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9章 师叔
楚宁月闻言之间,面上不动声色,先前她已然施展神识,感知过此人周身的气息。比之鬼面老者弱上许多,倒是与当日的叶家大长老颇为相近。
此等实力,还不足以威胁到自己,可是如今自己的身份,却是一名即将加入风鸣院的外域之人,并非是处于风口浪尖的青衣少年。
如果自己暴露实力的话,恐怕会节外生枝,更何况,此人来得如此巧合,必定不是单纯的巧合。
“三师叔?”
然而就在此时,让楚宁月意外的三字,自柳瘟口中喊出,使得前者微微一愣。她原以为,乃是昨夜自己动手之时,留下破绽,此刻城主府之人,因木先生之事而来,
却未想到,来人竟是风鸣院之人,更是柳瘟的师叔。
只是柳瘟虽然开口,但房顶之人却并未回应,而是抽回探出的手掌,默不作声,似是不想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楚宁月先前以为,来人是敌非友,所以为了柳瘟的安危考虑,不愿登顶一见。但如今,柳瘟既已识破对方的身份,加之此地又是凛风城中心地带,料想对方也不会忽然出手。
于是心念一动,将一只手搭在柳瘟肩头,而下一刻,两人身形便拔地而起,自头顶漏洞窜出,宛如一片落叶般落在了屋顶之上。
“好轻功!”
原本等在屋顶之上的灰衣中年人,如今眼见楚宁月的作为,心中第一个反应不是警觉,而是赞叹对方的轻功,这便已经看出些许此人心性的不同。
只是这所谓的好轻功,落入柳瘟的眼中,便显得颇为异样。心中甚至在一瞬之间,产生了惊涛骇浪,并不是因为方才自己被他带着飞起之时,毫无征兆更无借力之像...
而是因为...
这感觉有些熟悉,像极了一个人,那人同样也是外域之人,施展诡异身法带自己离开时,同样也是如此感觉。不像是在施展轻功,倒像是御风而行,这种感觉,自己不会认错。
但...眼前之人,无论身形样貌,还是说话的声音,皆与当日的青衣少年不同。若仅凭这轻功,便说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话,未免太过牵强了一些。
“三师叔,您出关了?”
柳瘟当年还不是柳瘟的时候,乃是叶家绝代天才,年仅十六便已踏足五品,乃是南域百年来最年轻的五品。
也正因如此,被风鸣院山长看中,收为弟子,加以悉心培养,亦有一众师叔看护,若无意外,二十四岁前,定能破入四品,成为风鸣院一大助力。
可是四年前,南域变故,三大家族精锐尽殁于古墓之中,柳瘟得知消息之后,赶回柳家。却被同族之人算计,利用其得知父亲身死,心境动荡之时,下手暗算。
半月之后,便传出柳瘟因为伤心过度,走火入魔,武脉尽废的消息。此事使得风鸣院震怒,强势镇压柳家聚风镇。
而也是从那时开始,风鸣院与城主府正式对立,城主府介入此战,与风鸣院开启三日大战。最终,双方皆死伤惨重,聚风镇更是被毁去一半,生灵涂炭。
最终,以风鸣院山长与凛风城老城主,神秘约战而告终,此战胜负无人知晓,但此战过后,老城主与山长则陷入闭关之中,四年未出。
当年一战之中,柳瘟的诸位师叔,三死两重伤,其中重伤者,亦随山长一道闭关。此后,风鸣院之中,再无看顾柳瘟之人,更有许多人将此战损伤,挂钩在柳瘟身上,心存不满,施以报复。
所以,柳瘟这些年来的处境极差,亦从当年绝代天骄的心性,转化为了如今颓废度日的性格。若非得知当年的结义兄弟,如今非但未死,更是重回南域,他恐怕真会颓废一生。
“嗯,你二师叔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武脉尽废又何妨?重新修过便是,众叛亲离又何妨?推陈就新便是。他如今,已重回六品了。”
灰衣中年说话之时,虽对柳瘟,但眼神却始终落在楚宁月的身上。若非这些话,被外人听去也无伤大雅,他此刻怕是已会出手,试探楚宁月的立场。
这些年来,他虽然闭关,但也多少知晓一些外界之事,知道自己这位师侄近些年来过得很不好。也知道,他在风鸣院,乃至南域之中,皆受人白眼,不受人待见。
故而,有人若是处心积虑接近于他,必定有所图谋。因此在他看来,如今的楚宁月,便是这种人。
“重回..六品?”
柳瘟闻言,脑海中浮现起一名白发老者的样貌,风鸣院同代之间,排行并非按照年纪,或是入门之时的顺序,而是出师之时的最终考核。
因此,三师叔与师父只不过是三十出头,可这位二师叔却已经是花甲之年。当年一战,五位师叔三死两重伤,二师叔所受伤势最重。
虽然对外宣称闭关,但柳瘟却一直以为,二师叔早已身死,因为当年他闭关之前,便已是功力全失了。
但如今,听到二师叔未死,且已经重回武道六品的消息,只宛如一道惊雷一般,劈在柳瘟脑海之中。因为年纪越大,想要散功重修难度便越大,自己当年武脉尽废之时,只是二十出头。
可二师叔.....
“轩儿,这位少年郎是谁啊?”
久违的二字入耳,柳瘟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窜上心头。柳瘟此名,乃是风鸣院之中部分同门与聚风镇之人所赐,只因叫得久了,他自己便也默认了这个名字。
但又有哪家父母,会给孩子起名为“瘟”的,故而他原本的名字,乃是一个“轩”字。
短暂失神过后,柳瘟双眼恢复清明,但此刻心中却有些犹豫。三师叔已然出关,而且待自己的态度,一如当年,自己若将大哥之事说出,无需大功,三师叔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一来,自己是否要独自一人带蓑衣少年回风鸣院,便显得不再重要。可是,眼下却有另外一个问题,困扰自己。
三师叔闭关多年,当年又是重伤之身,如今即便痊愈,功力未必能够恢复多少。自己听信这蓑衣少年的话,只因当时有求于他,如今根本无法确定,他这信物是真是假。
如若是真,自己当场说出他的身份,三师叔自然认得真正的信物,一切事情便安然自若。可若是他的身份有假,被三师叔当面拆穿之后,定然是会动手甚至灭口。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害了三师叔?
楚宁月并不知晓柳瘟此时心中所想,只是面带微笑,望着对方,不知他是否又要选择支开他这位三师叔。孰料就在下一刻,灰衣中年,忽然动手,抬手一掌,便朝自己凌空袭来,卷起一道罡风。
眼见对方出手,楚宁月眉头微皱,但第一时间便判断出,对方这一掌的目的,乃是逼退自己,而非柳瘟。心中疑惑的同时,顺势朝后飘飞而出,落在屋顶边缘。
随后,便见灰衣中年,抓着柳瘟的手,将其带到了屋顶的另一方,护在身后。
“你安全了。”
是了,在灰衣中年看来,先前是楚宁月,挟持了柳瘟。而如今他这一掌,便是为了解救柳瘟。如今眼见人质已经救出,接下来,就是如何回风鸣院,灰衣中年当即计上心头。
“三师叔不可!”
灰衣中年原本所想,乃是饱提真元,大声呼唤城卫军,只要吸引了城主府的注意力,即便他们再不愿管风鸣院之事,也不得不插手为自己拦下这神秘少年。
“嗯?”
一声轻疑之间,柳瘟的声音,立时从旁响起。柳瘟原本的考虑,便是担心三师叔与那神秘少年交手,所以才没有道明对方的身份,将可能发生在未来的冲突激化。
可是如今,三师叔已然对那人出手,接下来矛盾便不可化解。因此,继续隐瞒下去,也是没有必要,于是低声开口道:
“那人身上携带有一块信物,弟子不知真假,还请三师叔代为辨别。”
柳瘟的声音虽低,但楚宁月神识在身,自然不难听到。而此刻,她亦能看得出,眼前中年男子,乃是真心维护柳瘟,所以应该可信。
于是未等对方开口,抬手之间,便以暗器手法为形,修士御器为实,将那一块玉佩,送入到了中年男子手中,又让后者心中产生一丝意外。
但下一刻,当中年男子,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玉佩之上,一琴一萧交叠的图案之时,当即是面色一变,沉声开口道:
“你是从何得到此物的...”
“故人所赠。”
“所为何事?”
“入天启五院,参加五院大比。”
“何人为证?!”
中年男子连续三问,每一问之时,语气比之先前,便要强劲几分,而楚宁月的回答,却始终平静如一,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包括柳瘟在内,此刻都不知,两人短短几句话之间,暗藏何种玄机。唯有楚宁月心中清楚,这三句质问之中,对方施展了某种特殊功法,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神识攻击。
所以,她给出了最后一个答案...
“凌青山。”
第1780章 风鸣(上)
三字出口,三字入耳,三人沉默不语,各有所思。柳瘟此刻,心中最为震撼,他未曾想到,眼前之人与大哥还有这层关系,但他却无法确定,对方所言非虚。
极有可能,只是顺着自己方才给出的信息,刻意如此开口,想要取得自己与三师叔的信任。
灰衣中年,此时则是上下打量楚宁月,他闭关已久,如今刚刚出关,境界尚未恢复,因此只是五品。但先前问询之时,他却动用了一种音功,传自书山。
三问叠加,步步攻心,如浩然正气,泰山压顶,心性差者,绝难当面说出谎言。除非,目标之人不仅品级在自己之上,更是心性极佳。
但这样的人,怎会在天启五院之中,选择如今的风鸣院?
至于楚宁月,此时沉默不语,却是在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先前听到三声问询之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神识攻击,虽然无法确定,这是否是等同丹青天下的修士手段,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处。
此界之中,自己已然遇到地宫内的阴气,又发现食物之中蕴含一丝灵气,如今更是发现,少数高品出手之时,能可引动一丝修士神通。
种种迹象皆表明,此界之中,的确有与修士等同的存在,只是极为少见,或者说自己尚未接触到那个层级。
而这风鸣院,乃是天启五院之一,这灰衣中年于风鸣院内,地位斐然。也就是说,风鸣院内,极有可能存在其他近似修士的存在。
那么自己此行,除了调查平庸少女的下落,和风鸣院对于便宜师兄的态度之外,还多了一项目标。那便是找出风鸣院之中,其他修士的踪迹。
至于人选....
柳瘟既然喊他三师叔,那他便有可能还有其他师叔,或者他的师父。这些人,同样可能学过那种特殊功法,或者深谙其道者。
一阵清风拂过,少年蓑衣如旧,灰衣老者袍袖一翻,打破了眼下沉默:
“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啊?”
楚宁月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思绪飞转。自己先前仍是锦衣少年时,便以编织了一个身份,乃是天北宋家,宋连山。
如若柳瘟此时不在场,自己继续编织宋家名号,自是最为妥当。可是如今看来,若自己以宋家之名入风鸣院,第一个怀疑自己身份的,便是柳瘟。
所以眼下,这个名字用不得,而如何在情报未知的情况下,编织出一个此界之中,不上不下的家族之姓,这却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既然此事无可预知,倒不如.....
“姓楚,单名一个阳字。”
说话间,楚宁月的目光,落在华阳之上,只觉得昨夜大雨之后,今日的华阳,分外刺眼。她本想化用楚月之名,但好在她想起,如今自己的肉身,乃是一名少年,而非女子。
所以这个名字,最为合适。
“原来是楚小友。”
“原来不是他。”
楚宁月话音方落,灰衣中年与柳瘟心中,便各自有了答案。只不过,灰衣中年的心性,要比当日柳家驿站之内的老管事更为沉稳,所以他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信息。
眼见对方反应如旧,楚宁月不知自己是否已经蒙混过关,但眼下自己既然已经说出了楚阳二字,便没有出尔反尔,遭人怀疑的可能。
所以至于此界之中,是否有大族姓楚,便也不再重要。眼下,还是要看看者灰衣中年,如何才肯随自己去风鸣院。
眼见对方一生客套,便没了后话,楚宁月也懒得与他们周旋,当即开口之间,便是虚虚实实,将当日发生之时,一并说出:
“我与凌青山三人,同入南域,却遭狼首截杀,将其制服之后,其欲趁乱逃走,我便追逐而去,因此与他们失散。我只知离去之时,凌青山遇到当年凌家旧人,随他们回了凌家。
但事后,我暗中前往凌家查看之时,却发现凌青山不在凌家,甚至凌家擎风镇之人,根本不知凌青山未死。
此后一番查访,方才知晓,凌青山原是被那位昔日旧人算计,于回城的路上中伏,已被擒住,秘密关押,下落不明。”
楚宁月话音落定,面上的神色颇为凝重,映入灰衣中年眼底,使得他眼神略有变化。半息过后,后者再度出声,却是一句追问:
“楚小友方才说,与凌青山三人同入南域,那...其他两人呢?”
听到对方如此说,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道,对方果然捕捉到了自己言语之中故意留下的这一点陷阱。
于是,当即出声,给出了第二个让眼前之人不得不动摇的信息。
“其他两人,一人游历南域,闯下诸多祸事,我每每前往寻他,总是慢了半分,但眼下应该性命无虞。而另外一人.....”
楚宁月言至此处,刻意停顿,为的便是试探眼前的灰衣中年,究竟掌握多少信息。因为自己给出的信息已然够多,如果他知晓自己以青衣少年的身份,所做之事,便定然会知道自己口中暗示之人。
而若对方不知情,自己给出的信息,也足以让柳瘟,给出他及时的反馈。
然而,楚宁月却是低估了眼前之人的城府,这灰衣中年人,面上没有丝毫起伏,虽然看得出他在思考什么,但却看不出端倪。
三息过后,其再度开口,语气如旧,仍是询问...
“另外一人如何?”
只是他想不到,楚宁月的回答,会是如此,更加无法判断,对方所言是真是假。
“如今的风鸣院,立场不明,我无法判断告知你那人身份,对他而言是好是坏。所以在我清楚心中疑惑之前,那人的身份,恕我无法告知。
我能够说得是,一旦那人身份公之于众,风鸣院便只剩下两个极端选择,要么非救不可,要么暗中必杀之。”
言至此处,楚宁月不再开口,而是留意柳瘟的神色。这灰衣中年,城府颇深,但是柳瘟却并非如此。而楚宁月之所以与对方说这些,并非是因为轻信于人,也并非故弄玄虚,而是有她的考量。
其实从一开始简单几句的试探之中,楚宁月便决定相信灰衣中年,或者说是相信柳瘟的说辞,不会刻意隐瞒自己。
也就是说,这位灰衣中年,的确是刚刚出关,而且就在这几日之间。因此他定然不知便宜师兄,被凌家之人擒下之事,更加不会带有立场。
而自己如今需要的,正是一个地位足够,且能扰乱风鸣院死水之人。自己原本打算去做这个人,但眼下,已然有了比自己更加适合的人选。
所以,自己如今要做的只有一点,不是将所有信息,完全告知给对方,期望对方相信自己。而是在对方的心中,种下疑惑与未知,勾起对方的疑心,然后让对方主动去了解其他信息。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对方,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努力,而不是凭借自己一面之词,和那块书山内门信物,推动一切。
“轩儿,看来你这位朋友,并不简单呐。”
不多时,灰衣中年回过身去,看向柳瘟,吐出此句。而后面上神色缓和,心中却是沉静如水。他很清楚,自己这些年来闭关,风鸣院之内,定然变化诸多。
便是当年那一战,风鸣院与城主府,可谓是结了死仇,即便城主府忌惮天启五院之名,也不会如此相安无事。或者说,风鸣院如今的立场,不会是中立,而是会站在城主府的对立面。
可是自己看到的,却并非如此,所以才第一时间意识到,如今的风鸣院,已然不是四年前的风鸣院。包括这些年来,给自己送饭之人,带来的外界消息,都不一定是完全真实的。
关键不在于外界发生了什么,而是在于别人想要自己知道什么。
因此,如今唯一能够相信的,就只有当年这位小师侄,只有面对他时,自己才敢完全放心与信任。那么,从他口中得到的信息,定然不会偏离事实。
所以灰衣中年刚一出关,便第一时间外出,找寻柳瘟下落。正好迎上刚刚离去,前来报信的两名风鸣院学子,于是确定了此间客栈。
却未想到,会遇到眼下的一幕....
