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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64章 恩怨(中)

    诡异诗句缓缓出口,大厅之内气息陡然一变,楚宁月眉头微皱之间,神识加身,所见与常人不同。其眼中只见鬼面老者周身左右出现两道数丈光束,一明一暗,不断聚拢。

    与此同时,周围空间之中,凭空浮现一股莫大吸力,周围茶盏桌椅皆受其牵引,汇聚于老者身前,对撞之下,四分五裂。便是以楚宁月如今的修为,都需要刻意施展术力,方能维持身形不动。

    那四名五品,此时则是各自面色大变,纷纷运起内劲抵挡。只有五品下境的叶家大长老,率先不支,脚下一滑之间,身形已然不受控制地朝着鬼面老者飞去。

    而当其身形进入鬼面老者方圆三丈之时,其周身内力,却如决堤洪水一般,朝着鬼面老者眉心之处,蜂拥而去。

    “大...大监,救...救我!”

    此时的叶家大长老,周身被气机牵引,根本动弹不得,周身内力亦是被鬼面老者迅速吸夺而去。此刻胆颤心惊,唯一能够想到的脱身之法,便只有求助掌印大监。

    可是此时的掌印大监,却仍旧站在原地,毫无作为,只是原本单掌立在胸前的他,如今变作双掌合十。却只有楚宁月才能看到,他此刻背后的金身虚影,已然有三分凝实。

    “唔...”

    随着一声闷哼,另一名五品中境,同样无法支撑,身形亦是朝着鬼面老者飞去。而其身形与叶家大长老对撞之间,两人皆是喷出一口血雾。

    而楚宁月眼中清晰可见,这口血雾之中的血气,皆被鬼面老者眉心的印记吸收,使得此印记增长了数分,亦让整个空间,显得诡异非常。

    “金刚怒目,妖邪成空!”

    就在此时,掌印大监忽然开口,声势骇人,带起一道无形气浪,朝着眼前席卷而去,似是根本不顾忌鬼面老者此刻身前吸附的两人。

    此时的他,眼中只有鬼面老者,因为他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知晓今日若放他离开,城主府将后患无穷。

    声浪席卷之下,楚宁月亦不禁眉头微皱,因为她此刻凝聚的护体术力,已然被声浪穿透三分。虽未触及身体,但其所坐方位,原本被术力保护的茶盏,却被声浪震碎。

    此声浪的穿透力,已然是超过了鬼面老者施展的诡异功法....

    眼见两人出手之时,气势十足,周身气息除了武道内劲之外,还掺杂其他。楚宁月面色如常,心中却对此界武者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这两人虽然蓄力之时,气势十足,但若真以气息而论,却还是无法比拟当日自己初至此界之时,遭遇的白须老者。

    虽不知那人究竟是几品,但想来定是要在眼前两人之上,因为那最终一掌,已然是蕴含了星辰之力,早已超脱了武者范畴。

    虽然当日种种,影响因素太多,所见武者发挥实力各不相同,无法一概而论。例如白须老者先是中毒,而后重伤,濒死之下,方才发出那一掌。

    再例如自己当时虽是转脉境修为,却受神秘气机压制,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所以当日的自己面对白须老者,和今日的自己面对这两人,究竟孰优孰劣,尚未可知。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此界高品,拥有威胁修士性命的能力。

    “鬼域无穷尽,一入人不还...”

    就在此时,鬼面老者再度开口,声音低沉。而其说话之间,周身气息,立时变得阴沉如九幽寒潭,仿佛摄人心魄,此刻距离其最近的两人,首当其冲,双目迷离。

    可正当两人意识逐渐涣散,周身内息,也将油尽灯枯之际。叶家府邸之外,却忽然传来金戈铁马之声,掌印大监闻声面色微变。

    知晓城主府援军已到,但是以他们的实力,无法插足四品之争,若他们进入此处,只会为鬼面老者提供源源不绝的内力。

    此时当机立断,开口的同时,抬手凌空一掌....

    “此招过后,邪祟伏诛!”

    掌印大监一掌拍出,看似平平无奇,而楚宁月眼中,却见其身后金身虚影,伴随这一掌,朝前迸射而出,直朝鬼面老者攻去。

    而下一刻,一道巨大金色掌印,出现在楚宁月的视野之中,金光闪烁,极为耀眼。而此金光似有短暂隔绝神识之力,使得楚宁月一时之间都无法看清这一掌的轨迹,更看不到金身虚影。

    而气息萎靡不振的鬼面老者,此时眉心印记,却仿佛生出自我意识一般,察觉到了危险来临。其身前原本被吸附的两人,立时成了挡箭牌,被一股血气送出,撞在掌印之上。

    这两名五品,如何能抵挡四品蓄力一击?更何况,掌印大监如今所用功法非同小可,他此时的实力,或者说他此刻这一掌的威力,已然不是四品下境,而是堪比四品极境。

    随着一阵震响,两人的身形宛如炮弹一般,弹射而出,那位叶家大长老鲜血狂喷,甚至身形还未落地,便已然气绝身亡。

    他怕是万万也无法想到,前一刻的自己,还在盘算得失,如今的自己,却已命丧黄泉。堂堂叶家长老,面对四品极境,与普通蝼蚁,也并无太多差距....

    这南域虽不一定是强者为尊,但真正的强者到来之时,一切算计,皆无法弥补实力悬殊的差距,终归一步成空。

    巨大掌印瞬间击杀两名五品却并未停歇半分,因为这一掌的威力,远不止于此。更何况,那两名五品受掌之前,已然被鬼面老者吸去了九成内力,根本无法反抗。

    使出这一掌的掌印大监,此刻站在原地,看着气绝身亡的叶家大长老,无奈摇了摇头。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两人身死的瞬间,皆有一道阴气离体而出,汇入鬼面老者眉心。

    这两道阴气,普通人根本难以察觉,唯有楚宁月这般修士,方才能够捕捉。此刻其看向鬼面老者的眼神,却已然出现了变化,因为这吸收阴气的手段,她并不陌生。

    但一路行来,自己与鬼面老者也算多有接触,甚至对方几次想要对自己出手。若他是一名隐藏了修为的邪修,自己不可能毫无所察,眼下之事,实在古怪非常。

    与此同时,巨大掌印已至鬼面老者身前。其此刻正面迎接掌力,顿时觉得这一掌铺天盖地,宛如泰山压顶,从四方而来,避无可避。

    可是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在幸存的三名五品眼前,本该与巨大掌印碰撞的鬼面老者,此时竟是身形虚化,消失在了原地。

    而下一刻,其身形一阵模糊,已然出现在了掌印大监身前。便是楚宁月,亦是没有看破他方才施展了何种手段。

    但...面对眼前变故的掌印大监,却似乎早有预料,此刻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弧度,抬手之间,便朝鬼面老者击来的一掌按去。

    而与此同时,先前巨大掌印周身泛起的金光,瞬间消散,露出其原本的模样,那不过是一道寻常掌力,不见金光虚影。

    下一刻,掌印大监身后,金身虚影浮现而出,两人双掌交接瞬间,一股庞大气浪自身前迸射而出,朝着四方席卷而去。

    楚宁月感觉到了护体术力,濒临破碎,此刻不再故作高深,起身的同时,化作一道残影,疾退而出,转瞬之间,已然退出大厅。

    但那三名五品,便没有这般好运,因为庞大气浪,早已让他们动弹不得。

    “轰!!”

    随着一声震响,整座大厅彻底坍塌,楚宁月站在大厅之外,神识却一直落在交手的两人身上。

    发觉两人在大厅坍塌的瞬间,分别朝着左右两个方向飞出,落地之时,一人踉跄倒地,昏迷不醒,而另一人则是气若游丝,受了重伤。

    “凛风城禁军在此,何人敢在南域造次?!”

    就在此时,叶家府邸之外,赫然传来一阵齐呼。这些人的内力虽然不强,但却整齐划一,出声之间,气势和实用之上虽比不上四品,但音量却是相差无几。

    楚宁月眉头微皱,知晓多半是城主府来了人马,若自己继续看戏,鬼面老者凶多吉少。其实如果先前,他并没有展露出邪修手段,楚宁月恐怕真会放任他不管。

    因为此人偷袭自己之时,并未留手,一路之上更是对自己猜忌不断。已然对他失去探知兴趣的楚宁月,自然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如今,鬼面老者眉心的印记已散,方才施展的邪修手段,却历历在目。这让楚宁月重新找到了兴趣,因为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此界修士的讯息。

    因此她决定留下鬼面老者,至少不能让他死在此地....

    于是身形一动,以开元境遁术,化作一道残影,在掌印大监逐渐模糊的视线之中,带走了鬼面老者,亦带走了他的心头大患。

    掌印大监长叹一声,而后亦是支撑不住,砰然倒地,昏迷不醒....

    而就在此时,叶家之外,一名身穿盔甲的青年男子,缓缓踱步而出。望着倒下的掌印大监,微微摇了摇头....

第1765章 恩怨(下)

    引风镇外,十里荒山,枯树成林,满是凄凉之景。山顶,青衣少年负手而立,身后则躺着一名乞丐装扮的老者,昏迷不醒。

    荒山之下,瘴气萦绕,黑雾不断,此时夕阳已尽,天将入夜,更添几分诡异之色。而青衣少年居高临下,俯瞰全局,此时眼中却带着一丝凝重。

    如今距离抵达南域,已然过去半月之久,可是这半月以来,自己却都未听到关于便宜师兄与凌青山的消息。如今几乎可以确定,这二人必定是在回城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而且此事,应是被某些势力压下,或是施展怀柔手段,让两人主动闭嘴。

    另一方面,自己如今可以确定的是,此界之中,必定存在修士。但是此界的修士,与丹青天下的修士,却未必同宗同源。

    便例如灵修与魂修之间,虽皆是修士,但所修路数不同,是否殊途同归亦未可知,乃是两种修行体系。所以此界之中,同样可能存在不同的修行体系,此界的修士,便是这般存在。

    但自己一路行来,所见之人既有高手,亦有寻常武夫,他们的身上却并无修士气息。唯有先前那位掌印大监,与鬼面老者交手之时,其身后金身虚影之中,蕴含着一丝与修士术力极为相近的气息。

    这让自己不禁怀疑,此界的高品武者,所习的本就是修行之路,只不过在此界之中,叫法不同。

    眼下,自己想要回到丹青天下,就必须收集关于此界修士的信息。而眼下除了自这鬼面老者身上下手之外,便是找到狼首口中,当年那座诡异古墓。

    还有便是,擎风镇饭馆之内,阁楼之下隐藏的地宫。此三处,便是如今的线索。

    首先是地宫,每一层的开启,都必须满足特定的要求,而且那处地宫之中,阴气弥漫,深处恐怕已有鬼物横生。自己实力不足之前,即便能可进入到下一层,也只能打草惊蛇。

    自己固然是可以全身而退,可是鬼物一但破封而出,整个擎风镇便会遭殃。

    那些人在自己眼中,虽然与草木并无区别,但身为残阳宫长老,有所为有所不为,却是底线。

    因此在修为恢复之前,自己万不会前往地宫.....

    接下来,便是当初的古墓,白发狼首曾言,当年他前往古墓,是因为得到了一张地图。而如今那张地图,便在山寨宝库之中。

    可是如今,自己已然无法重新找到山寨的方位,因此只能从凌青山身上入手。可是如今,凌青山已然消失不见,自己若贸然上门找人,怕是会打草惊蛇,只能徐徐图之。

    自己如今能够想到的办法有限,但无论是哪种办法,都需要让凌家放松警惕。可是如今,自己已然暴露于南域之前,虽然以自己如今的修为,施展改换容貌的术法并非难事。

    但想要凌家放松警惕,自己还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可是眼下恰巧是这个身份,难住了自己,叶柳凌三家,乃是家族势力,不会让自己一个外人轻易介入。

    眼下能够选择的,便只有城主府,以及风鸣院.....

    “咳..咳咳。”

    就在此时,楚宁月身后的老者,忽然发出一阵轻咳,自昏迷不醒之中,恢复过来。此刻入眼的,乃是一片荒凉,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你醒了?”

    三字入耳,鬼面老者为之一愣,而后警觉,转身之间看向青衣少年,周身汗毛倒竖,只以为强敌在侧。多年来以老乞丐的身份游历江湖,隐姓埋名的他心中极难相信旁人。

    所以此时在判断出,乃是这青衣少年,将自己带出引风镇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感激,而是对方别有用心。

    是了,此子定是因为自己鬼域阎罗的身份,这才将自己带出此地。他定然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心念至此,鬼面老者双目微凝,面上不动声色,暗自却是内观自省,想要看看此子究竟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见其默不作声,楚宁月已然猜到他在做什么,此刻浑不在意。对于疑心深重之人,除了让他自己主动放心之外,别无他法,一切自证之道,都只会加深对方的怀疑。

    然而三息过后,鬼面老者却是面色骤变,厉声道: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楚宁月闻言,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此时施展神识,将对方周身探查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不过转念之间,她便想到了一种可能,还未及她开口确认,便听鬼面老者给出了答案。

    “你假意将我救来此处,又封我一身内力,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鬼面老者似是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那是因为自己方才内省之时,察觉自身内力孱弱无比,已然从四品之境,跌落至六品中境。

    但下一刻,他便强自镇定下来,并且找到了解释这一切的可能,那便是眼前这神秘少年,对自己动了手脚。

    但....

    “你修为尽散,堕境至此,全因你自身秘法反噬,与我有何干系?”

    楚宁月淡淡出声,一语打破了老者心中幻想,可是她也察觉到老者的神情变化,似乎不是在做戏。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自己发动的秘法,会有何种副作用?

    “一派胡言!此法盈亏血气,七日之内虚弱武力,但却不会影响内力!”

    鬼面老者心中最为在意的,便是自己一身功力,如今发现功力消散,心境本就不稳。刚刚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又被对方否认,便如遭受了死刑审判。

    此刻心中刚刚压下的怒火,再一次爆发而出,只可惜他如今的实力,注定只能无能狂怒。

    “无论你信与不信,眼下之事已成定局。”

    听到楚宁月这样说,鬼面老者心中怒火更胜,此时身为四品的尊严,不允许眼前之人猖狂。于是他便忘却了自己如今,只是六品实力的事实,抬手一掌,便朝眼前少年拍去。

    “哼..”

    然而下一刻,却听眼前之人冷哼一声,而后便觉前方一股滔天巨浪,压倒而来。顷刻之间,周身便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再也无法行动片刻。

    楚宁月此时,不知眼前老者,是否刻意隐瞒,是否当真不知他发动的秘法是什么,是否是佯装做戏,为了隐瞒真相。

    所以她此时,选择强势镇压,为的便是逼出对方的底牌,看看对方究竟是一名隐藏的邪修,还是对自身眉心的印记,浑然不知的可怜人。

    如今的鬼面老者,只是六品中境实力,而先前楚宁月多方实验之下,已然确定,自己的修士气机,可以将六品中境之人锁定一息。

    虽然只有一息功夫,但带来的优势和压迫感,却足以在交手之中,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一息过后,鬼面老者周身压力顿失,但他此刻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一步。此时心中,惊涛骇浪,因为他方才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得手。

    而他如今的心境,也已然随着失望,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楚宁月望着眼前之人,面上神色淡漠,心中却是有些无奈。因为她本想要逼出对方的潜能或是底牌,只要对方再现血色符文一次,自己定能获取更多信息。

    可是如今的鬼面老者,却没有给出她想要的反应,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答案,希望渺茫。

    可就在下一刻,老者却忽然开口,似是心中最后的一丝清明,彻底离去。此刻的他,不再是四品高手,而是一名无法接受眼前之事的平庸老者。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二品!”

    “二品?”

    楚宁月在心中,默念了老者口中的重点,他为何觉得自己是二品?二品的标志是什么?是否此界二品,也拥有以气机镇压旁人的能力?

    还是说,此界的二品,其实便是修士,或者与修士无异?若是这样,那此界二品,又是什么修为,相当于何种境界?

