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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69章 入夜

    眼前之人哪里知道,楚宁月此时望着对方,是因为出于礼貌,在等对方取下烤肉分给自己。再有便是因为灵气即将恢复,心情愉悦之下,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顺眼。

    只是她并不知晓,自己这幅少年模样,正中对方下怀,因为对方要等的人,或者说是恶犬背后的主人,同样是一名少年。所以,此人如今更加确定,自己就是要等的人,所以心中压力更甚些许。

    但,眼前之人能够等得,楚宁月却等不得,因为体内的残阳神诀,正在不断蚕食最后的灵气,一旦灵气尽数枯竭,修士遭受的反噬,便如同武者散功。

    “姑娘,这肉要烤到何时方算圆满?”

    本是婉转提醒的一句话,听到眼前之人耳中,却使得其面色骤变,沉声问道:

    “你叫我什么?!”

    楚宁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看眼前之人顺眼,加之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敌意,所以没有顾忌对方的伪装。

    其实准确说,对方的伪装的确很差,即便楚宁月先前没有以神识看到她与三名男子对话的一幕。此刻也能够看得出,此人是女子而非中年男子。

    最直接的原因,便是对方这肤色和皮肤,的确不像是中年人该有的。此界又不是丹青天下,没有修士驻颜之术,所以此女以青年扮中年实在是有些牵强了。

    更何况,那日自己于外院无尽廊道之中遭遇了那名青裙女子之后,便对男女气息之事有了更加准确的了解。男女之间,因为呼吸方式与行气法门有着细微差异,所以举手投足之间气息也会不同。

    知晓这一点后,楚宁月虽然不能看破一切伪装,但至少可以看破一切女扮男装,嗯...男扮女装也可以。

    “方才姑娘说话之时我听到了些许。”

    楚宁月并不打算与眼前之人解释什么气息,她此刻更加在意眼前的烤肉,所以给出了一个对方能够接受的理由。却不想,这句话会让对方对自己的忌惮,更加严重几分。

    “此人竟听到了我的话,便说明他早已到此,而我却在他之后发现他,看来今日是大意了。”

    女子心中如是想,但面上却仍旧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因为她觉得输人不能输阵,此刻即便判断出眼前之人的实力不俗,也一定要坚信邪不胜正。

    “来,尝尝这恶犬的滋味。”

    女子抬手朝着篝火之上的烤肉抓去,手掌却直接穿过了火焰,毫发无损。而后将一部分烤肉,递到了楚宁月手中,自己却没打算进食。

    她此刻先是提醒对方,你吃得乃是你恶犬组织的首领,然后以掌穿火焰毫发无损的功法,警告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不是好惹的,最后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自食恶果”。

    却不知,楚宁月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的身上,也没有所谓的试探,此刻接过烤肉,冲着她微微一笑,随即便开始进食。

    楚宁月进食是为了此界食物之中存在的灵气,所以并不是真的进食,一块烤肉放入口中,立时便化为灵气,传入体内,使得其双目微凝。

    “嗯,果然美味。”

    楚宁月赞叹一声,但这烤肉味道如何,她其实根本不知,因为烤肉入口便被分解为了灵气。她亦不知为何会是这般情形,更加不知旁人进食是否也是如此。

    只知道,那块烤肉入口之后,所得的灵气要比以往自己进食的任何一种食物都要多,而且多上数倍不止。灵气如川汇于丹田,楚宁月立时觉得周身舒爽,不复无力之感。

    若是按照这种质量,自己吃到有饱腹感,即便恢复不了开元中期的全部灵气,也能够让体内残阳神诀的转化效率为正,不至于不断吸收灵气,却无法生成灵气。

    “呵,那便请吧,不必客气。”

    一旁的女子见楚宁月大快朵颐,吃自家恶犬津津有味,此刻不禁觉得此人无耻至极。虽然看不懂对方如此做的目的,但她却乐得看对方如此行事。

    不多时,烤肉所剩无几,而楚宁月已无法再从烤肉之中获取灵气。这烤肉的灵气含量让她十分意外,虽然没有恢复更多修为,但却已经让她重回开元中期。

    若是一日三餐,皆能以此物为食,自己恢复到全盛状态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眼前烤肉,几乎被自己消灭殆尽,如今所剩十之一二,这女子可以说是一无所得。楚宁月吃了对方的烤肉,又有如此收获,此时自然看对方越发顺眼,这份人情该当偿还。

    虽说自己不能将残阳宫功法教给对方,引其入道,但却可以传她一些丹青天下的武道淬体功法。以此界之人的实力而言,应该受用匪浅,只不过自己身上没有带纸笔,还需回风鸣院。

    “今日多谢姑娘款待,不知如何称呼,今后去何处寻你?”

    楚宁月的直来直往,听在眼前女子耳中,却是挑衅。莫说在对方眼中楚宁月是男子,便是女子,以两人如今的立场,她这话也像是日后要找自己麻烦。

    难不成真以为,自己会怕了他不成?

    “这肉已经吃完了,接下来便是你我之间的事了!”

    女子话音方落,手中木棍脱手,袖口之内却有一柄利剑流出,登时上手,直指楚宁月。先前一直没有感受到眼前女子敌意的楚宁月,此时微微迟疑,她对此女印象不错,所以不打算直接动手。

    “你我可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堂堂凌家少主敢做不敢认?你方才已吃了自家恶犬,现在便该下去和它作伴了!”

    凌家少主四字入耳,楚宁月疑惑更甚,望着眼前女子,知道她是将自己错认成了旁人。可是,自己这肉身的年纪,看上去和凌青山相差甚远,他是如何将自己当做凌青山的?

    再者说,半月之前自己初来南域之时,凌青山便同便宜师兄一起被人抓了,如今如何会与此女结怨?

    “我不是凌青山,姑娘应该是认错人了。”

    熟料凌青山三字出口,眼前女子面色一寒,此刻骤然出声轻斥道:

    “你还敢提你死去的哥哥?!凌青河,你可真是厚颜无耻!看剑!”

    说话间,女子已是一剑刺出,七道梅花剑气接踵而至,伴随一阵冷冽寒风,使得周围篝火立时衰弱七分。

    “我也不是凌青河。”

    心知误会,加上因为恢复灵气之事对此女有几分好感,所以楚宁月并没有选择出手镇压,而是抽身疾退,身形漂浮而起,落在了就近的一颗大树之上。

    这一手“轻功”看在女子眼中,使得其面色更加凝重,但楚宁月的话,她却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而且凌青山未死。”

    下一刻,楚宁月说出了关键,她此刻灵气恢复,不再气空力尽,思维自然也就不再迟滞。先前注意到了女子听到“凌青山”三字之时的反应,判断出对方可能认得凌青山,所以有此一言。

    七道梅花剑气,穿透楚宁月脚下树干,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竟在此刻轰然倒塌,不过对于楚宁月来说,只不过是换一颗大树而已。

    “一派胡言,凌青河,今日你便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眼见此女不信,楚宁月很是无奈,但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对方相信自己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凌青河。现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将其拿下,二是就此遁走。

    若是就此离开,恐怕日后再难相见,这个人情亦不知何时能还,但若将她拿下,似乎也有些....

    “我叫楚阳,明日你可来风鸣院寻我,届时你便知道我没有骗你。”

    最终,楚宁月还是选择了遁走,没有拿下此女,因为她判断出此女的实力大抵在五品下到六品上之间,此种品级自己想要不伤她的情况下将之拿下,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但眼下天色,结合自己的脚力而言,不应该在此浪费时间,还是应该赶紧潜回外院才是。所以,她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告诉对方自己如今的身份和来历,等着对方来找自己。

    虽说,江湖武夫进入风鸣院的机会不大,但至少是一个线索,不至于今日一别,茫茫无期。

    “不准走!”

    眼见楚宁月借助树林地形遁走,女子疾呼一声,立时也踏地而起,落在树冠之上,朝着楚宁月追去。武者轻功,乃是借力而行,密林之中树木繁多,她自然可以做到。

    可下一刻,楚宁月身形脱出树林,却仍旧没有丝毫落地的迹象,这一幕让女子心中惊讶,却是追之不及。因为自己需要落地借力,而对方好似根本无需借力,这种轻功,的确难缠...

    于是,女子只得目送楚宁月自密林而出,径直朝着凛风城而去,最终更是飞上了城墙。站在原地语塞半晌,女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她现在还不能进城,至少今日不可以...

第1870章 风雨(上)

    夕阳已尽,夜色渐深,青云街上罕有行人。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巡查弟子毫无所察,仍旧是在巡逻之中,却不知今日的巡查已经没有意义。

    外院深处,竹楼之下,竹林之内,金发男子与青裙女子仍旧在此徘徊,两人虽实力未明,但这分精神却是可嘉,固守一日不见疲态。

    两人皆是种子,所以知道此地的重要性,也知道身后竹楼中躺着哪三人,所以不容有失。如今整个外院之中,任飞鹏任教习外出,李相容李老先生已经回去,祁总教习钟教习重伤昏迷。

    楼中最后一道防线,只有御教习祁如清,而这位御教习素来神秘,众人只知其精通机关之术,却无人知晓他的实力如何。

    两人还有一事不知,便是此刻竹楼之内,除了重伤昏迷的三人与祁如清之外,其实还有一人。只不过这个人来得神神秘秘,战力却可忽略不计,因为他不能动手,也无力动手。

    此刻正坐在棋桌一侧,祁如清的对面,与之优哉游哉地下棋打发时间,没有一点守楼之人的自觉。

    如今不过夏至,男子却穿着狐裘大氅,内加八层单衣,将自己裹成一个肉球,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一阵慵懒之意。

    “祁教习,你的心,乱了。”

    随着一子落定,胜负已分,黑子长驱直入,本是大好河山,却被白子斩去大龙,落得个龙死荒滩的下场,不甚唏嘘。

    “我不是你,没有这般好的定力。”

    祁如清说话之间,本就有些严肃的面孔,此时更加严肃了几分。其实他年纪不大,若不是板着脸,到也算是俊秀,只可惜偏偏青年老成,极爱皱眉。

    “其实你我都是一样的。”

    狐裘男子见祁如清起身,自己则开始收拾残局,同时缓缓出声。他知道对方的说得“我不是你”是什么意思,对方这是在说自己不关心接下来可能到来的危机,又或者说没有能力关心。

    “嗯?”

    祁如清闻言轻疑一声,转身看向狐裘男子,与之四目相对。他虽不知这学子的底细,更没有将此子列为种子,但却总是觉得眼前之人很是特别。

    不过想来也是清楚,若不特别,如何会在这种危机的关头,来此危险之地找自己下棋?所以他来此无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与自己有关。第二,与凶手有关。

    “我应该没有说错,你我皆是一样的。”

    狐裘男子自然不是质疑对方守护竹楼的心思,他说得一样,是指对方的实力,与自己相较之下,相差无几。

    而这一点,祁如清先是微微一滞,而后忽然警醒,此刻望着眼前男子,一时沉默不语。

    “嗖...”

    就在此时,楼外刮起一阵狂风,疾吹之下不似自然形成,立时引得祁如清一阵警觉。而下一刻,用来照明的烛火与几处明灯瞬间同时熄灭,让整个竹楼黯淡下来。

    两人皆知,该来的人终究是来了,现在便是收网之时!

    “嗡...”

    下一刻,随着一阵轻响,竹楼二楼方向,一阵蓝色光幕骤然开启,正是李相容离去之前所布设的阵法。他没有在整个竹楼设防,而是集中于整个二楼,为得便是此时此刻。

    而他离开外院,包括任飞鹏出院追击,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凶手放松警惕,诱他上钩。而如今,他已经来了,既然来了,便休想轻易走掉。

    “萧无玉,这里不安全,你先离开。”

    祁如清开口之间,吩咐狐裘男子离去,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用在试探他来意之上。所以与其要对方留下,不如减少一个变数,他这样说可不是为了什么教习保护学子之心。

    “哎...我便是想走,也要能够走得掉啊。”

    话音方落,两人所在的一层竹楼周围,一道赤色光幕忽然升腾而起,与二楼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不同的是,二楼阵法困的是凶手,而这一楼阵法却是所有人。

    祁如清见状,此刻并不知晓这是否是老师留下的暗手,竟然连自己也没有告知。不过既然人已经被二楼阵法困住,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接下来,就是去二楼看一看,这凶手究竟是谁,是谁潜入外院。

    下一刻,祁如清来到二楼,朝着阵法光幕之内望去,果然见到一道人影被困其中,而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萧无玉,只希望对方能够自求多福。

    阵法光幕之内的人影立于原地,丝毫没有挣扎的迹象,不知该说是城府极深,还是太过自信。他此刻距离钟天一最近,但也被一道阵法光幕阻挡,难以前进分毫。

    阵法一道,修为相等的情况下,影响范围越小阵力越强。李相容舍大阵而用小阵,为得便是困住高品武者。

    “摘掉你的面具,转过身来,否则今日你便要万箭穿心而死!”