看来,风鸣院之内,的确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暗潮涌动,万不可打草惊邪。
“三师叔,这信物....”
柳瘟此时,隐约间感觉到了三师叔对于眼前蓑衣少年态度的转变,但他此刻还不知是否能够相信眼前之人,所以他想要从三师叔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信物是真的,但...我想楚小友,应该并不是真的想要加入风鸣院吧?”
得到信物为真这个答案,柳瘟心中已然满足,知晓蓑衣少年没有欺骗自己。更是听出了,他认得先前相助自己与三弟的青衣少年。
即是如此,即便他的行为,仍旧可疑,但在如今的风鸣院之中,已算得上是可信之人。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的确,我的目的只有救人。”
楚宁月此时淡淡开口,但在心中已然有所猜测,知晓眼前的中年人,应该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所以她没有隐瞒自己的动机,对于天启五院,她的确没有丝毫兴趣。
“既是如此,可否随我回风鸣院,演一出戏?”
话音落定,中年男子将手中玉佩送出,重回楚宁月之手,而后者,此时则是望着对方。知晓此刻,情形已然发生变化,而自己会多出一个盟友。
所以自然不会拒绝....
第1781章 风鸣(中)
翌日清晨,华阳如旧,凛风城东南方,青云街之内,并无张灯结彩,亦无人烟鼎沸,一切皆如往常,风平浪静。
青云街后,路边两侧再无其他建筑,一目望去,唯有一座巨大拱门,仿佛一座城中之城。而此城占地极广,大抵相当于整个凛风城的东南方,只是城墙不高,泯于周围建筑不易察觉罢了。
拱门之下并无守卫,但拱门两侧的哨塔之上,却有三班哨岗。这些人,虽非风鸣院学子,但却皆受过风鸣院大恩,可算作风鸣院的附属。
而这些人,皆都在通过考核之后,被风鸣院授以特殊功法,目力耳力远超同阶,更是擅长轻身与弓箭之术,比起内城守卫也是不遑多让。
穿越拱门,便是风鸣院外院,曾经鼎盛之时,单是外院,便有学子五千,更有专司学子起居用度之商贾。只可惜,如今风鸣院已然没落,如今早已没有内外两院之分,而学子的数量,更是不过三百。
因此,让这座城中之城,显得颇为冷清,街道之上,几乎见不到行人。
若说风鸣院整体看去,乃是一座城中之城,那么内院看上去,才更像是书院一些。沿青云街拱门进入风鸣院,直行十里过后,便可看到一座学府,正是风鸣内院。
如今的风鸣院即便已经落寞,但其华贵却是如旧,学府之外,设立山门,有学子轮值把守,比之一般江湖门派,还要气派几分。
....
风鸣院虽是书院,但却亦是天启五院,所以其所收学子,可并非单纯的书生。除了考究策论学识之外,武力亦是学业的一部分。
所以准确来说,天启五院的学子,行走江湖之时,与江湖人也并无太多不同。既是江湖人,便有江湖人的习性,因此风鸣院之中,不乏八卦之人。
今日,正是休憩之日,一众学子无早课之嫌,轻松惬意。其中三两成群,打算前往外院,悠然度日,却在此时,迎面跑来一人。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说话之人,年纪轻轻,虽穿着一身正气凛然的学子服,但说起话来,却无半分斯文与儒雅。而他如此举动,换来的则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因为并非人人皆好八卦,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学以致用,讲究君子之仪。
“说来听听。”
原本三两成群之人,眼见来人靠近自己,当即是一把将其拽了过来。而周围好事之人,则是纷纷朝此聚拢。
而这报信之人,本就是想要将自己探听来的消息,告知众人,享受旁人听到此消息之后,吃惊愣神的表情。所以,他并不打算隐瞒这个消息,但却选择大声开口,卖起了关子:
“我们都已知晓,风鸣院选择弟子,一向是每年一次,宁缺毋滥,需经层层大考。然而昨日那人,却是空降于此,一切免试,这对我等而言,自是....蹊跷至极。”
这位学子,原本是打算说“颇为不公”的,但在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后,终是没有这般作死,更改了自己的言辞。
不过他怎样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听的人如何去想,此时心中皆升起一丝异样。
“昨日,也有许多同窗看到那位灰衣前辈,但你们来风鸣院不久,多半是不清楚,那位前辈的真实身份。如果你们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奇怪那人为何能免试进入风鸣院了。”
“七郎,莫再卖关子了,你最近可是越发像个说书人了!”
与其相熟之人,知晓他的性格,但却不想他继续在此,对昨日内院之中现身的神秘人品头论足。因为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执事对他谦卑的态度,便已能看出此人地位超然,只是不知具体身份罢了。
“好好好,诸位也不必再猜了,那位灰衣前辈,乃是咱们风鸣院的前任学丞。”
“前任学丞?!”
四字入耳,一众学子,心中各有惊涛骇浪,只是喜怒形于色者,在于少数。他们原本是想要听一幢八卦,却是想不到听来了这一则信息。
如今的风鸣院,山长与祭酒正在闭关,眼下职务最高者,便是学丞。而曾经风鸣院之中,曾有过传言说,如今的学丞得位不正,只是代理学丞。
而如今,前代学丞现身风鸣院,这一前一后两代学丞,定然是会擦起一些火花的。
“等等...七郎,你是想告诉我们,那人之所以能够免试进入风鸣院,乃是这位前任学丞举荐的?”
眼见众人面色各异,先前与报信之人交好者,此刻再度开口。他虽然喜欢听八卦,但却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迫卷入这场不久将来会发生的争斗之中。
自己四人乃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喜欢听八卦,但却不愿成为八卦。所以,此时需要一个转移众人注意力的话题,而昨日空降的少年,正是最佳人选。
“哈哈哈,不错!我从代博士口中得知,此子之所以能够免试入学,正是因为那位前辈,使用了每年一个的举荐之权。”
这被称作七郎的男子,并非属于三大家族之一,但也是城中富户,一向是神经大条。如今根本无法理会好友的解围,一句话的功夫,又将话题转移回了那位灰衣前辈的身上。
“可是...举荐之权,不是只有学丞才有么?前任学丞为何能够....”
终于,人群之中,有人提出了疑问,而这个疑惑,便如潮水一般,在众人心中扩散。而就在此种情绪,越发蔓延,即将不可收拾之时,那位七郎忽然大声喊道:
“看我这嘴,当真是开了光的!咱们才说到这里,人就来了!”
说罢,便抬手一指,指向东南方,众人朝其所指望去,议论之声,戛然而止。
首先入眼者,乃是一只机关竹椅,其上坐着一名,风鸣院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倒并非是昨日的少年,而是柳瘟。
“柳师兄....柳师兄...”
今日在此之人,多半年纪不大,而且入门不久,虽然平日里,他们在心中很是瞧不起柳瘟。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却还是要称他一声师兄。
更何况,昨日那灰衣前辈,正是带着柳瘟,强势现身,质询执事是何人对自己的师侄动手,打断其双腿。执事谦卑的神色,与以往高高在上成鲜明对比,更加印入人心。
但今日,众人所在意的,却并非是这位柳师兄,而是其身后,推竹椅之人。
少年身穿红白相间的学子服,一只玉簪束发,样貌清秀,看起来人畜无害。此时推着竹椅前行,却似是在专心走路,不去看旁人。
众人此时,对于“关系户”颇为不满,尤其是这少年昨日,几乎全程未曾开口,而且始终跟随在柳瘟身侧,像极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孩童。
这便让众人,更加有了一种,宣泄情绪的冲动。于是,人群之中,与柳瘟年纪相差无几的几人,此时出声朝着其吆喝开口。
“这不是新来的小师弟么?怎么,还不来见过诸位师兄么?”
此言一出,少年面上毫无表情,仍旧缓步推着竹椅前行,柳瘟却是右拳紧握,冷眼望着周围这些人,若是眼神能够杀人,这些人如今已经系数重伤了。
至于为何不是身死,原因很简单,柳瘟不想杀他们,或者说他此刻是想要救他们。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身后推竹椅的,可不是什么新来的小师弟,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而是与三师叔达成某种共识,隐瞒身上书山内门信物,以普通人身份,空降风鸣院的蓑衣少年。柳瘟很是清楚,此刻他闭口不言,不代表以后不会一一报复。
虽然自己与这些人没有什么交情,但他们却毕竟是风鸣院之人....
“你们若是太过清闲,便去温习课业,在此聚众滋事,难道不怕师者责罚么?”
见柳瘟开口之间,又是搬出师者,一些人引以为常,便要开口挤兑,似是忘记了昨日发生的一幕。同行之人,拉住其手臂之时,他的一句话,已然出口。
“柳师兄这双腿如今还未痊愈,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嗯?”
如今的柳瘟,已然得知三师叔出关,二师叔未死,且已重入六品。他如今的心境,与之前的颓然已经有所不同。
所以心境的改变,让他处事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若是放在以往,他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绝不会正面对抗。
但此时,一声轻疑过后,柳瘟目光森冷,望向眼前之人。而后者虽然想起昨日的一幕,但眼下看着这位人尽皆知的无爪老虎,竟敢在自己面前抵抗,还是没能忍下一时。
“怎么?柳师兄莫不是想要指点一下师弟的武艺?”
柳瘟如今即便双腿痊愈,也是人尽皆知的不入流,功力全无。众人皆知,这说话之人,便是要以武凌人,无论柳瘟眼神如何犀利,都无法改变他如今功力全失的事实。
所以此时,结局已定....
可就在此时,一个在众人听来,十分陌生的声音,淡淡响起,正是....
“我之前便同你说了,这世上愚者众多,往往看不清自己的状况,对于这些人,只凭言语,教化不了多少,只是浪费时间。”
第1782章 比斗
如今一身学子服的楚宁月,此时环顾四周,无视了柳瘟担忧的目光。原本按照计划,她应是昨日便现身风鸣院,以书山内门弟子信物为令,加入风鸣院,成为核心弟子。
可是先前,有了与灰衣中年碰面的一幕,让她改变了原有的计划。因为计划的核心,需要一个有一定地位,能够在风鸣院之中,搅动风云之人。
原本没有灰衣中年的存在,她只能自己来做这个人,可是眼下,自己已然与灰衣中年达成共识,可以由他来做这个人,所以自己也就没有理由,一定要强势驾临风鸣院了。
一日筹备,如今终于加入风鸣院,不过所用的身份,却不是手持书山内门弟子令的神秘少年,而是学丞举荐之人。
虽然这个身份同样处于风口浪尖,但起步却并非核心弟子,而是从外院做起。如此,自己与当日的灰衣中年,便达成了统一战线,两人一明一暗,随时转换,双管齐下。
多一个盟友,总好多多一个阻碍,同样的道理楚宁月清楚,灰衣中年也同样明白。所以,楚宁月今日才会出现在这里,成为一名普通的外院学子。
可是,昨日入院之后,原本相约子时碰面的灰衣中年,却没有如约而至。而风鸣院内,则有神识隔绝法阵,压制楚宁月的神识,让她无法轻易找到灰衣中年。
这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危机,倒不是说灰衣临阵反悔,而是说风鸣院内隐藏的暗潮,可能已经有了动作。所以,原本的计划,需要再次做出调整,低调行事,从外院入手的计划,也需改上一改。
同一时间,方才挑衅柳瘟之人,闻听楚宁月为柳瘟出头,先是一愣,而后心中怒火翻涌,望着眼前少年,笑里藏刀开口道:
“小师弟,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祸从口出?”
柳瘟闻言,当即面色骤变,他担心的并不是楚宁月的安危,而是担心楚宁月出手太过,引得三师叔的计划偏离轨迹。但眼下,自己已然阻止不了这场争斗,能做的便是尽量拦阻身后之人。
眼见样貌清秀的少年,站在柳瘟身后,默不作声,这出声之人,越发觉得对方是怕了自己,面上的笑容越发张扬。可是正当其欲再度开口,将眼前两人一并羞辱之时,却听一句....
“柳师兄方才对我说,你双腿虚浮无力,平日练习功法之时,定然是偷工减料。”
“嗯?”
眼前之人闻言,面色一变,面上得意之色,立时转化为怒意。这一来二去之间,无论同行之人如何劝阻,他今日都势必要一意孤行。
尤其是他心中清楚,眼前这少年,是要为柳瘟这无爪老虎出头,应了方才自己说要柳瘟指点自己武艺的一句。
即使如此,自己原本还在担心,如果入学第一日,便以大欺小,会落人口舌。但如今么,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柳瘟,要他下场指点自己。
那这少年,多半会替他出手,到时自己面对的,便不再是刚刚入门的小师弟,而是代表师兄之人。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必留手,定要好生教训一番此子。
也让众同窗看看,这种靠着关系加入风鸣院的人,究竟是如何不堪!
“柳师兄如此说,看来是想要下场与师弟切磋一番了,只是不知柳师兄如今,方便与否?”
说话间,这挑衅之人,如今底气十足,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找旁人麻烦,反而觉得自己大义加身。乃是为了诸位同窗,试探这免试入学的关系户的深浅。
于是他说起话来,再也不必顾忌柳瘟,当众便明目张胆盯向柳瘟如今动弹不得的一双腿。
“以你的实力,若是柳师兄出手,恐怕会过于难堪。眼下,还是由我来代劳吧。”
围观众人,眼见少年如此说,心中皆知他这是在为柳瘟出头,不禁感叹一声,年少轻狂,年轻气盛。心想这少年刚刚加入风鸣院,怕是还不知道风鸣院,并不是单纯的书院。
这里每一名学子,若是以武力论之,单独放在南域行走,哪一个也不会弱于三大家族的年轻子弟,而且犹有过之。
只不过风鸣院有明文规定,可以同门切磋,但不能轻易对外人出手,须得本持君子之道,方才不落风鸣之仪。
因此外人只知山长乃是四品上境,却不知一众学子以及教习,实力与城主府其实不相上下,只是平日里不在外人面前展现罢了。
只可惜,他们在同情楚宁月的同时,却同样不清楚,自己才是该被同情的人。更加没有想到,眼前少年若是没有底牌,如何能被学丞举荐入风鸣院。
“哈..那我倒要看看,师兄究竟传授了师弟,何种手段了。”
挑衅之人说这句话时,心中没有太多愤怒,因为他先前要的,便是对方足够嚣张。只有这样,自己等下动手之时,才不必留情。
先前对方如何嚣张,等下便要对方如何卑微,这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所以自己不生气。
楚宁月踏前一步,站在柳瘟身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可是下一刻,却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颇为古怪,当即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而就在此时,柳瘟的声音,则自其身后响起,正是....
“风鸣院内,不排斥门下弟子比斗,但需前往斗武场,公平交手,在众人见证下解决问题,事后不得以私怨互相报复。”
听到柳瘟如此说,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收回手臂,但心中却是越发好奇,风鸣院究竟是怎样的势力。这种方案,可似乎并不该出现在书院,倒更像是丹青天下的修士宗门。
“怎么师弟?你我皆是斯文人,不会真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吧?”
来人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挤兑楚宁月与柳瘟的机会,此时开口之间,已朝斗武场的方向行去,似是丝毫不担心对方不来。
不多时....