    抱着此种心思,楚宁月再度开口,却是故作高深,实则试探....

    “我并不是二品,也不是一品,更加不是三品。这世间修炼体系无数,我与你所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条路。”

    是了,楚宁月对于此界之事,所知甚少。而此刻鬼面老者对她的态度,也根本不可能好好回答她的问题,所以她想要知晓情报,就只能引导对方开口。

    因此,她才将自己心中猜测,此界之中,存在不同修行体系的话,当着老者的面说了出来。他既然判断自己乃是二品,就说明他的眼界不低,既是如此,他接下来的反应,便可以说明问题。

    而下一刻,楚宁月果然见到鬼面老者先惊后疑,而后上下打量自己,最终像是有所猜测,疑惑顿消。见他如此反应,楚宁月已然知晓,自己的猜测无误,此界之中,的确存在多种修行体系。

    只不过,除了武道之外,其他体系罕为人知,或者说可能已然没落。但此事真相如何,今日得不到答案。

    而与此同时,鬼面老者的面色,逐渐恢复平静,然后吐出一句....

    “原来你修的是西疆奇术,落在你手中,不冤。”

    楚宁月闻言无语,却见对方闭上了双眼,一副等待自己出手取他性命的姿态。却不知,鬼面老者心中,亦是有所惊讶....

    原来西疆妖人,并非真正的妖人,而只是修行体系不同....

第1766章 目标

    眼见鬼面老者闭目等死,楚宁月自知试探无望,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无奈。自己之所以救他,便是想要从其口中,了解到其眉心印记的全部,亦或是激出对方的底牌。

    可是如今,对方已然放弃了抵抗,这就意味着,自己使用强势威逼的方法,无法得到想要的答案。可若不使用这种方法,便只能徐徐图之,而徐徐图之的第一步,便要面对此人的疑心。

    而此人的疑心,难以磨灭...

    “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有一件事需要从你身上得到答案,你若想死我并不拦着,但现在不是时机。”

    楚宁月淡淡出声,对于磨灭对方的猜疑,她没有多大把握,所以此刻索性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直接告知对方。虽然得到的答案,未必便是事情的原貌,但亦有几分参考价值。

    如今能够自此人身上获取的,便也只有如此了。

    “哦?何事?”

    鬼面老者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此时眼前青衣少年的话,他自然不会尽信。只以为对方如此说,不过是一句托词,即便自己回答了问题,也同样留不下性命。

    自己遭人算计,落得如此境地,亦算是咎由自取,只可惜自己一死,自己的师妹,怕是再也恢复。不过疯癫也好过丢掉性命,好过沦为旁人的棋子。

    “你先前施展秘法...或者说,在无意之间催动的功法,眉心凝聚出血色印记,吸纳周围武者内息。我想要清楚,你对于自己眉心的印记,知道多少细节?”

    楚宁月的话看似繁琐,实则却又时一句无形试探。而此时的鬼面老者,显然没有捕捉到这一层含义,如今眉头微皱之间,面上先是露出疑惑,而后转为一丝凝重。

    此时的他,虽然并未开口说任何一句话,但他的反应,却是最好的回答。

    楚宁月见状,心中无奈更甚,问出了一句最终试探:

    “你果然不记得催动功法之后发生的事了。”

    此言一出,鬼面老者愕然抬头,看向眼前青衣少年,半息过后,方才泄气一般,点了点头,默认此事。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反被对方猜出了心思,如此一来,自己便没有了利用价值。没有价值的人,要么微不足道,要么便没了活下去的必要。

    可就在鬼面老者,再度闭上双眼,准备等待“审判”之际,楚宁月的声音却再度响起,给了他重燃的希望,正是....

    “说说你当时发动的功法吧,你眉心的印记,既是因为血气入体所致,想来与这功法脱不了干系。即是如此,告诉我关于此功法的一切,亦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鬼面老者闻言之间,再度睁开双目,但他此时的眼神,却有些游离。

    楚宁月仍旧记得,当时那位掌印大监,原本的路数乃是阴毒狠辣,可是当他见到鬼面老者施展的那门功法之后,周身气息便截然不同,仿佛面对生死大敌。

    因此,那名掌印大监,定是知晓此功法的秘密,可是想要直接问他,却并不现实。因为柳瘟曾经说过,如今的南域,台面之上的四品,有两名在城主府。

    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还不至于横行南域,而且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无法达到最初的目的。

    “这功法,是我偶然所得的无名功法,我亦不知其出自何处。每次施展之时,都会让我损失部分血气,同样能可换取功力提升,短暂恢复实力。但每次施展过后,七日之间皆会气空无力。”

    眼见鬼面老者缓缓开口,楚宁月很是满意,所以她没有在意,鬼面老者的回答之中,大多并非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只要对方肯开口,那么对于自己来说,便不是问题。而楚宁月并不知道的是,鬼面老者说这些话时,也是虚虚实实,并非全然是真话。

    例如他每次施展过后,只会虚弱三日,而不会虚弱七日。在他看来,倘若少年当真留自己性命,俺么后四日,便是自己的机会。

    正如当时他非要自己用尽七日,赶到南域一般,如今易地而处,岂不快哉?

    可是鬼面老者的话,说至此处,却没了后话,此时默不作声,不再开口。楚宁月见状,轻疑一声,见对方仍旧是默不作声,当即出声道:

    “如何偶然?”

    楚宁月想要清楚的,乃是对方从何处获取此功法,然后自行前往此处,一探究竟。但对方给出的情报,却完全没有这一条,而且她看得出来,对方有意隐瞒。

    若是这样的话,她并不介意用一些手段,提醒对方如今的处境。

    “我当年发过重誓,在师妹痊愈之前,我绝不会向第三人吐露此事,所以你还是杀了我吧。”

    鬼面老者说完这句话时,再次闭上了双眼,但他这次,却不是求死,而是求活。心中尽是希望,并无绝望,因为在他看来,对方的确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取信息,那么自己便可加以利用。

    楚宁月双目微凝,她亦看出,对方是在与自己讨价还价,或者说给出条件。他要自己先救他师妹,然后才肯告知自己真相。

    果然,果然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身为残阳宫长老,曾经的玄丹修士,楚宁月想要自此人身上获取情报,自然并不只有这一种方法。例如搜魂之术,便可直接提取对方记忆。

    但...搜魂之法,她虽然会用,但却是一项被同道之人忌讳的禁术。在楚宁月内心之中,残阳宫虽然中立,但却是偏向正道的宗门。

    自己身为残阳宫长老,亦是做不出对凡人施展搜魂术这种事的....

    因为世俗凡人的神识,无法承载搜魂术的威力,即便在无尽折磨之中侥幸存活,也会因为脑识尽丧,一生痴傻。

    故而她并不打算施展此术,但此时的她,缺又不禁想起一个人,心中暗想,若是他还在,或许会是截然不同的方式,应对眼前之人吧。

    “好,我可以答应你。”

    无奈之下,楚宁月只得答应对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些许动摇对方心中的猜疑。至于要对方先说出答案,楚宁月却是没有多想,因为她清楚鬼面老者的心性,绝不会先将筹码双手奉上。

    “嗯?”

    楚宁月的话,显然是鬼面老者没有想到的,他的确觉得对方会答应,但在他的预料之中,却是会与自己约法三章,谈一谈条件,绝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此时的他,再度睁开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楚宁月,只是还未及他开口,便听眼前之人率先出声,直奔主题:

    “先前你与我自擎风镇前往引风镇时,你师妹位在东北,而如今其位在西南,你可知她会前往何处?”

    楚宁月很是清楚,自己与对方无论如何约法三章,以鬼面老者的心性,恐怕都会毁约,并且逃走。但她却也能够看得出来,对方关心那名平庸少女,乃是出自真心。

    所以想要留下鬼面老者,最合适的说辞,并不是与对方谈好条件,或是武力威逼,而是吐露给对方一项信息。自己有办法,找到他的师妹。

    “你怎么知道?”

    果然,自以为如今已经占据主导权的鬼面老者,在听到楚宁月这句话后,立时心神一乱。方才对方的确展露出,对于自身功法的充分好奇,这让自己拥有了与对方讨价还价的可能。

    但同时,自己也展露出,对于师妹的足够重视,因为这便是自己的目标。

    可是如此一来,也就相当于给了对方筹码,控制自己的筹码。若是眼前此子,以师妹的性命要挟自己,那到时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呢?

    所以..自己不能走,至少不能现在走,只有跟在此子身旁,师妹才是最安全的。只有看住这少年,他才没有机会对师妹下手,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说过,当日饭馆之人,皆被我种下了印记。因此他们所在方位,我能够有所感应,你也不例外。”

    楚宁月的心性,还不至于去用那少女的性命,威胁鬼面老者,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想要吐露给对方,自己能够找到他的师妹,只不过是想要让对方知晓自己对他而言价值十足。

    只要有价值,那么他便不会总是想着偷袭自己,或是逃跑。这比起威胁对方,更为有用。

    但这最后半句,却还是一种警告,点到即止,任由对方猜测。

    而这一次,鬼面老者并未内观自省,试图破解印记,而是看向青衣少年,沉声吐出一句:

    “好,我跟你去。”

    然后,便当真跟在了楚宁月身旁,面上的神色,却是缓和了许多,一如当日饭馆之中的老乞丐。如今的他,倒不像是鬼域阎罗,而像是家中老仆。

    楚宁月微微颔首,对于此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于是心念一动,朝凛风城方位而去。只是她并没有说的是.....

    自己的神识感应,范围有限,若在十里之内,自是可以判断方位,甚至精准找到此人。可一旦超出十里,却是根本无法判断什么方位。

    也就是说,方才她的话,只是给对方一个希望,但行为的本质,却是预判。因为她也不确定,那平庸少女是否在凛风城,此行不过是顺路而已....

    她有着自己的目标...

第1767章 入城

    来时闲庭信步,归时风雨匆匆,一老一少,两道人影于夜色之下,疾疾而奔,一前一后。前方少年,如今心中已然有数,浑不在意身后之人会趁机脱逃。

    而后方老者,则是心中半信半疑,既想要脱身,但又担心对方会拿师妹下手,所以只得紧跟此人,反而担心对方甩开自己。

    只是二人皆不知晓,今日叶家发生之事,远比半月之前,家主继任大典之乱,更加响彻南域。原因无他,正是因为那位掌印大监,乃是城主府的绝顶高手。

    可是那一战之后,他便也如同老城主那般,对外宣称闭关。无人知晓,下一次这位大监现身之时,会是何年何月,但南域之中,魔头现身之事,却如巨石入水,涟漪不断。

    而叶家随后,却做出了一个让众人意外的举动,那便是取消了对外域少年的绝杀令,同时持续对那名少年与鬼面老者发布江湖追杀令。

    但这朝令夕改的作风,已让许多明眼人看出了其中端倪,先前执行绝杀令的江湖客,更是十分清楚,叶家此意是在传达讯息,而非当真期望有人完成此令。

    开元遁术,四品轻功,经历夜尽天明。第二日,阴云密布,小雨如酥,两人更是一路无话,速度不减,路上偶遇许多江湖客,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皆都只是过客,却有着同样一个目标。

    但他们今日十分幸运,因为他们的目标,并非楚宁月与鬼面老者,而是叶家。他们并非是为了叶家的悬赏而来,而是为了亲身了解,当日发生之事。

    这些不上不下的武者,最是好事之徒。

    天将入夜,黑云未散,成压顶之势,仿佛写照人心。凛风城作为南域最为繁华之处,商贾武夫奇人异士多如江海,每日来往之间,行云流水,但今夜,他们却注定有所不同。

    北城外,一座高坡之上,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少年,正负手而立,其身后则是一副老乞丐模样的老者,正是楚宁月与鬼面老者。

    前者如今,已然凭借开元境修为,对自己施展了化像之术,除非遭遇同阶修士,否则无法轻易窥破。而目睹了这一切的鬼面老者,此时心中却并无太多意外。

    因为在他看来,这少年所习练的,乃是自己并不清楚的西疆奇术,而并不是什么修士术法。他早就听过西疆奇术诡异莫测,却只有少数人才能修炼,因此此刻目睹这一切,只会对号入座。

    “一路行来,遇见不少江湖人士,他们看你的眼神,与看我之时显然不同。”

    眼见蓑衣少年,淡淡出声,始终背对自己,鬼面老者心中颇为无奈。此时的他,不知对方此言何意,但却知晓此刻的主动权,早已不在自己,所以只得出声应道:

    “若无意外,老夫已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只是他的话方一出口,心中便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还未来得及追问,便听对方出声道:

    “这几日你便留在城外修养,由我先行进入凛风城。待确认你师妹安危之后,我会带她来见你,在那之前,你我不可暴露行踪。”

    楚宁月说话之时,语气带着一丝毋庸置疑,但她的话,却让鬼面老者心头一凛。他之所以一路跟随楚宁月而来,为的便是抢先找到师妹,如今对方想要甩开自己,自己岂能让其如愿?!

    “此事....”

    鬼面老者两字刚刚出口,楚宁月的声音便再度响起,她在说话之前,便已然猜到鬼面老者势必不会相信自己,所以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眼下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便是不顾一切,冲入凛风城,然后打草惊蛇,后果自负。第二,便是将一切托付于我,然后在此安心等待。”

    楚宁月并不打算对鬼面老者,采取什么怀柔之道,因为她清楚,对待此人,行此法不通。只有让对方明确知晓自己没有选择,才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完成每一步。

    而鬼面老者,虽然心中在意师妹不假,但却也并非无智莽夫。此刻听到“打草惊蛇”四字,心中已然有数,知晓先前于叶家之事,必定已传回城主府。

    即便自己两人,星夜兼程,但眼前少年的速度却并未全开,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结果已成定局,城主府之人必定有所准备。

    如若自己贸然进城,暴露此行目的,那么无疑会将师妹的处境,陷入危机之中。因为攻敌必救,一直便是城主府的方针,因此自己即便万般防备眼前少年,却也只能....

    “我可以信你,但最多只能等你三日。三日之后,无论你是否找到师妹,都需回到此处,否则那时我会不计代价,进入凛风城。”

    鬼面的话看似威胁,实则请求,楚宁月对此不置可否,用行动回应了对方。

    眼见少年纵身跃下高坡,鬼面老者眼中复杂,目送着对方离去,面色方才有所缓和。因为他没有告知少年,自己这功法的虚弱期,并非七日,而是三日。

    如今已然过去一日,还有两日,所以当下的自己,的确没有选择,只能任由眼前少年猖狂。可是三日之后,自己功体恢复,届时主动权便会再度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若三日之后,这少年将师妹带回,那自己便继续与他交换条件,而若他反悔,或以师妹要挟,届时自己便会要他看看,何为四品之境。

    ....