    祁如清冷声开口,一只手已然按在了二楼一处不起眼的衣柜之上,随着一阵轻响,四周墙壁之上露出十余处孔洞,这正是他最擅长的机关之术。

    此刻只要按下机关,这些孔洞便会射出暗器,这些暗器皆被淬了毒,不过并不致命,而是针对武者功体,只要沾染一丝,便会功体全无。

    人影闻言并没有动,而是仍旧站在原地,他的不作为,让祁如清心中的警觉更甚。他不担心对方垂死反扑,也不担心对方强词夺理,因为这些都只会坚定他的决心。

    可是,他却担心对方沉默不语,留有自己不知的后手。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自祁如清身后响起,让他面色微变。

    “祁教习,看来今日你百密一疏,是要交代在此处了。”

    “萧无玉,是你?”

    祁如清听到了这个声音,听出了对方正是前一刻与自己对弈的狐裘男子萧无玉。自己虽未见其人,却已闻其声,对方此来果然是为了凶手。

    可是,他如何就能确定,凭他一人能可斗得过自己和自己的机关?还是说,自己一直看走了眼,他其实深藏不露?

    回应祁如清的,乃是上楼的脚步声,而前者已经暗中开启下一层机关,对准了楼梯口。只要萧无玉现身,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开启机关,射杀对方。

    可下一刻入眼者,的确是萧无玉,但比萧无玉更先的,是架在其脖颈之上的一柄长剑。而长剑的主人,让祁如清双目微凝,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因为他眼中之人,此刻持剑挟持萧无玉之人,正是此时应在竹林之中固守的青裙女子,费月桃。

    “祁教习可以看一看你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了。”

    女子轻声开口,哪里还有无尽廊道之中那般怯懦,此刻周身尽是邪气,只是短短一句话,便让祁如清感觉到了压力。

    这股压力,不弱于全盛之时的二叔...

    “想不到,我外院之中还藏着你这么一位四品,哼哼,二叔当真是老糊涂了。”尽管祁如清如今心中惊涛骇浪,却知道自己不能乱,也不能表现出乱,否则便会落入对方拿捏之中。至于萧无玉,自己亦不能表现出对他的施救之意,否则只会害了他。

    “这不能怪总教习,他如今的实力总归只是五品,虽然只是相差一品,但四品和五品之间却如天堑呐。”

    女子开口之间,又拉着萧无玉登上一阶,眼神落在四周墙壁的孔洞之上,眼中却露出一丝轻蔑之色,望着眼前的祁如清,再度出声。

    “祁教习是聪明人,应该不会蠢到此刻开启机关吧?你的这些暗器,或许能让我有所顾忌,又或许真能逼退我几分,但这样一来,他就是必死无疑了。

    书院的教习杀了书院的弟子,这个罪名,不知祁教习是否承受得起?”

    祁如清闻言面色一寒,随即冷笑一声道:

    “哼哼,这里哪有什么书院弟子?有的只是潜伏的刺客,还有刺客的同伙。今日,我开启机关,射杀刺客,萧无玉当场伏法,另外一人在逃。”

    说话间,祁如清便抬手朝着一侧按去,作势欲开启机关,射杀两人。熟料女子眼中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又是拉着萧无玉上前了两步,但握着长剑的手,却不禁生出许多汗水。

    被挟持的萧无玉,望着两人如此作态,此刻无奈摇了摇头,再度出声:

    “我说两位,你们又何必拿我当幌子呢?祁教习不会不管我的死活,但你...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所以你也不敢杀我。

    我若是你们,便会将心思放在眼下,而不是继续僵持下去。万一我当真死在此处,你们要如何收场,可曾想过?”

    萧无玉一向没有自觉,无论是身为人质,还是别的身份。此刻他哪里像是在被别人威胁生命?倒有几分威胁别人的趋势。

    好似自己是一块烫手山芋一般,此刻只是在讲述一件事实。但即便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女子此时也不会放过他,因为放了他自己便要面对机关,面对未知。

    不如去赌,赌对方比自己更加担心眼前之人的死活,赌对方不敢开启机关。而只要自己再进三步,便可拿下祁如清,届时乾坤皆定,大势所趋。

第1871章 风雨(中)

    “我说过,再向前一步,你们皆要死在此处!”

    祁如清眼见女子挟持人质,仍旧前进,没有半分退意,此刻心中犹豫不决。萧无玉对于他而言只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特殊身份,但自己身后守护的,除了自己的叔父之外,还有一名教习和一名种子。

    如果今日自己让步,那死的不仅仅是自己,身后三人也会同样陷入危难之中。是救一人而死三人,还是杀一人而活众人,这个问题在祁如清心中早有定局。

    “听到了么?他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他是真的可能杀我。但我若死在此处,到时追究起来,你背后的人难辞其咎,届时你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萧无玉继续开口,循循善诱,同时抬手紧了紧狐裘。若是放在以往,他并不会开口求活,因为自己面前只有煎熬三年而死和被人刺杀而死两种结局。

    可是如今,他却看到了第三种结局,也许自己的病,当真有可能被医治。一个心知必死之人,忽然有了活路,自然不会一心求死,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直接,否则便会引起一些人的忌惮。

    “你住口!”

    青裙女子轻斥一声,原本迈出的一步却也收了回去。只不过,她对萧无玉的话,心中多少有些狐疑,因为她的确知道对方有身份,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而自己背后也的确有人,但那个人与自己只是雇佣关系,并非主仆,他可约束不到自己。为了到了这狐裘男子的口中,便好像自己让他死了,自己便会万劫不复的样子?

    虽然那个人曾经交代过,不可伤他性命,但自己若是迫于无奈伤了,又能如何呢?

    “祁教习,你这眼神着实有些可怕。”

    萧无玉再度开口,因为他发现祁如清望着自己的眼神,颇为冷漠。此刻多半能猜到对方心中如何想,又会如何抉择。

    他多半是想要牺牲自己留下这刺客,希望自己不要有什么怨言,因为身为风鸣院学子,必要之时,就该慷慨赴死,这才是读书人的风骨。

    但可惜,自己不是风鸣院之人,至少自己不这样认为。所以今日,自己只想要求活,不想要求死。即便,是站到风鸣院的对立面上。

    祁如清没有回应萧无玉的话,他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是的,他会牺牲对方。但下一刻,他却没有想到,对方会开口说出这样一句:

    “姑娘可能弄错了一件事,其实倒也不必如此剑拔弩张。你不敢杀我,而他却敢牺牲我,所以为了活命,我只能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青裙女子此行的确有自己的考量,若是能不让狐裘男子死在此处,那自然是最好。与其这样僵持下去,她倒也真的想要听听对方有什么破局之法。

    “姑娘忘了,今日你的目标是钟教习,但外院之人的目的却也是你。换言之,钟教习伤势沉重,没有十天半月难以苏醒,你不必急于今日动手,你若离去,便可打乱对方部署,可破眼下僵局。

    毕竟,心急于破局的,可不只有你一人。”

    “你...”

    祁如清眼见萧无玉开口自救,此刻一字出口,心中复杂。站在教习的角度,眼前之人开口自救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站在参与此局之人的角度,他这做法无疑会打乱自己的布置。

    眼下,竹楼阵法已经开启,自己要做的便是尽可能拖延时间,拖得越久,任飞鹏与李相容赶回的机会便越多。

    只要他们两人赶回,眼下之局便可破,眼前之人便可擒。到时谁也不必死,谁也不会死。可是萧无玉这句话,却无异于加快了事件的进程,使得局面迫于极端。

    “哼,谁说我心急破局?祁如清,如果你的打算,是拖延到布阵者赶到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你们的阵法早已被破解,传不出半点信息。

    李相容如今在李家,应该已经听到了噩耗,气得一病不起,至于任飞鹏,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所以今夜你们注定孤立无援。”

    女子的话,让祁如清面色变了数遍,他无法分辨对方言语的真假,虽然知道对方此言有乱心之意,但对方的确从一开始,便没有展现出阴谋败露的焦急感。

    “至于你,你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很可惜,我还有第三条路可选。”

    说话间,女子抬手一掌,便朝萧无玉后心拍去,但她这一掌并未打实,因为她知晓此人身上带着奇毒,一旦见血,率先倒霉的就是自己。

    所以这一掌按出,气旋倏然而至,掌力席卷之下,直接将萧无玉整个人拍飞而起,朝着祁如清飞去。

    “不好。”

    萧无玉中掌而飞,此刻心中所想,却不是自己的性命问题,而是祁如清。因为他早已看穿,也曾经说过祁如清和自己一样。

    他所指的,并不是处境或者心性,而是指武力。没错,他看出了祁如清不会武功,或者说是因为某些原因,武功尽废。

    所以祁如清根本接不住自己,也躲不开这一击,他此刻能选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按下机关,暗器如雨倾泻,自己会死,刺客也许会死,祁如清必死。因为自己一旦身死,体内寒毒便会爆发,这种距离之下,祁如清不会武功绝难抵挡。

    第二,不按机关,或者来不及按机关,那么无论是自己还是他,都会任由这刺客拿捏。但,任由拿捏也许还能活,不过自己怕是会站在那个人的对立面上,今后还是难逃一死。

    先前的言语,不过是看出了身后女子打算动手,所以才刻意开口,想要继续拖延一些时间。却不想弄巧成拙,引得对方动手,当真是失策。

    眼下,只希望那个人可以赶到,会在最后一刻出手,解救自己与祁如清。毕竟,今日之局他也有参与,他此刻应该就躲藏在附近,应该就等着出手。

    是,他既然能够镇压自己体内的寒毒,那么对付眼前之人,应该就不成问题。可是他,会选在此时出手么?

    不会...

    因为萧无玉心中之人,如今的确在凛风城,却不在风鸣院内。因为她此刻正被两名四品围攻,又要护着一名重伤的五品极境,偏偏那两个四品她皆都不想杀,而且此刻受人控制,神志不清。

    所以如今的她,也同样陷入僵局之中。若退,任飞鹏必死;若全力出手,有违本心;若继续保留,便只能是僵局。

    两名四品,即便神志不清也是四品,四品与五品极境看似只差半步,实则相差悬殊,所以她现在也需要一个破局之法。

    “对..不住!”

    就在此时,祁如清三字出口,有无奈,有不甘,亦有为人师却不得不亲手牺牲学子的悲哀。但无论此时的心境如何,他的一只手都已然按在机关之上,整座竹楼内响起一阵机括运作之音。

    “没有来么?”

    这一瞬之间,萧无玉心中也只有无奈,因为自己要等的人,终归是没有来。他若不来,今日之局到此终结,终归是外院落了下乘,而自己的性命止步于此,实在心有不甘...

    “嗯?”

    青裙女子耳闻机扩之声,此时骤然而退,她知外院三教习中,祁如清最为神秘,擅长机关之术,所以她也不敢硬接对方的机关。

    可是当她退下二楼之际,却是发现二楼之上仍旧是机扩运作之声,却无如雨暗器倾泻。这种用来对付高手的机关,往往都是触发之后瞬间施展,绝不会有这种程度的延迟。

    否则根本拦不住高手,只是高手眼中的笑话。

    祁如清,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他的机关,怎么可能只有这种程度呢?

    “这...”

    随着一声闷响,萧无玉与祁如清一同栽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但后者此时心中却只有惊愕,顾不上自己的伤势。

    自己方才明明已经按下了机关,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机关都没有发射?要知道,当时制定计划之时,之所以老师和任教习愿意将戏做足,真的离开外院,便是因为有自己的机关作为保证。

    而自己这竹楼之内的机关,便是叔父与任教习都曾经赞叹过,确定便是四品进入此地也挡不住机关全开。所以才会将自己作为杀手锏,用在今日之局。

    可是如今,自己赖以生存的机关,觉得可以定乾坤的机关,却尽数失效。这...这可不是懂得阵法便能做到的,阵法与机关全然不同,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难道,敌方阵营之中还有一名机关大师不成?

    若是这样的话,他在哪里?

    “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自救?”

    就在此时,青裙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说话间便化为一道残影登上二楼,指尖弹射出两道气劲,近身打在祁如清与萧无玉的胸前。

    两人立时受制,手脚无力,却不影响说话。所以,大难不死的萧无玉,此刻缓缓出声,吐出一句诛心之语,但同时也是最无力的反击。

    “不必虚张声势,你若当真尽在掌握方才就不会退。如今看来,你应该是对自己的同伴还不是很熟悉,又或者说用你的人其实并不信你,当真可悲啊。”

第1872章 风雨(下)

    青裙女子当然不是忽然降智,所以才会口出嚣张之语,但她的心意却也不在震慑眼前两人,而是在于试探。

    因为萧无玉说得不错,她的确不知是谁改变了此处的机关,这个问题不止她想要知道,祁如清同样也想知道,可是却不能问。

    青裙女子受雇于人,她很是清楚风鸣院内是何状况,所以此时并不能确定,这暗中动了手脚的人,便是自己的同路人。

    也许大家最终的目的相同,但过程却未必相同,而过程不同的人可以是相互利用的合作伙伴,也可以是背里插刀的暗雷。

    所以她方才开口,是想要试探眼前两人是否还有后手,试探此地是否还有其他势力的高手暗藏,是否自己今日前来,成了别人的棋子,又是否会在不久之后为旁人做嫁衣。

    “你真觉得我不敢杀你?”