众人陆续进入一座平平无奇的建筑之中,之所以说是平平无奇,乃是因为这建筑在外边看去,与一般的店铺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当众人踏入第一道大门之时,却是发现其中别有洞天,一道深不见底的圆形楼梯,直通地下空间,倒是有了几分黑市斗场的意味。
先前挑衅的男子,轻车熟路,似乎经常来到此处,好事之人,自然不会只是一次好事。有了他在前方带路,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将一切手续,尽数安排妥当。
当两人进入地下二层之时,一间石室已被准备妥当,众人亦来到一处廊道之中,漆黑无光。石室之外,有一名马脸男子,此时手中拿着纸笔,周身散发出阴冷气息,一脸不屑地望着众人。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留在此处观看即可,稍后我会随他们两人进去。”
说话间,马脸男子抬手,朝着身后的石壁轻轻一按,随即原本黯淡的廊道之中,忽然有火光大现,吸引众人注意力的同时,一道光幕浮现在原本马脸男子所站的方位。
此等把戏,此地的常客不会觉得意外,因为每一次负责比斗安排的师兄,都会如此操作,虽然不知其中道理为何。
“嗯?”
楚宁月一路沉默不语,他本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对方,同时在这些人面前,适当展露实力,让眼下之局,产生一丝涟漪,并未想着一鸣惊人。
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对方带来此处,更未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够看到留影阵。
楚宁月一直追寻者,便是此界之中可能存在的修士,因为只有找到修士,才有可能回到丹青天下,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如今,她意外发现风鸣院中,不仅有神识隔绝大阵,更有此种留影阵的存在。越发确定自己先前的推论,此界之中并非没有修士,而是数量极少,且十分隐秘。
或者说,修士本身,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修士。
但,眼下还不是调查这留影阵,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的时机,而是要弄清楚一件事。因为从此阵法光幕之中,能够清晰看到石室之内发生的一切,可是楚宁月却不知,这一切是否也包括修士术力。
因为她清楚,无论是丹青天下的武道,亦或是此界的九品体系,在低境界之时,皆无法看到修士术力形态。
可是,既然此地有留影阵,而此阵与丹青天下的阵法异曲同工,那么这阵法光幕之上,会不会让原本看不到修士术力的普通人,看到此物呢?
如果稍后交手之时,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修士气机,这.....
心念一动之间,楚宁月暗中出手,一指点向石室,而恰巧此时马脸男子开口,周身气息翻涌,立时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你们两人,这便可以随我进入石室了,但规矩还是说清楚。风鸣院比斗可以伤人,但不能伤命,若是谁坏了规矩,另外一个....也必定同入无间。”
而楚宁月此时,则是心中有数,有了打算...
第1783章 造势
在柳瘟复杂的眼神注视下,楚宁月与其对手,进入了石室之中。而两人方才踏足此地,身后石门便已闭合,原本黯淡的空间,立时升腾起数道火光,照明其中。
楚宁月朝四方望去,看清了周围石壁,知晓此地的材质,绝非凡品。如果一定要用四字形容此处,那便是铜墙铁壁。看来风鸣院之内,的确有许多比斗之事存在。
“规矩不必多说,你们只管动手,只要不取对方性命,多重的伤势,都在接受范围之中。”
周身散发着阴沉气息的马脸男子,此刻扫视二人,同时留在了石室外围,淡淡出声。先前挑衅之人,乃是此地的熟手,这马脸男子对他自是不陌生,所以他这句话,全然是在提醒楚宁月。
“小师弟,你既是替柳师兄出手,那师兄我便也不敢大意了。”
一声出口,身形干瘦的男子,忽然间身形一动,宛如毒蛇吐信,一掌直朝楚宁月肋下三寸按去。他这一掌,绝无取命之意,但若被正面击中,恐怕难逃重伤之局。
他的速度虽快,在楚宁月眼中,却也算不得什么。即便她如今遭受神识隔绝大阵压制,但开元境修士的眼力,也凌驾于对方的品级之上。
只是,先前楚宁月进入此间之时,已然暗中施展过术法,发觉此地施展气机之时,留影阵上会有细微反应。虽然这种反应,常人未必可察,但自己也需得谨慎。
自己的目的,乃是暗中调查,找出可能存在的修士,然后接触。并非是主动暴露修士身份,等待对方前来,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只恢复到了开元中期的修为,于此界之中,并非无敌。
所以,赢下此战,不能直接以气机压制对方,更不能于众目睽睽之下,施展火土木三相术法。唯有近身一途,伺机而动,方能不落痕迹。
但,眼下自己尚且不知,对手究竟是几品,有了上次与叶家大公子交手的经验,她不会再贸然与武者拳掌相接。
因为那样做,即便能够利用接触的瞬间,发动术法摧毁对方经脉,自己的手臂,也同样要遭受对方内力侵蚀,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开元境修士,尚且无法施展气机护体,所以其对武夫的防御力,全然取决于肉身。而楚宁月如今的肉身嘛....一言难尽。
思绪之间,干瘦男子一掌已至,石室之外的众人,于留影阵之上,看得十分清晰。只当这位小师弟,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对方近了身。
一时之间,有暗骂干瘦男子不讲武德,出手偷袭之人,亦有先前对少年不满,如今觉得自己即将出气之人,更有人的心思不在留影阵上,而在柳瘟身上。
“这...”
柳瘟此时坐在竹椅之上,双拳紧握,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为小师弟着急担忧,缺又无能为力。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根本不是在担心楚宁月,而是担心她出手之下,后患无穷。
“嗯?”
然而就在下一刻,众人于留影阵光幕之中,看到干瘦男子的一掌,落在少年肋下三寸,而后者身形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之际...
那名马脸男子,却发出了一声轻疑....
“柳师兄,便是这般教你的么?”
干瘦男子一掌拍去,眼见自己一招决胜,心下亦是升起一丝意外,不过与此同时,嘴上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挤兑柳瘟的机会。
然而下一刻,石室之外的众人,却是意外地发现,本该落地之间,倒地不起的少年,如今却如一片柳叶一般,落在了十丈开外,毫发无损。
“师兄说你双腿虚浮不稳,所以要我出手之时,先为你展示轻功。”
此地的阵法,只是最为低阶的留影阵,所以只能传递影像,不能传递声音。虽然阵外之人,能够通过光幕,隐约看到两人嘴唇微动,但具体说得是什么,却无人看得出来。
但,众人随即却是看到,干瘦男子面上浮现出的意外与半息过后,浮现而出的愤怒。作为那一掌的发起人,他自然清楚那一掌的威力。
如今想到细节,方才发现那一掌落下,的确是少了点什么。是了,少了声响,如果被自己一掌击中,当真拍飞出去,即便不骨断筋折,也会发出脆响之声。
可是自己那一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好轻功。”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马脸男子,忽然出声,倒是让干瘦男子为之一愣。因为这负责比斗的师兄,一般都是实力惊人,但同时也是决计不会干预比斗的。
至少自己来此十余次,都未曾见过这位师兄,于比斗之时开口,从来都是一副不屑的眼神,好似看自己出手时,如同看稚童扯头发。
“轻功虽好,但若想取胜,单凭躲躲藏藏,可成不了气候。”
干瘦男子再度开口的同时,双掌交叉叠于胸前,而后翻掌成爪,向下一按,口中发出一阵野兽咆哮之声,随即身形宛如炮弹一般,再度朝着楚宁月攻去,速度比之方才更快几分。
楚宁月站在原地,再度故技重施,她之所以要如此作为,并不是刻意捉弄对方,而是想要清楚此人的品级究竟如何。
这关系到,稍后自己出手之时,如何能够留住对方的性命。虽然那马脸男子说,无论多重的伤势,都在接受范围之内,但若自己废他全身武脉,恐怕是也过了一些。
如今自己的确是要展露实力,但也不想锋芒毕露,更加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可惜,眼下对方施展的两招,虽然看似招法不同,但本质之上,皆是以速度近身。
而两次之下,虽然速度一快一慢,但威力却相差无几。眼下自己未与对方交手,尚且不知对方的掌力如何,此刻需要的,乃是一个参考物。
不多时,干瘦男子已然出手十余次,却每每皆是在接触到对方的前一刻,被对方以诡异身法躲过,顺势而出。招招落空的感觉,着实不妙,心中怒火翻腾,却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身法?”
石室之外的众人,如今也是发现了少年的身法诡异,这根本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眼下众人心中,觉得此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便是这少年的身法绝妙,品级超凡。
第二,便是这少年深藏不露,其实是一名高品,如今不过在玩弄对手。他们与少年相比,年纪皆要长上一些,又各自皆是凛风城年轻一代,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修为落于对方。
所以,便不谋而合地认为,对方乃是修习了一门绝顶轻功,所以才会有如此身手。如今,这少年已然是立于不败之地。
“风行九万,扶摇青云,果然...果然...”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忽然响起柳瘟的声音,而他此时,则是故作高深,实则心中捏了一把汗。他知道蓑衣少年很强,但并不清楚他具体的实力。
眼下看到对方施展这诡异身法,不由得又是想起,当日自己与自己同行叶家的青衣少年。对方既然说自己认得那人,想来定然有些关系,如今看来,两人的身法,应该是同一脉。
但,这种身法,在自己的品阶看来,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与其任由众人无端揣测,倒不如为他造势....
柳瘟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周围关注他的几人听得清晰,而这句话,对于天启五院其他四院弟子来说,可能只是觉得似曾相识,但对风鸣院学子来说,却是耳熟能详。
因为天启五院,更有所长,而风鸣院则是擅长轻功,每三年一次的五院大比,魁首者,可自由修习五院绝学之一。
而风鸣院所长者,正是名唤扶摇诀,施展起来,便如同御风而行。
然而风鸣院近百年间没落,会此扶摇诀者,整个风鸣院也不过两人,恰好这两人,柳瘟都认得。所以,他很清楚,少年所用的并不是扶摇诀,但却与之表现十分相近。
所以,故意说出这句话,引导众人思绪...
而下一刻,果然有人喊出一句....
“是扶摇诀!他竟然会扶摇诀!”
柳瘟见状,十分满意,因为他清楚,风鸣院如今会扶摇诀者,一个是自己的山长师父,另一个是自己二师叔。这层关系,足以让这些人揣测。
而同一时间,石室之内,马脸男子看向楚宁月,眼中的惊喜却已经化为失望,此刻默默摇头。望着场地之上,身形诡异,至今毫发无损的少年,和对面气喘吁吁,气息紊乱的干瘦男子。
吐出一句....
“你毕竟是刚入风鸣院,吃了无知的亏,此战结束了。”
此言一出,干瘦男子先是一愣,而后面上浮现出一丝错愕,朝着马脸男子投去一个质疑的眼神,却被对方瞪了一眼,心中悚然,不敢纠缠。
但他不解,这位师兄平日里一向著重规矩,为何今日频繁开口,相助这少年?自己出手至此,落得如此田地,便是为了这最后一击,如今却被对方提前拆穿。
既是如此,既是这关系户率先坏了规矩,那便也无怪自己,心狠手辣。
“轰!!!”
随着一声嗡鸣震响,石室周围的石壁忽然动作,朝着两人所在挤压而来,空间急剧缩小,顷刻之间,已让石室化作一条甬道。
马脸男子站在甬道出口,而楚宁月与干瘦男子之间,不过十余丈...
第1784章 风鸣(下)
眼见周围环境改变,楚宁月倒是有些意外,因为方才的注意力,皆在眼前之人出手的威力,以及此地存在的阵法之上,倒是没有注意到周围墙壁之内,暗藏的机关。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躲下此招!”
正当楚宁月分神之时,眼前的干瘦男子,亦是同时出声。他自然不会是刻意好心提醒楚宁月,而是在出声的同时,便又抬手一掌,故技重施,朝着楚宁月攻去。
面对这毫无变化,不过是速度与威力略强于先前的一掌,楚宁月心中并无波澜。此地虽然地形发生改变,但谁也没有规定,自己向后躲闪,不能前冲。
于是下一刻,当干瘦男子的手臂,贴近楚宁月一丈之时,楚宁月身形便漂浮而起,足尖点在对方手臂之上,落在其原本的方位。
干瘦男子出手数次,楚宁月对于他的品级,心中已然有数。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估算准确,但他的实力,应该是相当于当日截杀自己与便宜师兄的马匪头目。
因此,如何将对方伤而不死,便成了一个难题,七品下境,恐怕根本无法抵挡自己最低阶的术法。想要在不暴露修士手段的情况下,制服对方,除了近身之外,别无他法。
“哼...”
正当楚宁月落地之时,干瘦男子口中发出了一声冷笑,而甬道出口处的马脸男子,则又是盯着楚宁月,微微摇头。
这比斗场设立之初,便是为了让风鸣院之人,解决恩怨,避免私斗。提倡的乃是狭路相逢,激流勇进,又不希望比斗双方不死不休。
因此每一间石室,都会根据比斗双方的品级,设定机关的开启数量与时间。例如这一场比斗,设定的便是一炷香的时间,一旦超过一炷香,石室之内的机关便会发动,使得场地逐渐缩小。
最终,只化作一条甬道,正如狭路相逢...
一旦场地化为甬道,便开始了最终对决的时间,每过一段时间,石室之内便会多开启一道机关。这些机关,并不致命,但却会为战局添加变数。
而如果有人可以将全部机关躲过,还没有分出胜负的话,那么负责此次比斗的记录者,便会亲自下场,同时攻击两人。
但因为,记录者大多品级远在比斗之人之上,因此一旦记录者下场,往往便是两名比斗者皆被人抬出的结局。
因此,干瘦男子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一战,自己并不是在平白浪费气力与时间。自己要等的,便是机关全面开启的那一瞬。
只要第三道机关开启,任此人轻功再好,也注定避无可避,而那时...便是自己反败为胜之时!
“柳师兄要我指点你的轻功,但眼下这里已不再适合施展,所以接下来,还请认真面对。”
楚宁月轻声开口,看起来颇为温和,但她绝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因为她想要提醒对方,做好防御准备。她很是担心,对方反应不及,防备不够,连自己为其量身定制的一击也承受不住。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便真算是在他身上,浪费了许多时间。
“那就要看看小师弟的高招了!”
干瘦男子此时站在原地,并不急着进攻,同时对于眼前少年的话,也只当作是耳旁风。他此刻要的,便是继续拖延时间,如今第一道机关,已然无声无息之间开启,眼前少年显然没有发现。
而这第二道机关,同样不易察觉,唯有亲身受创之人,方才能够体会到这一道机关的玄妙。而第三道机关,与前两道不同,此机关一出,第一次见此物者,必定分心。
那时,便是自己的时机....
“三息...只需三息...”
干瘦男子心中如是想,但又担心眼前少年起疑,于是再度运转内息,做出佯攻之态。可就在此时,却见眼前一直被动的少年,竟主动朝着自己走来,速度不快。
不...只是起步不快,少年踏出第二步时,身形跨越数丈,第三步时,已然来到近前。这一刻,干瘦男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自己的的确确只看到对方踏出三步。
但这三步之终,却已是自己身前一丈...
“莫非他也知道机关之事?”
心中起疑瞬间,干瘦男子抬手一掌,朝楚宁月肩头佯攻按去,另一手背在身后,翻掌之间,掌心涌现一股吸力。他此刻要做的,并非是击退少年,而是引对方施展轻功,触发第二道机关。
而后再以掌力拿住对方手臂,阻止其抽身后退,如此一来第二道机关便会尽数落在此人之身。虽然机关本身并不致命,但自己随后而来的一掌,才是终结之式。
一丈之间,瞬息而至,干瘦男子佯攻的一掌,距离楚宁月肩头,只余一寸,果然见眼前少年身形略有漂浮之势。背在身后的一掌,立时如毒蛇一般,朝眼前少年左臂缠去,一股吸力自掌心而来。
同时右掌回运,轻而易举便将方才佯攻的一掌撤回,又如拨云之势,一掌按回,气劲叠加,顷刻之间,便将周身残存内劲,灌于此掌。
一拉一按之间,便要凭借对方抽身而退,触发机关的瞬间,定此战乾坤。
“住手!”