    凛风城内,江湖走卒无数,加之一日小雨,故而身穿蓑衣之人,不在少数。楚宁月如此装扮,莫说是此刻已施展化像之术改变容貌,便是容貌未改,亦可轻易混在人群之中。

    不多时,楚宁月进入凛风城,第一时间便发动了神识探查。之前她对鬼面所说的话,乃是半真半假,她当日的确是在众人身上,种下了神识印记。

    但是先前于城外高坡之时,她却并未找到那平庸少女的存在。此时故技重施,只是想要确定,自己是否排查有误。

    但在三息过后,楚宁月睁开双眼之时,面上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因为她并未感应到目标出现在凛风城。

    不过如今的她,已然不是当日刚刚进入此界的她,有了引风镇阁楼之行,她更加清楚此界之中,存在修士,更有玄妙阵法。

    因此自己的神识感应,之所以无法找到那平庸少女,除了对方当真不在之外,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对方身处阵法之内,而此阵能可隔绝神识探测。

    如若楚宁月仅凭神识印记,想要找到平庸少女,可谓大海捞针。可是如今的她,已然想通了这一层关系,接下来要做的事,便十分简单明了。

    拥有能可隔绝神识阵法的所在,定然不是寻常之处,所以自己只需要找出阵法所在,设法潜入此地,便自然可以一探究竟。

    不多时,楚宁月来到城中酒馆,用这一路之上,遭遇江湖客时,随手搜刮而来的此界银钱,登上了二层阁楼,坐在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如今的她,虽然需要一日三餐,但今日前来此地,却不是为了吃饭。而是因为坐在此处,可以看到城主府所在的中央建筑。

    城主府位于凛风城中央,但准确地说,更像是一座被四城分区拱卫的内城。楚宁月一路打探,原以为城主府内,便是神识阵法所在之处,但直到此地方才发现,城主府内竟然并无阵法守护。

    神识加持之下,楚宁月一目十里,将城主府内外,看得一清二楚,但却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城主府或者说内城之中,约有千名护卫,早已不是一城之主该有的配备。

    楚宁月身为修士,虽不知深谙官场之事,但也毕竟曾是楚玄王室,知晓护卫配比,意味着身份高低,便是亲王的府邸,也不该有如此多的侍卫才是。

    只不过,楚宁月今日的目标,并非夜探城主府,而是寻找凛风城内的特殊之处。所以在酒馆小坐,确定城主府内并无异样之后,便打算起身离去。

    可就在此时,城主府南门方向,出现了一道身影,吸引了楚宁月的目光。

    夜色笼罩之下,楚宁月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城主府南门的街道之上。刚刚走出内城的锦衣中年,此时正健步如飞,朝着城西而去,似时有事刻不容缓。

    若不是凛风城内,严禁施展轻功登房而行,他此刻只怕已经按捺不住。好在自己对凛风城足够熟悉,知晓一条近路,可以快速到达目标所在。

    却是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被人跟踪...

    老城旧巷,人烟稀少,几处老宅之中,灯火黯淡。不过对于武者来说,这些光线,已然足够。锦衣男子方才进入旧巷,便已然开始施展轻功。

    在他看来,规矩二字,不过人前做戏,此地无人看顾,自是无需遵守。殊不知今夜的路,走得越急,便越是凶险,因为已有一道人影,堵在了旧巷的出口.....

第1768章 拦路

    旧巷之内,暗淡无光,锦衣中年,施展轻功纵跃而行,于瓦砾之上,带起一阵喧嚣之音。凛风城内,严禁施展轻功,严禁行凶杀人,所以这锦衣中年如今虽敢施展轻功,也只是局限于旧巷之内。

    因此他若想走出旧巷,出口唯一。而这一点,只有凛风城之人,才会知晓,外人不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不多时,锦衣中年趋近旧巷出口,虽然他在凛风城的身份,可以算得上是中上,而且与城主府关系密切,但却也不敢当众坏了规矩。所以此时只得是落在旧巷之内,朝着出口而去。

    可是他刚刚走出五步,身形便停在了原地,因为他发现巷口之处,有一道人影,手持长剑。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锦衣中年此时站在原地,说话之间底气十足,但却在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出对方的同党。凛风城内,的确不允许行凶杀人,可是却没说不允许动武。

    也就是说,将人打晕,然后带出凛风城再行凶,这种行为是可以被容忍的,只要不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事,或是被人撞破,便再默许范围之内。

    因此,锦衣中年此时,已然知晓自己在此遭遇此事,必定不是巧合,而是有心人安排。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巷口的男子,身穿破旧麻衣,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手中一柄长剑之上,亦是锈迹斑斑。但其说话之间,剑身之上,却泛起微弱光华,与暗淡的旧巷成鲜明对比。

    眼见此人抬剑之前,周身散发出淡淡杀气,锦衣男子心头一凛。但下一刻开口之时,却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又有警告之意。

    “阁下可知这里是何处?”

    “知道,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

    锦衣男子话音方落,其身后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声音老迈,却雄浑有力。旧巷之中,本就火光黯淡,如今锦衣男子的出路与退路,又被人拦断,地面之上只有三道静止的人影。

    “都出来吧。”

    锦衣男子淡淡开口,仍旧是故作镇定,但他这句话,却并不是因为当真发现了旁人所在,而是在试探对方的虚实,想要诈出可能存在的潜藏之人。

    “钱先生不必紧张,我们今日前来,只是为了你的一位故人,询问一件陈年往事。只要你乖乖与我们离开,我们便不会为难于你,因为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

    故人,往事,四字入耳,让锦衣男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但眼下,他所关注的,仍旧乃是眼前之局,双目微眯之间,心中已有所盘算。

    “我等前来之前,便已然打探过,钱先生今日是受城主府密召,所以并无高手保护。而钱先生自己,虽然轻功不差,但若想要从我二人手中脱逃,还是万不可能的。

    所以希望钱先生,能够好生审时度势,也同我们二人行个方便,莫要自讨苦吃。”

    两人开口之间,已然是朝着锦衣中年的方向进逼,周身的杀意,亦是不再掩埋。仿佛只要锦衣中年施展轻功,他们二人便会立即扑杀,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此时便宛如两头野兽,已然看到了待宰羔羊,无论对方反抗与否,结局都只有一个。

    “你们口中的故人,可是复姓?”

    就在此时,锦衣中年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相对古怪的问题。而两名江湖客闻言,则是微微摇头,脚步未停道:

    “我们二人只是收钱办事,雇主是谁,我们不想打听,也不必知道。今日你随我们去了那个地方,自然会有别的人前来问询,但问题是什么,便与我们无关了。”

    话音落定,两人距离锦衣中年,已然不足七步,而后者却始终站在原地。这一幕落入两人眼中,并无意外,更加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后手。

    因为他们很清楚,雇主的势力庞大,既然他说今日暗中保护此人的高手未来,那便真的是没有来。至于眼下此人,自己两人动手之前,曾多方打探,他的确是只会轻功没有内力。

    “看来今日,我是在劫难逃了。”

    锦衣男子轻叹一声,此刻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而他如此作态,落入两人眼中,也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面对眼前近在咫尺的猎物,两名猎手可不会容情。

    “嗡...”

    随着一阵剑鸣之声响起,身穿麻衣的男子,已然一剑朝着锦衣中年斩出。雇主只说要将人活着带走,但却也提醒了他们,需要小心此人的诡计。

    因此两人在一开始,便没打算完好无损地带走此人,而是打算将其重伤,然后拖走。

    眼见对手一剑斩来,锦衣中年却似反应不及一般,下意识用双手护住了要害。而其身后之人见状,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地弧度,手中钉棍直朝其后心砸去。

    可是两人却皆都没有发现,眼前的猎物,此时双掌掌心之处,皆有浮现出一道黑色气旋,隐而不发,待到两人临身之际,便是.....

    “木先生,许久不见啊。”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自房顶之上响起,而下一刻,一道人影便已诡异出现在锦衣中年身前。此人周身被黑气笼罩,看不出年岁样貌,隐约可见的,只有其不高的身形,以及头上的斗笠。

    然而此人现身的瞬间,不只是两名江湖客心头一凛,便是那位锦衣中年,心中同样一惊。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没人喊过自己这个名字?

    为何这短短一月之间,便有这么多的人,记起了自己?!

    原本即将加身的一剑一棍,此时凝固于空,好似撞击在了一道无形壁障之上,再也难进半分。剑与棍的主人,此时感受到手中兵刃失去控制,接都瞋目结舌,看向现身之人。

    “阁下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

    其中的麻衣男子,年纪较轻,此时率先开口,试图从对方的回答中,找到一些端倪。可是他的话方才出口,便听厉声喝止道:

    “住口!”

    然后看向现身之人,赶忙解释道:

    “我等只是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绝无冒犯阁下之意。此人既然与阁下相识,我等自也不敢冒犯,此后便会远走他乡,不再回凛风城。”

    这年迈老者,相对麻衣青年来说,亦算是见多识广,他很是清楚,来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两人之上。而对方既然不愿暴露身份,那就是在给自己两人活命的机会。

    否则,他的身份根本不必和死人隐瞒。所以他自然要阻止同伴,询问对方的身份,只希望对方可以有一丝可能,放过自己两人。

    “我与他算不得相识,只是路过此处,顺手为之,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

    神秘黑影开口之间,一剑一棍,立时自他们的主人手中脱手而出,悬浮于空。眼见这一幕,在场三人心中,皆是一颤,因为他们没有看到眼前之人究竟是如何出手。

    锦衣中年,此时眉头微皱,但心中被不速之客搅局带来的不悦,此时已是荡然无存。他原本打算,自己将计就计,拿下这两人,再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情报。

    却未想到,此地还有其他人现身,而此人的实力,又是如此恐怖。眼下自己要思考的,可并不是如何获取情报,而是如何保住性命。

    因为此人已然叫破了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如今的凌家军师,城主府的供奉钱先生,而是当年的凌府食客,木泰然。

    他既知自己的身份,便自然知道自己当年便是六品,又见了自己方才暗中运功的一幕,此刻怕是万万不会对自己掉以轻心。

    如果他想要将自己打晕,然后带出凛风城,只凭如今的守卫,恐怕无人可以拦阻。

    “是..是!”

    两名江湖客,此时被神秘人的气息所摄,此时呆在原地,不敢离去,也不敢声张,他们知道,今日的主角已经不再是自己,现下只得苟全性命。

    “木先生,我想要向你打听一个人,若你如实告知,我可以放你一条性命,但若你隐瞒...呵呵,我不介意将你送给他们处置。”

    神秘黑影缓缓出声,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此刻望向眼前之人的目光中,毫无同情与怜悯,周身黑气,更是在三人心中,种下恐惧,根深蒂固。

    “谁?“

    此刻的锦衣中年,已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并非是鬼面老者,没有他那般的心性。他也不敢去赌,不敢以对方有问于自己,便觉得自身拥有谈判的筹码。

    所以他能够选择的路并不多,此刻顺应而为,便是一条。可下一刻,他却听到了一个名字,让其瞬间双目一滞....

    “凌青山,我想要知道,你将此子带回凌家之后,如何处置了?”

第1769章 逼问

    “凌青山”三字入耳,锦衣中年面色陡然一变,随即陷入短暂沉默之中,心中极力压下波澜。而此时站在他身前,周身被黑雾笼罩的神秘人,正是先前施展化像之术,改换容貌的楚宁月。

    楚宁月先前前往凌家擎风镇,之所以没有逼问凌青山下落,一事担忧打草惊蛇,使得凌青山处境堪忧,二则是并不确定,询问之人是否知情。

    可是如今不同,她潜入凛风城后,本是想以神识窥探城主府动向,却意外发现了这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当初山寨之时,与凌青山有所交集的“木先生”。

    当日便宜师兄与凌青山,多半是与此人同行,回到凌家。可是自此之后,便了无音讯,如今已过半月之久,自己于南域之中,更是在某种意义上声名远扬,却迟迟不见两人寻来。

    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便宜师兄与凌青山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作为最后接触他们的人,这位“木先生”定然知情。

    所以楚宁月方才出手之前,心中便已然做出判断,便是今日无论这位“木先生”是否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她都不会轻易将对方放回凌家。

    虽说不上将此人斩杀,但至少不会放他回去通风报信,也就没有所谓的打草惊蛇。

    “你最好清楚,此刻的我,只要此子的性命。不过你若是想要以自己的命换他一时安危,我也是不介意的。”

    眼见锦衣中年沉默不语良久,楚宁月再度开口,而说话之间,调转修士气机,朝着此人压去。以楚宁月如今的修为,其气机之力,对于六品以下来说,皆是压倒性优势。

    因此如今刻意隐藏功力的“木先生”,根本来不及运转内劲,便被气机制服。顿时觉得周身气息溃散,呼吸困难,仿佛眼前之人只需一个念头,自己便会身死当场,无声无息。

    但多年来的隐忍,以及这四年来的潜伏,使得他的心性,与常人大为不同。此刻强自镇定之间,仍旧能够保留一定的思考能力,但也正因如此,落入了楚宁月的思维陷阱之中。

    “此人功力深不可测,言语之中又似对凌青山充满敌意,此事或有转机。”

    锦衣中年心中如是想的同时,开始为自己的安危,谋求出路。此刻望向楚宁月,却是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试探道:

    “我虽不知阁下如何与少主结怨,但身为凌家之人,定是不会出卖少主,劝阁下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锦衣中年所言虽是短短一句,却有三个重点,三种试探。其一,言明眼前神秘人与凌青山结怨,用以试探眼前之人的立场。

    其二,言明自己的身份,乃是凌家之人,而非外域之人。用以试探神秘人,是否知晓自己来到凌家之前的底细。

    其三,便是言明凌青山为少主,暗示自己的立场乃是老家主一脉,用以试探神秘人是否知晓,自己如今的立场。

    只可惜,楚宁月并不知晓凌家发生何事,亦不知这木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更不知晓凌家此刻内部分裂,分为两大阵营。

    她所知道的,或者说是她通过判断得出的,只有一个结论,那便是便宜师兄与凌青山的失踪,与眼前此人有关。所以,眼前之人定然是站在凌青山的对立面。

    于是接下来的话,算是误打误撞也好,算是神机妙算也罢,皆让锦衣中年,获取了错误的信息。

    “哼,木先生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所做之事罕为人知,便以为天下人皆不知了?”

    “他究竟知道什么?!”

    锦衣中年闻言,此时心中惊涛骇浪,所以他从楚宁月的言语种,至少判断出两个信息。第一,便是此人知晓自己的立场,并非站在凌青山之上,第二便是他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隐秘之事。

    若是放在平常,以锦衣中年的心性,多半还会怀疑,楚宁月是否在故弄玄虚,佯装如此,试探信息。但如今,他受修士气机压制,多少影响了一些判断,故而未曾想到这一层。

    而楚宁月眼见对方面色有变,此时知晓时机已至,当即心念一动,强势开口道:

    “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配合我,交出凌青山,二是反抗我,被我废除全身武脉,交给这些人处置。”

    话音方落,未及锦衣中年反应,楚宁月便已是抬手一指,凌空点在其肩头。前者只觉一阵酥麻之感,蔓延全身,而下一刻自身内息,便自肩头之处,散溢而出,顷刻之间已去三分。

    “你....”

    锦衣中年感觉到境界下跌,此时一字出口,只觉眼前一黑。自己隐忍多年,便是为了暗中蛰伏,有朝一日反客为主,却未想到如今自封功体,竟然没有解封的机会,便被人废去了部分功力。

    只是他并不知道,楚宁月并非当真废去了他的功力,而是以修士气机,封住了他一道气穴,阻碍其内息运转。

    所以看上去,便是废功的表现,实则气穴恢复之后,散溢的修为,仍旧可以通过修炼缓缓恢复。而且这种手段,只有在对方被压制之时方可使用,若是面对同阶,便没有这般简单了。

    “这一指,只是废去你三成修为的警告,亦是对你方才心存侥幸的惩罚。若你继续执着,下一指便是废去五成了。”

    说话间,楚宁月缓缓抬起右手,她很是清楚,正如丹青天下的修士,最为在意自身修为一般,此界的武者,定然也最在乎自己的功力。

    因此逼迫对方就范,比起以性命要挟,倒不如让对方看着自己的功力,一丝一丝减少,最终功体尽废,沦为普通人更为消磨心性。

    当然,自己并非让对方永久损失功力,只是做出散功的假象而已,所以这并不算是邪修手段。

    “嗯....”

    楚宁月心念至此,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黑袍人的身影,觉得若此人还在的话,眼前之人,怕是真会永久散功,无法恢复。

    “我说,我说!凌青山此时,正被关押在凌家地宫之中,前辈若想取他性命,我可以设法将其送出,只是....只是此事还需要时间。”

    锦衣中年感受到自身功力散溢,又见眼前之人,抬手之间,又要摧毁自身根基,当即是惊魂未定,开口阻止对方。

    他此刻,已然将眼前之人,当作了一个未知的疯子,他很清楚,自己只有稳住对方,方才有可能存活下去。

    “关押?哼,此子于北域之时便是四品,凭你们区区凌家,如何能够拿下?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刻意欺瞒?”