    女子淡淡开口,望向萧无玉,此刻却是看也不看祁如清一眼。但她此时大部分的注意力,其实都集中在祁如清的身上,因为眼下状况,不排除是他做局引自己掉以轻心的可能。

    “你的确不敢,所以方才那一掌才没有打实。”

    “哼。”

    面对萧无玉的话,女子冷哼一声,随即骤然出手,一掌拍在其头顶。在萧无玉晕厥的前一刻,吐出一句冰冷的言语。

    “我或许可以让你闭嘴。”

    话音落定,女子一脚踏在萧无玉胸口,随即开始打量四周。她之所以忽然出手打晕萧无玉,便是在试探可能存在的暗中潜藏之人,是否是暗中保护萧无玉的高手。

    但眼下自己如此对待他,那人都没有出手,基本可以排除此种可能。

    “接下来便是你了。”

    打量许久,女子皆未发现周围有何异常,毕竟此处虽有李相容的阵法,但这阵法只是覆盖二楼,而如今整个竹楼都被另一层阵法笼罩。

    如果有其他高手潜藏于此,自己早该察觉,此时阵法尚存,便也不会有其他人赶来此处。自己险些中了对方的疑兵之计,可恼,可恶!

    望着此刻呆滞的祁如清,青裙女子以手中长剑的剑身触了触对方,心道这人难道不是装疯卖傻,而是真的因为得意之作被破,所以接受不了得了失心疯?

    不过,她并不在意对方是否装傻,因为下一刻他即将是一个死人。

    “咳咳咳...”

    “谁?!”

    就在此时,竹楼二层之中,忽然响起一阵轻咳,引得青裙女子立时警觉。先前的危机感,此时瞬间重燃,这里果然还有其他高手,果然还有...

    “咳咳...”

    轻咳之声,开始变得剧烈了几分,而青裙女子的面色也紧张了几分,但是她却仍旧在环顾四周,似是想要找到出声之人。

    却不知这出声之人如今心中满是无奈,对于这屋内之人的表现感到十分头疼。虽不能说是愚蠢到令人窒息,但也相差无几了。

    思索之间,剧烈的咳声更重,好似下一刻便会当场咳死。而那任心中则是无语至极,心道“你这蠢材,是不是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三个人?仅凭这点本事,也能出来做杀手的么?”

    好在青裙女子实力不弱,方才只是乱了心境,如今心神恢复,终于是发现了发出声响之人——重伤昏迷的钟天一。

    “哎...”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朝自己望来,钟天一心中暗叹一声,不过自己方才的演技似乎浮夸了些,因为那剧烈的咳嗽声根本不像是重伤之人能发得出来的。

    但,此刻的重点不是自己的演技,而是对方终于注意到自己苏醒,而她注意到自己苏醒,便该有所动作,有所抉择。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便不会去为难祁如清了。

    “你当真是命大,只可惜...”

    青裙女子淡淡开口,此时却已是一掌朝着前方拍去,其目标正是钟天一。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人不能醒来,他必须死!

    但下一刻,其手掌距离钟天一三丈之际,戛然而止,再难寸进一分。因为她这一掌,打在了李相容布置的阵法光幕之上,一掌轰出,并未破碎此阵。

    “是谁..谁在那里?”

    钟天一的口中,艰难发出一阵声响,同时用力起身,但却似乎因为伤势过于沉重而无能为力,但也..终归只是似乎而已。

    若他真的是钟天一,那今日五人多半只有萧无玉能活,可惜真正的钟天一已经死了,如今的他虽然肉身是钟天一,但灵魂不是。

    之所以要如此作态,而不是直接出手拿人,那是因为他知道此地被布置了二重阵法,也知道当日钟天一死亡现场存在多重阵法。

    所以杀钟天一的人所属的阵营之中,一定有一位阵师,而且此人的阵道修为不在李相容之下,否则不会轻易覆盖他的阵法。

    既然计划的开始,便是为了引蛇出洞,那自己自然要将戏做全套,看一看这青裙女子是不是那个阵师。如果她不是,就说明今日她还有同伴,而自己就是逼出她那同伴的契机。

    不过,自己“苏醒”的时机终归是早了些,而楚道友来得也终归是迟了些。不过这场谋划,自己两人已经得到了回报,区别只在于得到的回报是否足够多而已。

    方才为了躲过此界武者探查,钟天一是当真封闭了四感,只留一个耳识,如今彻底复苏,念头也逐渐清晰。

    不过这短短时间之内,青裙女子已经攻了阵法十三招,破去了第一层阵法。准确说,应该是破去了李相容的防御阵法。可是等待着她的,还有六层连环阵。

    这阵法存在的意义,便是甄别破阵之人究竟懂不懂阵理。六层连环阵看起来极强,破除前一层后,破阵所用的气力便会被转化为阵力融入下一层阵法之中,使得六层阵法强度递增。

    但实际上,六层阵法却有关键的枢纽,只要破坏枢纽,六层阵法气机溃散,连环之势尽毁,便只是六座再为普通不过的防御阵,甚至单独的防御力还不如李相容的第一层阵法。

    可是,眼下这女子破阵的方法,却近乎于强行破阵,没有半分道理可言。在其全力进攻之下,已连破五阵,达到了第六阵,可是她却已经无能为力。

    因为破第三阵时,她已用出了六成功力,能够达到第六阵已是极限。更何况,凭她这种破阵方式,即便是动用了什么底牌破开第六阵,那第七阵的防御力也是前六阵相加。

    若她真的这样做了,恐怕便是她背后的阵师出手,也是无能为力。

    “若你再不来,怕是要错过好戏了。”

    闭目养神的钟天一,此刻心中暗自嘀咕,却不知他所思之人,如今正在遭受围攻,虽说不上情况危机,但也是陷入僵局,哪里有什么心思来这里看戏?

    “任你阵法多变,我亦一指破之!”

    就在此时,青裙女子忽然弃剑,左手两指按在右手手腕,右手伸出三指高举过头,周身气息翻涌,引得周围竹墙发出一阵轻响。随即,周身全部气息,尽皆朝着无名指汇聚而去。

    钟天一见状,感觉到此女周身的气息瞬间萎靡,而其无名指前汇聚的气息却强横无比。这俨然是一招超越她如今品级的功法,但无论她这一招多强,都只能破开第六层阵法。

    而第六层阵法破开的瞬间,这一指的威能便会化作第七层阵法的阵力,除非她还有更强之招,否则无能为力。

    可是她使用这一招,已经处于反噬的边缘,根本没有机会出第二招。更何况,自己也不会给她机会出第二招。

    “一指...”

    女子口中刚刚吐出两字,李相容阵法光幕中心,那一道被困住,却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黑影,此时终于有了动作。

    随着一声嗡鸣震响,一片火光骤然升腾而起,使得女子微微一愣,原本即将点出的一指,此刻也卸去了七分,口中疾呼一声。

    “你不该来!”

    忽然间的变故,让钟天一忽然间有了兴致,因为他早前便怀疑此地还藏着一人,只是这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得过自己的识能感知。

    而如今,这个人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出手。那黑影只是一道傀儡,如今从中炸裂开来,看似只是蛮力,实际上却直奔阵法枢纽而去。

    那七层叠加阵法的枢纽,在一片火光之中应声而破,但火光却也停在了原地,没有朝前蔓延半分。

    “退!”

    竹楼之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而一直闭目凝神装死的钟天一,此刻骤然睁开双眼。右手袍袖一挥,竹楼之内便响起阵阵机括运作之声。

    下一刻,暗器如雨,倾泻而至,青裙女子欲退,却被无数暗器临身拦住去路,此时拳影翻飞,于空中擦出道道火花。

    但那些暗器,如今却似无穷无尽,没有半分衰退之意,而她每抵挡一次暗器,便会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劲流逝一分。

    一切只发生在半息之间,而这半息功夫,女子脑中却是闪过无数的信息。原来不是自己多疑,而是此地当真还有其他人存在,自己破了外院的埋伏之局,反而利用对方的局困住对方。

    可是如今,却被人利用,踏入了旁人所设的圈套之中,为旁人做了嫁衣!

第1873章 演技

    “唔..”

    随着一声闷哼,女子原本挥出的一拳,好似砸在一面无形巨盾之上,反冲之力让她觉得气血翻涌,因此身形迟滞了一瞬。

    可也就在这一瞬之间,一道暗器贯体而出,其上所淬之毒立时发作,让她倒地不起。一起死吧,一起死!

    女子心中,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因为萧无玉和祁如清还在,这些暗器能杀自己,也同样会杀他们。大不了今日,便是同入无间。

    可下一刻,她却发现周围的暗器,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虽然仍旧如雨般喷洒而出,但却是在空中对撞,就此散落,没有一枚暗器,伤到此刻倒在地面之上的三人与躺在床榻上的三人。

    这些暗器,尽皆被精准算计过轨道,如今精准发射,没有一丝一豪的偏差。这让女子不禁思索,是否是自己被祁如清的演技骗过,原来暗中调整机关的人就是风鸣院的人。

    否则又怎会考虑得如此周到?

    而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抓住自己,而是为了抓住他。只希望...他能够逃得掉,不会留下来陪自己....

    想到此处,女子闭上了双眼,并非身死,而是因为毒素发作,晕厥过去。这毒是祁如清精心配制,专克武者功体,但却又不致命。

    可是他如今望着这一幕,面上的呆滞更甚,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谁动了手。不过他却明白自己不能动,至少十息之内不能动,一旦起身,没有护体能力的自己中了那些暗器,必死无疑。

    但这并不耽搁他思考和观察,周围的一幕,太过诡异。不只是自己的机关被人动了手脚自己却看不出来,还有那地上燃烧的火焰,此刻本该蔓延开来,让自己等人陷入绝境。

    若起身,则被暗器射杀,若不起身则葬身大火之中。可是,那些火焰如今却停留在原地,没有蔓延分毫,好似具有生命一般....

    ...

    竹楼之上,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疾疾而奔。前方黑影每踏出十余丈,便回身布置一道阵法,而后继续奔逃,后方黑影却追得轻松惬意,挥手破阵,面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容。

    因为这一边逃命,一边布阵拦阻对手的手段,可是自己的绝活。当日自己被楚道友追杀之时,便是如此模样,如今换做自己追杀别人,的确觉得眼前之人有几分滑稽。

    “放弃吧,你逃不掉的。”

    钟天一缓缓出声,此刻速度不急不缓,始终保持在对方十步之后,既不快一步也不慢一步,正好十步,而这十步之遥,已让前方逃窜之人几近生出心魔。

    为何逃不掉?小小的南域风鸣院,岂会有让自己逃不掉的人存在呢?

    所以他逃得更加彻底,更加卖力,布置的阵法亦是越来越强,手法也层出不断。从最开始的随手布阵,到掐诀布阵,以阵旗布阵,到了最后以血布阵。

    只可惜,阵法一道不同于武者体系,亦不同于修士体系,相差一阶便是云泥之别,绝无越境的可能。因为这场追逐战,从一开始便已是结局注定。

    十息过后,前方黑影逃出七百余丈,忽然一步踏空,却是踏在了虚空之上。而这一步迈出,黑影身形一滞,不再向前半分,而是缓缓转身,宛如一尊魔神,居高临下,望着脚下黑影。

    钟天一则仍旧立在竹楼之上,望着一步登天的黑影,心中没有恐惧,没有惊愕,只有玩味。

    “怎么,不逃了?”

    虽然只是五字,但五字之中的嘲弄,配合说话之人面上的笑意,意味十足,不加掩饰,侮辱性极强。

    “我这个人很少说大话,因为反派死于话多,但我一旦话多起来,便说明你真的逃不掉了。”

    钟天一再度出声,同样是一步踏空,来到黑影身后,似乎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出手一般,直接将手搭在了对方肩头。

    而下一刻,眼前的黑影缓缓转身,却露出一张钟天一熟悉的脸,那是李相容的脸!

    “你是谁?”

    黑影吐出三字,尽可能让自己平静,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但下一刻,钟天一却是冷笑一声,手中一团火苗浮现,缺如毒虫一般钻入眼前之人体内。

    下一刻,一阵惨嚎之声便自眼前之人口中传出,而其面容也在迅速变化,半息之间变了七钟,有老人孩子亦有壮汉少女,最终定格于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钟天一右手轻轻一拍,收回了那一道窜入其体内的火苗,而后笑着开口:

    “在我的幻阵中玩幻阵,你可当真是个人才。说吧,你是谁?或者我该问,你是什么东西?”

    钟天一真的没有在骂人,因为他的确不确定,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人类不可能拥有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而眼前之人的这张脸并非由幻阵或是术法营造,这一点自己可以判断出来。

    “你不是钟天一。”

    黑影缓缓出声,但他的声音颇为难听,因为忽男忽女。钟天一望着眼前之人,面对这句试探,他没有打算隐瞒。

    “我的确不是钟天一,不过我更喜欢我问你答,而不是答非所问。”

    说话间,“钟天一”手中再度燃起火苗,此刻眼前之人虽然没有五官,看不出神色,他却还是能够感觉到此人对这火苗的畏惧。

    可是下一刻,他听到的答案却是...

