嫡传,竟会落得被沙匪灭口的下场。

    若是自己当日,并未选择修炼那本神秘功法,导致自己进入沉沦期,身上没有半分内力的话,或许今日便会是不同的结局。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当日没有修炼那本功法,怕是当场便要死于二叔所派的杀手手中,一切,尽是天命。

    “铿!!”

    心念至此,青衫公子体力已尽,斗志更是产生动摇。随着一声弯刀撞击之声响起,其手中夺取的弯刀,不堪重负,当即崩断。

    “嗤..”

    独眼大汉一刀斩落,使得青衫公子手中弯刀碎裂,两道碎刃,在前者气息牵引之下,如同锐利暗器一般,直朝后者肩头攻去。

    此时的独眼大汉,心中所想乃是拿下眼前之下,并非击杀,所以重伤即可,无需取其性命。因为只有拿下此人,才能够与那神秘少年谈判,拥有周旋的筹码。

    青衫公子见状,立即以最后一丝气力,勉强躲过一道断刃,却还是被另一道断刃,击中左肩,立时闷哼一声,血染青衫。

    “好机会!”

    眼见青衫公子受创之时,身形不受控制倒飞而出,已难有还手之力。独眼大汉当即踏马而起,如同一只猛兽一般,朝其扑击而去,便是要拿准此时机,一举擒下此人。

    其余沙匪,亦同时朝此合围而来,尽断青衫退路,势要其难逃此劫。

    青衫公子眼见弯刀临身,自知此局难解,虽然知晓话本之中,只有仗势欺人,最终被大侠斩于刀下的世家子弟,才会说这种话。但如今,却也只得开口,喊出这最后一句:

    “你们若敢杀我,慕....”

    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完,眼前光景却已物换星移,人已出现在了合围圈之外。而独眼大汉,则是一刀架在了尚在原地的青衫虚影之上。

    “你今日...”

    三字刚出,虚影已散....

    楚宁月此时现身,出现在青衫公子身后,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施展遁术。在这些普通武者眼中,速度近乎瞬移,但实际上,却是进入人群之中,将人带出。

    而此时,她已决定好了如何出手,便不再犹豫。未及青衫公子回头看她样貌,她便已经手起一掌,朝青衫公子身后龙骨拍去。

    “啪..”

    一声脆响传出,一道微弱术力,立时灌入其后身龙骨,使得原本便已经气空力尽的青衫公子,身形立即瘫倒而下,陷入了昏迷。

    而与此同时,楚宁月抬起左掌,凌空朝人群一握,这一握之间便是一眨眼,仿若时间静止,黄沙肃寂,劲风不再。

    一众沙匪,此时全然不知发生何事,正四处张望。而独眼大汉,心底则是升起一丝极度危机之感,但却同样不知如何下手。

    直到眨眼之后,地面之上团团烈焰自地面裂纹迸发而出,犹如洪水猛兽,择人而噬。顷刻之间,此地方圆,只余哀嚎阵阵,怨气冲天。

    这些普通武者,面对修士术法,便如星火之于日月一般,毫无抵抗之力。顷刻之间,便在哀嚎之中,化作一地灰烬。

    但与此同时...

    “唔..”

    随着一声闷哼出口,楚宁月周身气息立时失衡,先前山村之中,所受三股力量融合而成的星辰之力,不可抑制地爆发而出,宛如大军压境,攻城拔寨,撕裂灵脉。

    而楚宁月自身术力,则如数百精兵,死守关隘,奈何敌军势大,节节败退。眨眼之间,灵脉已损七分,倘若灵脉尽毁,等同武者经脉尽断,必死无疑。

    此时所余关隘,只余三处,若再分兵抵御,则势必被逐个击破,绝无生机。

    灵脉撕裂之苦,与当日散功重修,不相上下,楚宁月本就负伤在身,如今已然重蹈意识朦胧之覆辙。不过她却清楚,如若自己此时昏迷,则必死无疑。

    于是当即撤去两关守军,调转余力,齐聚于神台之下,死守神关。

    神关之后,神台之中,非但是最后一丝灵脉所在,更是识海所在。一旦被星辰之力冲击而入,即便灵脉溃散之时,有强者出手相救,识海亦会被摧枯拉朽,即便侥幸存活,亦会成为白痴。

    但如今,她既已选择了退守此处,便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亦或是后悔。

    眼下之局,唯有一战...

    可就在此时,楚宁月身前十丈,无数沙匪死于烈焰之下,所化怨气,充斥云霄。此时竟似受某种气机牵引,直朝楚宁月眉心袭来。

    原本神关之下,星辰之力列阵待发,势要一举拿下神关。却在临战之时,天生异象,黑雾萦绕此间,随即异军突起,于神关之外,混战一团。

    这星辰之力,乃是武者内力,修士术力,东幽地气三者合一,虽然数量有限,但威力却绝非区区怨气可比。

    然而这些怨气,却似乎受某种力量影响,变得狂暴非常。于楚宁月身体之中,迅速游走,将星辰之力所摧关卡,重新夺回,似是要占据这具躯体。

    楚宁月忍受剧痛的同时,亦是察觉了这两股势力,只是如今的她,兵力不足,已无解局之法,唯有坐视两军互斗,以求渔翁之利。

    半息过后,气息之战,已过多时,怨气与星辰之力多有磨损,于神关之下对决。却俨然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似是察觉两军相斗,为神关守军坐收渔利大为不妥,故而有修兵之意。

    楚宁月眼见此景,再出险招,然而此招凶险,却无异于自尽。便是弃神关,引二军相斗,退守灵台。

    神关在,尚可依险而守,可若神关不复,便只余神台一处清明。如若此计不成,其余两军将长驱直入,再无险阻,而即便此计大成,于神台之下,亦有最终一战....

第1712章 背叛

    南域黄沙,残月当空,一片灰烬之外,一座土丘之下,青衫公子缓缓睁开双目。

    “啊?”

    下意识一声轻呼出口,却显得有些清脆,不似先前之声。而声出同时,便如脱兔一般,四处张望,随即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

    他记得自己当时被沙匪所困,却在原本无可退避的一刀,即将临身之际,忽然出现在了合围之外。而自己尚未来得及细思发生何事,便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后脑,失去了意识。

    本以为,自己堂堂世家嫡系,就要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却未想到,自己竟然未死,还会醒来。

    “难道先前是在做梦?”

    青衫公子自言自语,声音已恢复往常,同时缓缓起身。却在立身之时,感觉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立即低头看去,却见自己脚下,正趴着一人。

    “嗯?”

    一声轻疑之间,青衫公子立即将自己在做梦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因为他隐约间,觉得这脚下之人的衣物有些眼熟。

    可当他将脚下之人,扶起之时,眼中却又浮现起了一丝茫然与不解。

    “这...”

    青衫公子将锦衣少年扶起,以手探了探鼻息,确定对方存活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却也全然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当初,明明是切断了马绳,看着他与马车离去了才是。莫非是这位便宜师弟,后来折返于此?可是为何只见他来,不见马车呢?

    不会...那匹白马,乃是家族之中,经由特殊手段驯养而出。除日行千里之外,亦有几分特殊性,断不会听命旁人行事,即便折回是为了救自己。

    那剩下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便宜师弟,途中跳车,然后回到了此处。可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又是如何从那些沙匪手中脱逃的呢?

    念及此处,青衫公子只觉脑海之中,一团浆糊。此刻望着周围一地灰烬,根本想不到,这便是那些沙匪的归宿。

    在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财物之后,青衫公子终于为此事,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说法。便是那些人,最终改变了主意,只拿走了自己所有的财物,并未取自己性命。

    想来,定是自己最后喊出的那句话,起到了的威胁的作用。想不到老爹的威名,竟能远扬到如今的南域。

    “哎...”

    青衫公子轻叹一声,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功法桎梏,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而眼下又失去了马车。方才动手之时,更是没有抢到半点干粮。

    自己与这便宜师弟,实在是前程未卜啊...

    ....

    气息之争,意识之战,白驹过隙,刹那如年。

    楚宁月意识之中,一片黑暗,当初弃神关而守神台,乃是当下之局最好的选择。可是在怨气与星辰之力交战之后,她却不得不对上胜出的残军。

    神台一战,颇为惨烈,其所余兵马,几乎尽殁于此,但也在神台混沌之前,成功将最后一名敌军灭除。随即,她的意识便陷入了朦胧。

    而随着时间推移,她便如同梦魇一般,既不彻底苏醒,也不彻底陷入沉睡。时不时能可听到一些,不知来源的声音。

    “上下四方为宇...”