    楚宁月开口之间,并非动手摧破根基,而是将气机加强数分。此刻本就削弱三分气息的锦衣中年,顿感压力倍增,此时更是心中惊愕。

    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怀疑楚宁月的话是真是假,所以当即出声道:

    “前辈!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未敢欺瞒!至于凌青山的功力,在下实在不知其中发生何事,只知当日动手之时,他的功力只是九品下境,绝非四品呐。”

    楚宁月试探之中,只是想要对方说出当日发生何事,不过是循循善诱。至于凌青山的实力,为何跌落如此严重,她乃是亲眼所见,自然知晓原因。

    当日山洞之内,凌青山施展功法,消除盘龙炎草气机,而后想要摘取之时,却被其亲近之人偷袭,一剑贯体,更让盘龙炎草气机入体,催破经脉。

    自己当日出手相救,虽使得其保住了性命,但一身武脉却也几乎尽废。不过依照当日,他在山洞之内施展的功法来看,已然有几分修士之像,而且比自己见过的五品要强。

    所以,在自己的推测之中,凌青山的巅峰实力应该是四品....

    “我追杀凌青山至南域时,他仍是四品功力,为何回到凌家,便跌落至此?若非他刻意隐瞒功力,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回去的路上,被人动了手脚。

    说,凌青山此次回归南域,你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何时何地?我要听你所知的一切细节,若敢有隐瞒,我不介意让你也变成九品。”

    楚宁月扯起原先用过的谎话,此时可谓是得心应手,信手拈来,丝毫不会觉得脸红。而她如此一问,眼前之人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重点乃是当日山寨之后发生之事。

    果然,锦衣男子未敢犹豫,此刻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开口道:

    “当日我第一次见凌青山时,乃是在一处山贼营地之中,凌青山与我相认,然后....”

    然而就在锦衣中年,言至此处之时,楚宁月忽然眉头微皱,抬头看天。而与此同时,一道破空羽箭,倏然而至,但其目标却非楚宁月,而是直指木先生。

    其上并无破魔之力,却无声无息,如厉鬼勾魂,无常索命,这一箭之力,已在五品....

第1770章 事实

    楚宁月眼见箭矢袭来,心念一动,一道气机立时朝着空中箭矢缠绕而去,但与同时,一道神识亦是朝着弓箭射来的方向扫去。

    她先前之所以抬头看天,乃是因为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初入此界之时,遭遇神秘人的气息。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让她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如今这一箭袭来,却并非是攻击自己,而是想要杀木先生灭口,如此动机,便不得不让楚宁月重视了。

    果然,楚宁月神识扫过之时,哪里还有什么神秘人存在?此时便如一团迷雾一般,就地消散,空无一人。而天空之上射来的箭矢,因为并非破魔羽箭,所以无可抗衡修士气机。

    于空中挣扎半息过后,还是被气机所控,落在了木先生的身前。

    “看到了吧?有人想要杀你灭口。”

    楚宁月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拦阻箭矢,便是有意将箭矢放来此处,给这位木先生敲山震虎的警告。如此一来,他给出的信息,便更有可能是真话。

    只有让对方意识到,如今只有自己才能保全他的性命,那么他才会极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使得自己看起来十分有用。

    “谁..谁要杀我?”

    木先生隐忍多年,甚至为了隐藏身份,故意自封了部分功体,因此他的眼界仍在。方才那神秘箭矢所夹杂的力道,以及无声无息而来的速度,已然让他判断出,对手至少五品。

    以自己如今的状况,若是有一名五品想要击杀自己,自己可以说是全无活路。所以心中忐忑之下,用发问代替了思考,但同时也是有试探之意。

    “先前谁要杀你我并不知晓,但眼下你若再不坦白一切,我便会杀了你。因为我开始觉得,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带在身旁,乃是一个麻烦。”

    楚宁月淡淡开口,此时周身黑雾未散,在锦衣中年看来,此人周身皆散发着可怖气息,他说的话,绝非戏言。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如何能够保证,我在说出一切之后,你不会杀我灭口?”

    半息过后,木先生长出了一口气,多年来的隐忍,终是磨练了部分心性。此时的他,虽然心中恐惧,但却还保留着一丝理智。

    虽然当面问出这句话,已然有了取死之道,但比起被人利用榨取价值之后当作弃子,他更不希望便宜对方,更希望这样身死。

    “哼哼....”

    眼见对方想要讨价还价,楚宁月当即冷哼一声,微微抬起右手伸出一指,似是在提醒对方,自己可以废除他的武脉,不要忘了方才的一幕。

    而紧接着,便冷声开口道:

    “你怕是忘了自己的处境,第一,眼下你受制于我,所以你没有选择,只能选择相信我,赌我事后不会杀人灭口,或者猜忌我,身死于此。

    第二,以如今凌家与城主府的实力,你无论逃到何处,我想要杀你,亦是随时可行。放与不放,根本没有区别。

    这第三嘛,你可以继续坚持,但你一身武脉却无法坚持。如果你最终选择妥协,我也不会帮你修复武脉,而若你最终选择赴死,那便需要在赴死之前,体会凌青山如今的惨状。”

    话音落定,楚宁月抬起右手,便朝着对方肩头按去,同时调转气机,对锦衣中年施压,压得对方呼吸困难,但她心中却还真有几分担心,担心对方坚持。

    “我说!”

    然而,木先生终究不是鬼面老者,没有他那等四品高手得气魄与尊严,在威逼之下,最终选择了妥协,而且是完全的妥协。

    虽然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的情报,不一定完全为真,但总归有一些参考价值。而下一刻,楚宁月便将气机撤去七分,给对方呼吸的空间,等待着当日的答案。

    “当日我奉命潜伏沙匪,正是收网之时,在山寨之中却遇到了回归南域凌青山,但早在一年之前,凌青山便应该是一个死人,所以我.....”

    .....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旧巷之中的灯火,仍旧黯淡。这处旧巷,原本便是人迹罕至,今日自然也不例外。此时此地,只有楚宁月与锦衣中年,还有两名彷徨不知所措的六品。

    木先生既决定用信息讨命,便没有想着隐瞒什么,所以其开口之间,事无巨细。当然,关于一些不必说的,与此事无关的,还有一些真正的隐秘,他并没有告知给楚宁月。

    而通过楚宁月的反应,他也能看得出来,对方并非当真对一切事皆都了若指掌。

    当日,楚宁月追击白发狼首,离开山寨之后,便宜师兄与凌青山不知所措,本欲追其而去,却被木先生劝阻。

    后来,木先生极力恳求凌青山回归凌家,去见常年闭关的老家主,说老家主看到他未死,定然开心。凌青山遭红颜背叛之后,对于可信之人越发珍惜,心中不禁浮现起种种过往。

    加之楚宁月的身法诡谲,根本不是如今的他能够追上的,所以最终他心中的归心似箭,占据了意识,决定跟随木先生回归凌家。

    而便宜师兄,则是因为第一次来南域,不大认路,所以便跟随众人,一同前往凌家。

    一路之上,凌青山与木先生,将这些年来,凌家变化一一讲述。但却没有说明,如今的凌家,其实分为两派,更加没有说明,如今凌家已然成为城主府的附庸。

    听到父亲得知自己身死之后,旧伤发作,从此闭关不出,凌青山心中更有愧疚之意,于是对于木先生的防备便也大大减弱。

    至于便宜师兄,因为原本便不是南域的人,加之这些事于他而言事不关己,所以也没有在意。

    原本一行人,皆都可以平安到达凛风城,即便是要动手,也会安排在凛风城,而并非是南域黄沙之上。可是偏偏那一日,木先生闲聊之时,从便宜师兄口中,听到了其欲往风鸣院的信息。

    在他看来,便宜师兄是与凌青山同行,若仅凭凌青山自己,或许无法改变凌家局势。但若再加上一个风鸣院,那么凌家左派之人,便有可能力压自己这偏向城主府的右派,重新掌权。

    抱着这种心思的木先生,最终做下了决定,准备在路上动手,将便宜师兄处理掉。所以,他自导自演了一出沙匪偷袭,绝境逢生,马匹食物不足的戏。

    在这场戏中,凌青山被迫展露出实力,暴露了他如今只是九品武者的事实,让木先生意外的同时,心中大大降低了威胁,觉得自己可以将他拿捏在掌中。

    而同时,因为这场戏被设定的英雄,正是便宜师兄,所以在冲击之下,他受伤最重。便宜师兄身上毫无内力,擅长的乃是轻功,而非作战。

    加之其涉世未深,轻易便被木先生拿捏,为护众人,不得已放弃轻功优势,最终以重伤为代价,击退了沙匪。而木先生要付出的,便只有几句救命恩人,英雄出少年的阿谀奉承。

    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加上木先生刻意拖延,使得他们回转凛风城足足用了三日之久,亦让便宜师兄的伤势彻底恶化。

    最终,在凛风城外,十里之处,众人心中皆因为苦尽甘来,觉得自己终于脱出险境之时...却未想到,三日来同生共死之人,会忽然暴起出手。

    木先生不知便宜师兄身份,不敢贸然击杀他,但是却将其制服。而凌青山,不过是九品之境,被其轻易拿下。

    自此,两人便被擒去凌家本部,分别关押起来。说至此处之时,木先生乃是一笔带过,并未向楚宁月讲述凌家内部之事,因为他觉得对方也不会感兴趣。

    “犯上作乱,擒拿凌家少主,目中无人,扣押天启五院使者,啧啧啧...你们凌家还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凌青山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你最好祈祷凌家之人没有发现,否则的话.....”

    听完一切的楚宁月,已然对当日之事心中有数,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一行人回到凛风城的路上,出了事。

    但让人意外的是,便宜师兄与风鸣院关系密切,他来南域的消息,旁人也许不知,但风鸣院不会毫不知情。可是如今他已失踪十五日,风鸣院却迟迟没有动作,这实在耐人寻味。

    至于便宜师兄与凌青山的安危,楚宁月并不担心,因为十五日已过,他们仍旧活着,便说明他们有活下去的价值。

    自己若是强势镇压凌家,如若成功,自然可以救下他们,但若无法一举成功,便会让他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打破眼下平衡。

    所以,正确的做法,不是以武力威逼如今实力未明的对手,而是趁着敌明我暗,掌握更多信息。

    听到楚宁月的话,木先生没有开口发问,因为他明白,此刻自己知道的越多,便越有可能身死。至于楚宁月,此时则是站在原地,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周围三人的身上,微微摇头之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三人,自己不会杀,但也不能留,至少现在不能让他们走漏了风声。因此,自己需要一个可以关押他们地方,嗯....

    北城之外,鬼面老者。

第1771章 判断

    旧巷之外,灯火如旧,一名锦衣中年走在前方,脚步缓慢,而其身后则是跟着三人。其中两人乃是江湖客装扮的青年与老者,而另一人则是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少年。

    此刻的三人,跟随在锦衣中年身后,便如同他的扈从一般,街道之上的众人,皆引以为常,并不会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但只有四人知晓,他们真正的关系并非如此....

    此时,两名江湖客与锦衣中年周身,皆被修士气机笼罩,旁人无法看出,可是他们却感觉到如鲠在喉。仿佛身前被无数刀剑加身,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楚宁月没有警告三人,只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可以一念之间,斩杀他们三人。而这三人,此时也皆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固然木先生在凛风城颇有地位,但还是不敢出声求救。

    一路之上,锦衣中年,亦是遇到了几名相识之人,这些人之中,更有上前见礼,喊出“钱先生”三字之人。但在楚宁月的“威逼”之下,锦衣中年很清楚自己如何瞒天过海。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展露出一丝求救之意,或者说这些人起了一丝疑心,主动出手。那么不仅是他们,便是自己,也要遭受无妄之灾。

    他此刻根本不知道楚宁月究竟是几品,因此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而有了他的主动配合,一行四人畅通无阻间,便走出了北城。

    “钱先生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去办了。”

    守门之人,目送四人刚一出城,便施展轻功而去,两人对视之间,口中如是说...

    不多时,在楚宁月的控制之下,一行四人来到了当初的荒山之上。此地迷雾如旧,而楚宁月神识一动,便已然锁定了此刻隐藏在山顶山洞的鬼面老者。

    四人刚一步入山洞,鬼面老者便察觉了有人到来,但其并无神识在身,加之功力未复。所以第一时间,便隐匿了身形,准备伏击来人。

    “出来吧,是我。”

    楚宁月淡淡出声,却见鬼面老者,仍旧躲在一块巨石之后,未曾现身。猜想他是担心,自己带来的人并不靠谱,于是补充了一句道:

    “这些人受制于我,你不必担心。”

    听到少年这样说,鬼面老者方才放下心来,自阴影之中走出。而他此时,又将之前的**面具戴上,似是颇为排斥以真面目示人。

    锦衣中年见状,此时方才发现鬼面老者,心中立时开始判断,这两人的关系,和他们的身份。可是还未及他得出结论,便只觉双眼一黑,随即仰面而倒,陷入了昏迷之中。

    其他两名江湖客同样如此,皆是在一瞬之间,昏迷不醒。

    楚宁月的气机锁定,并没有这般威能,至少不能将六品中境,顷刻之间打晕。否则她也无需虚以委蛇,只需只身一人潜入凌家即可。

    而如今她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这三人早已被她的气机控制,被其于脑海之中,种下了印记。此刻不过是催动印记爆发,精神力冲击之下,方才使得三人晕厥。

    想要达到这种结果,必须要先压制对方,完全控制对方,种下印记之后方可成功,所以对于实战交手并无益处。

    “他是在向我示威?”

    鬼面老者始终对楚宁月抱有敌意,在这种心思之下,他所见之事,自然会萌生另一层想法。故而在他看来,眼前少年将人带到此处,在当着自己的面,无声无息击晕对方。

    为的便是在警告自己,告诉自己他想要对自己动手,那自己片刻便是这些人的下场。

    心念至此,鬼面老者再度生出一丝,虎落平阳之感,纵使欺虎者并非柴犬,但心中仍旧不悦。

    “你师妹的事,现在我还在调查之中,已有头绪。这三人中,有一名凌家之人,既不能杀亦不能放,所以我思来想去,放在你这里最为妥当。”

    楚宁月开口之间,并非商量的语气,但也绝不是命令,而是趋近于两者之间。而鬼面老者对于她的恶感,根本不会因为她的语气而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听到师妹之事有线索后,当即是默许了对方的安排。

    眼见鬼面老者并无异议,楚宁月颇为满意,但下一刻开口之间,却是说出了一句让鬼面瞋目结舌的言语。

    “你身上应该还有干粮吧,我们该吃晚饭了。”

    鬼面老者上下打量着楚宁月,半息过后,取出干粮,狐疑地望着她,直到她有条不紊地进食完毕,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而楚宁月用餐过后,朝着鬼面老者微微颔首,可就在对方以为她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楚宁月转身边走,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可谓是来去匆匆。

    她并不打算与鬼面老者解释细节,因为她并不确定,当日的平庸少女,就在凛风城。

    如今只不过是可以确定,她不在城主府,而城主府之内,并无隔绝神识的阵法所在。

    当日,楚宁月并未在凌青山的身上留下神识,因此想要以神识搜寻他的所在并不现实。而开元境的遁术仍旧有限,其本质仍是加速行动,而非借物而遁。

    因此,若凌青山当真被关押在地宫的话,任是楚宁月开元境修为,也只能从正门进入,无法土遁穿墙而入,届时只会是打草惊蛇的结局。

    ....