    “看在你我同是阵师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哈...你想要求死?”

    钟天一轻笑一声,但他这笑声虽然只有一声,但在眼前之人耳中,如何听来都更像是奸笑。下一刻,他果然还有后话,而这句话打破了黑影心中最后的期望。

    “不怕死的人却怕疼,这可不大科学。方才我还在想你是什么东西,但如今这个答案我已知晓。像是你这样的人,我之前也曾遇见过几个,我的确是杀不了你们,嗯..准确说,是无法彻底杀掉你们。

    因为你们,不是此界之人,不受此界天道轮回影响,而你这变化模样的手段既然不是独有,那就说明另外一人和你是一样的存在,又或者你的能力来自于这具肉身。”

    “肉身”两字入耳,黑影身形微颤,他虽然没有五官,但身体表现同样也是表现。钟天一的手,始终按在他肩头,为得便是清晰感知他体内的丝毫变化。

    包括呼吸频率,体内气息流转,因为他从始至终所说的话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可是现在,对方给了他证据,可以证明此人正如自己所说的一般。

    于是钟天一接着开口,语速缓慢,却像是在循循引诱,诱对方露出破绽。

    “你一定在想,自己是特殊的存在,所以我拿你没有办法,最终也不过是一死而已。但你忘了我刚才说过,自己曾经遇见过几个你们这样的人,我若真的束手无策,又如何得到这些信息呢?”

    话音至此,钟天一忽然发出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奸笑,这已是他努力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变态凶手发疯神色之后的产物。

    笑声落定,钟天一缓缓开口,声音却已不再是钟天一那有些沉稳的声音,而是显得有些尖锐,又似乎在压抑什么喜悦。

    “你们这些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尤物,因为..因为普通人的精神力,远远没有你们强大,往往不尽兴便没了生机。

    呵呵哈,可是你们不一样,我虽然杀不掉你们,却可以欣赏那美妙的声音。而且根据我的研究,只要运用得当,也不是完全杀不掉你们。

    因为一个人若经历莫大痛苦,超出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便有可能精神死亡,或者说是身活而魂灭。目前我手中只有一个成功的案例,但他如今却是肉身半死。

    嗯,我保证会让你成为我手中唯一的杰作,什么风鸣院,什么李相容,皆都与我无关。”

    话音落定,钟天一手中火苗再现,做势欲打入对方体内。却不知,他的演技着实有些浮夸,因为真正的演技,便是让自己变成所演的人,彻底骗过自己。

    可是,他实在缺少这方面的经验,而所看到的素材,也只是旁人演出的效果而已。所以,还是被对方看出了几分端倪。

    “你若真有本事,尽可一试。”

    黑影如此反应,让钟天一意识到他没有说谎,所以他先前的那一颤,并不是因为自己道破了身份而感到恐惧,应是有其他的原因。

    如此,倒也不算是白费了自己的一场戏...

    所以,他提出了下一个试探,开口之间,面上的癫狂之色尽散,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正常了许多。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可是他说的话,却比刚才那一句,更加让眼前黑影紧张,不安。

    “先前那女子...嗯,也许不是女子,总之,她应该和你关系匪浅。否则你大可自己逃命,不必暴露身份。我的确是不会将那些手段用在你的身上,但落入风鸣院手中的她会如何...呵呵。”

    说到这里,钟天一话音一顿,看向眼前黑影无面人,后者气息又是一变,心下一沉。而此时,其已心生波澜,正是给出希望之时。

    于是钟天一说出了最后一句:

    “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不在风鸣院。”

第1874章 辣手

    人在情绪波动之时,便会本能寻找破局之法,若此时给出解决之法,那么情绪越是波动,处境越是被动,便越容易接受这个办法。

    如今的钟天一,虽然只是简单一句表明立场,但却让无面人清楚,与他合作不算背叛雇主,因为他的立场不在风鸣院。

    “我的耐心不多,祁如清虽不会武,但却仍旧能够行动。若他唤来了旁人,或者影响了我的布局,我便不得不改换计划,届时你和那女子就没了利用的价值。

    你应该清楚,如今自己该做的是在我面前尽可能展现价值,这样才能与我讨价还价。否则没有价值的你们,就只能被我创造价值了。”

    话音落定,钟天一再度流露出一丝阴邪的笑容,仿佛眼前的无面人在他眼中已成砧板之肉,无可转圜。

    但他心底其实并没有这般胸有成竹,因为倘若眼前之人死扛到底的话,自己也当真无法从他口中逼出消息。因为方才的威胁只是随口一说,自己并未尝试过此种手段。

    “你想要知道什么?”

    终于,无面人松口妥协,但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因为他的举动,相当于告知了对方他的弱点就是那女子。

    一个人若是有了弱点,而且被敌方知晓,那么等来的便会是无穷价值的榨取,没有所谓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身为俘虏的自觉。

    要么保留骨气,从始至终死扛到底,要么便在一开始给出条件,尝试合作。中途的反复,只能让对手更加确定,这破开心防的关键点,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从而变本加厉。

    “你背后的势力潜伏在风鸣院共有多少人,都有何种特性?”

    “只有我们幻影千御四人,影已死,幻从不露面,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钟天一闻言默不作声,仍旧望着无面人,因为自己的问题是两个,对方却只有一个答案。

    “影是五品极境,但所习功法特殊,擅长暗杀一击毙命,攻击堪比四品。千是四品下,擅长易容缩骨之术,但施展之后会影响功体,导致实力下降。

    我...这具躯体的主人也是四品,但我无法发挥全力,只能发挥六品左右的实力,擅长阵法傀儡之术。至于幻,他从不现身人前,实力未知,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我们。”

    听到这个回答,钟天一颇为满意,倒是没有想到此人会交代得如此彻底,连同伴的弱点都告诉了自己,可当真是一个“好队友”。

    至于所谓的“幻”,钟天一倒是不打算深究,一是因为眼前之人未必知晓,二是因为他的立场的确不在风鸣院,所以没有必要彻底剪除一方势力。

    留下一人,便是留下一个变数,更何况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靠此一局,引出所有暗流。原本的目的,只是引出一个刺客而已,如今引出了两个,已是意外之喜。

    “第二个问题,你们为何要杀钟天一?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必须死的秘密?”

    听到眼前之人口中说的是“钟天一”而不是自称为“我”,无面人心中又是一惊,虽然他早前便怀疑此事,可如今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还是难掩心中波澜。

    难道...这世上除了自己和她之外,还有其他的影族之人?即便是有,那修习的功法亦是同源,又如何瞒得过手握影族传承的自己?

    而若他施展的并非影族化形之术,那...他又是什么人?

    “不必如此看着我,我早前便说过自己不是钟天一,真正的钟天一已被秘密转移。”

    扯起谎话,钟天一面不改色,信手拈来。此时的他,自然不会告诉对方钟天一已死,如今是自己驱动着这具肉身。即便对方有可能猜到钟天一已死,自己也仍旧要对方心境空悬。

    对方越是游移不定,对自己便越是有利,他说出的话也才越加可信。

    但,钟天一没有想到,对方下一刻给出的答案会是三个字:

    “不知道...”

    “嗯?”

    听到这一声轻疑,无面人微微低头,知晓这个答案的确无法让人信服,可是自己却当真不知更多信息。于是苦思之后,补充上了自己的猜想。

    “我们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一切皆是听命行事,之所以暗杀钟天一,皆是受幻指派。原因是钟天一知晓了一件不该知道的事,会改变当下棋局。”

    “棋局?”

    “是幻的说法,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含义。这桩买卖利益极多,是由幻单方面与雇主对接。我们只是捕风捉影,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似乎风鸣院中藏着什么隐秘。

    而且想要得到这个隐秘的不只有我们,还有其他人,我们先前便曾在内院遇到过一个神秘少年。”

    听到“神秘少年”四字,钟天一的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因为他猜到对方所说的,多半是楚道友。也记下了对方口中的重点——风鸣院中藏着某种隐秘。

    “所以钟天一是知道了这个隐秘,所以才被灭口?”

    “这..我们便不知道了。”

    钟天一闻言轻笑一声,因为对方至今给出的信息,对于风鸣外院而言,都是毫无益处。而他这些话一旦在外院面前说出,其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

    “最后一个问题,那女子方才说,任飞鹏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幻看穿了外院的布局,知晓他们有意引我们前来,所以将计就计,趁李相容与任飞鹏外出落单之时伏击他们。

    我只知道对付李相容的办法不是单纯的武力,因为对方是玄机阵师,保命手段过多,便是幻也没有必杀的把握。至于任飞鹏,则由幻亲自出手对付,如今应该已经...”

    说到此处,无面人话音一顿,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如今的幻应该已经击杀任飞鹏,将其人头丢到风鸣院制造混乱。

    但为何至今风鸣内外两院都没有动静?难道,幻出了什么问题,失手了?

    而他能够想到的问题,钟天一同样可以,此时双目微凝,问道:

    “在哪动手?”

    “城西任家,那里已被我布下阵法,旁人无法察觉。”

    无面人身为影族,而影族最擅模拟旁人,更擅察言观色,所以尽管钟天一伪装得不错,却也终究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一丝紧张。

    这一刻,无面人觉得自己抓到了对方的弱点,虽然无法进行威胁,却可以让对方离开此处。所以他不会告诉对方,即便对方现在赶过去也一定来不及改变结果。

    那自己便有机会回去救她...

    “多谢。”

    钟天一两字出口,随即袍袖一挥,幻阵破碎,两人重现于竹楼之顶。而钟天一则是直朝城西而去,见其如此反应,无面人心中颇为欣喜。

    此刻低头望向竹楼之内,已是重伤昏迷的同伴,此刻立即纵身跃下,一把将那青裙女子抱起。但下一刻,他却看到了一旁地面上的两人。

    可就在此时,身后那一团原本凝固于原处的火焰,忽然间升腾而起,化为一道火焰牢笼,将无面人笼罩在内。而下一刻,原本已经寂静无声的机扩,再度响起一阵运作之声。

    紧接着,暗器如雨,倾泻而出,前有火牢阻挡身形,后有机关暗器狂涌而来,无面人怒吼一声...

    “钟天一!!!”

    但这,却也成了他这幅肉身最后的一句话,因为那女子是四品下,所以受了暗器之后还有命在,只是因为这些特殊暗器淬了剧毒所以重伤昏迷。

    可是他不一样,他只有六品实力,暗器过后,其仰面而倒,气绝当场。一道黑雾,自其眉心处缓缓脱出,朝着竹楼上空飘散。

    而他怀中女子,则因其贸然将人抱起,再度受创,此刻伤势沉重,生死不知....

    “哼哼,我的确说过我的立场不在风鸣院,但杀人者人恒杀之,作为杀手你应该明白,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

    凛风城西北,任家大院之外一片宁静,正如此刻一方夜色,寂静无声。可任家大院之内,却是火光冲天,鸡犬不宁,任家满门被灭,如今一家算上奴仆在内的十三口,只剩下了任飞鹏一人。

    任飞鹏此刻,跪倒在其夫人的尸身之前,整个人呆若木鸡,哀莫大于心死,对于眼前正在交手的三人漠不关心。

    却不知这任家大院之中还有第五个人,而这个人如今正是以他为质,逼迫被围攻之人,时时刻刻忌惮此方,所以既无法脱身,亦无法扭转战局。

    “我答应你三日之约,如今只过去两日,而且人已找到,你为何要出尔反尔?”

    楚宁月说话之间,连退七步,身形腾空,落在一根折断的旗杆之上。她此时的一身红白学子服之上,已经满布尘土,右手袍袖亦被毁去七分,身后更带着三道可怖的血痕。

    若不是此刻凭借修为压制伤势,单凭这少年的肉身,只怕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过去。但虽如此,说话之间仍旧底气十足,并无下风之意。

    “怪就怪你自己慢了一步,人不是你找到的,所以今日你必须死。”

第1875章 诡局

    楚宁月默不作声,神识自体内四散而出,锁定在任家大院之外的一处楼阁之上。楼内只有一人,坐于二楼窗边,头戴银色面具,此刻有意无意朝着次方眺望。

    也许是过得太久,也兴许是当初自己刚刚来到此界,对于气息的把控并不精准,身上更有多重隐患,所以才只知当日渔村内遇到的高手很强,却不知具体有多强。

    可是如今,她却从这楼阁之中的华服男子身上,感觉到了当日所见那位会使葵水宝典的坊主身上,散发出的同等气息。

    所以这个人的实力,至少是此界四品,甚至可能是三品。因为自己此刻眼前的两个对手皆是老牌四品,但以气息而言,皆不如他。

    入夜过后,自己本想潜回风鸣院,继续着手引蛇出洞之计,却不想路上以神识捕捉到了任飞鹏的下落。而那时的他气息紊乱,似乎正在与人交手,于是自己便赶到了此地。

    但当自己现身之际,任家便已遭受了袭击,只不过没有如今这般惨烈。而起初的任飞鹏还有斗志和战意,可是后来眼中原本只有自己与任飞鹏的两名四品,忽然间转身朝着任家其他人杀去。

    那些并不会功法的普通人,在四品面前犹如蝼蚁,便是楚宁月有心相助也搭救不得。望着家眷一一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任飞鹏心境崩塌,就此一蹶不振。

    而原本强攻任飞鹏,使得自己束手束脚的两名对手,如今竟是没有趁机杀了任飞鹏,而是转头攻向自己,一副要将自己永远留在此处的模样。

    但自己又偏偏不想杀眼前两人,因为自己能够猜到,两人是被旁人利用,而这两人自己皆都认得,正是当初擎风镇饭馆之内,认识的那一老一少。

    老的是与自己一路同行,一路被各路杀手追杀,最终前往叶家让叶家近乎灭族的鬼面老者。而另一人,则是其找寻多日的师妹——如今的平庸少女。

    “杀!”