    “明明已经走了,真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烦...”

    “古往今来为宙...”

    “想我堂堂天之骄....今日竟会和你...死在此地...惨...”

    “活人之器,杀戮之兵。”

    “你若再不醒来...我真要将你...丢在此处不管了...困...”

    “俗人代指,世间无剑。”

    “嗯?”

    随着声音不断响起,楚宁月的意识,亦开始逐渐变化,五感逐渐恢复。先是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而后便是一丝赤芒入眼。

    随着光芒逐渐强烈,楚宁月亦缓缓睁开了双眼,却是发现自己身前,正贴着一人。其下意识抬掌,便要将此人震开,但此人却是先了她一步,似是感觉到身后异动,回手之间抓在了其手腕之上。

    “你...”

    眼见自己刚刚醒来,便遭遇未知危险,楚宁月下意识便准备动手。可是此刻眼前之人却回过身来,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意外。

    青衫公子看清了眼前少年,松开手的同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又转过身去。而楚宁月刚刚苏醒,虽对眼前之人,仍旧抱有警惕之心,但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此刻的两人,正躲在一块巨石之后,而巨石之前,一对男女,正站在一株半人之高的火红植物之前,眼中尽是欣喜之色。

    女子身穿水波长裙,身材曼妙,头梳马尾,远远看去,倒有几分英气。而其身旁的青年男子,则是道士打扮,不过道袍之上,却有玉石点缀,流光异彩。

    楚宁月虽不精通丹道,但身为百年玄丹,最基础的炼丹常识,却还是有的。可是她却全然不认得,眼前这半人高的植物,究竟是何物。

    不过转念之间,她便也释怀,此地毕竟不是丹青天下,自己不认得此物,也并不奇怪。

    “青哥,此物便是药典之上记载的盘龙炎草了。”

    长裙女子轻声开口,同时望向身旁的道袍男子,眼中却浮现出一丝挣扎之意。

    “嗯,有了此物,父亲的旧伤定能痊愈。”

    道袍男子开口之时,声音沉稳,眼中的欣喜,尽数收敛。其样貌虽是清秀,但眉宇之间,却始终带着一股阴郁之气,仿佛是一座冰山,寒意逼人。

    其此刻缓缓抬手,朝着这半人之高的火红药草抓去,却不知要如何带走这半人之高的药草。

    “且慢!”

    就在此时,长裙女子忽然拉住了道袍青年,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后者则是眉头微皱,朝其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盘龙炎草的外皮,附有极为强烈的火毒,不可直接摘取,不然恐会伤及自身。”

    道袍青年闻言,面上神色如旧,同时抬手抚了抚长裙女子的头顶,眼中却露出一丝宠溺之色,沉声开口:

    “瑶儿,你伴我多年,我心中明白。待父亲伤势痊愈,我定会禀明父亲,与你...”

    言至末尾,道袍青年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宛如冰山消融,英俊更添几分。

    “青哥...”

    长裙女子轻声喊出两字,随后依偎在道袍青年怀中,两人一时沉默,相对无言。

    “既是至阳火毒,想来你我重云古墓之中所得,可以派上用场。”

    三息过后,道袍青年忽然正色开口,松开了揽着长裙女子肩头的手臂。却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眼底出现了一抹凝光。

    “嗯,只是此物凶险,青哥务必小心。”

    长裙女子说话之间,自腰间抽出软剑,退到一旁,大有护法之势。但却不知有意无意,朝着楚宁月与青衫公子藏身的巨石,瞥了一眼。

    道袍青年微微点头,随后双目一凝,眉宇之间的阴郁之气,再度浮现。随即周身一阵寒意,伴随着一阵气息,翻涌而出,轻轻抬起右手,指尖隐约凝聚出一道气剑。

    “嘶...”

    青衫公子见状,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看得出,这道袍青年,也不过是年长自己一些,可是却已经到了剑指凝气的程度,武学天赋,可谓惊人。

    想不到南域这种偏远之地,还有此等天才,话本之上那些大侠,往往起初乃是山村之中的无知小民,果然诚不欺我。

    半息之间,道袍青年周身,已然凝聚出一道阴寒剑气,伴随其手指点出,落在那一株盘龙炎草之上。冰与火两道气劲,立时于空中碰撞,彼此谁也不肯让步。

    “唔...”

    就在此时,道袍青年忽然闷哼一声,其如今施展的,虽看似只是气剑,实则却是以一种特殊心法,洗涤这至阳火毒。

    原本气剑已然将至阳火毒逼退,可熟料就在自己进军之时,这些原本已被歼灭的敌人,竟忽然死灰复燃。突袭之下,前后包夹,使得自己受了埋伏。

    “青哥...”

    “不要过来!”

    道袍青年开口之间,周身气息再度暴增三分,但其周身剑气,却已有失控之相,显得狂暴非常。若此刻长裙女子近身,便会立即遭受剑气攻击,而道袍青年,根本无法操控。

    寒冰剑气厚积薄发,而盘龙炎草终究只是植物,而非妖物,其上至阳火毒后继无力。此消彼长之间,火毒逐渐退散,使得原本火红的药草,变得晶莹剔透了几分。

    “破!”

    道袍青年轻斥一声,最后一丝剑气离体而出,没入盘龙炎草之内。终于使得最后一丝至阳火毒,消散一空,原本半人之高的盘龙炎草,如今迅速浓缩,化为手掌大小。

    但他此时,也已是气空力尽,身形一阵踉跄。

    “终于..成功了...”

    说话间,道袍青年脚步踉跄,抬手朝着盘龙炎草抓去。可就在此时,一柄利剑,却自其胸前穿过,随后响起了一个再为熟悉不过的声音,只是这语气,如今却变得那般陌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材地宝,皆有能者得之。这盘龙炎草,并非凌家可以驾驭,你若将之带回凛风城,不出三日,凌家全族必灭。”

    说罢,利剑离体,血箭喷洒,道袍青年眼中复杂,惊愕、茫然、不解、失望,瞬间充斥心扉。这三年之间,两人发生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却敌不过眼前真相。

    此刻怦然倒地,动弹不得,只得看着曾经心中挚爱,拿走那颗自己苦寻三年,对于父亲来说至关重要的药草,背影远去.....

第1713章 山洞

    长裙女子离去之时,眼神坚定,却又瞥了楚宁月与青衫公子所在的巨石一眼。一次可以是巧合,但两次却绝对不是巧合。

    楚宁月如今修为十不存一,境界也已从转脉境跌落至凝气境,可谓一落千丈。但她的神识,却仍旧强盛,虽然相隔巨石,但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长裙女子的气机。

    后者显然早已发现了自己两人的存在,但是她却并未道破,也未出手。甚至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揭穿自己两人。

    只是,她究竟是不屑出手,还是另有打算,此事便不得而知了。事已至此,自己也无需再拦着这位初入江湖的便宜师兄了。

    “你为何拦着我?”

    眼见便宜师弟松开了抓着自己的手,青衫公子立时出声询问。他方才并未冲出去,一是因为考虑到两人的安危,二是出于对便宜师弟的尊重。

    但此刻,既然对方松开了手,便说明自己可以开口了。

    “那你又为何要出去?”

    听到如此一问,青衫公子立即起身,正色开口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侠义中人,自当如此。”

    看着青衫公子,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楚宁月对于他的看法,全然改观。原本那一丝对于此人佯装出这一面的猜疑,烟消云散。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人,做不出那般详细的谋划,更加无法在细节之上,瞒过自己。除非,此人演技高超,不仅骗了别人,也是骗了自己。

    “行侠义之事,也需相应的实力,方才你若出去,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搭上你我。届时你便不是仗义出手,而是鲁莽行事,为救一人而害三人,愚蠢至极。”

    楚宁月开口之间,说出了最后一句试探,她想要清楚,这青衫公子,究竟是心性如此,还是佯装至此。若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这句话定然得不到他的认同。

    可若他是心机深沉之人,对于这句话,便不会加以明显的反驳,因为在心机深沉者看来,这句话可以作为台阶,如若刻意反驳,反而显得可疑。

    “我...”