    不多时,楚宁月重回凛风城,一来一往之间,只消耗了一刻钟。此时天色正晚,但街道之上,仍是行人满布,这与凛风城并无宵禁的制度有关。

    楚宁月先前前往酒馆,为得便是探听一些传言,看看能不能找到凛风城内特殊的存在,亦或是听到那平庸少女相关的信息。

    只可惜,那少女的样貌十分平庸,穿着只是破旧但又说不上是乞丐装扮,所以毫无起眼之处。属于即便旁人见过,也难以记住的类型,因此楚宁月最终无功而返。

    而如今,她重回凛风城,心中已然有所打算。先前自木先生口中得知,当日凌青山与便宜师兄,乃是被其算计,因此失踪,所以这两人多半是在凌家。

    而木先生之所以动手,乃是因为听到了便宜师兄,说出他与风鸣院的关系,担心凌青山的回归,影响到凌家局势。

    可是自便宜师兄失踪之后,风鸣院却没有丝毫动作,自己根本无法判断,风鸣院或者说风鸣院之中的一些人,是否与城主府或者凌家左派串通,压下了此事。

    如果由自己出面,强势前往凌家,那只会让便宜师兄和凌青山的处境更为堪忧。可若是让风鸣院放出风声,以旁敲侧击的方式,为凌家施压,也许事情便会出现转机。

    自己乃是独自一人,所能造成的压迫力,于凌家看来断然不足。可是风鸣院于南域,却是颇有威望,倘若由风鸣院出头,那么造成的效果将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接下来自己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试图找出凛风城内,存在的神识隔绝法阵,从而确定平庸少女是否在此。第二,前往风鸣院,查探其口风。

    而至于前往风鸣院,自己有着一个最好的身份,当日渔村之时,那青衣女子曾给了自己一块信物。也是因为这信物,便宜师兄才会找上自己,带自己来南域。

    因此自己只要凭借这块信物,便能理所当然进入风鸣院,至于进入之后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心念至此,楚宁月再度朝着城中而去,但这一次,她却并未选择酒馆,而是客栈。凛风城乃是南域最大也是唯一的大城,人口百万之众,能可在此处生根落地之人,眼界自然不凡。

    所以客栈之中,并不会出现什么小厮狗眼看人低之类的戏码,因为便是乞丐进入客栈,只要肯付钱,也是一视同仁。

    故而楚宁月如今这一身,有些怪异的装扮,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也没有遭受白眼。其登上二楼房间,屏退小厮之后,开始闭目凝神。

    她此次要做的,便是尽可能让自己处于凛风城的中心地带,当然她不可能潜入城主府所在的内城,所以只能选择这处靠近中心地带的客栈二层。

    随即,神识催动而出,封闭自身五感,加强神识之力,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她此次的目标,并非大海捞针,一一排查百万人,因为以她如今的修为境界,还做不到这一点。

    她如今要做的,只是将神识迅速扫过凛风城,试图找出城中隔绝神识的所在。因为那平庸少女若还在城内,便只有身处法阵一种可能,否则以自己当日种在她身上的神识印记,自己定能找到。

    神识笼罩四方,对于楚宁月的消耗亦是颇为巨大,因为神识探测一术,区域种所囊括的目标越多,损耗神识便越为剧烈。

    她此刻身处百万人口的大城之中,即便神识不是刻意找人,但在扫荡之时,亦会将这些人映入脑海,便如走马观花,虽不走心,但却也会占据一定的神识。

    不多时,其额头之上,已然出现几滴汗珠....

    “位在东南....”

    楚宁月睁开双眼,得出了这个结论,但因为修为不足,此次探查被迫中断。最终只是确定此城之中,的确存在神识隔绝法阵,而且覆盖范围极广.....

第1772章 身份(上)

    神识入体,楚宁月稍作调息,使得溃散的气息,得以恢复。片刻过后,自客栈二楼阁楼而下,打算前往凛风城东南,亲身一探究竟。

    “我没醉..没醉!”

    正当楚宁月下楼之际,客栈一楼传来一阵喧闹之声,若是寻常人在此喧哗,楚宁月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但她此刻,却是短暂驻足,朝着众人围观之人望去。

    客栈并非酒楼,因此人流来往不多,来此的客人,也多半是为了住宿,而并非吃饭。所以整间客栈的一楼,加起来也不过十余名客人。

    可是如今这十余人,却皆都围在一处,对着内中之人,指指点点,大呼伤风败俗。更有人投去鄙夷目光的同时,低声默念着什么。

    虽然他们并未发出声音,但以唇形而看,却不难看出,乃是“风鸣院”三字。而楚宁月驻足于此,缺不单单是因为看到了他们口中的风鸣院,更是因为看到了一名认识之人。

    “都走开!不要打扰本大爷的雅兴!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配和我同席?!”

    内中围观之人,乃是灰衣书生打扮,但他此时衣冠不整,袍袖之上尽是油渍,嘴角酒水未干,全无斯文。加之他如今开口之间,亦是酒醉三巡,嚣张跋扈,与楚宁月当日所见,判若两人。

    “他怎会在此?”

    楚宁月虽与此人只是数面之缘,但最初却是自此人口中,得到关于此界武者的基础信息。所以连带之下,楚宁月便也将他这号人物记下。

    此时再见当日开口之间,便是摇头晃脑,极爱教育旁人的柳瘟,楚宁月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问。

    此刻的楚宁月,尚且不知柳瘟与凌青山的关系,她只是知道,柳瘟乃是风鸣院之人。如今自己正想要调查风鸣院,柳瘟或许一个较好的切入点。

    因此她打算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这位客官,我们这里乃是客栈,并非酒楼。现下天色已晚,您既然不住店,便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了,您如今留在此处大声喧哗,着实影响了其他客人休息。”

    凛风城于南域之中,乃是唯一的大城,而南域又因为气候地势的问题,常年处于封闭之态,罕有外人来往。因此若将南域当作一国,凛风城便是当之无愧的国都。

    因此能国都之中开办唯一客栈,其幕后之人的背景,亦是非同一般。作为客栈的小厮,自然说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的。

    而且他说的话,颇为中肯,不卑不亢,便是围观之人,也说不出半分毛病。因为此间客栈的规矩,便是入夜之后,一楼大厅只接待住店之人。

    如若柳瘟只是一般的江湖客,倒也不会引来如此多的围观。可是他的身份,却是风鸣院学子,而风鸣院曾经高高在上,因此让许多人不满。

    故而今日,他们看着风鸣院之人,如此有损斯文,皆觉得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将风鸣院踩在脚下,所以才会纷纷来此围观。

    “影响他人休息?哼哼哼,这里除了我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呐?你这小二,休要胡说!至于钱嘛,我有的是钱,给你,都给你。”

    柳瘟此时面色涨红,开口之间,却似在旁敲侧击,隐喻围观的众人不是人。此时有心人闻之,立时想到了这一层含义,顿时是对号入座,火冒三丈。

    而与此同时,亦是有人开口,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世人皆道风鸣院学子如何高风亮节,我看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眼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风鸣院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

    此言一出,安插在人群之中的接头人,立时出声服应,今日便是要名目张胆,将风鸣院的名声败坏于此。

    楚宁月站在楼梯之上,一直在观察周围,却并未发现周围有其他人潜藏,此时不禁眉头微皱。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一件旁人没有发现的事。

    如今的柳瘟,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能离开,无法离开。与自己上次见他不同,此时的他,已然不再是武脉尽废,便是连筋骨都废了三分。

    眼力不足之人,只能看到柳瘟此时坐无坐姿,不成体统,但若是有医者在此,便会看出端倪。因为柳瘟如今的坐姿,若换做常人,待上些许时间也许可以,但时间一长,必然气血阻塞,需要换位。

    可是如今,柳瘟却始终保持这个姿势,无论说话之时,情绪如何激动,上身如何动作,双腿却皆都是毫无反应,这与常人不同。

    “好个伪君子!今日我便要为南域除害!”

    就在此时,围观人群之中,忽然有一名身材瘦小之人,冲出人群。抬手之间,一把便朝着柳瘟抓去,而后者见状,曾经身为武者的警觉,自是抬手想要将对方打开。

    可是他的手臂落在对方手腕之时,却是察觉此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一名武者。下意识间,便判断出自己如今的实力不敌对手,即便是如今酒醉,亦是本能闪躲。

    而下一刻,他的反应,更加让楚宁月确定了心中猜测。因为他躲闪的方式,并非起身后撤,亦非出腿攻击,而是躺倒在地面之上,空门大开。

    出手之人见状,当即一愣,他未想到对方会不顾形象,主动躺倒在地。当即是手臂调转方向,朝下一按,已然是运起了几分内劲。

    这一掌落在,虽不至于将柳瘟击杀,但也足够让其受创。

    “夜深人静,本该休憩,你们却在此喧哗,更是欺负一个行动不便之人,这便是凛风之风气么?”

    就在此时,楚宁月淡淡开口,与此同时,将一枚银钱投掷而出,破风而来。看似用得乃是暗器手法,实则却是修士御器之术,赶在那人一掌落下之前,打中其手腕。

    同时在以修士气机,在一瞬之间压制此人内劲,使得其手臂触及银钱之时,仿若触电,如遭雷击,愕然撤手,此时望着楼梯之上的少年,愣愣出神。

    “客官,是此人....”

    客栈小厮记得楚宁月,因为她刚刚付过住店的银钱,对于住店之人,他自然不敢怠慢,但也清楚那些围观之人,是想要借故羞辱这风鸣院学子。

    因此,他不想惹事,只想劝柳瘟赶紧离开,而如今见眼前少年出手相助,生怕这些客人在自己店内大打出手,所以打算出声圆场。

    只可惜,他的话终究是慢了一步,楚宁月根本不听他解释,开口之间,便是一句....

    “此人纵使大声喧哗有错,作为客栈侍者,也不该坐视旁人欺辱他才是。更何况,他不离开此处,并非是不想走,而是双腿走不得。

    还是说,此间客栈其实知道这一点,却是故意为之,这便是南域凛风城得待客之道,便是店大欺客了?”

    楚宁月一顶高帽,戴在眼前小厮的头顶,使得他为之一愣。小厮错愕茫然,不知所措,他虽然心理素质不错,但面对客人的质疑,一时之间也不敢做出回复。

    “哼,这位客官如此说,可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呀。”

    就在此时,一个沉重的声音,忽然自二楼传出,而后一名中年男子,缓步下楼。客栈小厮见状,立时噤若寒蝉,但眼中却露出希望之色。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客官,楚宁月知晓对方多半是此间老板,但无论来人是谁,今日自己都要将柳瘟保下,于是开口之间,便是...

    “我所言可有哪里不对?”

    中年男子缓步下楼,有条不紊,但在他眼中,楚宁月已然成了一个故意上门滋事,寻求好处的江湖客。并在心中暗想,像是这样的人,自己已经见得太多。

    今日这风鸣院学子出现在此,只怕是有意为之,为的便是要做局,给自己扣上一顶店大欺客的帽子。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围观之人中,有人刻意煽风点火,将事情闹大。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位客栈老板,自是想不到,那些煽风点火之人,是何人委派。他此刻看待问题,全然是站在自己的角度。

    “客官说此人腿脚不便,在下正巧略通医术,不妨让我瞧瞧。”

    中年老板说得话半虚半实,也听不出立场,但他语气之中的敌意,楚宁月却是清晰可闻。但柳瘟双腿之事,楚宁月如今已然确定,所以当然不会反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瘟此时,正望向蓑衣少年,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如今酒醒三分,更是不知,对方意欲何为,所以选择按兵不动。

    眼见中年人靠近自己,柳瘟也并未反抗,只是坐在原地,继续饮酒。

    中年人来到柳瘟身前,抬起两指,按在其手腕之上,而后面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端倪,心中却是有些意外。

    因为他本以为,这风鸣院学子,是收了旁人的好处,刻意来此演这一处戏,所以他必定双腿完好无损。之所以敢扯这般谎言,全然是因为风鸣院的地位,常人不敢查问。

    可是如今,他把脉之下,却是发现此人的确气息郁结,双腿气血不通。但转念之间,便又想到了一重可能,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客官,您这伤,是近日来有人刻意所为吧?”

    中年人开口之间,抬起右腿,朝着柳瘟的右脚便一足落下,事发突然毫无预兆,而这一腿便是连楚宁月,也未曾想到,纵使想要出手相助,亦是来不及....

第1773章 身份(中)

    中年掌柜出手之时,颇为突兀,他这一腿已然动用了内劲,虽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刚猛非常。若非达到三品之境,自身内劲可自行运转,护持周身的话,被其如此偷袭得手之下,绝难平安。

    然而就在中年掌柜的一脚,距离柳瘟的双腿只差一寸之时,他却忽然减缓了速度,轻踏在对方脚踝之上,改创为震,一脚落下,发出一阵脆响。

    “这...”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此间客栈的老板,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听这声响,怕是踩断了这风鸣院之人的筋骨,看得众人心中发慌。

    果然,能成为凛风城内唯一的客栈老板,此人绝没有样貌看上去那般简单,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危险人物。

    但楚宁月却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方才中年人落脚之时,周身气息的变化。而那一足落下,虽然发出脆响,但.....

    “他没事?!他怎么会没事!”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发觉了异常之处,不禁惊呼出声。因为柳瘟方才从始至终,面上都无太多变化,根本不像是被人当场踩断双足。

    他此刻,仍旧是躺倒在地,但面上却无痛苦之色,也没有发出哀嚎之音,只是冷冷地望着方才对其出手的中年人。

    中年老板见状,此时眉头微皱,他原以为眼前之人,乃是和那蓑衣少年串通一气,想要来此闹事。而这样的人,自己已经见过太多,所以方才才会出手试探。

    如果是一个装病的人,在面临危机之时,身体一定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可是自己方才出手之前,旁人虽看似突兀无比,但只有自己和眼前之人清楚,自己在出手之前,早已给了征兆。

    所以最初刚猛的一脚落下之时,中年老板及时收住了内劲,他心中不解,究竟是自己误会了对方,还是对方定力惊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说明,眼前之人的心性非同寻常。否则面对自己,不可能还会如此安然自若。所以,自己最终选择还是将那一脚落实,但却改创力为震力。

    那一声脆响,乃是其刻意营造的假象,在其精准控制之下,这一脚徒具威势,却并未伤到筋骨,只是足够寻常人痛上许久。

    “这难道还不算是店大欺客么?”

    眼见中年老板沉默不语,楼梯之上的楚宁月,此时走下楼来,开口之间,语气冷漠。她倒不是因为见到柳瘟受创,所以心中不快,想要为他出头,而是看出了中年老板方才的用意。

    此刻开口之间,只是为了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同时得以用如今的形象,站在柳瘟面前。

    然而楚宁月本以为,此刻阴沉着面孔的中年老板,定会强词夺理,甚至动手。如此一来,自己便可更加取得柳瘟的信任,但下一刻,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之人忽然....

    “今日之事是我多心了,两位客官着实对不住,三日之内,两位在本店的开销,一律免费,此后一应服务,皆可折算七分。”

    中年老板开口之间,竟是朝着楚宁月与柳瘟施了一礼,然后在周围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说出了这丰厚的赔偿。

    凛风城的物价本就高于三镇,而作为这里唯一的客栈,费用更是高得离谱,所以这里才会人烟稀薄。这三日若单是住宿,倒还没有太多花销,可若是将饭菜听曲一应服务算进去的话...

    所耗费的银钱,怕是足够在中原城镇之中,住普通客栈数月之久。

    “如此说,他这腿是真的行动不便,还是佯装至此呢?”

    楚宁月对于中年老板的反应,颇为意外,她本以为这家客店敢对客人出手,定然是仗势欺人之辈,断不会善罢甘休,却未想到眼前之人给出了如此让步。

    不过,她也听出了对方息事宁人之意,不想此事做大,想要以银钱解决问题。只可惜,自己今日并非是为了住店而来,而是为了以全新的身份,接近柳瘟。

    因此自己需要一场冲突,因此明知对方是想要息事宁人,却仍是做出一副嫉恶如仇,今日定要对方给个说法的姿态,咬着不放。

    中年老板闻言,面色一滞,而他这作态落入楚宁月眼中,却是让其十分满意。可是下一刻,让她再一次没有想到的是,中年老板面上忽然浮现出笑容,然后转身对着众人道:

    “这位客官的腿,的确早前便已受创,如今怕是没了知觉。所以他不是不愿走,而是走不了,先前将他带来此处之人,如今未归,想来....”