    平庸少女开口之间,已是身形一动,带起一道残影于空中闪现,几步便出现在旗杆之上,楚宁月身后,随即以手成刀,一刀斩落。

    面对其超出开元境的速度,楚宁月已吃过一次暗亏,所以便不会再吃第二次。因此她没有选择以身法躲避,而是回身之间一指点出,金芒夺魄。

    “铿!”

    一声震响,平庸少女身形疾退,落在地面之上,陷入短暂思索。她如此行为,早已被楚宁月看破,知晓她如今怕是被什么人干扰了心神,所以才会攻击自己。

    至于鬼面老者,他对这个师妹的疼爱程度超乎寻常,如今自然是受了旁人要挟,所以只能选择攻击自己。至于他先前的话,多半是想要暗示自己,他之所以对自己出手,是因为有人先找到了他。

    而且带回了他的师妹...

    眼下的难题在于,自己若擒贼先擒王,任飞鹏必死。若继续消磨,让那暗中窥视之人觉得可以出手,那么自己与任飞鹏都将陷入险境。

    可若是自己全力施展,便会激鬼面老者与平庸少女施展底牌,如此一来对自己的耗损必将加重。而且会让鬼面老者,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因为楚宁月能够感觉出来,两人虽然对自己招招凶残致命,但平庸少女的攻击大多只是速度奇快,力道不足。而鬼面老者则是迟迟没有用出,当日在叶家与掌印大监交手的诡异手段。

    “判官的毒只有我能解,阎罗最好考虑清楚,若继续拖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还请速决。”

    就在此时,阁楼方向忽得刮起一阵狂风,风中一道传音被内劲压缩,传入任家大院,声势浩大,却未自城西引起半分波澜。

    大院之内,声传四人之耳,狂风袭来,却集楚宁月一人之身。其足下旗杆,立时四分五裂,于狂风之下化为一片碎屑,便是其有气机护体,此刻一身外衣亦是被划破数分。

    “此人有如此实力,为何不自己动手?”

    楚宁月心生疑惑,但却知晓对方必有忌惮之处,或是自己的修士身份,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在对方未下场之前,自己都不能施展全力,否则局面将大为不利。

    “噗..”

    与此同时,平庸少女喷出一口黑血,引得鬼面老者面色骤变。但下一刻,其望向楚宁月的目光中,原本的一丝愧色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

    如今既然已被看破,更是没有等来任何转机,那余下的,便只有分生死了!

    鬼面老者右手一挥,一团唯有神识可察的黑雾自其身后升腾而起,随即化作十九道黑雾萦绕的光柱,朝着八方散去,占据方位。

    此法似阵非阵,似武非武,倒是像极了丹青天下之中,以人生魂血气修炼的邪修手段。

    眼见对手周身气息暴增,已是动用了底牌,楚宁月虽不知对方身上为何有此种气息,但却知晓自己不能再留手。

    即便自己修习残阳神诀,开元境中期实力相当于一般转脉境修士。但这里不是丹青天下,自己更加没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所以眼下只有两条路。

    第一,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人已无用,所以舍弃任飞鹏,独自一人破阵而出。以自己如今的实力,破开任家周围的阵法并非难事,只是一旦如此做了,便会让事情再无转圜。

    而一旦楼阁内的神秘高手,判断出自己有意逃离,或者说他一直没有出手的理由,是担心自己还有后手的话,那么他便会打消心中疑虑,不再顾忌。

    第二,以强势之姿,制服鬼面老者,拿下平庸少女,以此震慑神秘高手,加深其心中忌惮。但必须建立一个前提之上——那神秘高手忌惮的真是自己。

    而且想要做到这一点,自己刚刚恢复的灵气,怕是又要尽数耗去,如果自己出现误判,到时便没有走脱的可能性。

    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的实力尚未恢复,若是全盛之时,又何必顾虑这些?这让楚宁月心中升起一丝无奈,不禁去想,若是那个人还活着,会如何选择呢?

    “阎罗要你三更死,何人敢留五更天!”

    话音方落,一股莫大压力自十九道光柱上空凝结,形成一道黑雾萦绕的空间。空间之内,似有鬼哭狼嚎之声,乱人心神。

    鬼面老者身形,已然尽数被黑雾吞没,无影无踪,便是阁楼之上的神秘高手,此刻都是眉头微皱,双目一凝。

    “咚..咚咚...”

    就在此时,原本只有一人的阁楼内,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让那华服男子眼神微微变化。此地明明先前已被人布下阵法,便是李相容亲至也不会无声无息进入此地。

    怎会有人来到此处?

    难道自己所料不差,今日当真会有意外收获,风鸣院之中藏着的人,终于不耐烦了?

    “呵呵呵,老夫一路至此都未见到旁人,如今有些口渴,不知年轻人可否给杯茶喝?”

    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华服男子只见眼前空间一阵扭曲,下一刻一道人影便这般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极为突兀。

    一只手,已然是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之上,说是讨茶,倒不如说是抢夺。

    “老先生可知道,有些东西碰不得?”

    华服男子轻声开口,却没有拦阻眼前老者的打算,面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他本以为来得人会是什么风鸣院内隐藏的高手,却不想只是一个同样戴着面具故作高深的老家伙。

    自己的茶,只有自己喝得,旁人莫说是喝茶,便是沾了杯子也会顷刻....

    “嗯?”

    一声轻疑,伴随茶杯落桌之声,华服男子望向眼前老者,他方才分明喝下了自己的茶,如今却是安然无恙。

    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如同自己一般,自幼便泡在毒浴之中,修成九阴毒体,万毒不侵之人,也该算是万中无一。

    这样的人,若无特殊目的,不该出现在南域破败之地,而今日一来便来了两个,这更加不该。

    “呵呵呵,年轻人有疑惑便该说出来,唯有多学多见,方能有所进境。来,为老夫把把脉?”

    老者说话之时语速缓慢,却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桌面之上,任由对方把脉。这看似随意的举动,对于华服男子来说,却是一种化为实质的试探与逼迫。

    动手还是继续试探,这永远是一个难题,不过这却是对于旁人的难题,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

    “好,既然老先生如此诚意,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话间,华服男子伸出两指,朝着老者右手手腕点去,他当然知道自己在为对方把脉的同时,对方也可以趁机出手,拿住自己的脉门。

    可是自己一身皆是毒,绝对有把握在对方接触到自己的瞬间便将对方毒死。所以这个试探,对自己来说,不成立。

    医毒本相通,所以擅长用毒的人,往往也通医术。华服青年是用毒的好手,自然医术也是不差,所以他这两指刚刚接触到老者手腕,便清晰把握到了对方的脉象。

    可随即,他心中便是一沉,因为对方无脉象!这世上的确有一些奇功,可以移穴换位,但却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改换脉门所在。

    可是若这不是改换了脉门所在,而是真的没有脉象...

    是了,只有一种人没有脉象,那就是...

    死人!

第1876章 胜负

    “如何啊?”

    面具老者缓缓出声,其声阴沉无比,若九幽之下,不似人间之物,隐有摄人心神之效。然华服男子也非泛泛之辈,身负一身毒功,见过的怪人无数,所以心中只是刹那吃惊。

    “老先生脉象异于常人,在下学艺不精,看不出端倪。却不知老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华服男子一瞬吃惊,并不会就此方寸大乱,否则他没有一个棋手应有的素质。作为棋手要看的往往不是棋子的本质,而是落子的用意,眼下此人出现的时机蹊跷。

    “只是路过此处,讨一杯茶喝罢了。”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华服男子自然不会相信,于是目光缓缓自眼前之人身上挪开,看向被阵法笼罩的任家大院方向,指着那一方常人根本无法看到分毫异样的方位,问出一句:

    “老先生觉得此战结果如何?谁能胜出?”

    只是连他自己,都只能穿过阵法,无法穿过鬼面老者施展的手段,此刻任家大院之中黑雾滔天,是根本看不到内中情形的。

    却不想自己本是一句试探的话,对方的回应却没有保留,甚至带了几分威胁之意,开口便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短短一句,便将眼下局面道破,任家大院之中便是鹬蚌相争,而自己本就是那渔夫。可如今...

    “哦?孰为黄雀,孰为螳螂?”

    “鹬蚌未止,言之过早啊,喝茶,喝茶,呵呵呵。”

    老者话至末尾,再度发出低沉笑声,既没有离去的打算,也没有动手的征兆。此刻就这样坐在华服男子面前,却让后者无法继续关注任家大院,因为不动手便才是最大的威胁。

    正如自己先前针对那院中少年一般,如今自己也同样深陷其害,但眼下还无法判断出,这面具老者的立场,究竟是风鸣院、少年背后之人还是其他势力?

    同一时间,任家大院之内,楚宁月于黑雾之中游走,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此地是在风鸣院之外,自己的神识并未受到压制,所以凭借虚丹境神识,鬼面老者这手段还阻挡不了自己的五感。

    但也正因如此,楚宁月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那面具老者的存在,更是察觉到一直在观察着此方的神秘高手,如今已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似是无心顾忌此方。

    可是,自己从未见过这面具老者,而且此人身上的气息也很是古怪,因为此人身上没有半分生机,只有阴沉死气。

    若这里是丹青天下,或许可用东幽魔族来解释这一切,可是这里不是丹青天下,而是武者江湖,这里怎么会有魔族出现?

    不过,眼下无论此老者是何来意,如今他都已经拖延住了华服男子,对于自己来说十分有利。

    再者便是与自己交手的鬼面老者,自其施展了这特殊手段之后,虽然也对自己发起猛攻,但威力却有些不敢恭维,所以自己判断对方心中,可能另有考量。

    “我知你不想杀我,只是如今受制于人,方才听那人说她中了毒,可知道是什么毒?”

    鬼面老者如今身在黑雾之中,身形犹如鬼魅,忽隐忽现,来去无踪。这正是他当年鬼域阎罗的成名绝技,百鬼夜行术。

    只不过如今功体受损,施展起来威力大不如前,只剩下了遮天蔽日,封锁五感,却失去了鬼雾杀人,防不胜防之效。

    但,以楚宁月虚丹境的神识,想要穿破此迷雾,找到其真身所在,并非是什么难事。所以自然也可以对其传音,只不过先前没有确定鬼面老者的心思,所以没有贸然行动而已。

    如今,这些黑雾能可阻挡部分神识,自然也能阻挡神秘高手窥探。加之如今,那神秘高手被旁人牵制,正是自己与鬼面老者沟通的绝佳时机。

    话音虽落,可回答楚宁月的却不是言语,而是一道满负摧破之力的气旋。楚宁月当即猜到,鬼面老者怕是还在担心,这鬼雾无法阻挡神秘高手,所以不愿与自己交谈。

    不过,即便是对方不能开口,只有自己一人能可传音,想要解开眼下之局,也不是没有办法。方才之所以不能传音,是因为无法确定鬼面老者是否真心实意想要杀自己。

    但如今他的作为,却可以说明,他的确不想动手。

    “你若在担心那人暗中窥视,便用攻击的方式回复于我,若是便攻左,若不是便攻右。”

    楚宁月对于如今自己的神识很是自信,所以确定了对方一定能听到自己的传音,而旁人一定听不到。那么只要鬼面老者的立场游移不定,此局便有最优解。

    “你师妹的毒是那个人下的,所以只有他能解?”

    话音刚落,一道气旋便朝楚宁月袭来,原本鬼面老者每一次攻击,出手之时都是精准方位,然后被自己施展身法躲过,所以每一次都是落在自己前一刻所在的方位。

    可这一次,随着地面传出一阵闷响,土石飞溅,落点却在自己原本方位偏右三分。

    眼见鬼面老者如此回应,楚宁月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无误,他的确是想要给自己传递信息。准确说,他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一个答案——自己能够救他师妹。

    只要自己能够救人,他自然就没有必要受制于人,更可以配合自己一同击杀那神秘高手。因为以他的心性,与人合作便已是极限,被人威胁是万万无法容忍的,该怎样选他很是清楚。

    可若是眼下,只有那神秘高手一人可解,那他在无奈之下,也只能受制于人。因为师妹是自己这世上剩下的唯一故人,她绝对不能有事。

    然而,楚宁月虽然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答案,甚至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即便自己没有这个本事立即解毒,他也有可能会相信。只凭自己与他同行七日,同去叶家的交情。

    但,楚宁月一生所学带来的影响,终归是不允许自己为了博取利益,而说出此等背信的谎言。所以她打算告诉对方,自己没有把握解毒,只能尽力一试,让对方自己选择。

    “她的毒我...”