    青衫公子闻言语塞,此时心中的羞意大过怒意,想不到自己堂堂世家嫡系,今天居然被这新认的师弟说了教,当真是丢大了面子。

    而楚宁月此时,则注意着对方的神色,对方不答,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是心机深沉之人。但若他反驳,则多半不是。

    “哼,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为侠者,就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青衫公子赫然开口,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那些话本之上的说辞。说完之后,立时觉得自己光环加身,正义凛然。倒要看看,这便宜师弟,如何反驳自己。

    却未想到,这一盆冷水,来得如此之快。

    “嗯,你若继续说下去,他就真的没救了。”

    楚宁月先前的话,只是试探,不带个人情绪,而她的注意力,也不全在青衫公子的身上。她亦使用神识,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先前的道袍青年身上。

    却是发现,此人胸口中剑,却并未身死当场,只因他的心脏,与常人不同,并非生在左边。

    但与此同时,楚宁月也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便是作为与其相伴三年之人,更是时常投怀送抱,那长裙女子,不可能不知道道袍青年的心脏不在左边。

    可是她既然要杀人夺宝,又为何刻意避开要害?加之她明知此地,还有自己两人,却又不刻意拆穿,莫非....是想要自己两人,救这道袍青年?

    但,她又如何能确定,自己两人会救人,而不是补刀呢?

    “这..这这这...”

    与此同时,青衫公子来到道袍青年身旁,而后者此刻早已昏死过去。他此时看着此人胸口的伤势,根本无从下手,因为他的确不会医术。

    当日给便宜师弟包扎,便是随手而为,更是因为师弟所受伤势,并不致命。可是眼前这道袍青年所受的,却是贯体一剑的致命伤,这已然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楚宁月来到青衫公子身旁,说话之间,眉头却微微一皱。因为她从这青衫公子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只是因为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而是因为他的举止。

    先前交谈之时,尚算正常,但一到了焦急之时,他的举止便与平时有所出入。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又或者是其中的一面,乃是刻意佯装而出。

    所以在情急之时,来不及伪装...

    不过好在,他这两面,都是涉世不深,鲁莽行事,只不过一面较为沉着冷静,一面则手足无措。

    “术业有专攻,本公子不善医术,此地又没有医师,他恐怕是...嗯?”

    青衫公子的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身旁的便宜师弟,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了对方的眉心,不禁为之一愣。

    楚宁月此时,体内暗伤,已经随着之前那场气息之战,彻底爆发,反而破而后立,没了后顾之忧。虽然境界大跌,但此时身上却只剩下了外伤,没有了灵气失衡之阻碍。

    不过无论是残阳宫,还是她所修炼的残阳神诀,都是偏向攻击的法门,其中并无治愈之术。所以面对此等伤势,她也只能先查看对方的状况,再找寻机会。

    此刻以手按在对方眉心之处,神识之中,立时显化出对方体内经络。楚宁月虽不通丹道,但曾经身为玄丹修士,如何也要比寻常人,知道的更多。

    此刻她已判断出,这道袍青年所受之伤,乃是刻意避开了要害,只是普通外伤,并不致命。而真正棘手的,却早已无力回天。

    楚宁月虽不知细节与过程,但如今的结果,便摆在眼前。这道袍青年,气空力尽之时,被一剑贯穿身体,使得经脉错乱,遭受功法反噬。

    而他先前与那一株盘龙炎草交手,所用的法子,似乎也有一些缺陷,使得部分火毒,仍旧侵入其身。原本那一丝火毒,可以被其功法缓慢吸收,可是拜那一剑所赐,他反受功法之害。

    如今那一丝火毒,虽然已经散去,但其经脉却已经被毁了七七八八。武者的经脉,与修士的灵脉不同,灵脉只要不尽数受损,便只是会大跌境界,仍可修复。

    可是武者经脉一旦受损,视程度轻重而言,多半不可逆转。

    如今这道袍青年,体内之经脉,便大多数遭受了不可逆转的摧毁。他醒来之后,即便不是根基全废,一生再无进境,也注定再无法修炼一些功法。

    当然,这些细节,楚宁月并不知晓,她只知道此人经脉损伤严重,虽无性命之忧,但伤势不可逆转。

    “阴阳并存,祸福相依,此地既有天材地宝,便定有伴生之物,与其药性中和。你若想救他,或可从此中着手。”

    楚宁月淡淡开口,说得虽然颇为玄妙,但实际上,她也没有把握。因为丹青天下之理,于此界而言是否生效,她亦不知。

    更何况,她这句话的本意,其实就是单纯支开青衫公子,不想他看到自己出手的过程。

    “你懂得医术?”

    青衫公子闻言,似是有些惊喜,不过在发现,便宜师弟根本不打算搭理自己之时,还是选择了暂时不与其计较。他很清楚,何为大局。

    目送青衫公子离去,楚宁月方才放下心来,如今的自己,境界已然跌落至凝气境,再无法如同先前那般出手。

    一旦施展术法,周身必有气息外泄,而因为境界跌落的缘故,她如今也只能施展功法的本相术法,也就是火相术法。

    然而此界之人,对于水火二相术法讳莫如深,自己并不确定,施展术法之后,那青衫公子是否会对自己出手,所以她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心念一动,楚宁月掌心立时升腾而起一道火苗,此乃术力之火,并无实体,亦不会灼人肌肤。她此刻,乃是要以此火,为这道袍青年止血。

    虽然这法子,会令受术之人苦不堪言,但如今自己能够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一个。谁叫她修的是火相功法,而非水相,否则不必如此麻烦。

    “舒曼瑶!!!”

    不多时,山洞之内,响起一声嘶吼。道袍青年,因为胸口剧痛,猛然睁开双眼,仿佛自地狱回归一般,眼中尽是愤怒。

    而之前的种种过往,如今已尽数随着那一剑,和身死之间的徘徊散去。他如今心中所想,便是讨回公道!

    山洞外围的青衫公子,听到这一声嘶吼,立时朝此赶来。他可是很清楚,自己那便宜师弟,受了重伤,而且功力嘛,也是趋近于无。

    这声嘶吼,显然不是他所发,定然是那道袍青年苏醒。但若后者对便宜师弟不利,恐怕会有危险,至于这些不知名的草药,不拿也罢。

第1714章 同行

    道袍青年猛然睁开双眼,宛如自地狱之中爬回人间,眉宇之间的阴郁之气更甚以往,此刻更是就近朝着眼前之人飞扑而去,似是想要生饮其血。

    对于突然变故,楚宁月并未惊疑,此刻心念一动,遁术已生。只是她如今境界,已然跌落至凝气境,其遁术的速度,也是大为减缓。

    所以瞬移之假象不复存在,于常人看来,不再诡异莫测,倒像是武者的身法,有迹可循。虽是如此,在功法加成之下,楚宁月的遁术,亦要比普通凝气境快上许多。

    更为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这一次境界大跌之后,周身受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压制,似乎减轻了许多。以至于她此时施展遁术,速度并非一瞬衰竭,而是持续了许久。

    于洞内挪移之间,根本不是如今的道袍青年能可比拟。

    “你若再乱动,引得伤口崩裂,我也救不了你。”

    不多时,楚宁月淡淡开口,一是因为遁术加持,逐渐减弱,二来则是因为其所言不虚。自己方才以火相术法,为这道袍青年强行止血,的确是需要对方活动些许筋骨。

    但如今已有成效,若继续下去,却不免会使伤口恶化。而这种以火相术法止血的手段,可谓是饮鸩止渴,以毒攻毒,万不可施展第二次。

    “你...你....”

    道袍青年刚才苏醒,便如野兽一般,对就近之人,展开疯狂攻势。而如今发泄一通,未触及对方分毫,随着体力耗尽,亦是使得其缓缓清醒,看清了眼前之人,并非舒曼瑶。

    “你的经脉虽未全废,但也所剩无几,日后作何打算?”