就在此时,马脸男子看出端倪,因为他发现干瘦男子的一掌,看似是朝肩头按去,实则却在出掌之时,刻意偏离数分,朝着眼前少年心口而去。
他对于此地的机关,极为了解,其程度自然在干瘦男子之上,亦是想到了对方想要借助机关。但是身为记录者,首要条件便是不能干预比斗,所以他没有出声提醒。
可是如今情况不同,他很是清楚,一旦眼前少年,再度施展轻功,便会触发第二道机关。届时重压之下,其身形势必受制分心,而对方这一掌如若击中心口,品级相差不大,必会身死当场。
干瘦男子虽然听到了喊话,但他心中却早已恨透了眼前少年,更是觉得马脸男子处事不公。他此刻,自以为是大义加身,莫说这一掌倾注了全身气力,他根本收不回手,便是可以也绝不会如此。
这一刻,他已然能够想到,眼前少年,被自己当众除害,自己为诸多同窗,除掉了这个关系户,维护众人公平的景象。但却完全没有思考过,一旦自己得手,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结束了!”
干瘦男子一句出口,同时一掌印在眼前少年心口,此刻心中畅快无比,嘴角亦是咧开了一丝弧度。可就在此时,却听一句...
“的确如此。”
四字入耳,干瘦男子看向说话之人,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瞋目结舌。
眼前之人...眼前之人明明该被自己一掌轰出,身形摇曳,倒在血泊之内,为何站在原地,为何...毫发无伤?
这一瞬之间,干瘦男子的世界,仿佛时间静止,而他的思绪,却逐渐活跃。他看清了说话之人,的确就是自己一心对付的对象,然后又看到了对方抬起的一只手臂。
手臂的尽头,伸出两指,距离自己胸口一寸。可是,自己并未感觉到丝毫痛楚,亦未察觉到对方两指之间,有任何气劲迸射而出。
这,不应该啊....
“嗡....”
巨大的疑惑,心中无尽迷茫,成了干瘦男子今日,眼中最后的景象。随着一阵嗡鸣声,响彻脑海,干瘦男子的身形,伴随着镜面破碎之声,倒飞而出,落于地面,昏迷不醒。
原本打算出手救援楚宁月的马脸男子,此刻站在原地,凝重地望着楚宁月。而石室之外,自留影阵上,看轻始末的众人,亦是陷入了短暂沉默之中。
留影阵光幕之上,方才明明是干瘦男子占尽先机,甚至他的一掌,距离楚宁月心口不足三寸,而此时楚宁月方才出手,却是后发先至。
但让众人不解的是,两人明明同时....不,准确说是干瘦男子先行击中了楚宁月,而后者的一指,距离对方尚有一寸空间。
可是为什么,先被击中之人毫发无损,而尚有一寸余地之人,反而落得如此下场呢?
“是方才那一指!刚才光幕之上....”
人群之中,一人率先开口,勾起了众人的回忆,先前楚宁月一指点出之时,光幕之上,的确有一道黑影自其指尖流窜而出,没入干瘦男子体内。
但,那道黑影绝不是暗器,因为马脸男子就守在一旁。如若楚宁月最后施展的乃是暗器,那么他此刻便不会只是站在原地,而是会直接出手了。
而且干瘦男子倒飞而出之时,其胸前一寸,的确出现了一道气劲波纹,朝着四方扩散而去。因此唯一的解释,便是少年施展了一门自己等人未曾见过的功法。
可是,这不能解释他为何毫发无损,而对方下场如此,除非....
“你与玄机门是何关系?”
马脸男子淡淡出声,但他的嘴唇却没有丝毫动作,他说这句话时,用得乃是并不常见的腹语。而楚宁月听到玄机门三字,心中并不陌生,但好奇对方为何得出此结论。
不过眼下,自己已然有了一个身份,便不该再兼并其他身份。更何况,眼前之人立场未明,对玄机门的态度未明,如今最好的办法,虽然不入流,但却有效,正是...
“什么门?”
明知故问...
第1785章 麻烦
一指落定,胜负已分,然而石室出口,却被马脸男子挡在身后。他虽已停下机关,但此刻却没有宣布终结之意,凝视眼前少年的同时,脑中思绪飞转。
风鸣院为天启五院之一,而天启五院的存在,便是为了选拔精英,通过五院大比,为书山输送新鲜血液。而书山,则与玄机门灭门之事,关系重大。
虽然如今的风鸣院,已然没落,院中弟子,大多没有此等见识,也没有机会了解到当年这些隐秘。但是却不代表,整个风鸣院之中,皆都无人知晓。
这位马脸男子,正是此次五院大比之中,代表风鸣院的十大核心弟子之一。而他又恰巧是风鸣院本院弟子,并非是其他四城强行瓜分的名额之一,因此他乃是风鸣院之中,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也正因如此,方才眼见少年,明明先被对方击中,却毫发无损,而后一指反制对手,才会立即联想到玄机门无上功法,移星换斗。
若非是这少年身负此等奇功,关键时刻发动此诀,转嫁气劲于对方,他当真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移星换斗,乃是玄机门之传承,如今早已绝迹天下,你是如何习得此功法的?”
对于楚宁月的装傻充愣,马脸男子自然不会轻信,此刻再度开口逼问。而后者闻言,则是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而后反问道:
“何为移星换斗?”
对于楚宁月的态度,马脸男子很是反感,此时心中只当对方是要嘴硬到底,索性不再开口,而是凝视着对方。此地机关虽已停止,但距离地形恢复却还要一炷香的时间。
既然对方方才施展出了移星换斗,那自己便能逼他使出第二次!
楚宁月虽然神识受阵法压制,但却并非全然无法施展,所以她能够感觉到,马脸男子此时正在凝聚气息,怕是准备动手。
而看先前干瘦男子对他的态度,此人的身份,怕是不俗。自己今日要的,只是彰显武力,而并非想要锋芒毕露,所以不想与眼前之人交手,更加不想当众分出胜负。
抱着这种心思的她,自然不会坐视对方出手试探自己,因此轻声开口道:
“你是说方才那一指吧?”
马脸男子闻言,显然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会死扛到底,却未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话题。于是,暗运的内劲,稍稍停滞,同时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说。
“其实道理很简单,他的速度太慢,所以出手之时,我便看破了他胸前气海的破绽。”
楚宁月没有多说,只给对方无尽的猜想,因为她并不了解此界武者的细节,只知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什么。正如她说得那样,先前干瘦男子的一掌,的确是先朝自己按来。
而自己,则是凭借开元境的修为,后发先至,率先一指点在对方气海之上,近距离施展气机,封锁了对方的内劲。
而干瘦男子,因为气息受阻,所以那一掌,威力全无,与凡人拍掌无异,自是无法对自己造成丝毫威胁。至于最后,众人眼中看到的将对方震退,则是自己确定对方已然昏迷,全无反抗之力。
所以便以修士御器之术,御了人....
“你的意思是说,自己在他出手之时,后发先至,封住其穴道,是也不是?”
马脸男子并未让楚宁月失望,他既然会将自己联想到玄机门,势必眼界非同寻常。如今他给出的解释,与自己先前心中预想,相差无几,日后自己再以此法出手,便有了解释。
“嗯。”
楚宁月一字出口之间,原本周身气息尽散的马脸男子,却忽然间气息暴增,身形一动,带起一道劲风,一拳朝楚宁月面门轰去。
他如此举动,立时让石室之外,听不到二人对话的众人愣神,根本不知内中发生何事。柳瘟更是心中警觉,担忧这马脸男子,发现了什么。
然而下一刻,与先前极为相近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不同的是,少年抬起的一指,距离马脸男子胸口尚有两寸,而马脸男子的一拳,则是与少年的面门相隔一寸。
两人保持出手的姿势,却皆都静止于此,看得众人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你果然很快,他败得不冤。”
马脸男子淡淡开口,而后率先撤拳,楚宁月也同时撤回点出的一指,先前两人,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无论是谁,也没有当真出手。
楚宁月方才判断出,对方乃是刻意试探,所以出手之间,虽有速度,却并未施展气机。即便自己判断有误,亦是有把握在对方触及自己之前躲闪。
只是她并不清楚,马脸男子的品级,与先前的干瘦男子截然不同。如今拳离一寸,已然可以开碑裂石。
“彼此彼此,现下我可以出去了么?”
眼见楚宁月淡淡开口,马脸男子面上不露声色,只是微微侧身,示意对方可以离开。可是当楚宁月,与其擦肩而过之际,后者却又以腹语出声道:
“方才那一拳,你知晓我在试探,所以刻意留手,是也不是?”
而对于这个问题,楚宁月不置可否,并未回答,因为她清楚,自己回答与否并不重要,只怕从今日开始,风鸣院中,便会多出一个麻烦。
走出石室,楚宁月却见众人望着自己,沉默不语,眼神复杂。她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但也知晓今日之事,必定会自他们口中,传出各异版本,响彻风鸣院。
如今的自己,目的已然达成,自是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此处。于是旁若无人一般,来到柳瘟身后,推起机关竹椅,朝着楼上而行。
“此子..此子与方师兄互换了一招,打成平手?”
目送楚宁月与柳瘟离去,人群之中,方才有人开始揣测。而此人说出这个结果之后,自己亦是不大相信。一时之间,众人对于少年的实力,多加揣测,竟是忘记了石室之中,还躺着一人。
“你们可有认得此人的?还不将人抬出,难道要我代劳?”
就在此时,马脸男子走出石室,周身阴冷之气如旧,此刻望着众人之时,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不耐烦。见众人有了动作,纷纷离去之时,他却回身看了楼梯的方向一眼,若有所思。
....
比斗场外,风鸣院中,风和日丽,人烟稀少。楚宁月推着竹椅,信步前行,柳瘟则是坐在竹椅之上,觉得周身说不出的难熬。
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知道你实力不弱,但却未想到你有如此实力,既如此你又为何...”
言至此处,柳瘟忽然闭口不言,因为他想到身后少年如今的身份,乃是与三师叔共谋一事的盟友,自己不该对他多加揣测。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来风鸣院吧?”
“的确如此。”
见对方主动开口,柳瘟有些意外,但表现出来的,却是镇定自若。只可惜,他这份镇定,注定因为心中所系,无法长久,下一刻,便已动容。
“这其中原因,我先前同你说过,一是为了寻找那名可能存在的少女。二来,则是为了找到凌青山和我那位师兄。”
“你与...与凌青山有何关系?为何想要找他?”
柳瘟情急之下,险些问出“我大哥”三字,好在及时改口。只可惜,他的态度和关注点,已经暴露了他的意图。
楚宁月如今,并不知晓柳瘟与凌青山的关系,但却能够看得出来,他对凌青山之事,颇为在意。心中猜想,此人多半是凌青山的故人,只不过,自己对于凌青山的死活,其实并不在意。
“凌青山与我们同回南域,乃是一行人中,唯一的南域之人。若他在,既能证明我的身份,又能行向导之职,带我去约定好的一处所在。”
楚宁月扯起谎话,自是虚实相间,她从未与凌青山有过什么约定,但是却知晓,自己提出要他带自己回当初那座山寨,他定然不会拒绝,所以这样说也并无不妥。
至于相救于他,其实只是一个幌子,自己真正想要救的,乃是那位便宜师兄。如若囚禁他们的,当真是凌家,那么便宜师兄可谓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实不相瞒,凌青山其实....”
柳瘟闻言,此时心中半信半疑,但为了接下来更好的信任彼此,他打算告知给对方一些信息。可是就在他的话,说到此处之时,前方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
“二哥!原来你在这里!”
声如洪钟,底气十足,正是先前被其带回风鸣院,叶家的二公子叶琼,而如今的叶琼,伤势已然恢复的七七八八,更是因祸得福,如今乃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五品。
“你..解除禁足了?”
“嗯,是一位前辈带我离开了别院,那些管事之人皆不敢阻拦,想必二哥为此事定是费了不少心力。”
叶琼说起话来,丝毫不顾此地还有另外一人,仿佛楚宁月在他眼中,只是死物。因为如今的叶琼,并不认得如今的楚宁月,只当对方是一名普通的风鸣院学子,打杂推竹椅的而已。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是你身份敏感,若无旁事,最好还是不要出风鸣院。”
眼见三弟安然无恙,柳瘟心中多少有了一些温暖,此刻说话之间,倒有了几分长兄如父的叮嘱。叶琼闻言,则是尴尬一笑,表示自己知道轻重,同时用眼神,不断瞥向楚宁月。
心想,这人怎么如此不识趣,难道没看到自己兄弟二人重逢,有话要说?他这个外人在此,简直是大煞风景!
而下一刻,柳瘟的话,更是让叶琼心中,对于楚宁月的不满,提升到了极致,因为....
“三弟,大哥.....”
柳瘟四字刚刚出口,叶琼便一把将之按住,同时盯着楚宁月,开口喝道:
“我们兄弟二人要说私事,还请这位朋友回避!”
楚宁月望向柳瘟,又看向叶琼,再联想到柳瘟口中的大哥,一瞬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1786章 跟踪
“原来你们与凌青山,还有如此关系。”
楚宁月淡淡出声的同时,叶琼面色骤然一变,眼神之中,已然浮现出了一丝杀意。三人结义之事,于当年的南域而言,乃是绝对的机密,而即便如今物是人非,此事也不容旁人知晓。
可是眼下,这看似不起眼的少年,知晓了此等大事,于自己两人而言,是祸非福,合该....
“这位小兄弟原来也认识大哥,当真是....”
叶琼下一刻开口之时,面带微笑,同时朝着楚宁月走去,看不出半分敌意。可就在其靠近楚宁月三丈之时,却抬手一拳,直击而去,同时袍袖之中寒芒一闪,一枚短匕,已然出鞘。
这一刻的他,只想要速杀眼前之人,至于在风鸣院杀人之后,自己会是如何处境,他完全没有半分理会。
“住手!”
柳瘟见状,心下一惊,然而他这一句住手,却并非是担心楚宁月,而是担心叶琼。先前他已然见过楚宁月的出手,知晓此子实力深不可测,如若三弟与其交手,恐怕会陷入危机之中。
叶琼所面对的,若是寻常武夫,三丈距离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偷袭得手的成功率,至少亦在七成左右。
可是楚宁月并非武道中人,而修士对于气息的敏感,本就异于常人,加之叶琼听到对方提及大哥之时,眼中闪过的杀意,已然被其尽收眼底。
如今这一幕突然发难,自然难以全功。
一拳轰出,带起三道劲风,然而五品劲风之速,却不如开元修士遁术。出手之间,楚宁月已化为一道残影,已出现在七丈开外,正是三道劲风空隙之间。
“不可!”
叶琼一击落空,此刻短匕上手,虽然心中错愕,但决心未改,便要继续抢攻。却被此时身旁竹椅之上的柳瘟,死死拉住,不肯放他前行。
叶琼只以为,二哥乃是顾念书院之情,所以阻止自己当面杀风鸣院弟子。可是多年来一直隐藏的秘密,又岂容他人窥得?
“你不想救凌青山么?”
就在此时,楚宁月再度开口,说话之时,已是施展了修士传音之法,灌入叶琼耳中。后者闻声之间,先是一愣,而后面上却浮现出更为浓郁的怒火。
因为他此时,并不知晓凌青山未死,只以为眼前少年,是在用自己故去的大哥,戏弄自己,只为求活。可正当其欲再度出手之际,却忽觉手臂一轻,乃是柳瘟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叶琼见状,微微迟疑,而就在迟疑之间,一句惊雷入耳,正是...
“大哥未死,如今身陷囹圄,眼前之人是我们的唯一的线索。”
“你...他..”