    只是她的话刚刚说出四字,一道传音便如天外之音,自任家大院之内响彻而起,灌入两人脑海之中,此传音之法与修士传音大为不同,却给了楚宁月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不必忧心,那女娃的毒老夫能解!”

    ...

    同一时间,楼阁之上,窗前木桌,面具老者依旧望着眼前华服男子,但茶壶之中的茶水已然饮尽。方才传音,并非他截获了楚宁月的传音,而是从一开始他便在留意战局。

    方才一瞬之间,察觉到鬼面老者出手之时,轨迹偏离了三分,攻击的频率也慢了三分。一个人若是在常态之下,做一切事都会有自己的规律可言,除非心中产生了其他的念头,否则不会轻易改变。

    加之楚宁月于黑雾之中,一直在躲闪而非进攻,这就让面具老者更加确定,比斗的双方都不想下杀手。再联想起楚宁月的身份,不难猜出两人看似无声,实则有所交谈。

    而以这位楚道友的心性,多半是会将话题引导至不可转圜的余地,所以自己方才试探着传音出口。若是早了,那剩下的便交给楚道友随意发挥,若是晚了那...那就权当是多一个选择吧。

    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无话的华服男子,此刻忽然出声。

    “老先生,茶水已尽,你的目的我也已知晓。”

    “哦?”

    “黄雀在后固然莫测,然黄雀之行,若为蝉而来,该担心的便不是螳螂,而是黄雀。”

    说话间,华服男子起身,随着手中折扇开合,一阵香气四溢而出。其目带星光,胸有成竹,仿佛已经看破了眼前老者的一切心思。对方牵制自己,拖延至今,为得便是那少年得以翻盘。

    自己早该想到这一点...

    “年轻人勇于尝试是好事,看在那壶茶的份上,老夫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面具老者开口之间,仍旧是一副高深莫测之相,只是华服男子对他,再无忌惮之意,或许后者是在试探,但这种试探却没有代价。

    “老先生误会了,我无需尝试什么,因为那一方战局将定。接下来,便是二对一了。”

    说话间,华服男子指向任家大院,漫天黑雾如今已残破不堪,一道黑影倒飞而出,周身燃起道道烈焰,正是鬼面老者,落地之时三道血箭喷洒而出,仰面而倒,生死不知。

    而另一侧,少年倒退七步,闷哼一声,面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好似是遭遇背叛,既有怀疑,亦有不甘。

    却在退出第六步时,其身后一道娇小身影突兀浮现,随即反手一剑刺出,少年身形倒退,正是立身未稳之时,一剑贯心!

    平庸少女面色狰狞,拔出短剑,少年闷哼一声,血雾喷洒,此刻身形摇摇欲坠,强撑不倒。而平庸少女,则是望着楼阁,嘴角咧开非人弧度,与面具老者四目相对。

    下一刻,老者手中茶杯落地,身形一颤,似是下意识开口...

    “这..这不可能...”

    而眼见对方如此模样,华服男子轻笑一声,随即吐出一句:

    “老先生,这一局是你败了,但很可惜,我不会给你机会。”

第1877章 分晓

    “果然...”

    华服男子眼见老者作态,心中立时明白,他果然是心系于蝉的黄雀,如今见鹬蚌相争结尾,结局却不尽人意,故而如此失态,倒也不枉自己施展的手段。

    男子其名为幻,幻者虚也,虚虚实实,乱人心也。此刻的试探,正是因为看不穿老者实力,又不知其来意,故而有此一试。

    倘若老者镇定自若,或者对那少年漠不关心,那么自己都会对他高看一眼,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一个人的心性,往往与他的实力挂钩,此老者弱点已经暴露,看来也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自己定是受了先前对方无声无息踏入此楼,加之自己与其探脉,所得死人脉的结果影响,这才生了高看之心。如今,老者动机已然暴露,他正是为蝉而来,并非真正的黄雀。

    既如此,自己便无需在忌惮后手,或是为其他势力所用。不过,此老者能够破除阵法,倒也算是有几分本事。只可惜,如自己所说的一般,自己不会给他机会!

    挥袖之间,一股劲风夹杂剧毒,自华服男子身边席卷而出,直朝面具老者而去。后者却似因任家大院之中的一幕分神,尚未恢复过来,此刻被劲风击中,整个人倒飞而出,落在三丈之外。

    “不过如此。”

    眼见如此结果,华服男子心中最后的忌惮,彻底烟消云散。这一刻他也明白了,为何这老者从始至终没有动手的意图,而自己则也看不穿他的实力。

    不是因为他实力高深莫测,而是因为他并非高品武者,他怕是和李相容一般,擅长阵法之道,但自身实力孱弱。

    所以他才会来此,在自己面前布下这“疑心之局”,想要以言语牵制自己,为那所谓的蝉拖延时间。还好,还好自己铤而走险尝试了一番,否则任家大院分出的胜负,一旦不如自己所料...

    最终的战局如何,还在未定之天。

    “嗖嗖嗖...”

    说话间,华服男子朝着面具老者走去,每踏出一步,身旁便有一道劲风呼啸而出,击打在老者身上,将其卷出数丈。

    待其踏出第七步时,身形忽然化为残影,直接出现在了老者身前,因为此时的老者周身气机萎靡不振,早已是在这接连的攻击之下重伤濒死,奄奄一息。

    “老先生,便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华服男子展现出的速度,犹在楚宁月开元境遁术之上,而其方才踏步之间施展的手段,亦远远超出五品范畴,因为他乃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四品。

    只不过,比起武学,他更加对自己的毒功自信,因为一旦踏足四品,想要再继续晋升,就需要找到自己的路。因为从四品开始,便有资格做出选择,未必只有强化肉身这一条路能够成就高品。

    所以他的路,便是毒!

    左手指尖一动,一道无形气劲便化为一只无形巨手,仿佛扼住了面具老者的咽喉,将其整个人自地面提起。而华服男子,则抬起右手,朝着对方的面具按去。

    面具老者似是感觉到威胁,奄奄一息的他,开始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无形巨手。华服男子将一切看在眼中,嘴角泛起一丝弧度,此刻一把揭开了面具。

    可就在他看清老者面容的瞬间,本就心思活跃的他,无数个念头瞬间涌入脑海,身形化为残影,朝后方疾退。只因这道面容的主人乃是...

    “钟天一!”

    有诈!

    这是华服男子一个反应,而随即涌入脑海的念头,便是钟天一为何出现在此?钟天一出现在此,说明千御两人行动失败,没有将其抹杀在风鸣院。

    自己制定的反杀之局,定然出现了什么变数,千御两人一者精通阵法,一者更是四品下境。而风鸣院外院之内,任飞鹏与李相容皆不在,祁如清不会武功,祁元祯重伤在身。

    若没有自己预料之外的高手相助,千御两人不可能失败!

    一定是自己哪里错判,所以才导致了钟天一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他先前刻意受了自己数道攻击,所为的又是什么呢?!

    华服男子身形极快,四品上境非同小可,刹那之间便已退出十余丈,周身一阵毒雾翻涌而出,形成一道气罩将自己守护在内。

    因为他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三品,虽无法熟练应用练气化神,却可凝气成实,化为护身气罩,以功力抵挡一切气劲攻击。

    “哈...”

    可就在此时,其耳旁忽然响起一声轻笑,这声音在他听来,犹如九幽寒潭,恶鬼低吟。当即抬手一掌,朝后按去,一掌一拳交接当场。

    “砰!”

    一掌,雄浑无比,犹如开山之势,而那一拳,却是绵软无力,如同孩童挥舞而出。那一拳的主人,正是此刻应该在华服男子身后十余丈外,奄奄一息的面具老者。

    可他此刻,却是诡异出现在华服男子面前,与其拳掌交接。

    但,一瞬交接过后,老者身形仍旧是不堪巨力,直朝窗外跌飞而出,整扇楼窗不堪男子一掌余力,皆伴随老者身形飞出。

    但不同的是,老者身形飞至半空便消失不见,而飞出的楼窗却在半空碎裂,支离破碎。华服男子见状,心下一惊,他从未见过旁人有此等身法。

    正当其决定踏出楼阁,彻底结束这场博弈之时,身后却响起了老者的声音。

    “年轻人,你如今已经中了我的毒,不要动,一动就死。”

    话音入耳,华服青年只觉眼前物换星移,而下一刻茶杯落桌的声音,让其彻底清醒,更是发觉自己如今仍在桌前,楼窗如旧,老者如旧。

    茶壶中,还余三成茶水....

    “嗯?”

    华服男子轻疑一声,此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思绪飞转,试图为方才发生之事找到一个答案。最终,他得出了结论,因为眼前的老者是一名能可破去“御”所布阵法的阵师。

    而阵法之道中,便有一门专精幻阵,若是高阶幻阵,便与自己的手段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对方明明应该已经先中了自己的手段才是,又如何来得及对自己施展幻阵?

    “你的手段的确很强,我即便有所察觉,也无法保持清醒,所以不必怀疑,我是真的中了你的幻术,嗯...如果迷烟配合特殊功法算是幻术的话。”

    此时钟天一缓缓出声,但声音已非老者,而是青年。此刻本该重伤濒死的他,身体上没有半分表现,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眼前的华服男子。

    的确,从方才华服男子起身,折扇开合之间的异香开始,自己便中了对方的手段。随即便看到了任家大院之中,楚宁月杀鬼面老者后,被那少女一剑贯心的一幕。

    可即便自己真是此界之人,没有见过这种以特殊功法,配合迷烟施展的手段,也不会被此人如此轻易欺瞒。因为无论是幻象还是幻阵,其根本都是施术者构建出的假象。

    所以构建之时,很难不掺杂个人期望,缺少对受术者的了解,从而影响真实性。

    方才的一幕,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破绽,不是男子施术之前的香气,而是楚宁月的行为。如今的钟天一,对自己这位楚道友很是了解,知道她那近乎执拗一般的性子。

    即便是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那所谓鬼面老者当真要杀她,以她的心性,也不会将对方斩杀,至多便是制服而已。

    以楚道友的心性,想要她去杀曾经相识之人,必定是要经过许多个心理阶段的磨合,不会如同自己一般一蹴而就。

    所以,从看到楚宁月击杀鬼面老者的那一刻起,钟天一便知道自己陷入了幻象之中。虽然如今的身体,无法破除幻象,却可以将计就计。

    而一切的谋划,都是为了最后的关键落子,都是为了这一击...

    “轰!!”

    随着一声嗡鸣震响,钟天一口中喷出一口乌血,拳与掌再度交接,在面具男子轻蔑的眼神中,倒飞而出,落在楼梯口的方位。

    自方才幻阵解除,华服男子便一直在运功内省,查看自己体内是否存在异样。当他确定自己没有中毒之时,便看破了眼前老者的疑心之局。

    阵师又怎样?幻阵又怎样?只要斩杀了阵师,阵法不攻自破!在四品上境面前玩弄阵法,却无保命手段,这便是下场!

    “哈..”

    可下一刻,茶杯落桌之声再启,笑声如旧。本该倒在楼梯口已经身死的老者,再度出现在华服男子对面,此时朗朗开口:

    “年轻人,我说过会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机会已经浪费掉了。从现在开始,真的不要动。”

    “嗯?”

    华服男子眼见对方的气息,始终保持在“气若游丝”的水准之上,仿佛再受一击便会身死,但当自己给出那一击之时,却又被告知远远不够,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感觉。

    但下一刻,华服男子却自老者衣领之上,看到了方才那一口乌血的血迹。接连破除幻阵又陷入幻阵,让他心境难以平和,已是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幻阵。

    可是,自己真的需要分辨幻阵么?

    “我倒想要看看,老先生会使何种毒?是否能毒得倒我。若是不能,今日先行一步的,便是老先生你了。”

    华服男子轻声开口,他很是确定自己没有中毒,因为自己便是用毒高手,万毒不侵之体,这世上即便还有那么三种能够毒到自己的毒,自己也对那三种毒药的毒性极为熟悉。

    所以其又是抬手一掌,朝着眼前之人轰去,无论对方言语几何,无论他布下多少层幻阵。有能力布局,却没有收网的实力,终究是一场悲哀。

    所以答案是,不需要!

    从一开始,自己便被这老者以言语牵制,自己也说过不会给他机会。自己不会阵法,但却可以破阵,无论前方还有多少层阵法,无论这老者是否是打算以性命拖延自己,自己皆以一掌破之。

    可就在此一掌轰出之际,一个突兀的声音,却自楼阁之外传出。这让华服男子意识到,此刻是真非幻,所以这一掌更要击出。

    “住手!”