    对于眼前之人,楚宁月并无丝毫怜悯之心,方才出手相助,也不过为了那便宜师兄。所以她开口之时,可以说并未考虑这道袍青年的感受,而是直接说出了他如今的状况。

    听到经脉全废四字,道袍青年面色微变,双目一闭一开之间,周身气息一涌一散,立时觉得喉间一甜,险些口呕朱红。

    见其如此,楚宁月转过身去,并不打算与其多言,因为武者经脉之伤,她亦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她并未想到,这道袍青年的心性,似乎比她预料的更为坚韧一些。

    此刻竟是并未因为自身武脉被废,便自暴自弃,或是怨天尤人,而是踉跄起身,沉声道:

    “既未全废,便有一线生机,终有一日,我会找上她,讨回公道。”

    “嗯,志气可嘉,但,与我无关。”

    楚宁月淡淡开口,便打算去山洞外围,找寻青衫公子,一同离开。如今自己两人,在这南域黄沙之中,本就是自身难保,若带上这道袍青年,无非是再害一人。

    更何况,自己随手救他性命,已算是仁至义尽,其生死造化如何,但看他自己。

    “前辈请留步!”

    就在此时,道袍青年忽然上前一步,开口同时,便是长揖拜下。楚宁月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目,她并不觉得此人会恩将仇报,但也不想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前辈留下姓名!”

    听到其如此说,楚宁月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不愿惹上的麻烦,乃是这道袍青年,将她当做什么救命稻草,不肯离开。

    “不必。”

    楚宁月两字出口,随即转身便走,可是方才走了没有两步,便见眼前一道人影,朝此急奔而来,正是先前离去采药的青衫公子。

    “师弟你没事吧?”

    青衫公子身形落定,此刻目光先是打量了一番楚宁月,而后又落在了道袍青年的身上。此时对于这道袍青年,颇为警惕,只因为武者大起大落之间,很容易走火入魔。

    而这道袍青年,方才展露出的武学境界,全然不是如今沉沦期的自己可以比拟。若是当真动起手来,自己怕是连断后拖延也做不到。

    所以眼下,唯有震慑二字。

    “我没事,我们离开此处吧。”

    听到便宜师弟如此说,青衫公子微微一愣,先前还在担心师弟安危的他,如今却将心神,悉数放在了道袍青年的身上。

    半息过后,试探着开口问道:

    “你的伤....?”

    道袍青年本就是心思敏锐之人,他之所以在最后关头被人重伤,全因伤他之人,乃是他最为相信之人。此刻他已然听到,这青衫公子称呼那少年为师弟,自然知晓如何回应。

    “功法已废,但性命无虞。”

    听到对方将功法已废四字,说得如此轻松,青衫公子立时觉得,眼前这道袍青年并不简单。至少这心性,是十分难得,当即便起了结交之意。

    此时全然无视了楚宁月投过去的眼神,朝着道袍青年走去,开口之间便是江湖大忌:

    “朋友如何称呼?又为何会来这南域偏远之地啊?”

    楚宁月虽是修士,而非武道江湖中人,但其中道理,却也想通。这青衫公子,非但开口之间,便打听对方的底细,更是要揭人伤疤,他这般阅历,实在....

    “在下凌青山,出自凛风城凌家,三年前外出寻药,后来得知能救我父的灵药,盘龙炎草,竟就生在南域。故而与...结伴来此。”

    道袍青年缓缓开口,虽然不愿提及那长裙女子舒曼瑶,但还是将此事原委,大致说了出来。他此刻方才经历大起大落,口中所说的无以为报,并非是说说而已。

    此时是当真将楚宁月,当做了救命恩人,更何况,先前自己意识朦胧之间,隐约感觉到了对方出手的手法,极为特殊。

    既然他能够相救自己,或许无需盘龙炎草,亦有法子救自己父亲。所以此刻,道袍青年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便最终得不到想要的相助,亦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你说自己来自凛风城?”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宁月,忽然转过身来,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她心中所想,很是简单,自己与便宜师兄,对于南域一窍不通,如今没了白马,更是不知方向。

    若凭自己与他两人之力,即便不被饿死,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凛风城。但若这道袍青年,乃是南域凛风城之人,那他自然是知道回去的路,可以作为引路人。

    “嗯,此次我原本便是打算回家看望父亲,如今虽然无功而返,但三年之期已到,我亦该回转凌家了。”

    道袍青年不知眼前之人,此言是何意,但隐约能够感觉到,对方似乎很在意凛风城。所以自己要做的,便是如实回答,等待对方下一步询问。

    “我之前相助于你,不过随手之劳,但如今的确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楚宁月的话,说得颇为保留,并未直言,只因在场还有自己这位便宜师兄。她真是不敢想象,若自己以救人为由,换取引路之便,这刚刚踏入江湖的新人,会不会跳出来阻止,说什么施恩不图报。

    但好在,道袍青年心思敏锐,当即领会了楚宁月的意思,沉声开口道:

    “我愿意随两位前辈前往凛风城。”

    听到对方如此说,楚宁月微微颔首,心想此人倒也算聪明。只可惜,为旁人利用,废了经脉。只不过天下之大,诸如此类之事,多不胜数,自己也只是看看而已,无能为力。

    “如此甚好!”

    未及楚宁月开口,青衫公子便先她一步,如此举动,倒是让楚宁月微微一愣。她原本以为,青衫公子会出来反对,却是没有想到,这青衫公子其实也想要对方带路。

    只不过碍于话本中大侠,往往都是施恩不图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所以立志于成为一代大侠的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觉得此事有违自己的侠义之道。

    却未想到,对方主动提起了此事,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等等...前辈?他为何要喊自己前辈,难道自己看起来很老么?

    .....

    三人同行,走出山洞,此时空中残月已然黯淡,已是到了深夜时分。南域黄沙之中,少山寡水,像是此等山洞,根本是珍奇之物。

    楚宁月还未来得及询问,自己昏迷不醒时,便宜师兄究竟是如何将自己背来此处的,又是如何躲在巨石之后。

    不过如今的她,倒也并不打算追问,因为有了先前的一幕,她对于这位便宜师兄的了解,又多了几分,知道他多半又是想到了什么稀奇古怪之事。

    “青山老弟,眼下有一件事,迫在眉睫,不知你可有办法?”

    对于青山老弟四字,道袍青年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他心中,是将楚宁月看成了一位易容成少年的前辈高人,而这青衫公子称他为师弟,虽然多半是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但自己也不亏。

    可是这个称谓,落入楚宁月眼中,却是颇为尴尬,因为这道袍青年,无论是年纪,还是心性,都显然要比自己这便宜师兄成熟许多。

    自己乃是百年玄丹,所以被他喊一句前辈,并不觉得奇怪,但便宜师兄喊他老弟,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太过古怪了。

    而更加古怪的是,道袍青年似乎对于这称谓,有着自己的执着。例如他对青衫公子....

    “赵兄请说。”

    “此事..说来话长,但若长话短说的话,嘶....师弟,你怎么看?”

    而他对自己则是....

    “究竟是何事,前辈但说无妨。”

    楚宁月以手扶额,颇为无奈,因为她亦不知,自己这便宜师兄要说什么,于是只得对着其微微颔首。后者见状,微微一愣,而后半息鼓足勇气,吐出一句....

    “民以食为天。”

第1715章 内乱

    南域黄沙,寡山少水,纵使有山有水,亦是穷山恶水居多。一处荒山之上,枯木成林,林中偶有乌鸦怪叫之声传来,显得颇为诡异。

    而荒山之顶,却有一处占地颇丰的营地,外有猎户装扮之人把守,内则是灯火通明,喧嚣不断。

    营地中心,一团数人合抱的篝火,燃起熊熊烈焰,而篝火四周,则布满长桌。长桌四周,百余名身形魁梧的壮汉,此时饮酒吃肉,倒无半分南域贫瘠之相。

    营地深处,一座帐篷之内,一名身穿狼皮大衣的白发灰须老者,此时正一手按在一柄虎头大刀之上,眼角余光落在帐外一人之身。

    帐外之人,虽然身高马大,看起来要比这老者强壮许多,可此时却宛如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战战兢兢,不敢正视老者。

    而此人身后,则跪着十余人,皆被捆缚手脚,动弹不得。

    “狼群之所以是狼群,除了个体实力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一致对外,但是狗,却与狼不同。你说说,你是狼,还是狗呢?”

    老者缓缓开口,语速颇为缓慢,好似说话这般简单的事,对他而言,亦是需要耗费许多体力,可是其握刀的手,却没有半分年迈之意。

    “我..我...”