叶琼站在原地,只觉脑海之中,尽是嗡鸣,此刻指着楚宁月与柳瘟,却说不出半个字来,面上的表情既有惊愕,又有狐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他很清楚,二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而二哥经历当年之事后,亦变得越发不愿相信旁人。所以,此子能让二哥如此相信,二哥必定是掌握了某些线索。
可是...可是大哥明明已经身死,带回其死讯的,乃是当年与大哥关系密切的前任少城主。旁人也许会欺骗凌家,但那个人绝对不会,至少不会用大哥的生死来布置什么。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自己一定是算错了什么...
“大哥真的未死,其中详情,我们找个安全的所在详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柳瘟说话之间,极力保持冷静和理智,而从始至终说话的声音都是极轻,以确保不会被第四个人知晓。但看着眼前三弟激动的模样,自己也难免受到一些影响,有所动容。
“有人来了,你们先离开。”
就在此时,对兄弟之情,毫无感觉也无兴趣的楚宁月,忽然间正色出声。而她的话,立时让柳瘟警觉,一把抓住叶琼,示意其带着自己离开。
叶琼此时,心境起伏过大,但对于二哥的话,却没有犹豫。推起竹椅,便朝自己禁足半月的别院而去,轻车熟路。
而柳瘟则是与楚宁月互换了一个眼神,此刻的前者,对于后者颇为信任,对于她的安排不置可否,无需多言。
目送柳瘟离去,楚宁月装作毫无察觉,独自一人,朝着西南方学舍而去。犹豫她的身份特殊,乃是被前任学丞举荐之人,所以她所住的学舍在弟子之中乃是独一无二的阁楼。
此处,曾经乃是一名外院教习所住,而这位教习在任之时,最喜与学子同行同乐,在风鸣院外院颇有人缘。而他如今,已然成了城主府的门客,所以此处便一直空闲下来。
而今日,外院管事,刻意将楚宁月安排在此处,亦算是别有居心。因为外院之中,仍有许多人念着那位教习的好,将此住处视为禁地,不容他人前来。
盼望着曾经的教习,能可有一日,再度回到书院。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是一种念想。可是如今,楚宁月的入住,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念想,这正中有心人下怀。
楚宁月的速度不快,因为她的神识,受到此间神识隔绝大阵影响,压制太多,无法同时锁定多人,距离亦是十分有限。
她先前与柳瘟同行时,便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但她无法确定,那人的目标究竟是柳瘟还是自己,所以她才会让柳瘟先走。
如果那人的目的时柳瘟,那么自己便会来一招黄雀在后,可是如今看来,那人的目标,似乎是自己。
来人的轻功不弱,隐匿身形的手段亦属上乘,看来平日里,没少行此跟踪之事。楚宁月如今神识受阻之下,无法看清来人样貌,只能窥得大概,知晓这是风鸣院之人。
如今至少可以确定,此人的目标乃是自己,而非柳瘟。而自己身上,除了“前任学丞举荐”这一个标签之外,便只有今日武斗场中的表现值得关注。
因此,这人的动机,必定是在二者之中,而自己只要安静等待对方出手即可。
之所以是选择学舍,第一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因为以自己如今的立场,不与柳瘟同行,自己回学舍乃是最正常的选择。
如果自己在风鸣院之中乱逛,反而会引人怀疑。第二,便是为了给对方制造可以出手的机会,因为先前楚宁月已来过此地一次,知道自己所住的阁楼周围,人烟稀少。
不多时,楚宁月现身于阁楼之下,院落之中。其实这处阁楼,原本没有院落,乃是那些学子念旧,刻意围出了一个院落,不让他人踏足。
却未想到,如今成全了别人,没有等来他们想要等的人,自然见到楚宁月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院落之中,并无花草点缀,因为此地平日里无人看顾,乃是外院学子的禁地,所以显得有些荒凉。唯有一颗老树,屹立于此,生命力颇为顽强。
楚宁月站在老树之前,此刻盯着树冠,沉默不语,看似出神,但实则却是在关注那一路尾随之人。如今那人,已然到了院落之外,却没有进入此处。
这里,地形开阔,人烟稀少,乃是最好的动手之地。自己已经给对方创造了机会,至于对方是否能够把握,全看自己造化。
然而,楚宁月等待许久,都等不到那人进入院落,同时也等不到那人离开。心中开始有些不解,那人究竟是何打算,于是淡淡开口道:
“出来吧,我已等你很久了。”
说话之时,语气虽然平淡,却动用了术力,加持之下,与四品高手刻意开口之间,声浪席卷四方,唯一的区别,应该便是声音并无杀伤力。
随着一阵狂风席卷而过,老树之上,发出沙沙声响,本就不多的树叶,亦是飘落一地。而与此同时,楚宁月亦睁开了双眼,因为她感觉到院落外的那人,终于动了。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然而就在此时,楚宁月头顶上空,却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心中起疑的同时,却见一团包裹,朝着自己砸来,速度虽然不慢,但实在难以恭维。
楚宁月朝后一退,便轻易躲过此物,可随即却闻到了一股“清香”让她面色微变。
“哈哈哈哈,让你等了这么久,当然不能白等,这就算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先前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计谋得逞的欣喜。楚宁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是看到了院落的围墙。
自己先前,全然将注意力放在那名尾随之人的身上,因为神识受阻无法同时锁定多人,所以竟是没有察觉,此地还有旁人存在。
围墙之后,一名同样身穿红白相间学子服的少年,此时正将自己做好的机关回收,为今日准备的这份大礼,感到无比畅快。
却是根本想不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第1787章 暗潮(上)
察觉院外有人,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她判断不出,此人与那尾随之人,是否是一丘之貉。不过眼下,自己的目的,便是让那尾随之人放心出手。
眼下,自己已然开口邀战,回应自己的却是另外一人,那么无论出于何种道理,自己都没有避之不理的可能。所以,这个人自己注定需要一会,亦可借此,判断那尾随之人与此人的关系。
“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话之间,楚宁月袍袖一挥,同时暗运御器之法,将此刻院落之内,散发着“清香”的包裹,朝着飞来的轨迹,原路遣返。
原本站在院墙之外,得意洋洋的少年,此时忽见自己的“杰作”从天而降,微微一愣之间,头与包裹亲密接触,包裹之内的污秽,立时沾染其身,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随即,便见一道人影,如飞叶一般,自院墙之内飘飞而出,落在自己身前十丈,正以手捂鼻,一脸嫌弃地望着自己。
“你...”
身穿红白相间学子服的少年,此时已顾不得身份,指着楚宁月的同时,周身轻颤,胸前起伏,只觉得火冒三丈,欲哭无泪。
“原来风鸣院中,还有女弟子。”
楚宁月望着对方作态,上下打量之下,得出了如此结论。只是他的话,配和嫌弃的目光,对于眼前女子来说,着实杀伤力十足。
后者索性也不再伪装声音,大声开口道:
“你敢这样对我,此事绝对不会就这样结束,日后定要你难看!”
“嗯?”
楚宁月原以为,对方会口出粗鄙之语,便例如对方的手段一般。但眼下,对方火冒三丈,憋出的这一句话,却显得有些简单。
一声轻疑过后,楚宁月再度开口,却是一句补刀:
“那现在难看的,又是谁呢?”
说话间,楚宁月的神识,始终锁定在那名尾随之人的身上,她的目的很简单,便是激怒眼前之人,给眼前之人动手的机会,同时试探那人的反应。
如果这两人乃是一丘之貉,那么自己牵一发,自然可以动全身。而倘若对方并非一路人,自己这样做,也并无不妥,因为是此人对自己怀恶意在先。
至于日后的报复,楚宁月还不放在眼中。
“你...你!”
身穿学子服的女子,此刻望着楚宁月,只觉得无能为力,眼中已是浮现起一片水雾,悬然欲泣。只可惜,她如今蓬头垢面,更是散发着“清香”,让人提不起楚楚可怜四字。
“怎么?这礼物,你不喜欢?”
楚宁月眼见那尾随之人,如今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此刻心中疑惑。于是再度出手,袍袖再翻之间,将女子身旁散落的包裹,朝西南方下风向,送出十余丈,而后面上嫌弃之意更甚。
女子眼见对方挥手之间,便能隔空将此物扔出十余丈,心中更加知晓,自己与对方实力相差悬殊。这也是她之前,为何没有选择动手,而是站在原地,无能为力的原因。
她平日里在家骄横惯了,但也知道一个道理,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主动出击,什么时候需要避其锋芒。比如眼前的少年,背后站着的,乃是前任学丞,论背景自己和他相差无几。
此地,又是对方的居所,如果对方如传言一般,是个靠关系进入风鸣院的关系户,那自己今日自然可以折辱对方一番,给他一个下马威。
可是如今看来,传言不实,此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再选择主动出手,那便是一种愚蠢的选择了。
因为自己一旦出手,便给了对方出手的机会,届时自己的下场只会更惨。可若是对方先出手,那么事情的性质,便完全不同了。
所以她清楚,自己此刻最应该使用的,不是武力,而是....
“士可杀不可辱!本小姐今日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再奚落于我!”
“哦?”
对于眼前女子态度的转变,楚宁月颇为意外,此刻笑着望向对方,注意力却皆在院落正门之外,驻足的那名尾随之人身上。
眼见少年朝着自己走来,身穿学子服的女子,当即心头一颤,抬手制止道:
“等一下,你别过来!”
“你方才不是还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若不过来,要如何杀你剐你呢?”
说话间,楚宁月继续上前,丝毫不为对方的言语所动,同时密切注意那暗藏之人的动向。可就在其距离女子,只余三丈之时,对方却说出了一句,让她驻足的话。
“你可想清楚了,这里是风鸣院,男女授受不亲,若你再向前一步,我便大喊非礼!届时...你我名誉扫地,便要一同滚出风鸣院!”
楚宁月闻言语塞,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自己,而后瞬间想起,自己如今不是丹青天下,南玄州残阳宫长老,楚宁月,而是进入此界,化身神秘少年的楚阳。
对了,自己如今这副肉身,不是女子,而先前自己行事之时,并未关注过这一点。不过,这也只是一瞬分神,楚宁月便已恢复如常,因为她的目的,一直只有一个。
如何对付眼前之人,并不是问题。更何况,对方也很清楚,一旦宣扬,自己与她皆都名誉扫地,自己不相信她清楚这一点,还会如此。
女子眼见楚宁月驻足不前,心中立时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不敢有半分表现。她清楚一个道理,便是占据上风之时,不能轻易露怯,否则优势可能瞬间化为颓势。
所以开口之间,盛气凌人,便是...
“哼,知道怕了,就赶紧放我离开,否则...”
可她的话尚未说完,楚宁月便一步跨前,来到其身旁,一把将其左手握住,未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便带着其踏地而起,落入了院落之内。
“非...”
身穿学子服的女子,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声音未散之前,便被楚宁月控制,此刻动弹不得。而楚宁月随即,便带着此女子,朝着阁楼的方向而去,不发一言。
女子此时被气机控制,如坠深渊,却连一个求救的信号也发不出来,偏偏意识又极为清醒,只能任由身旁之人抓着手臂,无力反抗。
此刻心中,恐惧与后悔参半,恐惧是因为眼前之人的立场未知,后悔则是出于来此只为一时意气。此刻的她,心中正在呼救,却知道此地乃是偏远地带,无人能可救自己。
然而就在此时...
“师弟可听过一句话,叫做红颜祸水?”
楚宁月拉住身旁女子的手,闻言之间,为之一滞。因为此时院落之外,一名男子轻功落地,正是之前一路尾随自己之人。
楚宁月转身的同时,知道自己方才对这女子所作所为,没有白费。但当她看轻来人样貌之时,却微微一愣,因为这人她见过,正是方才比斗场中的马脸男子。
“祸水未必是红颜,例如你与她,亦能是祸水。”
说话间,楚宁月撤去气机控制,而一旁的女子,察觉自己可以行动,却没有立即逃走,而是站在了楚宁月身侧,此刻望着马脸男子,默不作声。
因为她知道,来人如果是旁人,自己呼救也许还有机会,但来得偏偏是他。自己从他身上能够奢望的,只有不落井下石便好,哪里会奢望他出手救自己?
“师弟说得对,祸水不分男女,但...此女的确是一个麻烦。”
马脸男子周身阴沉的气息如旧,说话之间,望向神秘女子之时,眼中泛起一丝寒意。
“既是麻烦,便请师兄代为处置了。”
楚宁月认得马脸男子,所以联想之下,不难猜出他为何尾随自己。多半是想要从自己身上,了解到玄机门之事。
但看这女子对他的态度,关系却不像同院学子那般简单,否则面对此刻出现的第三人,这女子最应该出现的反应,乃是及时呼救,或者站在对方的一侧,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如今这女子,却是选择站在自己身侧,这便说明,在她的判断之中,马脸男子比自己更加危险。
“方进!你休想在我身上做文章,今日,我断不会让你如愿!”
女子开口之间,楚宁月清晰地察觉到,马脸男子眼中,流露过一丝杀意。这并非是佯装而出,楚宁月十分清楚,所以在这一刻,她终于确定此女与这马脸男子,不是一路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在风鸣院内,可谓为祸一方,只因背景之故,逍遥法外。但这一次,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所以势必要偿还以往罪孽。”
马脸男子开口之间,便朝女子走去,他这一番话,在旁人听来也许多余,但楚宁月却是十分清楚,他这是刻意向自己表明立场与信息。
他先是告知自己,此女为祸一方,但因为背景,逍遥法外。又暗示自己,他可以借助自己身后撑腰之人制衡此女的背景,让此女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楚宁月并非是少年心性,她不会轻信旁人一面之词。而且,她也是的确觉得,这女子虽然对自己抱有敌意,但似乎没有坏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但若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自己便没有调查隐情的机会....
第1788章 暗潮(中)
女子眼见马脸男子朝自己走来,心中已然生出一丝绝望,她平日里虽然骄纵,但心中却也有一把衡量尺,知道什么人是什么立场。
如果此地不是外院学舍,如果这里没有那名入住的少年,那么自己兴许还有活路。可是如今,众人只知自己前往外院,想要给那少年一个下马威,却不知马脸男子亦在此地。
也就是说,即便自己身死于此,众人也不会将注意力放在马脸男子身上,而是会让这少年,背负此事。因此,马脸男子出手之时,不会有所顾忌。
所以...所以眼下唯一能够救自己的,便只有眼前的少年,只要自己言明其中利害,他便能护住自己。但....方进是五品上境,他真能护住自己么?
“你...”
女子心念至此,决意开口,然而她的话方才说出一字,便见身旁少年向前一步,挡在了自己身前,不禁微微一愣。而下一刻,便听到了一声....
“你不能杀她,至少不能在我面前。”
一句入耳,女子身形一颤,可是还未及她多想,楚宁月的话,便接踵而至,打消了她心中的幻想。
“我不知你们有何恩怨,亦不想管,但可以猜出此女今日来此,必有旁人知情。如若你在这里杀了她,我的麻烦便会源源不断,即便能够真相大白,也会浪费许多心神。”
楚宁月的话极为理智,但在女子听来,却十分冰冷,没有感情。不过,这也算是表明了此少年的立场,他不会看着自己被杀,因为那样便会引火烧身。
“你当真要救她?”
马脸男子驻足不前,此刻望着楚宁月,沉声开口,心中却在犹豫,自己是否要错过今日的意外之喜。此地乃是外院学舍,这院落更是偏远之地,像是此女这等身份,极难在外出之时不带随从。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等到此女孤身一人,来到偏远之地。若错过这个机会,自己再想要报仇,便不知还要等上多少年。
但,自己也清楚,一旦今日在此斩杀此女,那么眼前少年便注定成为背锅之人。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拉其下水,合谋嫁祸旁人。
“我并非是要救她,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若要杀她,待她离开此地,可以随时动手,但你若想在我面前动手,那.....”
说到此处,楚宁月平静的声音为之一改,眼中散出一道锐芒...