    言至此处,声音戛然而止,没了后话,这种点到即止,中年老板十分擅长。而接下来的,便是给众人无尽的猜想。

    这一刻,围观的众人,似乎都忘记了最初自己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这风鸣院学子大声喧哗,打扰他们就餐。此时的他们,都在推测究竟今日这一幕,是何人刻意安排。

    “城主府?”

    当第一个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自知这是一趟浑水,万万趟不得,于是立即拉住相识之人离开。而第一组上楼离去之后,其他人便也如同潮水一般,纷纷离去,不再回头。

    而那些原本便被安插在人群之中的探子,如今没了人群掩护,也不敢正面开口,所以只得离开客栈。顷刻之间,整间客栈一楼,便只剩下了柳瘟,楚宁月以及客栈老板。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实是在下多心多疑了。”

    目送众人离去,中年掌柜再度朝着两人施了一礼,然后沉声开口。此时的柳瘟,已然坐起,满饮杯中之酒,不再看向中年掌柜。

    此时的他,酒意似乎已然褪去大半,此时虽未在看楚宁月,但注意力却皆在她身上。心中正疑惑,此人是谁,为何要帮助自己,他出面解围,是否也是城主府安排的一出戏。

    可正当楚宁月,朝着柳瘟走去,而后者准备开口试探之时。本该离去的中年老板,却忽然挡在了他们二人之间,笑着开口道:

    “这位少侠,在下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不知可否移步片刻?”

    中年掌柜如此举动,立时让柳瘟有些意外,他之所以选在此处,自然是知道此地老板的底细。清楚此人,并非是附庸如今的城主府当权之人,而是老城主一脉。

    虽然老城主一脉,同样与风鸣院关系恶劣,但不至于对自己不利。也不大可能,刻意与外人串通,编排什么戏码给自己。

    虽然这样说有些自轻,但事实如此,老城主一脉,若是想要对自己动手,还不需要如此麻烦。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和背景,还不配。

    “可以。”

    眼见自己没有机会,让中年老板出手,成就更大的冲突,楚宁月当即放弃了之前的计划。她固然是要借助冲突,接近柳瘟,但是却多少知道一些柳瘟的心性。

    如果自己展现出的,乃是主动惹事,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于接下来自己的行动,必然有害无利。所以眼下她能够做的,只有顺其自然。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二楼老板专用的客房之内,房间颇为精致,门窗紧闭。而中年老板,此时则是背对楚宁月,单手负于身后,开口之间,语气已然与之前有所不同。

    “少侠不是本地人吧?”

    “的确不是。”

    楚宁月猜不到对方的心思,索性顺其自然,见招拆招。而对于这个问题,自己没有什么好保留的,因为自己如今要营造的身份,正是前往南域的外域之人。

    “外域之人近日来在南域,可是颇为活泛呐。”

    中年老板开口之间,缓缓转过身来,但他此刻的眼神,却锐利非常,与先前一楼大厅之时,判若两人。

    楚宁月对自己的化像之术,十分自信,除非对方是修士,否则绝无可能看穿自己的伪装。所以眼前之人,不过是对号入座,刻意试探。

    果然,下一刻眼前开口,正是....

    “不知少侠可听过有一人,前些日子大闹林家,又在凌家擎风镇闹出不少风波?”

    “确有耳闻。”

    楚宁月知晓对方是在试探,但却不知对方的立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绝非修士。如今自己要做的,便是见招拆招,不做多余的回应。

    中年男子望着楚宁月,许久不曾开口,数息过后,面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容,但却吐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少侠,我虽不知你来南域做什么,但还是要奉劝一句,凛风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尤其是风鸣院之人,皆都不是寻常学子,碰不得。”

    话音落定,中年男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双鹰眼,此刻仍旧在留意楚宁月的神情。然而..楚宁月如今头戴斗笠,他若不是修士,是万万看不到楚宁月全部神情的。

    亦不知,此人究竟在做什么...

    “多谢告知,只是我来南域,本就是为了风鸣院,所以这麻烦恐怕避不开。”

    对于眼前少年的直言不讳,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思索,对方所言的真假。他说自己来南域是为了风鸣院,显然与近日来那名外域之人目的不同。

    但他这样说,也有可能是为了转移自己的视线....

    不过,无论他的身份如何,三日之后,都将再与自己没有关系。只是,若能将一滩死水搅活,兴许对于局势,会有几分助益。

    “既如此,便祝少侠好运了。”

    说罢,中年男子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关门送客。而楚宁月也不觉得唐突,此时转身欲走。可就在此时,中年男子的话却又再度响起...

    动机更是耐人寻味....

    “我思来想去,还是有一件事要提醒少侠,楼下那风鸣院学子,最初来此地时,是有两名江湖客搀扶。而他方才大声喧哗,也并不是真的想要闹事,而是在装醉。

    在下,言尽于此....”

第1774章 身份(下)

    楼梯之上,楚宁月缓步下行,脑海中却在回想先前中年老板的话,以及他的动机。楚宁月颇为不解,他为何要提醒自己,又为何对自己态度反复。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所言,并非虚言。因为她曾有一瞬,发觉柳瘟眼中的清明,只是那时并未在意,如今听了中年老板的话,她方才确认。

    还有,便是中年人口中所说的江湖客,柳瘟既然是被人搀扶至此,那么为何接应的人迟迟未到?他装醉大声喧哗,究竟是想要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还是别有用意?

    这一切,尚需一个解释....

    “小兄弟,方才之事,多谢了。”

    仍旧坐在一楼喝酒的柳瘟,此时眼见楚宁月现身,立时出声应喝,音量不小。只是如今一层之人,早已退散,而二层隔音较好,所以他的声音,其实并不扰民。

    “自己人,不必客套。”

    楚宁月淡淡开口,同时在柳瘟疑惑的眼神中,朝其走去,来到其身前之时,自行坐在其对面,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而如此作为,落入本就对她存在戒心的柳瘟眼中,便显得更加古怪。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颇不自在,此刻望着眼前的蓑衣少年,问出三字。

    “自己人?”

    楚宁月拿起桌上酒杯,为自己斟满一杯,而后缓缓拿起酒杯,这才开口,却是问出了一句惊心之语:

    “你是风鸣院之人,而我此行南域正是为了风鸣院,所以你我自然是自己人。”

    楚宁月的声音极轻,但在说话之时,却是以修士传音之法,将声音打入柳瘟耳中,所以让他听得清晰无比。心中一阵异样的感觉,不可抑制地翻涌而出,柳瘟陷入短暂沉默之内。

    “半月之前,风鸣院外,你可见过一辆锦绣马车?那马车的材质,绝非南域之物。”

    听到眼前少年再度开口,柳瘟双目却是微微眯起,因为当日风鸣院外,的确有此马车到来,而当日在场者,接都是风鸣院弟子。

    不过这却并不排除,外人可能知晓的因素,因此不能仅凭这一项信息,便料定眼前之人与此事有关。

    虽然柳瘟隐藏的不错,但楚宁月意在试探,自然是从一开始,便以神识笼罩其身。莫说是眼神变化,便是由于心境改变,周身气息出现的一丝反常,都难以脱出楚宁月的双眼。

    此时的她,自是看穿了柳瘟,知晓其多半见过那辆马车,同时也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当日,自己仍旧记得,那辆马车的白马,属于老马识途,根本不必操控,便可自行前往目的地。

    后来自己与便宜师兄遭遇马匪袭击,而那时自己体内尚有星辰之力所造成的隐疾,无法轻易出手,便宜师兄舍身断后。

    那时,自己折返回来之时,那辆马车并未停止,而是继续朝着先前的方向行使。因此,若自己所料不差,现下那辆马车,应该是到了风鸣院。

    自己与便宜师兄虽然相识不久,但却知晓,他应该是某一世家之人。而这样的人,要来风鸣院,多半不会突然袭击,而风鸣院也会得到一些风声。

    可是这半月以来,便宜师兄失踪,风鸣院却毫无动作,楚宁月能够想到的,便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风鸣院知晓马车的主人,已经来到南域,却是因为一些原因,故意不插手此事,想要对方主动找上门去。

    第二,便是风鸣院只看到了马车,但马车之上,并无能可证明身份的物件。因此在风鸣院看来,无法确定来人是否平安到达南域,因此才没有动作。

    但如今,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于自己来说皆是有利。因为自己身上,存在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现下要弄清楚的,只有风鸣院对于此事的作为背后的动机,以方便自己准备说辞。

    “那是一辆空马车,内中无人,该来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楚宁月再度开口,看似是给出信息,实则是试探柳瘟的虚实。她见过柳瘟,所以知晓此人要么不会开口,要么便会吐实,刻意编织谎言欺骗自己的可能不大。

    因此,她才会选择找上柳瘟....

    “你是想说,自己便是当日马车的主人了?”

    柳瘟此次开口,没有如同初见楚宁月那般摇头晃脑,眼中皆是认真。当日,自己一行三人,便是因为恰巧在风鸣院马车到来的当场。

    而师者当场便判断出来人可能遭遇了什么麻烦,因此自己便被派遣,前往南域边界,迎一下来人,同时查看发生何事。

    但那日途中,却是偶遇一名身上带血的锦衣少年,此后与其重回聚风镇,更是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后来自己带着叶琼,回到风鸣院,虽然勉强将其留下,但也是遭到了师者的严厉惩罚。

    落得如今的下场....

    “你这杯酒,看起来与我的这一杯,有些不同。”

    楚宁月再度出声,却是抬手朝着柳瘟面前的酒杯按去,说得话与之前对方的问题,丝毫无关,立时引得柳瘟警觉。

    但是当楚宁月的手,落在酒杯之时,其袖口之中,却脱出一物,落在桌面之上。而柳瘟亦是察觉端倪,十分默契地抬手安在那物件之上,待到楚宁月将酒杯取回,他方才低头看向此物。

    “你...”

    一眼望去,柳瘟当即面色微变,一个你字,已然不可抑制的开口。身为风鸣院学子,自然知晓风鸣院乃是天启五院之一,而天启五院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一处存在,选拔精良学子。

    只有五院前十,方才有资格前往那处,参加五院大比,而最终只会有十人脱颖而出,被那处所在,收为最低阶的杂役弟子。

    而如今,眼前的少年,所持的玉佩,却是那一处所在的内门弟子信物,这如何能够让身在风鸣院的柳瘟,安然自处?

    风鸣院如今已然没落,于天启五院之中垫底,而只有天启五院之中的翘楚,方才能够有资格成为那处的杂役弟子。

    这其中的落差,着实.....

    “不必如此,此物乃是一人所赠,我亦并非正式弟子,来此只是凭借此物获取考核名额而已。”

    这一句话,楚宁月则是完全使用传音之术,并未开口。而柳瘟此刻,则是处于惊愕之中,所以并未注意到其中的端倪。

    三息过后,柳瘟平息了心中的波澜,这块玉佩代表的身份,很有可能便是自己一生的最终目标,而如今,这个目标就坐在自己面前,所以容不得他不在意。

    “那你为何...半月之前未至?”

    柳瘟如今说话之时的语气,已然不再是先前的冷漠,倒有了几分左右徘徊,谨慎小心之意。而对于这个问题,楚宁月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而且是针对柳瘟的答案。

    要的,便是对方半信半疑,心中左右逢源,上下猜测,以达到无心分辨自己真假的目的。

    “因为我并非一人来南域,而是有两名同行之人。而路上,我曾与他们短暂分别,后来才知晓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这半月时间,我便是为此游走。”

    “同行”“两人”此种字眼,立时让柳瘟心中思绪活跃,不多时便想到了自己先前结识的青衣少年。南域并非中原与其他三地,乃是外人不愿驻足之地,常年狂沙不断,因此罕有外人前来。

    所以短时间内,出现在南域之中的外域之人,绝不会有那么多。眼前的蓑衣少年是一人,自己当日结识的青衣少年是一人,若还有一人,正好满足眼前说辞,同行三人。

    自己当日,还曾不解那青衣少年的身份,如今联想到,他与眼前此人有关,那一身莫测的实力,便得到了完美解释。

    书山内门,绝非天启五院之人可以揣测,其能为,自然非自己等人可以理解。

    “那为何....”

    柳瘟心念至此,问出三字,但同时,心中却升起另外一种可能。因为他隐约觉得,眼前之人说话的语气,与自己认识的青衣少年有些相似。

    不过下一刻,他便看到眼前的蓑衣少年,好似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将斗笠取下,露出了与那青衣少年,截然不同的一张脸,同时听到一句。

    “他们二人,一人下落不明,一人处于风口浪尖,单凭我一人之力,难以作为。所以眼下,只得凭借此物,借用风鸣院之力了。”

    楚宁月的话,在柳瘟听来,真实无比,并无弯弯绕绕,可以算是十分坦诚。而柳瘟对于书山内门的实力,已是给出了高不可及的评价。

    因此他根本不觉得,南域之中可能有人杀人夺宝,获取此信物,冒充来人。至于此信物,自己虽然看不出端倪,但若真是假物,风鸣院师者不可能毫无所查。

    故而将眼前少年带回风鸣院,总归没有错,如果他是冒牌货,正好可以就地拿下,询问相关信息,而若他不是冒牌货,那自己便是大功一件,可以抵过....

    只是,自己派出的两人,迟迟没有回营,虽然自己也清楚,继续等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若就此离去,两人万一回来,自己岂非.....

    罢了,大哥之事,已成定局,若想要破局,并非情报可以扭转。也许自己立下大功,便是救出大哥的契机,因为若由风鸣院出面,凌家必然不敢造次....

第1775章 问路

    “好,我带你回风鸣院。”

    柳瘟沉思过后,一语落定,下意识便要起身,这才发觉自己双腿无法行动,面上浮现出一丝苦楚。正想开口,示意眼前蓑衣少年搭手之时,却听眼前之人出声道:

    “不急,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行入院之事,你我明日一早再前往风鸣院吧。”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柳瘟显然有些意外,但半息过后,却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在他看来,眼前少年所代表的乃是书山正式弟子,因此定然不会潜入风鸣院。

    既然要前往,就势必要赶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日一早前往,的确最好。

    眼见柳瘟默许,楚宁月立时唤来小厮,为其开了一间上房。因为先前中年老板的承诺,三日之内,他们两人消费尽免,所以两人自是不必为了住店的银钱烦恼。

    回到二楼客房之中,楚宁月双眼微闭,神识却已离体而出,朝着隔壁客房的柳瘟扫去。她先前之所以提出要明日前往,并非是要安排什么排场,而是有三个原因。

    第一,中年老板的话,让她感觉到心中异样,既然柳瘟是在等人,那自己便索性让他名正言顺去等,然后守株待兔,看看他要等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如今的确天色已晚,自己要的乃是名正言顺,利用这块玉佩作为信物,取得风鸣院的信任,借此施压凌家。而非是秘密前往风鸣院,以此玉佩请求风鸣院出手。

    更何况,便宜师兄失踪半月有余,风鸣院却迟迟没有动作,按照自己先前的推断,可不止只有风鸣院不知情一个解释。

    如若风鸣院中,也存在派系之分,如若是有心人刻意将便宜师兄之事压下。那么自己若乘夜色而去,便也有可能被这一派系,暗中压下。

    即便自己凭借修为脱出重围,也再难利用这层身份,进入风鸣院。

    因此只有选择明日一早,赶在风鸣院人员齐全之时,招摇而入,这才能让风鸣院可能存在的派系,无法将自己之事压下,不得不公之于众。

    这样,自己才能取得主动权。

    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鬼面老者只给自己三日时间,若三日一过,他恐怕真会以强势姿态进入凛风城,届时城主府之人必定有所察觉,将会打草惊蛇。

    因此自己答应帮他寻找师妹之事,也是刻不容缓。

    先前,自己已然确定凛风城内城,也就是城主府所在,并无隔绝神识的法阵。反而是东南方区域,存在大范围神识隔绝之力。

    自己若此刻前往风鸣院,便不知何时才能抽出空闲,调查此事。因此,今夜乃是前往凛风东南察探虚实的最佳时机。

    .....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柳瘟于客房之内,闭目凝神,但却始终没有入睡。他此刻得以片刻安宁,终于有了时间,平复心绪。

    当日自己带着三弟回风鸣院,实属无奈之举,早已准备好了被师者惩罚。但却没有想到,意外得知大哥未死的消息。

    得知此消息之后,自己自是欣喜若狂,本欲带着三弟立即去见大哥。熟料此时,风鸣院师者以自己私带外人回风鸣院,更是插手其他家族之事为由,将自己重罚。

    不止封住了双腿经脉,更是将自己关在风鸣院,不得外出。此种惩罚,已然超出了所犯之事应罚的范围,似乎是刻意阻止自己,前去见未死的大哥一般。

    从那时起,自己便在心中猜测,定然是大哥出了什么变故,而且此种变故,足以影响到风鸣院的师者。所以,风鸣院才会重罚自己,不让自己趟这一趟浑水。

    而半月之后的今天,师者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但却要求自己不得踏出凛风城半步。而叶琼,也就是自己的三弟,如今仍旧被禁足别院之内,俨然有成人质之势。

    柳瘟不知,为何风鸣院师者会如此排布,但心中却已不安,所以数日间明察暗访,最终得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将注意力放在了凌家钱先生的身上。

    可是今日苦等至此,派出的两人却迟迟未归,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今日不会再有结果了。

    ....