    帐外的男子开口之间,底气不足,似乎被老者气势所慑,难以正常交流。

    老者见状,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帐外之人,但其眼神余光,却是落在其身后那十余名捆缚手脚之人的身上,仿佛想要从他们之中,找出什么。

    “哈哈哈哈,狼群的确还是狼群,只是黄沙不再是黄沙,唯有变,才是大势所趋。恪守成规,只得是固步自封,难以寸进。”

    就在此时,帐外响起另外一人的声音,而说话之间,一名相较众人,身形较为瘦弱的中年男子,朝此缓步而来。

    而当他走到帐前,与老者四目相对之际,其身后又有十余人奔跑而来,将地面上被捆缚住手脚的十余人尽数松绑,随即默契地站在了他身后。

    “自你上山那日来,我便知你野心不凡,料想终有一日,会是今日这般局面。只是想不到,你会选在今日行动,这便是你送师父的寿礼么?”

    老者此时,已然看清了眼前局势,在见到这二十余人,如今皆站在中年男子身后,而营地之内的喧嚣声,也已然停止之时,便大致猜到了情形。

    “放心,我所求者,唯有首领之位,而那些不肯改变之人,我亦不会强求,更不会要他们的性命,只是让他们暂时安静一些。”

    中年男子开口之间,似是感受到了老者的目光,于是未及其发问,便给出了答案。此刻营地之中,除了明确表示归顺于他的这二十余人外,皆被其下了迷药,彻底控制。

    只要今日狼群易主,那些摇摆不定之人,必将纳入自己麾下。

    听到这个答案,老者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握住刀柄的手,不禁紧了几分。随即漫不经心般,开口问出一句:

    “独龙呢?到了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怕是为你所害了吧?”

    “诶,狼首这一顶残害兄弟的帽子,在下可是担待不起。他只是被我打发到官驿古道做一笔买卖,如今应也快回来了。

    只不过,我若是你,便不会希望他回来,因为单凭他们,终是无力回天,怕是会为了救你,白白搭上性命。”

    中年男子闻言,摆了摆手,他似乎对于这老者,并不似其他人一般敬畏。但是他面上虽然表现得随意,实际上心中却仍旧忌惮,他此刻还愿意浪费口舌,而不是直接动手,便是最好的证明。

    原因便是,这位狼首素来老谋深算,今日的行动,虽说是自己筹谋已久,借助其大寿的时机,将外在的十余支队伍,悉数聚在此地,一网打尽。

    但是这件事行动起来,却终归是太过顺利了一些,顺利得让自己心有余悸。更何况,眼前这老东西的反应,似乎太过镇定了一些,就好似是在等自己,踏入圈套之内。

    “不必试探,你若和其他人一样,觉得独龙的样貌,会是一个莽夫,那么你也爬不到今日这个位置。只不过,今日之事,他参与与否,皆不会影响结果。”

    老者淡淡出声,面上却无喜无悲,神色如一,让中年男子全然看不出来,他这到底是故布疑阵,还是当真胸有成竹。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筹谋三年,如今已到了收网之时,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多心,而产生什么变故。

    于是其开口之间,便是一句....

    “来人,送狼首。”

    话音方落,早已准备好的死士,此刻忽然间自大帐左右两侧杀出,这些人皆是黑衣蒙面,与营地本身的沙匪不同。

    这些死士的出现,便是中年男子身后的三十余人,也是吃惊不已。原本他们还在担心,今日只凭自己等人,是否能够一举功成。

    但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想必狼首功力再高,也无法成功突围。更何况,狼首如今年事已高,虽然功力尚在,但却并不持久,有这些人作为先锋,再好不过。

    却在此时,听闻大帐之内,一阵机扩运作之声,还有一句....

    “擅入大帐一步者,死!”

    .....

    同一时间,山顶营地之外,一名少年,两名青年,此时正踉跄而来。其中两人无精打采,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疲惫之意,只是那少年隐藏得极深。

    前方一人,虽然脚步同样缓慢,但是气息却要比身后两人强上一些。时不时还会伸手,搀扶一下少年。但他这样做,却绝对不是什么帮助弱小,而是单纯的恭敬。

    “前辈,我说的地方,便是此处了。我与此地有旧,虽算不上深厚,但讨一顿酒菜还是不难的。”

    道袍青年在前,看向山顶营地,眼中不禁浮现起一丝回忆之色。脑海中,回想起当年来此的情形,还有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

    也不知三年过去,她有没有长高一点,会不会一见面,还是要逼着自己与她比剑。

    “凌老弟,这地方...怕不是贼窝啊。”

    青衫公子,如今一身青衣之上,已经多有灰尘,实在是因为一路赶来,体力耗尽。若不是再三确认,这里有充足的食物,他是万万不会和道袍青年来此的。

    想自己堂堂世家嫡系,竟然会沦落到险些饿死他乡的地步,当真是天意弄人,天妒英才啊....

    只是他虽然饥饿,却没有失去理智,尚且能够判断危险。这营寨位处此等穷山恶水之中,按照话本之上的描写,要么是什么隐世邪派,要么便是贼窝。

    反正正常人,是不会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的。

    “这....不瞒赵兄,三年前的确是。”

    道袍青年既然选择来到这里,便没有打算瞒着两人,而他更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故地重游。若是那小丫头,听到自己来此,是为了讨饭吃,不知要笑话自己多久。

    “啊?本公子宁折不屈,宁为....”

    青衫公子闻言,觉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侮辱,自己堂堂世家嫡系,立志成为一代大侠的人,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向贼寇讨饭吃,这是读书人的骨气。

    可是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身旁的楚宁月拉了一下,那一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

    楚宁月的本意,只是不想看自己这位便宜师兄,继续丢人。虽然自己并未真的把他当做师兄来看,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却免不了要与其相处,所以她只是未雨绸缪。

    却不想青衫公子感觉到他这一拉,当即回转心神,想到自己虽然是世家嫡系,有风骨有气节,但若是为了自己的执着,便让便宜师弟一同饿死,那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于是立时偃旗息鼓,不再开口,只是心中暗自决定,若等下真要向贼寇讨要食物,那自己决计是不会吃一口的。啊当然了,酒水除外,因为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没说不受嗟来之水!

    青衫公子如是想....

    “有些不对...”

    就在此时,前方领路的道袍青年,忽然止住脚步,轻声开口。

    “哪里不对?”

    对于青衫公子的搭话,道袍青年早已习惯,虽然他的话,多半是对前辈说的,但是也知道对方可能不大愿意和自己说话,所以也没有强求。

    “此地虽然隐秘,平日里除了寨子里的人,很少有外人来此,所以此地的防守只是做做样子。但今日,便是这样子也没了踪影,这一点十分可疑。”

    “什么意思?”

    青衫公子如今,已然是因为饥饿,失去了...或者说懒得去使用思考能力,当即便用发问代替了思考,因为这样更便捷。

    “此地怕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守卫不会如此松懈。安全起见,还是让我先...”

    “不必。”

    道袍青年的话尚未说完,一路沉默不语的楚宁月,便轻声开口,声音有气无力。三人之中,她的伤势最重,也是最长时间没有进食,这一路,全凭修士耐力与心性支撑。

    所以并不是她不想搭理对方,而是没有力气。

    “前辈...”

    道袍青年颇为担忧,因为他如今虽然废了经脉,但眼力尚在,能够看得出来,之前救自己的前辈,应该是受伤不轻。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更为感激,此刻也是担心两人的安危。

    却未想到,接下来听到的,乃是一句有些匪夷所思的话:

    “内中之人大多昏迷不醒,没有反抗能力,我们来得的确不是时候,因为这些沙匪,正在发动一场政变。”

第1716章 灵气

    楚宁月如今体力不足,状态不佳,自知身体负荷已逼近极限。而其神识所视,自是可以看清山寨之内发生之事,所以并未选择徐徐图之,而是道破了真相。

    至于道破之后,身旁两人是否会察觉其中端倪,自己此刻无心关注,也不容关注。

    “政变?”