    掌出,人飞,血雾喷洒,但同时男子周身烈焰翻滚,被裹挟其内。这一刻,他已知道,任家大院胜负已分。

第1878章 生死

    任家大院之内,火光滔天,鬼面老者背着平庸少女,扛着任飞鹏,此刻正朝门外而去。今夜一战,已然有了结果,而这个结果不算太坏。

    自己本就不是正道之人,与如今的南域老一辈,皆可以算得上是血海深仇。所以今日屠任家满门,鬼面老者心中没有半分悔过之意。

    杀人者人恒杀之,他日即便任飞鹏来寻自己复仇,那也要看他的本事。

    只希望,那少年不会食言,不是为了当下之局诓骗自己。否则无论是天涯海角,自己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那华服男子报仇,而是带着两人离开此处,找寻一处安全的地带疗伤。至于那人的性命,少年能解师妹之毒,自己便会去取,若是解不了,那他便是第二重保障。

    所以对于自己而言,此刻离开,便已是最好的相助。否则此局有自己加入,胜负当真难测,因为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受那人挑唆,临阵反戈。

    ...

    任家大院之外,二层楼阁之中,华服男子周身被烈焰裹挟,此刻难以脱身,但面上却无惧色,反而饶有兴致。

    因为此时的困境,意味着任家之战已毕,即便最终事情没有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胜出的人也必定耗损严重。

    西疆奇术固然玄妙,但以对方这种年纪,又能有多少火候?难道真能力压四品,越境一战么?!

    “看来你的人缘的确很好,好到可以让这些人为你付出性命的代价。”

    华服男子淡淡开口,周身毒雾萦绕,汇聚成护身气罩,与四周裹挟而来的烈焰碰撞,发出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此刻交汇之下,彼此难分胜负,比拼的已非实力,而是持久。

    “今日会付出性命的只有你一人。”

    楚宁月说话间,已是一步踏上二楼,目光却朝楼梯口倒地不起,此刻周身生机全无的钟天一望去。这一刻,她已知晓对方身份,同样明白为何自己先前看不穿他的气息。

    因为钟天一原本就是一个死人,乃是一具被人以秘法驱动的尸体,自然可以承受攻击。只是不知,控制这躯体的人,如今去了哪里,又或者说藏身何处,意欲何为?

    “是么?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方落,华服男子抬手一掌,掌中阴风汇聚,按出的瞬间便将眼前烈焰从中撕裂,一分为二,身形就此脱出。

    楚宁月很是清楚,抛开当日初临此界,渔村之中遭遇的两名绝顶高手,与之前操控钟天一的神秘修士之外,眼前之人的实力,应是自己所遇最强者。

    单凭这一手撕裂术力的手段,便非自己见过的寻常武者可以办到,所以面对此人,以自己如今开元中期的修为,绝不能抱着生擒的念头与之一战。

    因此,一旦动手,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面对一掌袭来,楚宁月身形疾退,她此刻拥有攻击手段,却缺乏防御之术。加之如今灵气有限,所以对于眼前之人的攻击,不敢硬接。

    “嗖..”

    随着楚宁月一指点出,一阵破风声起,七道金芒再现,正是金芒夺魄术。这一招意不在杀敌,而是试探此人是否通识。

    下一刻,身形疾冲而来的华服男子,果真有所反应,身影一阵模糊,七道金芒击在了幻影之上,立时被其躲闪。

    楚宁月见状,心中没有半分意外,但也知道此战更加棘手,因为对方果真是已经通识,能够捕捉术法轨迹。

    “嗯?”

    可就在此时,华服男子忽然轻疑一声,而后似是下意识般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一瞬分神,一瞬迟疑,体内一寒一烈两道气劲诡异浮现,交接之下,犹如两颗雷火弹强势对撞。赤青二色融合瞬间,一股恐怖气浪自其胸前炸裂而出,将华服男子身形震飞十丈,血箭破体。

    “动手!”

    就在此时,楚宁月耳中忽然响起钟天一的传音,而后便见地面之上生机全无的钟天一忽然起身,随即身影模糊,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了华服男子身后三丈,落点方位。

    楚宁月看不穿眼前变故,却知时机不可错过,此时对战华服男子不是切磋斗法,而是要恶徒伏诛,所以她不会讲什么公平对决。

    此时心念一动,掐诀上手,自方才登楼便开始准备的一招,如今终于得以施展。在华服男子跌出楼窗的瞬间,楼外地面之上,七道两人合抱粗细的火柱拔地而起,顷刻间连成一片火海。

    华服男子落地瞬间,体内气血翻涌,伤势再重三分,刚想动作,便被火海困在原位,已成困兽之斗。七道火柱飞速旋转,不断增长,只是半息时间,火海之中便已满布火线,结成一张大网。

    此法,正是楚宁月如今修为所能施展的最强术法,本是以一对多之招,如今用来对付一人,术力更加集中。漫天火势连绵不绝,除非内中一人,能可一剑破万法,否则绝难脱出此界。

    如今火牢已经幻化而成,待三息过后,七道火柱聚拢之时,便是内中生灵被炼化之刻。这一招本是转脉境术法,全因残阳神诀品阶超然,方才能够越级施展。

    “哈...如此看来,倒是不必我出手了。”

    钟天一原本落在华服男子身后三丈,准备同时出手,配合楚楚宁月拿下此人。却不想自己小看了这位楚道友,她竟是在登楼之前,便已经将术力种在此处,有所准备。

    若不是自己退得够快,或者没有经历突破,法术不能充能的话,此刻恐怕也会落入这火牢之中。至于自己这位楚道友,究竟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是不是想连自己一起困住,那便不得而知了。

    “你是何时动的手?”

    华服男子此刻被困火海,说话之间,看似异常平静。但无论是其胸前不可抑制的伤势,还是嘴角的血迹,亦或眼中的不甘,都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事实。

    “我说过的,你中了我的毒。”

    钟天一笑着开口,却并未靠近华服男子,亦未靠近楼阁之上的楚宁月。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特殊,不在风鸣院,亦不在外院。

    此刻战局已终,棋局却未完成,贸然行动,只会改变局势。虽然自己了解楚道友的心性,但也更加知道她对自己的敌意始终不减。

    更何况,自己先前说了一个谎。

    “原来是那时。”

    华服男子身为幻影千御四人之首,心思自然缜密,若不是过度相信自己的实力和双眼,近身去揭钟天一的面具,也不会给他可趁之机。

    此时稍加思索,便知道自己是如何中了对方的手段,心中即便有所不甘,也已成为定数。

    “自封修为,坦言相告,否则两息过后,你便葬身于此!”

    以楚宁月如今的修为,维系此种规模的术法并不轻松,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两息之后,要么聚合火柱,将内中之人镇杀,要么便要解除术法,否则体内灵气便又会陷入枯竭状态。

    那神秘修士敌我未分,此刻自己施展此法,的确是有些冒险。但也唯有此法,才能稳妥拿下华服男子。对于这种无法轻易匹敌的对手,要么解决威胁,要么杀之除害,没有其他选择。

    “我知道你在想,自己是否能够利用言语自救,但我劝你不要白费心神。我与楚道友的确立场不同,但你想要挑唆我们不合,两息的时间太短,你做不到。”

    钟天一看向华服男子,多少猜出楚宁月提出的两息时间,乃是她这术法维系的极限。可是,像是华服男子这种人,即便陷入危机,也总会想着自己可以不以武力翻盘。

    所以,自己必须打破他的念想,才能让他做出明智的选择。

    虽然杀了他,对自己而言没有什么损失,但显然留着他,更加方便自己两人获取信息。可是,自己也同样笃定,时间一到,如若他没有自封修为,楚道友必会杀他。

    “你们最好想清楚,那少女所中的毒只有我能解,你们若杀了我,这世上便无人能解她的毒!”

    一息,只剩一息时间,华服男子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仍旧如同最开始那般自信,无论是对于实力,还是心术。

    他此刻笃定,鬼面老者还在附近,所以他用尽余力,喊出了这一句话,想要对方产生矛盾,破除眼下之局。

    话音落定,楚宁月望向钟天一,目露询问之色,因为她方才也听到了对方的传音,对方说那种毒他可以解。

    而钟天一见楚宁月如此作态,已是知晓她起了杀心,只要自己点头,华服男子必死无疑。此刻一瞬之间,心中飞速思索,如若楚道友撤去术法,自己两人将此人再度拿下是否会有变数。

    可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自巷道之外响起,打破此方沉默..

    “西疆妖人,竟敢出现在凛风城,当真当我城主府无人了么?!”

    钟天一闻声,知晓变故已生,此刻不容犹豫,于是吐出两字...

    “我能。”

    话声一落,七道火柱瞬间聚拢,华服男子面露惊恐,眼神之中尽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旁人能解那自己都解不了的奇毒?

    他们又怎么可能如此对待自己?怎么可能对自己身上的情报信息,不屑一顾?!

    可下一刻,火柱临身,他的思维与眼中画面,已永远定格于此。七道火柱聚拢,烈焰碰撞之下,华服男子便是连一声惨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火牢送葬之术镇杀当场,化为焦土。

    而楚宁月此刻,则也是发现了先前出声的男子,嗯...也许算是男子。

    正是当日叶家大会之上,与鬼面老者交手的城主府掌印大监,亦是如今凛风城台面之上,未闭关未负伤的唯一的四品。

    可是他并未通识,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与修士交手的资格,随着一阵身影扭曲,楚宁月消失在了原地,一道肉眼可见的火龙凭空浮现,直朝掌印大监扑去。

    后者抽身急退,但却也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躲过一道火龙过后,望着眼前的焦土握紧成拳,面色凝重。

    许久过后,转身看向城主府,一处最高的建筑....

第1879章 托词

    任家之内,一片火海,遮天蔽日,尽是衰败之相,但因阵法未破之故,使得自外看去一片祥和。随着一道空间扭曲,两道人影突兀浮现在废墟火海之中。

    而火海之内的火焰,却好似生了灵智一般,纷纷避让两人。两人所在方圆三丈,便是烈焰真空。

    “你真的能解毒?”

    眼见自己出现在此,楚宁月并不意外,因为她多多少少知晓一些这神秘修士的手段。她此刻所关心的,是对方到底能不能救鬼面老者的师妹,毕竟那华服男子已经死无全尸了。

    “嘘..”

    “钟天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楚宁月莫要开口,而后指了指方才掌印大监赶来的方向。楚宁月立时会意,闭口不言,而是改换传音的方式。

    如此举动,让钟天一着实有些无奈,心中暗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么?”

    “没有十足把握,可以一试。”

    对于这个答案,楚宁月并未动怒,但站在此处的若是鬼面老者,怕是结果会有所不同。站在楚宁月的角度,对方有机会解毒,便已然算是万幸,这毒自己束手无策,自然也不会要求对方十足把握。

    但她也很清楚,不杀那华服男子,对鬼面老者而言才是最为有利,因为对方会有两种选择。但如今,他只剩下一项,而这一项又没有十足把握,一旦失败,鬼面老者可不会讲什么人情世故。

    不多时,钟天一点头示意,此刻可以开口。因为他早前布设的阵法,窥探到那位四品的掌印大监已经离去,没有进入任家一探究竟,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这便是所谓的灯下黑。

    “你打算用这具躯体到几时?”

    “这...”

    钟天一没有想到,对方在得到示意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问题。不过转念一想便也清楚,钟天一在她眼中乃是死人,与一个死人交谈这感觉的确有些惊悚。

    “大概三日左右。”

    他没有说谎,想要摆脱这具躯体,的确至少还需要三日时间。因为他并非是以什么秘法控制这具躯体,而是将元魂附着于此躯体之上。

    正因如此,他才能抵挡方才那华服男子的攻击,而不必付出丝毫代价。但也同样存在着巨大限制,例如此法三日内只可动用一次,而且施展的目标必须处于意识涣散的状态。

    完成躯体融合需要半日时间,一旦这半日内遭受攻击,便会伤及元魂。

    “你打算几时去救人?”

    楚宁月先前一问不过随口而为,倒是没有去在意对方口中的三日时间,她真正在意的,乃是如何解决鬼面老者之事,倘若双方发生冲突,自己又要如何处之。

    “明日吧,因为现在想要救人还差一项东西。”

    “什么东西?”

    所谓救人如救火,迟上一分便多一分变数,更何况鬼面老者能为他师妹与自己动手,便能为争一时片刻的解毒时间,找上风鸣院。

    自己先前施展七阳送葬之法,如今灵气不足,今晚已不能再出手耗费灵气,否则便又会让体内功法灵气生成比例失衡,供不应求。

    因此若是鬼面老者,或者掌印大监这等四品找上门来,自己虽然不惧,但却也会因此付出不必要的代价,得不偿失。

    “以你我身份,这东西只能去风鸣院拿。”

    “嗯?”

    楚宁月轻疑一声,示意对方给出确切答案,因为每多一个时辰,便可能增添无数个变数。但她却似乎忘了一件事,便是自己与眼前之人的合作,仅仅局限于引蛇出洞。

    他会出现在此,便说明外院的布局已经收网,那么两人之间的合作,便已经算是完成。所以,钟天一其实完全有理由爽约,根本不必去救人。

    这一点,钟天一心知肚明,但此刻却选择了顺其自然,因为一个人在下意识间做出的选择,最容易展现其心性。一次两次,可能是刻意而为的巧合,但十次八次,却必定不是巧合。

    钟天一的目的,始终只在试探楚宁月这一点之上,所以如今乐得对方如此作为。于是...