“我便要问问师兄,今日为何一路尾随我至此了。”
马脸男子闻言,双目微凝,他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信,隐匿身形的手段,更是不在话下。可是,眼下的少年,却发现了自己,他究竟是什么实力?
“比斗场一别,我心中有一疑惑,萦绕心间,所以才会找上师弟,想要寻求答案。”
马脸男子说话之间,踏步向前,周身气息翻涌如潮水,此时未出邀战之语,却已然溢于言表。躲在楚宁月身后的女子见状,此时心中忐忑,但却知晓机会只有眼前。
“我来帮你!”
女子躲在楚宁月身后,轻声开口,倒是让楚宁月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对方会趁着自己与马脸男子冲突而逃走,只要马脸男子不是傻子,在察觉这一点之后,便会追其离去。
而只要此女逃出学舍范围,便再与自己无关,届时马脸男子要如何对付她,便是他们二人的私事。
可是,楚宁月没有想到,此女没有离去,而是选择留下,更在说话之时,站到了自己身侧,大有一同对敌之意。
虽说她如此举动,有拉自己下水,选择其阵营之嫌,但....亦算是阴差阳错,为她自己谋求了一条活路。至于她这样选择,是算计过后的结果,还是意气而为,自己并不在意。
女子说出四字之后,袍袖之中,一柄长剑上手,此刻望向马脸男子,眼中虽有惧怕,但更多的却是决心。而马脸男子,眼见两人有联手之意,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荡然无存。
此刻不再顾念少年的立场,决意今日,必要拿下此女!
然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出手之际,楚宁月却再一次,挡在了女子身前。她并非是怜香惜玉,而是不想招惹麻烦,不想给这女子,失手身死当场的机会。
准确说,她觉得与此女联手对敌,并非是助力,而是阻力。不过这话若是当面说出来,未免太过伤人了一些,所以楚宁月没有针对此事开口解释,只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
女子看着眼前少年,一时沉默不语,一个疑惑在心中不断攀升...
“他..为何要保护我?”
而与此同时,楚宁月看向强势进逼的马脸男子,忽然开口道:
“我若是师兄,便不会在此地动手,因为我早已在此地布下了阵法,师兄若是不信,尽可一试!”
对于阵法二字,楚宁月笃定马脸男子,不会陌生。因为武斗场之内,便有留影阵的存在,所以作为比斗场看守的他,定然知晓阵法的存在。
果然,马脸男子闻言,再度驻足,不过其周身气息却无消散之势,反而更加凝实。只是他哪里知道,楚宁月根本没有布置什么阵法,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稍后动手方便而已。
“领教。”
就在此时,马脸男子两字出口,同时身形一动,爆窜而出,一掌朝楚宁月攻去。先前比斗场内,自己与此少年互相试探一招,结果未分,他很想知道若两人当时不是试探,结局会是如何。
眼见一掌倏然而至,楚宁月遁术再催,身形飘飞而起。可就在此时,马脸男子的攻势却陡然一转,原本朝自己来势汹汹的一掌,猛然调转方向,朝着女子攻去。
马脸男子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他没有忘记自己今日的目标,他很清楚,论速度,自己不一定比得过这少年,尤其是他那诡异的身法。
但,今日自己不同于比斗场之内,自己的目标并不是眼前少年,而是这女子。所以,在他选择闪身躲避的那一瞬,此女的结局便已注定,自己笃定他来不及!
“啊?”
眼见一掌袭面而来,女子惊呼一声,因为上一刻,少年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使得她一瞬掉以轻心。可这一刻,少年抽身躲避,像是忘却了自己还在他身后,这一掌,让自己毫无反应的余地。
可就在此时,已然飘飞而起的少年,却忽然以一个超出轻功常理的姿态,落到了自己身后。而下一刻,更加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在眼前。
两人所在脚下的泥土之中,忽然发出一阵震颤,随即一块巨石便破土而出,将两人送到了一丈之高。而马脸男子,本该击中自己的一掌,却落在了巨石之上,土石绷断,尘埃四起。
女子望着眼前的一幕,愣愣出神,脑海中,隐约想起少年之前的话。他说此地,已经被他布下阵法,所以先前的一幕,乃是阵法所致?
她虽然知道,阵法玄妙无比,但..却也没有见过此等改换地形的阵法,一时迷茫之间,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然落在了阁楼之上。
而耳旁,则是响起了少年平静的声音...
“你留在此处,保护好自己。”
可是,楚宁月的声音虽然十分平静,但在女子听来,却是异样温柔....
“你这不是凡阵!你果然与玄机门有关!”
马脸男子眼见变故,心中亦是大为意外,开口之间,尽抒心中所想。但同时,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却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欣喜。
楚宁月此时望着他,根本猜不到他心中所想的,竟是如何拉拢自己....
此刻的马脸男子,已然将楚宁月当作玄机门余孽,潜入天启五院。若是放在数年之前,他定然会上报师门,群起而攻之,可是如今,局势已然不同。
风鸣院内,有三大派系,而自己所在的寒门阵营,已然势微。
此时玄机门余孽现身天启五院,必定有所图谋,自己若能与他联手,或可搅动此方风云。至少,可以打破如今三大派系的平衡....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但此阵的确不凡,所以希望师兄知难而退,莫再纠缠。”
楚宁月说话的语气始终如一,而她其实对于“玄机门余孽”五字,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只是直觉告诉她,玄机门的立场,应该与风鸣院对立,所以身后的女子在场,自己免不得要解释一句。
但她并不知道,身后的女子,如今正处于迷茫之中,根本没有听到马脸男子的话。而她接下来,可能会面对巨大的麻烦.....
“师弟的阵法固然玄妙,但阵道一途,却有诸多限制,耗时耗力,唯有自身实力,方是正途。师弟的阵法,可以阻挡这一次攻击,但又能阻挡几次呢?”
马脸男子沉声开口,战意不减反增,只是他如何知道,楚宁月方才施展的,并非是阵法,而是低阶的土相之术。如今以她摄取的灵气,莫说是施展十次百次,便是千次万次亦不在话下。
五境之下皆蝼蚁,这便是武者对战修士的写照。眼前的马脸男子,虽然已是五品,但可惜,所谓的五境乃是丹青天下的五境,而并非此界五品。
所以楚宁月要考虑的,从来不是如何击退马脸男子,而是如何让对方伤而不死,并且不会后患无穷。
“要尝试么?”
第1789章 身份
风鸣院内,学舍之中,阁楼之下,马脸男子面色阴沉,抬头望着眼前巨石之上的人影,眼中却有压抑不住的灼热。
此时的他,已然认定眼前之人,便是玄机门余孽,因为只有玄机门余孽和书山内门,才会使用此等具有杀伤力的阵法。
而眼前的少年,自己并不认得,也也从未听说过历代五院大比之中,有哪一届的十甲名单之内,有他这号人物。所以在他看来,眼前之人不可能十书山内门,所以只有玄机门余孽一种可能。
对方方才发动阵法,却只是为了救那名女子,显然还不知道,在自己面前展露阵法意味着什么。这样的心性,正可为自己所用,为寒门所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马脸男子沉声开口,与此同时身形踏地而起,于眼前巨石之上借力,朝着楚宁月所在纵跃而去。可就在此时,突起的巨石之中,却忽然发出一阵脆响,随即整座巨石土崩瓦解,化为无数碎石散落而下。
正于巨石之上,登顶而来的马脸男子,眼见巨石崩裂,心中毫无波澜,不退反进。只以为巨石绷断,乃是阵法后继无力,此时正是拿下少年的最佳时机。
“嗖嗖嗖嗖....”
然而其心念及此,耳中却传来道道破风之声,楚宁月身形如叶,飘飞而起,落在阁楼之上,女子身旁。而空中无数碎石,却忽然间有了灵识一般,朝着马脸男子周身诸穴急攻而去。
“呼啸空山...”
眼见碎石如雨,急攻而来,马脸男子自知判断失误,当即心中暗运内劲,开口之间,发出一阵咆哮之声。其周身气息为之一滞,而后便如潮水一般,卷起道道音浪朝着前方碎石蔓延而去。
随着数声闷响,那些碎石之中,未经术力加持者,立时难堪气劲纵横,化为尘埃。而碎石雨中,却仍有两枚碎石,屹立向前。
“嗯?”
马脸男子眼见这两枚碎石毫发无损,当即心下狐疑,知晓这两枚碎石不凡。此刻自己身形凌空,想要追击少年,并非易事,更有可能正面对抗这两枚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杀机的碎石。
于是当即心念一动,足下绿芒一闪即逝,身形急坠而下,躲过了两枚碎石的攻击,同时落于地面之上,带起一阵尘沙,弥漫四方。
“你是阵师?”
就在此时,楚宁月身后的女子,终于反应过来,此时轻声开口的同时,带着几分惊讶和意外。风鸣院这一届的五院大比名单未定,但其中十大核心弟子,已然确定了八个。
眼前的马脸男子自然在其中,而这女子,也同样占据了一个名额。众人只以为,她能够成为核心弟子,全然是因为家族背景,乃是风鸣院中,最大的关系户。
却不知晓,在女纨绔的伪装之下,还藏着另外一面,而她所擅长的,并非武力,而是术业有专攻。
对于这个问题,楚宁月不置可否,眼下她的注意力,仍在马脸男子身上。她不知对方具体的品级,担心自己施展的术力过强,让对方身死于此。
所以方才出手之间,多有保留,而且多为试探。
此刻,两人一上一下,对立而视,楚宁月对于马脸男子的实力,亦有了几分把控。虽然没有正面与其拳掌交接,但楚宁月能够判断出,他的实力应该在叶家大公子之上。
虽然当日自己与叶家大公子交手之时,修为只恢复到了凝气中期,而如今已是开元中期,云泥之别。但,眼前之人的实力,应该也远在叶家大公子之上。
只不过,自己所见,知其品级的武者太少,能够推断实力的标准和参考不足。眼下,只能判断出眼前此人,远不如鬼面老者与城主府那位掌印大监这等老一辈高手。
但又与自己先前同鬼面老者一路,前往叶家之时,遭遇的杀手相差无几。
所以,自己先以飞石问路,看看他能否承受此种攻击,乃是最好的选择。
“师弟,你的阵法的确很特别,但阵法终归只是阵法。你眼下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交出此女,与我联手,我会为你隐瞒身份,直到你达成此行夙愿,离开风鸣院。
第二,让我开不了口。”
马脸男子冷声开口,已是表明今日决心,要么与其合作,要么生死对决。楚宁月望向此人,原本对其没有什么恶感,但如今听他如此威胁,心中多了几分不悦。
楚宁月居高临下,望着马脸男子,她的确不打算取对方性命,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但,谁说只有死人,才会开不了口呢?
于是开口之间,做出了一项试探,因为她听到对方,提及自己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你当真知晓?”
此时的楚宁月,尚未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眼中,已然成为了玄机门余孽,而是以为对方通过什么手段,知道了某种秘密。
然而就在此时,楚宁月耳旁,却响起了身后女子的声音,宛若蝉鸣:
“此人名叫方进,是风鸣院中三大派系之一,寒门的代表。平日里最恨的,便是你我这种关系户,所以你的身份,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的好。”
听到她如此说,楚宁月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在此时提醒自己,但是那句“你我这种关系户”却显得有些刺耳。
不过她亦清楚了,自己口中的身份,在对方听来,乃是指前任学丞举荐一事,而并非自己隐藏的身份。
“你这一身阵道,早已不是凡品阵师,而当今世上,能由凡入玄者,只有两种可能。师弟,接下来的话,你真的要我明说么?”
马脸男子说话之间,面色凝重了数分,他语气之中虽带着威胁,但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对方的心思和立场。他其实心中有些担心,担心对方当真会与自己鱼死网破。
但除了担心之外,他更希望对方是明理之人,可以与自己联手。所以,他这句话说完的同时,目光已然落在了那名女子的身上。
他要用眼神告诉眼前少年,此女,不能留。
感受到马脸男子的杀意,女子眉头微蹙,但同时却也是灵光一闪,领会了对方所说的话。但她与马脸男子不同的是,虽然想到了同一种可能,猜测的方向却截然不同。
此刻轻声开口,却压抑不住语气之中的惊讶,以至于她的声音,马脸男子也听得十分清楚。
“你是书山之人?”
“嗯?”
楚宁月闻言身形一滞,心中的疑问,瞬间解除。原来马脸男子口中的两种可能,是指这一层身份。所以在对方看来,自己要么便是书山之人,要么便是玄机门之人。
而玄机门被灭,与书山有莫大关系,两者处于对立阵营。因此,这个身份的问题如何选择,已然很简单了。
“我并非玄机门之人。”
楚宁月一句开口的同时,马脸男子所在地面,忽然塌陷三分,而下一刻,地面之中便有数十道手臂粗细的藤曼破土而出。
马脸男子见状心中一惊,第一个反应便是中计,于是踏地而起,便想要避开这些藤曼。可下一刻,他却发现这些藤曼的目标从一开始便不是自己。
如今,已然在自己头顶,结成了一张大网,将自己困在了这座藤曼牢狱之内。
“哼!”
马脸男子冷哼一声,面对周围藤曼,却无畏惧之意。眼前手段,若于武者对战之中发生,的确匪夷所思,但在知晓对方是一名阵师之后,便不再有此顾虑。
并非是因为马脸男子,对于阵法一道有多深的理解,而是因为他对阵法,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评价极高。觉得眼前之人,乃是玄机门余孽,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夸张。
更何况,自己所见,未必便是真实,阵法,大多皆是幻像,不足为惧!然而...
“轰!!”
一掌轰出,树牢纹丝不动,这些藤曼,皆有楚宁月术力护持,以马脸男子的实力,想要轰开屏障,难如登天。
三息过后,马脸男子撤回双掌,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如今陷入了何种境地之中。也开始思考,对方先前说过的话。
他说自己,不是玄机门之人,怎么可能不是玄机门之人呢?
“我来风鸣院,的确不是为了求学,而是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所以,你们若与我相安无事,那是最好,如若不能,我亦不介意将你们抹杀于此。”
说话间,楚宁月右手轻按在身旁女子手腕之上,而下一刻,两人化为一道残影,便出现在了树牢之顶。对于身旁女子,楚宁月并未再行出手,只是安静地望着对方,希望她自行理解。
“你的身份,为何不能公开?”
身旁的女子,此时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反而比马脸男子,更加镇定。而见她如此反应,楚宁月心中既有意外,也有欣然,因为此时,她的确有意引导两人去猜测自己的身份。
但,猜测是一回事,当面拿出玉佩,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想要的,乃是两人心中狐疑,自行猜测,闭口不言,将大把时间浪费在推断自己身份之上的默契。
而不是确定自己的身份,想着如何拉拢自己,利用自己,让自己不得不同他们一起浪费时间与精力。
“我已说过,来此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我的身份一旦公开,我所能调查到的,便不再是真相,而是旁人想让我看到什么,这样的调查,毫无意义。”
第1790章 条件
楚宁月说话之间,双手负于身后,立足树牢之上,望着牢内的马脸男子,居高临下。
虽看似是一副,随时皆有可能出手,取其性命的模样,但在她选择施展强硬手段的开始,便已然做出了决定,那便是怀柔以对,化为己用。
“我本以为此子是一枚棋子,前任学丞用来搅乱风鸣院死水的棋子,所以想要纳其为我所用。但如今看来,他并非棋子,而是执棋之人,是我小看了他。”
马脸男子此时抬头望着楚宁月,面上不卑不亢,心中却已然生出一丝后悔。并不是后悔自己落得如今的境地,而是后悔自己错过了一个可以发展的盟友。
现在,自己已然失去了谈判的筹码,要如何扭转眼下之局?
另一面,楚宁月望着马脸男子,心中同样不知,如何说服对方。杀人灭口,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而且身为正道修士也不屑如此,但若眼前之人执迷不悟的话....