    道袍青年闻言,眉头微皱,因为与他相识之人和这寨子关系匪浅,倘若内中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小丫头恐会有危险。

    若是自己功体尚全,行事之时自是不必如此束手束脚,但如今自己经脉已废七成,而同行两人又体力不支,如若贸然行事,便是害人害己了。

    “嗯,无人看守,我们进去吧。”

    楚宁月淡淡开口,声音却越发微弱,她已多年没有这种饥饿的感觉,亦未曾有过这种体力透支的情形,毕竟修士的能源根本,乃是灵气与术力,而灵气透支与体力透支,仍有本质差别。

    说话间,楚宁月便与此时彻底放下思考能力的青衫公子,朝着山顶营地而去。道袍青年略微迟疑,终也是选择跟上,因为在他看来,那位前辈既然敢进去,就必定有其底牌。

    更何况,进入之后,自己亦可暗中探寻一番寨内变故,看看能否找到当年的丫头。毕竟此地除了她之外,再无人与自己相识,而这些人,皆都是杀人无数的沙匪,自有取死之道。

    不多时,道袍青年的额头之上,又多了几分问号。他本以为,前辈所说的进去,乃是施展轻功,从角落中翻进墙围,却没有想到他竟会选择大摇大摆自正门而入。

    不过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摊倒一地的沙匪,此刻营地之中,果真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守卫。

    “啊?这...”

    青衫公子进入营地,立时感觉到一股酒肉之气扑鼻而来,下意识轻呼出声。但身为世家嫡系,以及心中的那一丝执着,仍旧让他坚持没有失态。

    而此时,楚宁月的声音,却从旁响起,像是看穿了自己这便宜师兄的心思一般,为他找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既能过说服自己,也能够下得了台。

    “此地之人皆已受制于人,这些只能算作捡漏,不算嗟来之食。”

    话音落定,青衫公子心中的防线,立时溃散。其实人在饥饿之时,本能会占据大部分思维,美食在前,行动并未受制,却能绝食而死的,大多只会出现在话本之内。

    而下一刻,青衫公子便一个箭步,来到就近的长桌一侧。不过楚宁月预料之中狼吞虎咽的一面,并非出现,自己这便宜师兄的吃相,还算没有失态。

    见他如此,楚宁月亦朝长桌而去,缓缓抬起右手,朝着一张麦饼抓去。可是她的手,尚未触及麦饼,便听闻身后道袍青年一声...

    “前辈...”

    道袍青年此时,心中颇为复杂,甚至有些茫然不解。按照正常的逻辑,三人来到此陌生环境之中,此地危机尚未解除,难道不是应该将重心放在查看环境之上么?

    怎么赵兄眼中只有食物,就连前辈也....

    “既来之,则安之。”

    楚宁月吐出六字,一把将桌上的麦饼抓起,其实说到在某一方面的执着,她这个修士比起青衫公子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因为饥饿而体力耗尽,不得不在此,与这些世俗贼寇共食一粟这件事,她心中其实亦是十分介怀。简单来说,便是有些心虚。

    所以此时开口,自是不希望那道袍青年,过于纠结此事,于是故作高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可是..不瞒前辈,我有一位故人,可能就在这营寨之中,我需得确定她的安全。”

    道袍青年说这话时,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此言的目的,便是为了让眼前之人,相助自己。

    因为他方才既然可以在营地之外,便知晓营地内发生之事,那么他就有可能知晓,自己那位故人,是否还在营地之内。

    虽然此中手段自己无法理解,但自己这三年来在外游历,最清楚的一件事,便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超出武者体系之人,亦不在少数。

    “嗯。”

    对于楚宁月的一字回应,道袍青年一时沉默不语,因为他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但下一刻,却是看到对方如那青衫公子一般,将注意力放在了食物之上,不禁心中暗叹一声。

    “既如此,晚辈先行一步。”

    道袍青年担心故人安危,此刻既然请不动眼前之人,自是选择自行搭救,不敢再浪费时间。自己如今虽然功体尽丧,但所学外招仍在,即便威力不足以往的千分之一,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是怎样的朋友?”

    就在道袍青年转身之际,楚宁月的话,忽然自其背后响起。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后者的声音听上去,要比先前的有气无力,好上太多。

    因为按照常理,即便是体力耗尽之人,得到食物补充,也不可能吸收得如此之快。反而会因为饿得太久,贸然进食,引起不良反应。

    只是此刻的情形,便连楚宁月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她与麦饼接触之时,体内几乎停止运转的功法,竟是有了复苏之相。

    而入口的麦饼,未经咀嚼,便直接被其吸收转化,成就了一丝微弱灵气。

    她本就是气空力尽的状态,如今得到了一丝微弱灵气补充,虽然于整体而言,几无助益,但是在心境之上,却是莫大的意外之喜。

    因为她的一直的困扰,便是不知如何恢复灵气,而如今万万没有想到,此界补充灵气的办法,竟然是进食....

    “三年前,我行至此地,与沙匪发生冲突....”

    道袍青年闻言,立时心中再度燃起希望之火,觉得前辈发问,是想要相助于自己。所以虽然觉得讲述当年之事,会浪费一些时间,但也还是选择了开口。

    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楚宁月打断,而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尴尬....

    “停,我是问你那人样貌如何,可有何特征。”

    “她身形瘦小,眼角有一颗泪痣,腰间有一块随身玉佩,其上刻着...清明二字。”

    道袍青年一瞬尴尬之后,立即回过神来,而其开口之时,脑海中也浮现起当年那道人影。只不过,他并未傻到描述那人的衣着打扮,毕竟三年未见。

    “嗯。”

    楚宁月见道袍青年不再开口,又只是给出了一字回应,用手抓起另外一块麦饼送向口中的同时,双眼微闭,神识四散而出。

    顷刻之间,便将此营寨彻底笼罩,其中活物,尽收眼底。

    只不过找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并没有那般简单,虽然修士神识,可以一目十行,但若没有事先留下印记,或是熟识之人,找起来仍旧需要一定的时间。

    楚宁月扫视营寨之中的众人,发觉这里的人,大多数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人高马大,便是为数不多的女子也是如此。

    身形没有绝对的瘦小者,只有相对瘦小者,而这些人之中,并无道袍青年描述之人。

    “那人不在。”

    如果先前楚宁月,施展神识提醒两人,是因为体力耗尽,迫不得已。那么如今她的作为,便是有恃无恐。

    因为她最为烦心的根本问题,如今已然得到了解决,有了灵气的来源,恢复实力只是时间问题。这让原本的计划,变得不再唯一,甚至连凛风城之行,都显得无关紧要。

    她原本愿意同青衫公子一同去所谓的天启五院,便是想要找到恢复实力的契机,但如今契机已现,她自是没有必要再前往未知之地。

    所以对于这两个即将分别,此生难有再见之期的人,她并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更何况,此界之人,也未必看得穿自己的手段。

    “她..当真不在?”

    道袍青年对于楚宁月的信任程度极大,不仅是因为对方救了自己一命,更是因为对方神秘莫测的手段。正如先前营地之外,他便一语成谶,所以如今他的话,自己信了大半。

    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担心三年前的故人安危,并非是一句质疑。

    “嗯,若你给出的信息无误,那人的确不在。”

    楚宁月此时说话的声音,已然恢复如常,不复虚弱之感。但不知不觉间,已经吃了十余张麦饼,好在无论是道袍青年还是青衫公子,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听到她如此说,道袍青年微微颔首,他并不觉得对方会刻意欺骗自己。但心下仍是不解,那小丫头生在此地,与此地首领关系密切,不在此处,又能在何处呢?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轻疑一声,立时吸引了道袍青年的注意。只是他并不知道,楚宁月这一声轻疑,虽然有他的成分,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方才,楚宁月已然吃了十余张麦饼,而这恢复的一丝灵气,已被其用做吐纳,使得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亦是觉得有了几分饱腹感。

    可是紧接着,她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无法吸收灵气的困境之中。无论自己再如何尝试,都无法自麦饼之中,获取一丝灵气。

    便是换成其他食物,同样没有效果....

    一时之间,让楚宁月的心境有些起伏,同时也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而久久过后,方才吐出一句...

    “虽然那人不在,但你所说玉佩,却在另一人的身上,此人....”

    “此人如何?”

    道袍青年闻言,立时出声询问,似是不想放过一丝线索。只是下一刻,却见楚宁月抬手一指,随即出声道:

    “在那边。”

第1717章 对峙

    “机关算尽又能如何?今日注定无人能救你!”

    一声嘶吼,忽自营地深处响起,随后一道人影,便伴随一阵血光,倒飞而出。落地之时,狼裘染血,昔日一寨之主,今日虎落平阳。

    “成王败寇,一念之间,如今便下结论,是否言之过早了?”