    楚宁月睁开双眼,通过这半个时辰的观察,她已然确定,柳瘟的确是在等人。但等人,也分被动与主动,所谓被动,便是一切随缘,消极应对,既来之则安之。

    而所谓主动,则是将焦急写在脸上,并数次生出前往找寻的心思,想要快速见到来人。

    柳瘟此刻,显然乃是前者,所以楚宁月知晓,自己即便再留在此处,也无济于事。因此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神识印记的同时,已然动身,朝着客栈之外走去。

    不多时,蓑衣少年走入一处偏僻巷口,而许久过后,巷口之内,都不见蓑衣少年现身,唯有一名青衣中年,悠然而出,正是楚宁月施展的化像之术。

    此时的她,身穿青衣,手拿折扇,看上去文质彬彬,虽非世家弟子,但也不遑多让。此刻朝着东南方而去,一路之上并未引起旁人侧目,比之先前一身蓑衣,好上许多。

    楚宁月清楚,自己此行乃是为了进入神识封锁区域,尝试探寻平庸少女的存在。因此自己首要条件,便是不能暴露身份,故而她并未施展修士遁术,而是徒步前往。

    因为在她看来,能够布设下神识隔绝大阵之人,极有可能也布置了其他勘测阵法。虽然此界阵法,未必是修士法阵,但却也殊途同归,不得不防。

    一路之上,人烟稀少,如今子时已过,丑时将尽,正是深夜,即便凛风城是南域最为繁华之处,亦不会有太多行人。

    但虽是如此,楚宁月却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因为人烟稀少,也有相对。例如自己自客栈而出时,行人的确不如先前那般如过江之鲫,可如今靠近东南区域,却是屈指可数。

    而且越向东南,行人便越是稀少,直至整条大路之上,只有自己一人。

    “便是前方了....”

    不多时,楚宁月驻足不前,望着前方拱门之上,刻着的“青云”二字,感受到此门之后,便是神识隔绝地带。

    此地无人把守,但一路之上,却也无半个行人。楚宁月知晓,自己一旦进入此地,神识即便不会完全被压制,也定然会削减大半,届时便无法再关注柳瘟的行动。

    心中抱着一丝尝试之意,楚宁月一步踏入青云街,立时感觉到神识受阻,至少被压制了七分。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迹象预警,也无旁人赶到此地。

    楚宁月凭借仅存的三分神识,再度朝着四方蔓延而去,结果自是没有那般幸运。平庸少女身上的神识印记,并未出现感应,说明她并不在此刻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内。

    但让楚宁月感到意外的是,此地虽然神识隔绝,但是隔绝之力,却参差不齐。例如自己如今所处的青云街,便是神识隔绝最浅的一处,青云街外,便是自己如今的神识,也再难渗透一分。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神识探测之中,发觉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两道人影。她无法判断,这两人是否是感应到了自己的到来,所以前来查看,因此没有选择贸然现身。

    而是迅速退出了青云街,恢复全部神识,同时下意识朝着客栈所在扫去。她虽然未必相信柳瘟,但也未到达怀疑的地步,此刻如此作为,只是以防万一。

    查探的结果,与先前自己进入青云街时,并无差别,甚至此刻的柳瘟,已然有了入睡之像。楚宁月收回神识,转身缓步而走,同时听到身后赶来的两人,低声细语道:

    “未经允许,带外人回来的确不对,但师者对柳师兄的惩罚,未免也太过了一些吧。”

    “师者如此安排,定然别有深意。柳师兄虽然看似被打断双腿,实则..应只是被封住了经脉,并无大碍。”

    两人说话之间,行出青云街,但同时也看到了楚宁月的存在。年纪较轻之人眉头微皱,看着身旁同伴一眼,又仔细打量了楚宁月的背影一番,最终沉声开口:

    “这位公子,天色已深,你为何会在此处啊?”

    楚宁月如今身处青云街外,神识并未受阻,因而先前虽是背对众人,却还是能够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二人衣着。

    如今,虽然并不排除两人刻意做戏,但却至少可以确定,这两人乃是风鸣院之人。这一刻,楚宁月瞬间明悟,为何此地人烟稀少,又为何两人会如此发问。

    甚至关于东南方区域,为何存在如此大阵,都已然有了几分猜想。

    是了,这里是风鸣院,天启五院之一的风鸣院,而风鸣院直属书山--此界巅峰战力聚合之处,所以此地才会有神识隔绝阵法。

    “在下受人之托,来此等一个人,但那人迟迟未至,故而在此徘徊。”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两名风鸣院学子对望一眼,先前开口之人,再度出声,却是印证了楚宁月心中猜测。

    “此地已属风鸣院,公子来此等人,来人多半也是风鸣院之人,不知托公子来此的是哪位同窗?我二人兴许认识。”

    而楚宁月明白,此二人这句话,乃是试探,自己万不可行差踏错...

第1776章 追踪

    面对二人试探,楚宁月心知不可大意,明日自己便要随柳瘟进入风鸣院,此时绝不能节外生枝。因此,原本最佳的托词柳瘟,此时不能使用,否则便易增添变数,得不偿失。

    “原来此处是风鸣院,着实唐突了。我亦不知那人姓名,只知其身穿青衣,年纪不大,实力却是深不可测。他要我来此等待一名少女,说只要我踏入青云街,便会有人来寻。”

    编织谎言,亦有三六九等,一项品级上佳的谎言,除了说话之人的作态之外,言语本身,也需虚实相间,半真半假,方能达到混肴视听之用。

    眼前两人,皆是风鸣院学子,楚宁月虽不知风鸣院实力如何,但她却认得柳瘟。看柳瘟的心性,多少便能猜出其同窗之人,心智如何。

    因此,糊弄寻常人的说辞,摆在这两名学子面前,自是不妥。

    故而楚宁月开口之间,笃定风鸣院近日来,必然听说了叶家之事,也知晓如今的南域,有一名外域之人,立场不明,实力不明。

    如今,自己将自己的身份拿出,当作挡箭牌,正可让眼前两人心中自行猜测。至于末尾那句少女,则是一句随口试探,或是心存侥幸。

    自己要找之人,若就在风鸣院,眼前两人便有可能知晓,或许能从两人身上,一石二鸟。

    “公子所说之人,可是身穿柳家嫡系长袍?”

    先前开口之人闻言,看了一眼同伴,接着出声发问,语气平静。但楚宁月却是注意到另外一人,隐约间朝着自己侧方包抄而去,似是要提防自己逃走。

    如此举动,已然可以说明,这二人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也就是说,自己方才的说辞之中,存在某种破绽。

    “莫非...”

    心念一动之间,楚宁月意识到了自身言语之中的可疑之处。自己先前初来此地,不知此处乃是风鸣院,可是以风鸣院于南域的声望,南域之人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因此,眼下对方的这句发问,便是一句双重的试探,既是想要从自己口中,试探出那所谓托付之人,是否是当日的青衣少年。

    又想要确定,自己究竟是南域之人,还是外域之人。又或者,他们是察觉到,自己的言语之中,引导成分太强,因此激起了警惕心,想要确定自己的话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心念至此,楚宁月微微摇头,而后轻声开口道:

    “当日我受制于人,那人背对于我,朦胧间我只看清他的身形和衣着,但究竟是不是那人,我亦不知。”

    听到“那人”二字,包抄至楚宁月身侧的风鸣院之人,面色缓和了几分。他方才,的确怀疑眼前之人,在刻意引导思绪,但如今将他主动提起那人,心中的疑虑反而消除了几分。

    自己两人,如今有事在身,当务之急,还是找回柳师兄。至于眼前之人所说之事,或与风鸣院有所关系,但眼下却不是处理此事的最佳时机。

    “公子用所不知,青云街虽未规定,外人不可进入,但平日里也甚少有外人前来。更何况眼下天色已晚,公子留在此处,多有不便,欲等之人今日恐也不会来了。

    因此,还请公子先行回去歇息,明日再来此处,可好?”

    最初开口之人,再度出声,虽然语气温和,使用商量的口吻,但实际上却并非是商量,而是给出了一条明路。

    倘若对方不接,二人便会采取行动,风鸣院学子,虽然学得是仁义之道,但却不代表他们真对世间万物,皆有包容之心。

    “这..也罢...我先回客栈,明日再来。”

    楚宁月对于两人的说话方式,心中其实颇为反感,因为这种先礼后兵,或是夹枪带棒,实在像极了那个人。但眼下,她却有不能出手的理由,所以自然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走下这“台阶”。

    听到客栈二字,两名风鸣院学子,更加确定心中猜测,眼前之人,果然不是凛风城之人。但言语之中,又似对南域之事有所知晓,所以想来应是三镇之人,并非外域。

    加之如今自己两人,的确有要事在身,无法分心久留于此,故而....

    在两名风鸣院学子的注视之下,楚宁月离开了此处,朝着城中客栈的方向而去。但同时,却将两道神识印记,留在了他们身上。

    果然,三息过后,两道声音自耳中响起,正是...

    “师兄,此人身份可疑,为何要放他离开?”

    较为年轻之人,此时看向同伴,开口之间,露出一丝疑惑。而年长之人,则是微微摇头,沉声回应:

    “你我有要事在身,此番出来主要目的还是寻找柳师兄,至于此人,不过是节外生枝。更何况,我们并未放他离开。”

    “哦?师兄还有后手?”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年轻之人下意识朝着四方张望,却并未发现此地还有其他同窗。但下一刻,眼见师兄将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他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见其面色变化,年长之人颇为满意,此时微微颔首道:

    “嗯,此事就交给你了。切记暗中跟随,不可贸然出手,若对方真是回了客栈,你便守在其外半个时辰,若对方未出客栈,你我便在城中酒楼碰面。”

    话音落定,年轻之人,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但下一刻,便也义不容辞,施展轻功,朝着楚宁月的方向追去。

    如今天色黯淡,加之两人对此地的地形极为熟悉,因此追踪之人颇为自信,对方绝不可能发现自己。只是他如何知道,自己面对的并非寻常武夫,而是一名不属此界的修士。

    楚宁月如今,将两人对话尽收耳中,如今她要做的,自是甩掉身后之人。在神识印记的帮助之下,楚宁月很是轻松,便判断出对方的轻功,大约相当于此界七品左右。

    因此判断,对方的实力,也是七品之间。

    而自己的修为,若对于六品中境以下的武者,施以气机压制之法,能可造成压倒性优势。因此想要甩开此人,乃是轻而易举。

    但如何甩开此人,又让其影响不到明日之事,便成了当下之急。所以,眼下不能立即动手,至少要等到那名年长之人离去。

    一炷香的功夫,过得十分漫长,在楚宁月的神识感应之中,那名年长之人,并未离去。而是始终尾随在,那名年轻之人身后。

    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师弟,之前的计划,乃是以他为饵。如若那可疑之人,以为自己离去,对师弟出手,自己便会第一时间赶到,以二对一。

    所以,他是刻意制造出,一人暗中追踪的假象,只为了确保楚宁月所言为真,并非居心叵测。在他看来,如若楚宁月,乃是低品或者普通人,就根本无法发现师弟的存在。

    而一旦她能够发现,便说明她的实力在师弟之上,也就可以说明她心中有鬼,因此在青云街外,才不敢动手。

    这乃是一箭双雕之计,唯一苦得,便是自己的师弟....不过,那人不敢在青云街动手,必定是忌惮风鸣院的实力,因此即便他对师弟动手,也断不会伤他性命。

    但,他的耐心有限,或者说在身负要事的情况下,他的时间有限。他之前所言非虚,两人此番出来,的确是来寻找柳师兄的,虽然说不上刻不容缓,但也是迟则生变。

    因此,在暗中跟随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这位年长的风鸣院学子,终于放下了戒心,决定离去。于是,便朝着城南方向,背道而驰....

    “哼...”

    以神识窥探,将这一幕清晰看在眼内的楚宁月,如今心中冷哼一声。自己这一路,乃是步行,而非施展任何遁术,所以速度不快。

    幸好凛风城足够大,因此自己自青云街而出,直朝城中客栈而去,才会消耗半炷香的时间,仍旧还有许多距离。

    否则,自己只要刻意绕路,身后两人必定起疑,届时,自己便免不了将两人处理,为日后之事,增添变数,打草惊蛇。

    前方不远处,便是来时自己施展化像之术,变化成如今青年模样的旧巷。而穿过这条旧巷,距离客栈便已不远,此处,便是最佳的动手之地。

    一路追踪之下,年轻的风鸣院学子,心中戒心已然消散大半,此刻他只觉得,师兄乃是多此一举。眼前之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无特殊之处。

    不过,自己既然选择跟随,便不会中途反悔,只是到时免不得要调侃师兄几句,嘲讽他再次失策。因为心境的改变,风鸣院学子,并未注意到眼前旧巷的地形,随着楚宁月进入此间。

    可是就在其踏足旧巷的瞬间,却忽然感觉到一股致命压力,迎面袭来。顷刻之间,周身汗毛倒竖,宛如被一只无形巨手,握在手心,动弹不得。

    这一刻,风鸣院学子心中惊愕无比,在生出对方扮猪吃虎的念头的同时,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尝试大喊,吸引城中守卫。

    但他却发现,自己便连说话,也成了奢望,难以开口吐出一个字.....

    “不....他不敢杀我,不敢!”

    此时此刻,青年男子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或者说是期望。但心中的希望,却随着周围压力逐渐增大,呼吸逐渐困难,而于心中消散。

    最终,他心中希望尽失,只有绝望,只觉得周身酸软无力,缓缓闭上了双眼...

    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下一刻,周身压力却瞬间消散,生死危机散尽,他只觉如沐春风,此时望着前方,愣愣出神...

    却不知,旧巷的另一面,一名蓑衣少年,缓步而出....