自己怕是也只能将他掳走,送往城外山洞,给鬼面老者再添一个囚犯。
可就在此时,楚宁月身后的女子,再度开口,其说话之间给人的感觉,又有了几分变化。与最初的骄纵和先前的柔弱不同,此时的她多了几分胆气,展露的心智,亦不像是会做出给人下马威的纨绔。
“方进!你该清楚如今你我的处境,更该明白以他的身份,即便当真杀了我们,风鸣院亦不会追责,不敢追责。所以,眼下他留着我们定然有其用意,我若是你,便不会在此时意气用事。”
楚宁月微微侧身,看向此女,心中多少有些意外。既是因为对方有点破自己留下他们两人,别有用意的勇气,更是因为她说话的角度。
这看似是在劝诫方进,与其达成统一战线,进而自保,实则却有相助自己说服方进的成分。
“仅凭三言两语,我无法判断你的身份,但今日,的确是我落于下风,受制于人。既是如此,便该付出代价,所以你可以开出条件了。”
听到马脸男子这样说,楚宁月身后的女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家伙还不算太蠢,寒门之中也不都是宁死不屈的迂腐之辈。
至于眼前的少年,可能是因为距离的原因,自己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无杀意。加之先前,对方护自己周全,如今自己开口相助于他,亦算是礼尚往来。
但她此时,却好像全然忘记了,先前自己与他的冲突之中,是以狼狈收场。自己如今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便是拜对方所赐。
女子心中所想,与马脸男子始终不同,她从未想过利用楚宁月,也不想将其当作棋子,她所求的,只是今日平安离去。
只要自己回到内院,便再也不会独自外出,如此一来,自己的安危自然无虞。即便方进再如何想要取自己性命,他也不敢在内院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所以此时稳住方进,也是让他身上的价值得以保存,自己与他的价值相加,才是今日全身而退的关键。
“正如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们,所以我的条件很简单,便是你们今日离去之后,对我的事充耳不闻。”
楚宁月的话,听在两人耳中,不难理会其意。而方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懊恼,自己方才的一句话,全然没有试探之意,但现下对方显然是误会了自己。
虽然自己并不否定,想要知道对方所求,然后各取所需,缔结联盟。但现下的处境,显然已经不再适合公平的谈判。
“只有这样?”
马脸男子知晓,对方给出的信息,不足以让自己与他缔结什么联盟,更加无法做到各取所需。但若说今日之局,便这么简单的结束,自己与他易地而处,绝不会是这么简单。
面对未知的对手之时,最可怕的,并不是知晓对方狼子野心,而是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在猜测之中,既会浪费无尽心神,又不得不仔细推敲。
这,当真是一条毒计...
“这只是针对你们两人的条件。”
楚宁月淡淡开口,而下一刻右手一挥之间,足下藤曼立时化为星光,迅速消散。马脸男子脱困瞬间,没有趁机离去,或是攻击神秘女子,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少年。
可是许久过后,都未等到对方开口,疑惑之下,马脸男子主动发问:
“接下来呢?”
却未想到,等来的是一句反问...
“接下来?你为何还不离开此地?”
闻言瞬间,马脸男子语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对方方才沉默不语,不是等着自己发问,而是在等自己离开。
可是,他方才明明说,那个条件只是针对自己二人的条件,那也就是说,还有针对个人的条件。可是为什么,他让自己离开?
马脸男子望着少年和他身旁的女子,面上的神色逐渐凝重,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少年要自己离开,是因为自己在他眼中没有价值,而他真正在意的,乃是另外一人。
自己若是就此离开,他们两人便有可能达成共识,甚至是联盟。无论这少年是玄机门余孽,还是货真价实的书山之人,一旦女子那一派系与之联和,都会打破如今的平衡。
寒门势力本就势微,乃是因为其他两大派系达到某种平衡点,方才能够在夹缝之中求活。一旦平衡被打破,而变数并非出在寒门之中,寒门势力便有可能出现倾斜。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她能给你的助力,我同样可以,而且只多不少。”
虽然心中不愿,但马脸男子还是主动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筹码。熟料其话音方落,却见楚宁月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表情,而后摇了摇头道:
“不,你不能。”
看着少年如此神情,又看着他在话音落定之后,望向身旁女子的眼神。马脸男子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少了几分对于可能成为合作对象的渴望,多了几分轻视。他轻视的,并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人品。
“既如此,会后有期。”
马脸男子吐出七字,转身便走,不再犹豫。只是他刚刚走出十余步,却听身后少年,再度开口,脚步一顿。
“等一下。”
马脸男子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想和人渣多说什么,即便对方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人渣,而他渣的对象,乃是自己一心要杀的女子。
但他却想要知道,对方叫住自己,意欲何为?但听到的,却是一句....
“这里的地面因你而毁,一时半刻难以复原,若是被旁人知晓,终究是一个麻烦,你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落定,马脸男子继续前行,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但心中却是懊恼,心道“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但眼下却已不愿多留一刻。
目送马脸男子离去,直到其消失在神识感应范围之内,楚宁月方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女子。而对方此时,也正望着自己,四目相对之间,一时无语。
楚宁月发觉此女,眼神之中并无惧意,亦没有马脸男子眼中的厌恶,知道她多半是没有察觉自己方才的小动作,于是话锋一转,开口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将你留下?”
“不知道,但至少不是你方才表现出的那个理由。”
听到理由二字,楚宁月眉头微皱,几乎顺口一般,便问出了一句:
“什么理由?”
实际上,却是有些尴尬和心虚,毕竟自己方才迫方进离去的办法,有些难以启齿,此刻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
“你...”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会让自己复述一遍,一时语塞。但当她反应过来之时,却见少年已经出现在三丈之外,背对着她。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问完之后你便可离开了,之后你我相安无事,不会再见。”
“嗯,你问吧。”
听到女子如此配合,楚宁月十分满意,先前她便知道,此女相对马脸男子来说,更加可靠,这也是为何会留下她的原因。
“方才那人,虽嘴上对你毫不留情,几欲杀你而后快,但动手之时,我却发现他意在擒你,而非杀你,可是想要用你威胁什么人?”
楚宁月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却颇为复杂。但她也并未在发问之前,限制自己问题的数量,所以即便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也可以继续发问。
然而下一刻,女子开口之时,却是轻笑一声,因为她已然猜到楚宁月真正想要问的是什么。而这件事,在风鸣院中并不是秘密,所以....
“我是现任学丞独女。”
话音落定,女子望向眼前的少年,试图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意外,或者动容。可是她失望地发现,对方丝毫不为此事所动,只是平淡地望着自己,吐出三字:
“然后呢?”
女子无奈之下,轻叹一声,而后出声道:
“然后...就说来话长了。”
第1791章 暗潮(下)
眼见女子开口,只说了一个开头,却没有后话,楚宁月朝其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似乎是想要提醒对方的处境。
可是却未想到,眼前女子,已然看穿自己对她没有敌意,所以再行威胁,根本毫无益处。被无视的楚宁月,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无奈,开口问道:
“我虽不会杀你,但你若....”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女子打断道:
“我并非是要反悔,只是接下来要说的话,的确有些...所以,你真的不请我进去坐一坐么?”
楚宁月闻言,再度语塞,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如今不是女子之身,而对方才是女子。
为何,总有一种面对陌生男子,主动要求进入自己居所的排斥感,这....
“跟我来。”
留下三字,楚宁月转身朝着阁楼而去,身后的女子,则是面带微笑,跟随其后。不多时,两人来到二楼,坐在一处茶桌之前,女子却是东张西望,全无开口的自觉。
“你可以说了。”
女子闻言,打量着眼前少年,却见他以手捂鼻,一副嫌弃的模样,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因为想要给他下马威,所以被其反制,落得个蓬头垢面的下场。
心念至此,女子心中一阵无名火起,此刻只想着赶紧离开,原本觉得顺眼的少年,此时在她眼中,也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于是语速极快地开口道:
“如今的风鸣院,虽然在南域声名如旧,但其实已然不复当年,于天启五院之中已算末节,甚至几度面临废院危机。若非父亲极力争取,如今风鸣院早已不复存在。
每隔五年,天启五院便会举行一次大比,每院各出十人,共五十人选定一院为场地,进行生死比斗。最终决出十甲,得以前往书山接受考验。
但,历代五院大比,除了决出十甲之外,更是五院排名的评定之所。十甲之中,人数占据越多,便会得到下一个五年中,资源的倾斜与划分。
如今,风鸣院势微,而五院大比将近,其他四院名额均已敲定,唯有风鸣院十大核心弟子之中,尚有两名空缺。
但说是风鸣院十大核心弟子,实则却是不然。因为如今的八名核心弟子之中,有五人皆出自于其他四城。
那四城之中,不乏贵胄与世家弟子,便是他们瓜分了风鸣院一半的名额。而他们若取得十甲,亦不会算在风鸣院的头上。
所以,如今的风鸣院,共分三大派系。”
说到这里,女子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其面上亦是多了几分凝重。楚宁月对于她的话,虽然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打断于她,只是坐在原位,等着其后话。
因为她清楚,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第一派系,便是由其他四院占据的五名核心弟子为首,聚集一众墙头草的新贵势力。于风鸣院中,实力最强,底气最足。
第二派系,便是由我二弟为首,聚集风鸣院内,本城世家子弟而成的凛风势力。于风鸣院内,排名第二,实力稍逊于新贵,亦是争夺最后两个名额的主力。
至于第三派系,便是由方进为首,风鸣院中普通学子,所组成的寒门势力。属于夹缝之中求活,左右逢源,但因为新贵与旧权之间的微妙平衡,使得寒门势力反而最为安全。”
说到这里,女子再度倒茶,似乎说这些事时,会让她心神不宁。
“这些只是台面之上的棋子,实则派系之后,另有旁人支持。”
楚宁月许久未曾开口,而刚一开口,便是惊心之语。这让女子觉得,对方对于风鸣院的局势,并非一无所知,先前的话,兴许是在试探自己。
“不错,支持新贵势力的,乃是其他四院安插在风鸣院的四名师者。他们的存在,乃是父亲为风鸣院继续存在争取的结果,所以对于他们,只能视而不见。
而支持凛风势力的,除了明面之上的父亲之外,还有暗中助力的城主府。”
言至此处,女子再度话音一顿,抬手倒茶,但目光却偷偷望向眼前少年,似是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意外之色。
然而答案是,没有...
不知为何,女子心中升起一丝失望,好似能从眼前少年的面上捕捉到惊讶的情绪,乃是一件值得欣喜之事。而正当其将杯中茶,放于唇下之际,眼前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所以寒门势力背后,无人支持了?”
女子闻言,微微颔首,但在将茶水饮尽之后,缺又微微摇头。楚宁月对于此种卖关子的行为,不置可否,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安静地等待答案。
却不想眼前女子,下一刻望着自己,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似是欲言又止。
“说吧,我不会怪你。”
得到这个承诺之后,女子方才将目光自楚宁月身上挪开,而后接着开口,却是吐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之前虽然没有,但现在,很可能会有了。”
女子的话,看似简单,实则信息颇多,她说之前没有,现在可能会有,也就是说现在出现了某种变数,而她并不能确定此变数的立场。
再联想起对方看自己的表情,不难猜出,这个变数与自己有关。但是自己先前,又明确表示过来意,不会掺入三大派系之中,所以这个变数,只能是....
举荐自己进入风鸣院,与自己达成暗中联盟的,前任学丞!
是了,那位前任学丞乃是柳瘟的三师叔,闭关多年而今破关而出,在信息的匮乏,或者说多年来旁人灌输的信息熏陶之下,必定会与当下之局有所偏差。
而经历四年洗牌,如今的风鸣院中,便只剩下柳瘟一人可信。因此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乃是人手,故而他是最有可能选择支持寒门的人。
一旦他选择支持寒门,那么与其在台面之上有所关联的自己,也势必会被划分为寒门阵营。届时,就不知道马脸男子,会是如何表情了。
“第二个问题,风鸣院之内,除你之外,可还有其他女子入学?”
楚宁月淡淡开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这让原本听到第二个问题,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女子,再度精神一振,因为对方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
虽然楚宁月自己极易忽略,她在此界之中乃是楚阳而非楚宁月,但对方不会忘记,眼前少年是男子之身。
于风鸣院内,公然向自己打听此种消息,即便自己觉得此人不像是轻浮之辈,也总归觉得有些尴尬和异样。
“他难道在找什么人?是一名女子?”
心中如是想的同时,学丞之女面上尴尬的神色,略有缓和。而楚宁月此时,也是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的确有些...嗯,奇怪。
但正当其思考,如何补救之时,却听眼前女子开口道:
“天启五院并非一般书院,招收学子亦不会局限于男子,只是愿意加入五院的女子数量不如男子而已。如今...风鸣院没落,女子数量不多,整个风鸣院内,只有十九人。”
楚宁月打听此事,是因为她没有忘记,自己来风鸣院的另外一个目标,那便是在这片被神识隔绝法阵,笼罩的区域内,试图找寻出鬼面老者的师妹,也就是当日饭馆之内的平庸少女。
但,自己于风鸣院之内游走,想要找出这样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她便在思考,可否从其他位置入手,比如眼前的女子。
“这十九人中,可有新进之人?”
听到楚宁月如此问,学丞之女心中,便更加有数,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无误。眼前的少年,的确是在找一个人。
此时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个好奇的念头,她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值得眼前少年隐藏身份,低调入风鸣院,蛰伏至此。
“新进之人有六名,其中一人为无双院遣来占据名额的核心弟子,可以排除在外。两人与我知根知底,不会与外域之人有什么关系,也可以排除。
而剩下的三人,一人出自城主府,一人乃是教习之女,一人则是普通寒门,这三人我并不熟悉,你要找的人大有可能是在这三人之间。”
楚宁月与眼前女子,不过是一面之缘,所以谈不上信任。因此,她没有给出平庸少女足以辨识的特征,尤其是在确定,眼前女子的心性并非一般骄纵小姐之后。
所以,对于对方的话,楚宁月心中半信半疑,并不排除对方刻意引导自己思绪的可能。所以下一刻,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这十九人,分别住在何处?”
学丞之女,闻言语塞,眼中闪过一丝郁闷,心中无数个重复的字句,飘然而过,一瞬之间充斥脑海。
“他不相信我,他在怀疑我....”
“嗯?”
楚宁月一声轻疑,将学丞之女,拉回现实。却是注意到,后者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念,觉得莫名其妙。
“其中十七人,住在内院学舍,一人住在浮云别院,另外一个..是我。”
得到这个信息之后,楚宁月看向眼前女子,微微颔首,而后吐出一句逐客令。
“嗯,你可以离开了。”
女子看向楚宁月,眼中怨念更重了几分,但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没有理由再留在此处。起身之间,欲言又止,想要将自己的名字告知对方,但最终还是未能开口。
在楚宁月平淡的眼神注视下,离开了此间.....
第1792章 判断
目送女子离去,楚宁月的目光,回转到眼前茶桌之上,望着壶中茶水,陷入短暂思索之中。
先前的女子与马脸男子不同,她虽有与自己交好之意,但却无意拉自己下水,因此她的话相对马脸男子而言,更加可信。
眼下,自己已然从她口中得知,如今风鸣院分为三大派系,原本有着某种微妙平衡。而如今,前任学丞破关而出,对于以现任学丞为首的凛风旧势,定然会受到影响。
如此一来,得利者便是寒门与新贵,一旦凛风势微,背后无人支持的寒门,势必会被新贵吞没压制。届时,风鸣院便有废院的可能。
但,这些事与自己无关,自己的目的,从一开始便不是风鸣院内部的斗争,而是调查风鸣院对于便宜师兄的态度。为何他失踪半月之久,风鸣院内皆无动静?
究竟是当真不知此事,还是有心人刻意压下此事?