    白发老者落地之间,踉跄起身,身上虽然十余处刀伤,但却并不致命。此时手中宝刀饮血,于夜色之下,泛起微弱红光,虽有下风之实,却无下风之相。

    “哈哈哈,好个成王败寇,一念之间。你今日暗子皆已被我拔除,心腹亲信亦尽数殁于此役,我倒是想要知道,你如何翻盘?”

    随着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此刻位于营地之中的道袍青年,忽然面色微变。因为他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此时的他,因为视觉死角的缘故,被巨大篝火挡在其后,以至于众沙匪无法捕捉到他的存在。至于楚宁月与青衫公子,则是混迹在在一旁长桌昏迷不醒的众沙匪之中,被众人忽略。

    “哼哼,你当真觉得,老夫占据此地数十年,只有眼下这些底蕴?”

    白发老者此时单手提刀,看向眼前的十余人,眼中尽是轻蔑之意。仿佛真是成竹在胸,有什么底牌没有施展。

    只可惜,他的这番话术,也许可以欺骗一般的帮众,却是无法欺骗今日这场政变的发动者。因为此人在发动之前,便早已了解了一切。

    “你该不会是将希望,寄托在你那个孙女的身上吧?她虽然凭借几分姿色,被少城主看上,但也不过是少城主的妾。

    你觉得在老城主心中,究竟是他儿子的妾重要,还是我凌家重要?”

    藏身在篝火之后的道袍青年,听到中年男子口中的“凌家”二字,脑海中那些残破的画面,终于交织在一起。他此刻想起了,这说话的男子是谁。

    但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对方口中吐出的信息。

    孙女,被少城主看上,做妾?

    以自己对那丫头和少城主的了解,这两人断不可能走到一起,且不说那丫头的心性,根本不会安生做什么少城主夫人,单是那位少城主,便不可能娶妻,更不可能娶妾。

    原因很简单,自己知道一幢凛风城城主府的大秘密,所以自己可以肯定,这件事情不会发生,除非...少城主换了人。

    “不会...虽然凛风城没落,但若南域发生大规模动乱,江湖上不可能毫无声息。”

    不多时,道袍青年便推翻了自己心中的大胆猜想,因为城主府在凛风城根深蒂固,不可能无声无息间,被其他势力取代。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的言语,却更为震撼...

    “凌家?如今的凌家,不过是城主府养的一条恶犬而已。”

    眼下众人,并未察觉道袍青年的存在,所以他此时心中颇为复杂,因为消息接二连三的冲击,使得他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自己不过是离家三年,凛风城如何便会翻天地覆?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戏,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在自己离去的三年之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年凌家在凛风城,虽然算不得第一家族,但也算是前三。可是后来,因为一处古墓的缘故,父亲身受重伤,家族精锐折损大半,从此凌家没落。

    可是因为自己与少城主相交莫逆,所以凌家一直受到城主府的照顾,这也是自己安心离开凌家,外出寻药的原因。

    可是这才短短三年时间,如何竟发生了这般变故?以父亲的心性,即便有心剿匪,也不会用间,更不会让凌家归附城主府。

    难道,是父亲出了什么意外?!

    心念至此,道袍青年心境立时产生一阵剧烈波动,对于大局的理智,此刻迅速被对至亲的担心所取代,沉声开口的同时,自篝火之后走了出来。

    “木先生,三年未见,别来无恙。”

    三字入耳,中年男子面色微变,因为这个名字,自己已经弃用多年。如今还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已经多半不在人世,加之此子的声音有些耳熟,这就让他更加在意。

    毕竟,自己当年做了那样的事,这个名字,便如同那段过往一般,不可回忆....

    “哦?”

    与此同时,混迹在众长桌一侧,众沙匪之中的青衫公子与楚宁月,此刻抬起头来,方才注意到道袍青年现身。

    青衫公子如今,心得意满,心情正是愉悦之时,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所以他久违的思考能力,重新回归,此时望着道袍青年,也是看出了一丝不对。

    至于楚宁月,此时则是再也吃不下任何一口食物,心情则是颇为低落。因为自其吃到第十七枚麦饼之后,便无法再从食物之中,获取半分灵气。

    如今只觉得腹中胀痛,没有一丝愉悦,望着道袍青年的目光之中,平淡无奇。

    “狼首,如果他们三人就是你说的底牌,那你今日仍旧免不得一死。”

    中年男子朗声开口,依旧盛气凌人,但是原本已经准备现身的他,如今却是重新隐藏回了人群之中,此时暗自打量着道袍青年。

    这三年的游历,使得道袍青年的样貌,发生了许多改变。无论是气质还是穿衣打扮,皆与三年之前,大相径庭,所以一时之间,这中年人也认不出对方。

    此刻之所以选择不现身,便是不想节外生枝,另一方面,亦有不想重提陈年往事之意。

    “哼哼哼,有趣,有趣。”

    白发老者受伤不轻,此刻心境之上,亦是多有起伏。原本他已然算到,今日会有此劫,所以预先安排了人手,却不想安排的人马迟迟不归。

    而那些反叛之人中,亦有自己安插的暗桩,本是打算将计就计,将这些叛徒一网打尽,却是没有想到,对方的底蕴超出了自己的估计。

    那些忽然现身的黑衣死士,虽然个体实力不如自己,但每个人出手之时,却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以至于自己虽然将那些黑衣死士尽数斩杀,自己也是受伤不轻。

    若是自己安排的人马,再不回来援助,那自己今日恐怕是当真难以逃过一劫了。

    此刻的沙匪首领,侧目望向营地之中,不该出现的三名新面孔,目光却最终停留在了道袍男子的身上。因为他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更是发现对方也在望着自己。

    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沙匪首领低头看向自己腰间,脑海中立时浮现起一个念头。而在这个念头的冲击之下,他亦是想起了此人是谁,但并不确定,于是试探着问道:

    “你是当年的凌家小子?”

    此一问出口,隐藏在众沙匪之后的中年男子,当即心头一紧。他当年作为凌家食客,自是对凌家之事,颇为了解。

    这些年来,凌家虽然也有派人出南域,但是这些人,却大多数有去无回,便是少数返回者,亦是无功而返。至今还下落不明的,便只有.....

    “不错,我便是当年在你手中脱逃的凌家少主凌青山。”

    道袍青年自道身份,绝非是莽夫之举,而是为了试探昔日故人的立场。如果这些人,当真是凌家所派,那么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便几乎可以映射出,如今父亲的状况。

    “哪来的野小子,敢冒充我凌家少主,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就在此时,人群之后,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使得白发老者眉头微皱。这并非是先前中年男子的声音,而是那一群黑衣死士的首领。

    此人与那些黑衣死士不同,出手之时并非悍不畏死,但自己身上大多数伤势,却皆都是拜其所赐。因为其每一次出手,都能精准把控到自己的破绽,可谓防不胜防。

    道袍青年闻言,立时心下一沉,因为先前此人说话之时,沙匪首领面上的表情,他看得清楚,知道此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而他并不记得自己凌家之中,有这号人物。如果是凌家三年中,招募的新人,那他至少也该看过自己的画像,可他如今不认得自己,便说明家中可能真的出了什么变故....