第1777章 私心

    摆脱追踪,楚宁月卸去第二层化像之术,化为第一层蓑衣少年的模样,朝着客栈而去。这一次,她不再是闲庭信步,而是施展了凝气境的遁术,看上去便似是六品武者,施展轻功一般。

    不多时,楚宁月重回客栈,而其刚刚踏足大厅,便有小厮上前招呼,颇为热情。楚宁月微微颔首,而后径直朝着自己的客房而去,却见进入客房的同时,施展神识,笼罩此间。

    “老板为何待他如此,当真耐人寻味。”

    先前上来招呼的小厮,如今回到岗位之上,与身旁之人低声交谈。只可惜,那人早已是半梦半醒,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机械化地点着头道: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三息过后,在确定此间客栈,并无异样之后,楚宁月收回神识,回到床榻之上。先前她已然施展神识扫过,柳瘟如今,仍旧在客栈之中,且已入睡。

    而那名中年老板,则是坐在桌前品酒,时不时望向窗外,而窗外无人。

    小心警惕,乃是行走天下必备特质,但若过度小心,成为多疑,便不一定是好事。楚宁月如今,张弛有度,当即选择打坐入定,不再理会此间之事。

    因为她清楚,明日一早,自己便要随柳瘟前往风鸣院,须得准备好说辞才是....

    白驹过隙,转瞬天明,楚宁月缓缓睁开双眼,这一夜虽然修为毫无突破的迹象,但却将今日前往风鸣院之时的说辞,在心中推演了数遍。

    “柳师兄,你还是快随我们走吧!”

    就在此时,楚宁月听到了一丝声响,似是自隔壁传来,当即神识一扫,却是发现昨夜自己化像之时,所遇的两名风鸣院学子,如今正出现在柳瘟身前。

    “人无信则不立,两位师弟,身为风鸣院学子,既已知师兄承诺于人,又岂能让师兄失信于人呢?”

    如今的柳瘟,醉酒已醒,说起话来,又是摇头晃脑,语速缓慢。而其房内的两人,此刻对视一眼,其中较为年轻之人,面色微沉,低声道:

    “柳师兄,害人不信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昨夜我二人出来寻你之时,遭遇了一名神秘人,我亦险些丧命其手。那人当时说自己要回客栈,若他此刻真在客栈之中,你我危矣。”

    此言一出,柳瘟双目微眯,第一个人选,便想到了楚宁月。但是楚宁月手持的玉佩信物,已然让他对此人产生了莫大信任,所以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便已消散。

    但,自己很是清楚,凛风城内虽然默许动手,但决计不允许杀人。而且城主府之中,一直有一位四品从未在人前现身,极有可能便是暗中负责治安。

    而自己两名师弟,若按照武者体系来说,大抵相当于七品之境,虽然实力孱弱,但也不至于连呼救也做不到。

    所以来人的实力,恐怕深不可测,现下恐怕也只有一个人选....

    心念至此,柳瘟想到了当日自己意外结识,而后亲眼见证其叶家传位大典之上的作为,听闻其外域魔头名号的青衣少年。

    如今除他之外,自己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能有此种能为,更有立场在凛风城出手伤人。但,若那人想要杀自己两位师弟,两人绝无逃生的可能,也不会出现意外。

    除非,昨夜动手之时,惊动了那位四品....

    “柳师兄..柳师兄?”

    眼见柳瘟陷入沉思,先前开口之人,不禁出声打断了其思绪。如今正是卯时三颗,尚未到晨时,所以柳师兄口中的相约之人,可能还没有苏醒。

    自己等人,若是能够趁着现在的时间,将柳师兄带回,那自是可以免去一番麻烦。若不是担心,这位柳师兄反抗激烈,日后不好相见,两人真想要将之打晕,强行带回。

    “你说...”

    柳瘟被打断思绪,此时下意识开口,却让眼前之人有些茫然。而此刻,一直沉默不语,较为年长的风鸣院学子,终于出声道:

    “柳师兄,你可曾想过,与你相约之人,极有可能便是....”

    就在他的话,说到此处之时,身后闭合的房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两人不知为何,身形一颤,宛如行盗窃之事被人当场抓包,心中如遭重击。

    “便是何物?”

    但在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之后,两人心中的压力,顿时消散许多,此刻转过身来,望向此时化像为蓑衣少年的楚宁月。

    “不是他...”

    两名风鸣院学子上下打量之下,第一时间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因为眼前此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亦或者说话的声音,皆与昨夜之人不同。

    易容术虽然可以改变容貌,但是却无法改变身形,所以在他们看来,眼前之人决计不是昨夜遇到的神秘人。

    不过,眼下看柳师兄的反应,此人多半便是与他相约之人,眼下这一场麻烦,怕是无法避免了。

    “这位少侠,多谢你昨日帮忙照看柳师兄,如今我二人已然寻来,便不劳烦少侠继续看护了。这些银钱,乃是昨日住店所耗,其中多余者,便是我二人的一番心意了。”

    对于这两人,所谓先礼后兵,实则笑里藏刀的说话方式,楚宁月颇为反感。对方看似有礼,实则无礼至极,当即是想要占据先机,用银钱打发自己。

    楚宁月站在原地,此刻并未伸手去接对方递来的钱袋,而是笑着望向柳瘟。因为她并不清楚,柳瘟此时心中的想法,照理说,柳瘟若是将自己玉佩之事告知这两人,他们不会是如此态度。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柳瘟对此事秘而不宣呢?在弄清楚这件事之前,自己不妨静观其变,看看他要如何处置。

    再者,便是自己对柳瘟此人,颇为了解,既然已选定他,成为带自己前往风鸣院的人选,便不会中途转接他人。

    更何况,自己到达风鸣院之后,神识被锁,便注定无法将周围事物尽收眼底,到时便需要一个可信之人,和一个可以四处行走的理由。

    因此,与柳瘟建立良好关系,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你们不必再说!我已答应今日一早,便带这少年同去风鸣院,至于这其中原因,不便让你们知晓。”

    柳瘟此时开口,不再摇头晃脑,语气之中,亦是带着几分急促,将闭门送客四字,写在脸上。而他如此作态,根源之上,却是心虚,因为他对于蓑衣少年之事,存在私心。

    自己将此少年带回,无论此人身份是真是假,于风鸣院而言,自己皆有功劳。但这功劳,却可以被人平分,所以自己不能让这两人分这一杯羹。

    如若放在平常,以他的心性,自然不会吝啬让两位师弟分一杯羹。可是如今,他却是想要用这份功劳,换取风鸣院出手,帮助他救一个人。

    如果这功劳被平分,可能便不足以让风鸣院师者出手,如此一来,自己想要救那人,便难如登天。因此,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人带走这少年。

    “既然不便让我们知晓,那让我们随你们同行亦可,如此一来,到了风鸣院之后,一切真相自然大白。”

    两名风鸣院学子,看出了柳师兄的不同,判断出此事非同小可,甚至怀疑是这蓑衣少年,挟持了柳师兄,所以他们才坚持留在此处。

    而如今已是卯时三刻,此地客栈更近于内城,一旦真有冲突,自己两人一人断后,一人报信,总会引起喧闹,吸引城防军。

    因此在他们二人的判断之中,坚持留下,才是对柳师兄最佳的保护,却是忘记了昨夜便有一人,可以在他们发不出任何声响之前,便将其抹杀当场。

    “我心意已决,今日你们若执意陷我于不信之中,那你们便是我的敌人!最后一次警告,我若是你们,便会先回风鸣院,而非是留在此处,与我浪费时间!”

    柳瘟话音方落,两名风鸣院学子,心中却各有所得。他们皆都看到了师兄说最后半句话时,眼神之中的变化,此刻不禁在心中思考,师兄是否意有所指?

    先回风鸣院,留在此处,浪费时间....是了,师兄这是在暗示我们,此刻应该先回风鸣院报信,留在此地乃是于事无补。

    故而在师兄的判断之中,此人的实力,要远在自己两人之上,故而留在此处,才是浪费时间。

    较为年轻之人,心中如是想,开口之间,便是一句: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等便在风鸣院,等待柳师兄回归。”

    说罢,这年轻之人,便将同伴一把拉住,不顾对方反抗,强行拉出了此间客房。直至走出客栈,方才将一切告知,后者亦是恍然大悟。

    而柳瘟,此时则是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蓑衣少年,心中的心虚,已然攀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因为自己方才的话,引导性质太足,好似是在求救,这会引祸于眼前之人。

    两人对视之间,沉默不语,三息过后,楚宁月面带微笑,一句出口,定乾坤....

    “你有私心。”

第1778章 交易

    “我...”

    柳瘟被一句道破心中所想,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要反驳,可是一字出口,却想不到反驳的说辞,语塞的同时,如坐针毡。

    是了,于对方而言,与谁回风鸣院皆是无所谓,因为结果一般无二,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自己却需要这份机缘,换取风鸣院师者出手一次。

    眼下,此人已看穿自己的心思,接下来只怕不会留在此地,自己必须找到一个理由,让对方清楚,自己对他而言有特殊的价值。

    但...自己的价值,自己对眼前之人的价值....

    “天下间谁无私心,不过是隐藏得深浅,有私心,未必是坏事。”

    楚宁月淡淡开口,面上的笑容敛去,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了桌前。柳瘟只以为,自己对楚宁月毫无用处,却不知楚宁月之所以留下,便是因为觉得他有价值。

    进入风鸣院之后,自己的主要目标,乃是明察暗访,探听风鸣院对于凌青山和便宜师兄的态度。而次要目标,则是找寻可能存在的,那位平庸少女的下落。

    而风鸣院之内,不知为何,被人布下神识隔绝大阵,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尚且无法突破此阵。也就是说,自己一旦踏足风鸣院,于感知之上便与常人无异。

    所以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四处游走....

    柳瘟听闻楚宁月的话,心中波澜四起,半息过后,方才镇定下来。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交谈的希望,但他此时却实在想不到,自己可以给出何种筹码。

    于是,犯了谈判一途之上,最大的错误,主动开口问道:

    “我要如何做?”

    “证明自己的价值。”

    楚宁月直言不讳,因为她此刻笃定,柳瘟支开旁人,坚持一人将自己带回风鸣院,必有所图。既然他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那么自己自然可以等价交换。

    既是交易,便没有必要遮遮掩掩,除了一些与交易无关的必要信息需要隐瞒以外,倒也不必事事皆以迂回处理。

    “如何证明?”

    对于楚宁月的态度,柳瘟并不反感,反而使得他安心。因为他此刻觉得,对方留下,并不是居心叵测,而是有所谋,既然有所谋,那自己便有了周旋的余地。

    “我初至南域,定有一些疑惑,需要旁人解答。例如南域三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例如城主府与风鸣院的势力划分,再例如五院大比。

    再者,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此人可能便在风鸣院。以我的身份,若亲自去找,定会惹人耳目,但若是你去找,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何人?”

    柳瘟说话之时,从一开始的低声下气,到如今逐渐中气十足,心境的转化,乃是第一因素。他此刻,已然确定眼前之人,的确有所求,而自己的确有价值。

    如此一来,对于方才被对方拆穿心思的尴尬与窘迫,便开始缓缓消散。既然这是一幢交易,那自己何必着相?何必彷徨至此呢。

    “一名少女,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柳瘟当即陷入短暂沉思,回忆这几日来,在风鸣院内的见闻。自己先前,一直被禁足别院,如今刚刚解除禁足,便外出饮酒,根本没有时间了解此事。

    但,风鸣院自山长闭关之后,便一直不允许外人轻易进入,因此这样的一名少女,根本不可能在风鸣院。

    可是如今,对方给出的条件,便包括了此项,如若自己告知对方,他要找的人不在风鸣院,对方是否会采取不同的行动?

    在这一刻,柳瘟心中的仁义礼智信,与心中所求,产生了巨大碰撞,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她在与不在,还需详查,当下你没有听过,不代表当真不在。”

    楚宁月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或者说在提出这个条件的同时,便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风鸣院既然如此排外,那么平庸少女,便不大可能在风鸣院。

    如果她真的在,风鸣院学子不会不知情,除非...她是被人秘密安置在哪处,不为众人所知。而这,才是柳瘟的价值所在。

    “好,我答应你!不过...”

    柳瘟没有问询楚宁月,她要找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管眼前之人来风鸣院,是否另有所求。他此刻,只将对方当作交易对象。

    而随着底气越发充足,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而起,不可抑制。最终,将这一句话,脱口而出,即便可能让自己先前的一切言语,付之一炬,也是无悔。

    “我也还有一个条件!”

    “哦?说说看。”

    对于柳瘟的反应,楚宁月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眼下,听听对方的条件,倒也没有什么。毕竟事在人为,而自己为与不为,旁人无法干预。

    如若今日,最终自己与柳瘟未能达成共识,那么城北荒山之顶,山洞之中,便会多出一人。所以她也不担心对方,开出什么苛刻的条件。

    “若你真能留在风鸣院,请帮我救一个人。”

    柳瘟先前虽然嘴上说是条件,但如今用得,却是请求的姿态。他如此作态,落入楚宁月眼中,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不过转瞬之间,也想到了先前柳瘟,还有一名同行之人,正是与他同病相怜,被同族之人背叛的叶家叶琼。

    而眼下,柳瘟双腿筋脉被人阻断,叶琼又不在其身旁,这不难猜测是后者出了事情。所以他要自己动用玉佩的关系,救出叶琼,倒也在情理之中。

    “何人?”

    楚宁月现下施展了化像之处,她的身份,乃是与柳瘟萍水相逢的蓑衣少年,可不是与他重回柳家,又共闯叶家的青衣少年。

    所以,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展露出端倪,因此这句话,即便她知道答案,也要发问。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并非心中预想,而是....

    “凌家少主,凌青山。”

    七字入耳,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升起一丝警觉,只以为对方是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故意出言试探。但下一刻,在看到对方灼热的目光之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是柳瘟没有这样的实力,二是他此刻,没有这般心境。

    “凌青山是你什么人?”

    楚宁月如今,已然知晓凌青山与便宜师兄被人囚禁,下落不明,而眼下柳瘟则说他要救凌青山。楚宁月无法判断,对方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所以在弄清楚原委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但...她的这句话,同样给出了一种信息,只不过这种信息,颇难捕捉。以如今柳瘟的心境,自是没有发现,那便是问出这句话的人,多半也认得凌青山。

    否则便是同一句话,说话的语气,也该是...“这凌青山...是你什么人?”而非如今。

    “是我大哥,结义大哥。”

    柳瘟此时,可谓是病急乱投医,南域之人,他皆不敢相信。如今已然确定,眼前少年乃是外域之人,所以才敢相信此人,与凌家和城主府没有瓜葛。

    自己可以利用功劳,请求风鸣院出手救大哥,但师者是否应允,还在未定之天。可是眼前之人不同,此人手持书山内门信物,一旦加入风鸣院,身份至少是核心弟子。

    自己若能得到他的承诺,他日救出大哥的把握,便多了几分。

    “既是凌家少主,如今便该在凌家,为何需要你去救?”

    楚宁月明白,自己若此时坦诚,或许可以取得柳瘟极大的信任,因为自己与他的目标相同。可是,楚宁月却并不相信柳瘟,或者说并非完全相信。

    毕竟连凌青山的宗族都可以背叛于他,金兰兄弟,又为何不能?凌青山的死活,自己可以不在意,但便宜师兄至少算是救过自己一次,这个人情不得不还。

    若是贸然泄露信息,轻信于人,打草惊蛇,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凌家...正是凌家,将其....”

    柳瘟此时开口,右拳紧握,声音低沉。可就在他的话,说到此处之时,楚宁月却忽然抬头,望向头顶,因为她听到了房顶细微的瓦砾之声。

    此刻神识一扫,便发现自己所在客房的屋顶,此时已然多出了一名灰衣中年人,站在其上,负手而立。

    若说此人是刻意来此,窥探自己与柳瘟的谈话,他的姿态倒不像是如此。可若说这是巧合,他正好落在自己头顶,又似乎说不过去。

    于是,楚宁月阻止了柳瘟继续开口,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抬头喊出了一句:

    “既然来了,便下来一见吧。只是这屋顶,看起来价格不菲,你当真要破顶而入么?”

    屋顶之上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愣,因为他的确听到了这句话,更是不解自己的轻功,对方如何能够发现?但下一刻,他却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楚宁月只见头顶上空,一片区域二点瓦砾,被人陆续徒手掀开,露出天窗一座,而后探出一只手掌,传来一个声音:

    “不如...你们上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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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