眼下三大派系之中,寒门一方没有能力,也不会去做这件事。因为对于找上自己的马脸男子来说,拥有书山外门身份的便宜师兄,乃是更大的助力。
而剩下的新贵势力与凛风势力,则都有可能暗中筹谋此事,因为便宜师兄的身份,一旦到来风鸣院,必会为当下局面带来巨大改变。
但,新贵势力毕竟是其他四院安插之人,即便风鸣院空降一名书山外门,身份远在他们之上,充其量也只是让他们无法再竞逐最后多出的两个名额,不会对已有名额造成影响。
可是作为风鸣院原本势力的凛风旧势不同,一旦便宜师兄立身于风鸣院,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有可能成为第四势力,或者被其他势力拉拢。
而这样的人,不会久居风鸣院,一旦他离开,风鸣院必定遭遇乱局。届时承受此动乱的,不会是仅仅为了五院大比名额而来此的新贵势力,也不会是背后无人支持的寒门势力。
只会是原本风鸣院当家作主,如今统合了一众本土家族子弟的凛风旧势,只会是...现任学丞。
“看来,仍需从此事之上入手。”
楚宁月移开目光,起身的同时,朝阁楼之外走去,望向院落之内的满目疮痍。随后右手掐诀,身后一轮明月般的光环浮现而出,周身泛起一阵清风。
而下一刻,原本破碎的地面,开始有了修复的趋势,若此地有第二人在场,必定视之为鬼神。
半炷香的功夫匆匆而过,原本残破的地面,已然被土相术法愈合。但楚宁月终归只是修士,不是鬼神,如今地面泥土虽已复原,但地面之上碎裂的砖石,却无法恢复如初。
如若有心人来此,还是可以看出此地有过一场交手的,不过用来瞒住一些来此寻事的普通学子,应该已经足够。
着手修复地面,消耗了楚宁月颇多灵气,但好在如今她体内的功法,已然复苏,加之重回开元境,能可缓慢恢复灵气。
即便此界之中,并无灵气可以摄取,亦能在每日三餐之时,储存一部分灵气,用于功法运转应急。
心念至此,楚宁月忽然低头望向自己小腹,随后无奈摇了摇头。此番灵气耗损不低,须得补充一番灵气才是,现下自己的目标尚无线索,留在此地毫无意义。
不多时,楚宁月走出阁楼,走出院落,进入外院学舍之中。而此时的学舍,不知是否是休憩日的缘故,仍旧显得空空荡荡。
眼见这一幕,楚宁月不禁想起了先前的女子,若早知这里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自己便该问清楚,内院学舍与她口中的浮云别院在哪里。
如今神识受阻,楚宁月在认路方面与常人无异,她先前只是去过内院一次,虽然隐约记得大概,但却并不清晰。
华阳正盛,烈日当空,楚宁月凭借记忆,看似漫无目的地朝内院而去,实则心中却并无烦恼。因为她此行之一的目标,便是大海捞针一般地找人。
能否找到,全看机缘,所以她并不排斥在此处乱逛,遇到旁人,大可上前问路,坦坦荡荡。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记忆,终归是出现了偏差,这一去,便是一个时辰....
风鸣内院,犹如城中之城,更是内城府邸,气派非常。今日乃是休憩日,一众学子早已不在内院,而是分别前往外院与凛风城内放松。
但,外院通往内院的必经之路上,亦有人行色匆匆,那是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身穿一身红白相间,如今却沾染了许多尘土的学子服。
其此刻的模样,颇为狼狈,若是放在平日里,她断然不会正大光明,从这条路回到内院。可是如今不同,她心中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自己的安危。
所以,只有快些回到内院,自己才能安全....
“快了..快了。”
女子心中,不断催促自己,但心底的不安,同时也在不断攀升。她先前刚出外院学舍之时,心中还皆是对神秘少年的怨念,可当她走出没有多远,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
方进!
他想要用自己来做文章,对付父亲,已然不是一日两日。先前他找到了与少年合作的契机,所以登门造访,可是却被拒绝。
陷入如此境地的他,恐怕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例如在自己回到内院的路上,伏击自己。
不过,自己如何说,也是十大核心弟子之一,所以自己笃定方进,不敢在这条通往内院最近最快的路上阻截自己。
因为这条路上,没有建筑阻碍,没有地形之扰,乃是一马平川之地。如若对方对自己出手,被旁人撞见的概率不小。
所以,自己才会选择这条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风鸣院。
可是,一路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子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因为她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这不像是方进的作风。
他...当真是碍于那少年,所以不敢对自己下手,因而放弃了这个机会么?
“他...”
心念至此,女子口中低声呢喃,但却刚刚吐出一字,便见到前方空地之上,一道身着华服的人影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
“停下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听到这个声音,女子心头一颤,同时暗骂一声晦气,当真是好事不来,坏事连篇。不过,比起马脸男子,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是一件好事。
“好狗不挡路,拦着我作什么?”
女子开口之间,与在面对马脸男子之时,截然不同,又已是一副骄纵之相。
“啊...咱们这种关系,就叫做物以类聚,我不允许你如此贬低自己。”
华服男子说话之间,转过身来,他的背影,宛如翩翩公子,可是声音与样貌,却与公子二字,毫无干系,乃是一名十足的背影杀手。
男子皮肤黝黑,粗眉小眼,极不对称,脸上更是挂着一处指甲大小的黑斑,开口之时,隐约露出一口黄牙,声音却是阴柔无比。
“我说过很多次,你下次外出时,能不能转过去和我说话?”
女子望向华服男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因为此人乃是新贵一派,而且时常纠缠自己。明明是一面之缘的关系,但对方却好似一副自己与他交情匪浅的模样。
着实是让人生厌....
“啧啧啧...我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我们的大小姐改头换面,将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模样,接近于人了。”
华服男子对于女子的话,全然无视,开口之时,声音如旧,配合他的样貌,着实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若是被这样的男子纠缠,恐怕换做任何一名女子,也不会平常心处之。
“是你遥不可及的人!”
女子的话,脱口而出,使得华服男子微微一愣。在后者眼中,这位大小姐骄纵跋扈,乃是书院中纨绔的代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怎么会在说这话时,露出希冀的眼神?
“你如此推崇于此子,难不成是动了心?”
男子说这句话时,微微侧身,眼底却浮现出一丝好奇,并无什么嫉妒或者怒意。
“我喜欢谁与你无关,我就算是对一头猪动心,也不会对你动心。”
言至此处,女子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要赶紧回内院,怎么就当真留下与他说起话来?不过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是,一番斗嘴之后,她心中的焦急和不安,已经荡然无存。
可就在此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却自一旁突兀响起,立时让女子心下一沉。
“既然你们不是一路人,那我也无需顾忌什么,我的目标只有此女,还请行个方便。”
话音方落,一道人影自一旁屋舍之后,爆窜而出,落在两人身侧,正是马脸男子方进。此时他阴沉的目光,扫视着女子,宛如一只毒蛇猛兽,看着猎物一般。
学丞之女,心下一寒,但她清楚,此时无人能救自己。这与外院阁楼之内的情况不同,自己对那烦人的家伙知根知底,别说他不会出手,便是出了手,也不是方进的对手。
眼下自己唯一的选择,便是一口气冲向内院,只要惊动守卫,方进便不敢进逼。
这,便是自己最后的退路,除此之外,无路可退...
第1793章 把戏
华服男子闻言之间,面带微笑,转头看向学丞之女,同时朝侧方让开三步,已然表明了立场。对于这个结果,马脸男子方进与学丞之女皆不觉得意外。
因为三人本就属于三个不同的阵营,袖手旁观亦是在情理之中,并非是什么稀奇之事。
眼见华服男子让路,学丞之女转身便走,爆发出的速度虽然不弱,但比之五品却要相差甚远。而方进深知女子用意,想要以最快速度接近内院,却不知内院守卫早已被自己支开。
如今内院正门,空无一人,即便她走得掉,也决计找不到援兵。更何况,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如今遭受过一次教训的他比谁都清楚,所以绝不会再大意轻敌。
心念至此,方进微微蓄力,随即身形踏地而起,宛如一枚炮弹一般,朝着前往迸射而出,直奔女子而去。学丞之女见状,脚下速度不减,心中却升起一丝落寞,知道自己今日是注定难以脱逃了。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华服男子,忽然间抬手一掌,击出一道圆形气劲,席卷四方。这一掌之力绝非随手而发,而是蓄势已久,两人竟毫无所察。
一掌既出,如潮水决堤之势,朝方进压倒而去,出手的时及把控得极为精准,正是方进与其先前所在方位,擦身而过的瞬间。
“咔嚓!!”
一声脆响,响彻此间,学丞之女脚步一顿,愣愣出神,因为一直追杀自己的瘟神,如今不再向前,亦是不能向前,身形宛如残叶一般,朝着后侧方跌出。
落地之间,面上尽是狰狞之色,望着方才出手的华服男子,眼中愤怒与不解参半。
“你...”
学丞之女眼见此变故突生,心中亦是十分茫然,不禁一字出口。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眼前的华服男子,缓缓出声道:
“黑面鬼,我的功力的确不及于你,但天启五院,各有所长。你不懂风鸣院的扶摇诀,我却懂得霜林院的半步遥。”
“噗...”
闻听此言,方进心头一紧,当即伤势爆发,喷出一口血雾。作为风鸣院寒门翘楚,方进所了解的信息,自然多于旁人,就例如他知道玄机门的覆灭,与书山有关一般,同样也清楚五院绝学。
他知道,新贵势力是由五名外域之人组成,空降至风鸣院,占据五名核心弟子名额。乃是风鸣院中,异军突起的存在,亦是风鸣院的耻辱。
他更是知道,这五人之所以能够进入风鸣院,便是现任学丞开了方便之门,引狼入室。所以他很清楚,所谓的新贵势力和凛风旧权之间,不过是狗咬狗,不可与之共谋。
但他了解的信息,终归有限,加之那五人,乃是同时空降风鸣院。所以他并不知道五人归属哪四院,也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只知道他们大致的实力。
但若单纯以内力评判实力的话,自己毫无保留之下,应能占据十大核心弟子前三。而可能高于自己的那两人,又不是张扬跋扈的性格,这也是为何寒门势力能够维系至今的主要原因。
但,自己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品级低于自己的华服男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今日竟然会出手偷袭自己,更是习得了霜林院的绝学,半步遥。
半步遥,乃是北域霜林院的镇院绝学,虽然与风鸣院的扶摇诀相似,都是主导轻功,但最后一层的外招功法却有两点不同。
第一,扶摇诀走的是浮游天地,御风而行的路数,逍遥自在为主,身形游走四方,大开大合,主要是闪躲对方攻击,加以反制。
而半步遥,走得却是山谷奇险的路数,对战之时,讲究贴身游斗,出其不意,穿插其后,不给对方蓄力的机会,迅速结束战斗。最擅长的,便是无声无息之间凝神聚力,使出磅礴之招。
而第二点,则是扶摇诀的最后一层,乃是辅佐一门无名剑法,而半步遥,则是辅佐一门掌法。
但就自己所知,天启五院之中,已有百年未有人将本院绝学,练至最后一层。所以,眼前之人伤自己的虽是掌法,自己也绝对不会相信,此人是将半步遥,修炼到了最后一层。
更何况,想要修炼五院绝学的最后一层,自身内力品级至少也要达到四品。眼前之人若是四品,那便可以比拟山长,又何必参加五院大比呢?
“我本以为你对霞儿只是一般恩怨,所以才放你解决恩怨,却未想到你是动了杀心的。既是动了杀心,我自然没有理由袖手旁观,谁叫这风鸣院中,属我最喜欢霞儿了呢?”
华服男子缓缓出声,声音阴柔无比,学丞之女站在其身后十余丈外,望着他翩翩公子的背影,原本生出了几分感激。
但在听到他最后的一句话,在想起眼前此人是如何的背影杀手,如何的鬼怪样貌之后,那一丝好感立时荡然无存。
“你待如何?”
马脸男子方进,如今自知伤势沉重,今日已然无法得手。望着对方的同时,冷冷出声发问,丝毫不担心对方取自己性命。
因为他清楚,半步遥这部功法,讲究的便是出其不意,近身缠斗。如果对方想要杀自己,早在一掌轰出的同时,便追击而来,不会留在原地。
“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今日你须得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否则我不介意废你全身武脉,让你感受一下那人的处境。”
华服男子说话之间,始终站在原地,虽然言辞犀利,但却没有转身去看学丞之女,也没有当真强势进逼。而方进闻言,此时则是身形微颤...
他自然不是害怕对方,废自己全身武脉,而是觉得屈辱。如若自己只是一个人,那么今日必定是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
“今日...是我鲁莽..还望...”
方进沉声开口,轻声轻颤,仿佛背负莫大耻辱,但他的话说到一半之时,眼前的华服男子却忽然制止了对方,转言道:
“不,不是和我道歉,是向霞儿道歉!”
说话之间,华服男子缓缓抬起右掌,周身看不到半分气息翻涌。可是方才受他一掌的马脸男子,却很清楚半步遥的特性,此时望向学丞之女,杀意溢于言表,嘴唇轻颤。
“你可千万不要对我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你应该知道,寒门势力至今仍旧存在,便是因为有你黑面鬼。如果你废了,已经与我们结怨的寒门其他子弟,会是如何处境,呵呵....”
华服男子所言,正是方进心中最大的背负,也是他的要害所在。是的,自己不能出事,亦不能意气用事,一旦自己出事,其他寒门同窗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今日之耻,自己即便万般不愿,也终需饮下。这,便是忍辱负重,他日必定千倍奉还!
“不必朝我道歉,本小姐一刻也不想看到你们,快滚!”
方进闻言,已然准备好开口的他,此时心头一松,虽然对方的话,对自己来说仍旧是羞辱,但却比自己开口道歉,要好上许多。
不过,方进的眼神中,仍旧只有厌恶与敌意,不会觉得是眼前女子放自己一马。今日之仇,他日必报!但,说话的只是眼前女子,却不是威胁自己的人。
“额....你滚吧。”
一旁的华服男子,正处于语塞之中,此时见方进望向自己,轻轻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但,他却是清晰地听到了女子口中说出的那个“你们”。
此时心中颇为郁闷....
方进没有多言,因为他的心意,已然表现在了眼神之中。从此之后,这两人便上了他的必杀名单,此仇不报,难以心境畅然。
目送马脸男子,朝着内院而去,学丞之女,立时让开了那个方向,来到了华服男子身旁。今日之事,毕竟是对方相助了自己,虽然自己对他反感,但也算是欠了一个人情。
如果对方对自己不是那种心思,这个人情欠也就欠了,日后慢慢相处便是。可是偏偏自己清楚,对方对自己是什么心思,所以自己不能欠他人情。
“我今日欠你一个人情,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女子来到华服男子身后,却见对方如方才一般,仍旧背对着自己,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要对方见自己时背过身去,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华服男子没有说话,仍旧站在原地,足足过了三息功夫,方才继续出声,声音颇轻,仿佛做贼心虚。
“那家伙走远了么?”
“嗯。”
女子轻声回应,心中却在想,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如果还是那种心思,自己万不会答应,只希望对方能够明白这一点,不要把事情做绝。
“我的条件很简单,但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度,你....”
听到华服男子如此说,学丞之女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所以没等对方说完,便抢先一步,主动开口道:
“我今日的确欠了你一份人情,所以你有什么条件,我会尽量满足。但是你知道我不喜欢你,所以这个条件,请你慎重考虑。”
然而话音方落,却见眼前之人,身形一阵踉跄,摇摇欲坠,随即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话。
“带我离开此地...”
说罢,华服男子身形一倒,朝着一旁跌去。而女子则是望着他,眉头微皱,直到对方砰然落地,摔得七荤八素,也没有出手搀扶一下。
而是冷哼了一声,问道:
“你又想要耍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