    然而就在道袍青年沉思之际,先前的中年男子,忽然开口,却是打乱了他的思路。

    “我不知阁下是何人,有何居心,但要奉劝阁下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青山公子一年前身死,此事族中人尽皆知,若阁下想要借他身份行事,怕是注定徒劳无功了。”

    中年男子开口之间,语气凝重,更似带着一丝伤感,但暗中一只手却是按在了死士首领的肩头之上,阻止其开口。

    听到其如此说,道袍青年心中的不安稍稍舒缓,自己在外游历三年,的确未曾向家中写过书信。可是家族之人,判断自己亡故,终究是需要一个契机,究竟是什么人,制造了自己已死的假象。

    他很清楚,今日之事,绝不单纯,但眼下自己的当务之急,却不是查清是何人造谣,而是确定那丫头的安全。

第1718章 逢场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中年男子,如今看向道袍青年,脑海中数个画面涌现而出,此刻越发确定,此人就是当年的凌青山。

    可如此一来,今日之局,怕是会发生一些变数。自己此行,的确是家主授意,若一举平定狼首之乱,自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可是这件功劳,比起凌青山对于家主来说,却是根本是微不足道。他的价值,远超平定狼首,若是能够将其带回家族,那么家主非但不会追究今日之事的结果,还会给自己莫大好处。

    因为家主多年来的心结,只有凌青山能够解开。

    所以当下自己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稳住此人,将之带回家族,只要他回到凌家,那么接下来的事,便与自己无关了。

    “哼哼哼,看来你凌家之人,并不愿意认你这个少主,今日你的处境,怕是不会比我强上多少。”

    白发老者当年与凌青山不过是一面之缘,而且对方所说不错,当年自己的确有心杀他。所以身为凌家食客的中年男子都无法第一时间确定凌青山的身份,他自然也是不能。

    此刻之所以如此说,为得便是激化双方的矛盾,一是可以拖延时间,等待自己预留的人马回归,逆转此局。二来,则是为接下来的动手,创造可能存在的盟友。

    “你的挑唆之计太过拙劣,不过我有一件事要问你,若你如实回答,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道袍青年冷声开口,此时的他,无法判断中年男子的立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与这狼首对立。因此,只需听一听狼首的说辞,与之对比之下,则可看出中年方才所言真假。

    白发老者一生,皆是以势压人,即便与人合作,也未曾卑躬屈膝。从未有人和他如此说话,唯有今日破了例,而且人数不少。

    不过比起性命危机,一时之气自是显得微不足道,白发老者并未动怒,而是看向道袍青年,示意其可以开口,不过却是在心中打定主意。

    待援军一到,此子必死!

    “当年我离开南域之后,此地发生何事,叶丫头去了哪里?”

    听到道袍青年如此一问,无论是隐藏在人群之中的中年男子,还是白发老者,此刻皆都是一愣。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这道袍青年现身此地,竟是为了此事。

    “原来你是为了我那孙女....”

    白发老者双眼微咪,当年便是那丫头,从自己手中救了眼前之人,自己只以为这两人不过略有交情,却不知此二人,关系到了如此地步。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或许可以以此为筹码,换取对方出手,助自己解围。虽然不知对方的实力如何,但看凌家之人的反应,应是对其颇有忌惮。

    “我知道,她并非你的孙女,只是你捡来的野丫头。说吧,她如今身在何处?”

    道袍青年没有信口胡诌,当年的叶丫头,的确不是狼首亲生。否则的话,身为沙匪首领的亲孙女,即便不是沙匪,又有什么立场,去救自己呢?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道袍青年心中犹豫,觉得先前中年男子口中所说,可能为真。叶丫头并非狼首的亲孙女,两人之间并没有那般亲密的关系,若是凛风少城主以势压人,恐怕....

    “想要知道她的下落,你清楚该怎么做。”

    白发老者开口之间,刻意拿起了腰间玉佩,他此刻为得,便是赌一赌叶丫头在凌青山心中的地位。若是能够换取对方出手,自是最好,若是换不得,自己也没有损失。

    至于一旁凌家人知道的信息,如果凌青山愿意相信,那么他就不会询问自己。他之所以询问自己,势必是想要听到一些不同的说辞,这便是自己的筹码所在。

    “我说过,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也仅仅是你。今日,南域沙匪之乱,不会因我一人改变。”

    道袍青年冷声开口,此时如何不知,狼首心中的念头,他是想要要挟自己,替他出手。然而他却并不知晓,如今自己经脉废了九成,武力尚不及一名最普通的沙匪。

    莫说自己如今没有实力助其退敌,便是有,也不会因为想要从对方口中,得知叶丫头的信息,便助纣为虐。

    “说得好!”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被忽略的青衫公子,忽然间自一侧长桌之中,纵跃而来,落在了道袍青年身旁。他这一手轻功,虽说不上登峰造极,但也超过在场的所有武者,立时引起两人的注意。

    中年男子与狼首,此刻心中皆为自己之前的选择感到庆幸,若是对其出手,此刻只怕真要节外生枝,徒劳无功。

    “赵兄,此事....”

    道袍青年心中原本颇为犹豫,他的确想要借助两名同行之人的实力,但却又不想利用他们。可是如今,这青衫公子主动助拳,倒是让他心中的犹豫,纾解了几分。

    在他看来,青衫公子能与那位深藏不露的前辈同行,实力定然不错,因此这里交给他,应是万全。

    “路见不平,自然该拔刀相助,本公子如今虽然没有刀,但...却有这个。”

    说话间,青衫公子自腰间取出一枚玉盒,其上雕工精致,绝非南域之物。紧接着,其便朝着道袍青年说道:

    “此物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提升数倍内力,而且几无副作用,对付这些喽啰,绰绰有余。”

    青衫公子拿出此物,并不感觉肉疼,可若是送他此物之人,得知他今日就这般简单地送出了此物,怕是会气得吐血。

    当日他被沙匪围攻,之所以没有使用此物,乃是因为他修炼了一步特殊功法,如今正是功力最弱的沉沦期,因此内力全无。

    故而即便是服下此丹,全无的数倍,仍旧是全无,不会有任何功效。

    可是这道袍青年不同,在青衫公子看来,对方于山洞之内,施展的以指凝剑之式,已是内力踏足五品的标志。服下此丹药,一炷香的功夫之内,内力至少能够达到四品上,甚至是三品。

    而三品内力,于天启五城之中,已可匹敌一门一派之主,虽然外招之上,可能稍欠火候,但凭借此种内力,对付眼前这一群人,绝对是碾压的优势。

    “这...”

    道袍青年在对方的盛情之下,不得不接过玉盒,但随即却见对方退到了自己身后,大有看戏的趋势。这让道袍青年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是了,这位赵兄并未近身查看过自己,所以他很有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废了经脉。如今的自己,除了时有时无的些许内力之外,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服下此药,且不说是暴殄天物,更是于当下战局,起不到丝毫作用。

    心念至此,道袍青年终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仍在努力进食的楚宁月的身上。而后者,则与其四目相对,眼中尽是淡然。

    “这..这不可能!”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心中,惊涛骇浪,虽然并未出口,但这一句话,已然在心中回荡。眼下他所受到的冲击,远比已死的凌青山回归南域,更加巨大。

    因为凌青山的身份,涉及到他三年前所做之事,让他颇为心虚。可是这青衫公子的身份,却涉及到他三十年所做之事,已然是让他胆颤心寒。

    这玉盒,他少年时曾经侥幸见过一次,只有那里...只有那里可能炼制出此种丹药。这青衫公子,难道是自己的本家之人?可他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们知道了十五年前那件事?

    “我还是那句话,想要知道丫头的信息,就助我退敌!”

    白发老者目光如炬,如今虽是看不出那丹药的名堂,却是知道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眼下只需将凌青山死死拿捏,那么今日之局,便不再是绝境。

    至于自己事后能否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届时的对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可就在此时,营地深处的人群,却忽然间左右分散,让出了一条路。随后,一直藏身在众人之间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出来,目光看向道袍青年,眼中尽是凝重之色。

    他此刻选择的,乃是一步险棋,因为他判断出,那青衫公子与凌青山相识。与其等待着东窗事发,倒不如以进为退,自己主动现身。

    更何况,十五年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自己的样貌和如今大相径庭,而这青衫公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以他的年岁,只可能通过画像认得自己,当然,是当年的画像。

    而眼下,自己主动现身,正可化被动为主动,试探对方此行真正的用意。所以眼下,自己必须....

    “你...你真是...”

    中年男子轻抬右手,颤颤巍巍指向道袍青年,仿佛心境起伏颇为严重,看得众人为之一愣。

    “木先生。”

    道袍青年见状,此时拿不准对方心思,于是只是略微回应了一句。却见自己此言出口,对方的情绪更加激动,此时踉跄而来,轻声问道:

    “你...你真是青山公子?你真的没有死?”

    见其如此,道袍青年心中的疑虑更甚,但此时脑海中,也不禁想起当年,自己与此人的过往。此人虽与自己并无太多交集,但他与父亲却是关系匪浅,自己也曾喊过他一声叔叔。

    在记忆的冲击之下,道袍青年看向此人的目光,略微柔和了几分。

    “少..少主,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家主..等得你好苦啊!”

    中年男子身形一颤,仿佛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但其此时,却是下意识瞥了近在眼前的狼首一眼,心中暗道一声...

    “蠢材!”

    但下一刻,变故已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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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97/ 第一时间欣赏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作者:粽子也会飞所写的《虚空极变》为转载作品,虚空极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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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