    “我需要一床琴,品质不能太低。凛风城虽然不小,但于此界而言乃是苦寒偏远之地,想寻此物只有去风鸣院。”

    “此界之琴?”

    “嗯。”

    一字入耳,楚宁月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因为这手段很是特别。丹青天下之中,的确有修士会炼制乐器之类的法宝,辅以术法行事,但本质上却是乐器法宝。

    可此人要的,却是此界凡琴,并非法宝,要如何导引术法?这是一个难题,却不是自己要考虑的难题。

    “只是取琴?”

    对于这个问题,钟天一一眼便看出其本意,乃是询问自己,单单取琴,何必要等到明日。钟天一心中无奈,知晓这位楚道友是真心想要救那平庸少女。

    可是他当时不过是缓兵之计,对于救人其实并无把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把握。至于那鬼面老者和其师妹的死活,他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原本的打算,乃是平息此事,销声匿迹,任由鬼面老者自生自灭。却不想,自己这位楚道友对此事如此上心,若是知道了自己无能为力的真相,怕是加深她对自己的敌意。

    既如此....

    “当然不是,取琴之后,我还需准备一段时间,这一去一回,即便寻琴的过程顺利,加上准备的时间,也差不多天明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钟天一无奈摇头,但心中却是给了自己一个选择。只不过选择的结果并不在自己,而是眼前的楚道友如何回应。

    眼下,自己已经给出了她一条路,如果她能够抓住,那自己便去救人,尽力一试。可若是她不能抓住,自己便会袖手旁观,等到天明时分。

    而自己虽然不通毒术,却是能够看得出来,那平庸少女所中之毒,如今已经彻底激化。一个时辰乃是极限,绝对撑不到天明。

    也就是说,半日后自己两人赶到之时,已经无需施救,因为需要施救的人已成了一个死人。

    至于鬼面老者的怒火,对于钟天一来说并非坏事,因为三日之后,他便不再是钟天一。这份怒火,只能转嫁在楚宁月的身上。

    只是若自己当真如此行事,其后果恐怕.....

    “如此也简单,我去取琴,你留下准备,半个时辰后你我于城西碰面,一同去救人。”

    果然,楚道友果然还是找到了这一条路,钟天一闻言点了点头。

    “嗯,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我所需之琴可能有些棘手,因为它在南宫府。”

    听到南宫府三字,楚宁月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可以办到。在询问了具体方位之后,楚宁月便离开了此处,施展遁术直朝南宫府而去。

    却是不知,钟天一要她取得琴的确是当日自己遗留的古琴,所以这件事本身并无破绽,这也是为何楚宁月没有意外的原因。

    可是她却并不知道,那床古琴与普通古琴并无太多区别,只是外形之上有所不同而已。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它在南宫府,而且所在的方位有阵法守护。

    这足以让如今的楚道友,花费一番功夫,无法立即赶回此处。这其中的时间差,足以让自己完成想要做的事。

    ....

    风鸣院内,外院修业区之中,如今人心惶惶,来去匆匆。因为此次事件之中,钟教习身死,祁教习重伤昏迷,任教习下落不明,总教习则是尚未苏醒。

    外院为数不多的高层,此役无一幸免,只余下一众外院弟子。前有教习所命,不允许众人宣扬此事,无法向内院求助,后又有乱象频生,单凭自己这些人无法处理。

    如此两难之境,着实令人费解,而外院的五名种子,又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而且在外院之中并无实权。其中善谋之人,更是以为外院此乱,是有心人排布,为的便是逼自己等人现身。

    所以他们更加不会出头解决此乱,因此这项乱局,不知何时才会是尾端。

    而与外院修业区不同的是,修业之外,一片宁静祥和,寂静无声。只因修业区位处东南方位,距离外院学舍以及内院甚远。

    风鸣院虽无宵禁之规,但却提倡养生,所以如今这个时辰,学子皆在学舍之中无人外出,自然也就看不到外院的一幕。

    但这一片祥和之下,却也有暗潮汇聚之所,因为外院之中存在暗子,早已趁乱将外院之事上报。

    “此事你怎么看?”

    一处别院之中,一名身穿斗篷的黑衣男子如今负手而立,淡淡开口。可是其周围却不见旁人,他这话好似是自言自语。

    可下一刻,其身前三尺处的地面之上,赫然浮现出一道阵纹,迅速化为四个大字。

    “不是我们。”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们,否则也不会来此相见。我是问你觉得外院之中那些老弱病残,有什么理由值得旁人出手针对?”

    话音落定,阵纹再度浮现,却答非所问,只有一字:

    “走。”

第1880章 方位

    眼见阵法符文转变,黑衣男子微微迟疑,但出于对盟友的信任,此刻倒也没有逗留,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院落。

    当其出现在院外之时,身上的斗笠已经褪去,如今的他身穿一身锦衣,其上纹理精致,腰间悬挂玉佩更是雕工精细,看上去像极了一名富家公子。

    怕是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方才的黑衣人。

    “嗯?”

    随着一声轻疑,踏出院落的富家公子,正巧看到了天空之上,一道流光划过。他的眼力不弱,自然分辨得出那不是什么普通流光,而是一道身法极快的人影。

    拥有此等轻功的人,风鸣院中不会超过五个,这样的人在这种时间点出现在此处,定然不是巧合。

    不过,富家公子并没有追上一探究竟的心思,一是因为他追不上,二是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正如自己方才秘见盟友一般。

    对方之意既然不是在自己身上,那自己便也没有必要主动招惹麻烦,只要那人不给自己制造麻烦,那自己自然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可就在下一刻,富家公子忽然眉头一挑,因为那一抹流光,如今已经落地,可是所落的方向却是...

    “我家?”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的盟友要自己离开,但是以自己台面之上的身份,似乎没有理由干预此事。即便那人的目的是自己家,家中也还有其他人可以应对。

    于是,锦衣公子微微一笑,调转身形,非但没有朝自家方向而去,反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他想要亲自去外院看看,也许自己可以收拾残局。

    ...

    月隐星稀,夜色正浓,风鸣内院之中一片宁静。楚宁月落在南宫府之中,悄无声息,以她的遁术想要完成这一点并非难事,难点在于如何在偌大的南宫府中,找到那间柴房。

    先前离去之时太过匆忙,所以也只是询问了那人大致的方位,如今真到了南宫府,自己方才意识到自己得到的位置信息是多么的不足。

    “谁..谁在那儿?!”

    一个怯懦的声音自楚宁月身后方向响起,让她微微一愣。虽说自己来时没有刻意隐匿身形,可是在进入南宫府后,便以修士气机做了一层掩护,没道理会被人如此轻易发现才是,除非....

    除非自己落地之时,便落在了此人的视野范围之内。

    “啊...”

    正当楚宁月心生无奈,准备出手拿下这出声之人之时,另一个声音却自足下屋檐传出。原来不是旁人发现了自己,只是凑巧而已。

    “是你?”

    先前还有些怯懦的女声,如今忽然强硬了起来,因为人对于未知事物,总是充满好奇与忌惮,而一旦确定对方是自己熟识之物,先前产生的情绪便会反弹。

    “我..我....”

    “你什么你?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人夜闯南宫府,原来是大小姐院中的丫鬟。果然是什么小姐就有什么下人,都是一路货色!”

    楚宁月站在房顶,原本是对两人的对话漠不关心,只想着确定那人所说柴房的方位。可是如今,却自一人口中听到了“大小姐”三字。

    这位南宫府的大小姐,说起来与自己还有几分交情,虽然找柴房这种事不至于让她相助,但她的丫鬟或许可以给自己一些助力。

    而且自己先前便知道,南宫霞在南宫家的地位很是尴尬,如今听到府中家仆对她的议论,还有那明显加重语气的“大小姐”三字,便可以看出她的处境的确很有问题。

    下一刻,原本因为被人发现而胆颤心惊的丫鬟,在听到对方的言语之后,忽然鼓起勇气,反驳出声。只可惜,她这勇气显然不足,因为她说这句话话,明显底气不足。

    “大小姐如何,不是你一个家仆可以置喙的...”

    “哼,我们喊她一声大小姐,不过是因为她的皮相和南宫家的面子。这件事南宫家上下谁不心知肚明?怕是也只有你,觉得她是小姐。在我们眼中,她比下人还下...”

    声音至此,戛然而止,只余一声闷响。前一刻还是一幅张扬模样的家仆,如今却双膝跪地,双手勉励支撑,好似背负千钧重物,便是连呼吸都十分艰难。

    其忽然如此作态,让心中怒气逐渐增加,濒临爆发的丫鬟,忽然微微一愣。随着这一愣,心中怒气烟消云散,望着眼前跪地之人,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聒噪。”

    下一刻,屋顶之上,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让丫鬟忽然警觉,想通了眼前的一幕。但此刻,她却知道自己不能逃走,否则一旦触怒了屋顶之上的存在,那么自己必将万劫不复。

    所以她强自镇定,轻声开口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恭请前辈现身。”

    听到这丫鬟的反应,楚宁月倒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出手镇压另一人,会让此女心生忌惮,甚至转身便跑,却未想到她还能开口说话。

    下一刻,楚宁月一步踏下,落在跪倒在地的家仆身后,而后抬手一指,点在此人后身龙骨之上。后者如遭雷击,身形一颤,当场晕死过去。

    楚宁月并非杀伐果断之人,更何况此人与自己无关,只是随手为之,所以不会伤人性命。至于眼前的丫鬟,的确是看到了自己的样貌,但自己有把握让她相助于自己。

    “你...你是..”

    丫鬟本以为来人会是什么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却未想到来人身穿风鸣院红白学子服。可是如今这个时辰,南宫府已经闭门谢客,眼前之人穿着这一身潜入南宫府,只怕...

    “你是南宫师姐院中的丫鬟?”

    楚宁月方才已经听到两人对话,所以她这句话,并不是在询问对方,而是向对方吐露一个信息——自己认得南宫霞。

    而眼前此女,能够在方才那种情况强自镇定,说出恭请前辈现身这种话,其心性定然不俗。料想应该能够捕捉到,自己这句话的真正用意。

    “前辈认得大小姐?”

    此一句话下意识开口后,丫鬟却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因为先前她称呼此人前辈,是因为没有看到对方样貌,但如今...对方俨然是一名少年郎,看样子自己还大他几岁这前辈二字着实是有些...

    “嗯,一起用过饭。”

    楚宁月看得出,眼前这丫鬟虽然样貌普通,但对南宫霞应是忠心。否则她不会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的身份,而是应该为了自己的安危,回答自己的问题。

    却不想,自己这句话刚刚出口,得到的回应会是...

    “小公子可是姓楚?”

    “你认得我?”

    楚宁月自然清楚,对方这样说,不是因为她认得自己,而是她与南宫霞关系密切,多半是从她口中听过自己。

    但一般的主仆关系,应该不会将自己易容后,与其他男子相见之事,讲给一个丫鬟听。所以从这一句话中可以判断出,南宫霞与此女关系匪浅。

    既然如此,自己凭借南宫霞这层关系,就更容易让眼前此女带自己去找那所谓的柴房。至少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可信。

    可下一刻,楚宁月便陷入了尴尬之中,因为眼前此女问了自己一句...

    “小公子这个时辰前来,可是来找小姐的?”

    丫鬟说这句话时,眼神颇为复杂,楚宁月虽然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但却感觉到了警惕。

    “我不是来找南宫师姐的,不过这件事你兴许能够帮得上忙。”

    “小公子请说。”

    对于楚宁月的话,丫鬟心中仍旧持着怀疑态度,南宫府的人本就对小姐不善,如若再让旁人知道,小姐夜半时分与其他男子私会,那她的处境将会更加不堪。

    但眼下,对方似乎真的不是冲着小姐来的,而是说要自己帮忙。而自己,原本的打算就是稳住眼前之人,所以知道自己只能答应,没有其他选择。

    “我有一名故人昨夜参加宴席之时,将一把乐器遗留在了贵府西侧柴房之中。现下他正需此物,这个时辰又不好登门讨要,所以...”

    楚宁月没有将话说完,因为这个说辞实在有些尴尬。因为若是易地而处,旁人夜探残阳宫,说是有物件落在了外门弟子居所之中,自己也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定会以为这是一个托词。

    “看来小公子与那位故人交情极好?”

    “是,所以眼下还需麻烦姑娘。”

    楚宁月说出那一字之时,犹饮鸩酒,但却不得不如此回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降低对方的防备。否则若是凭借自己,当真一步一步搜过去,恐怕无法如约赶回。

    至于那神秘修士,自己与他是敌非友,如今合作不过是因为局面而已。交情极好?哼....

    “我明白了,只是西侧柴房有些棘手,以我的身份想要去那里会有些...”

    丫鬟的回答,让楚宁月意识到自己成功蒙混过关,至于对方所担忧的事,对于自己而言却不是难事。因为...

    “这一点姑娘不必担心,只需告知我具体方位即可,余下的我可以自行前往。”

    “嗯,这样也好。”

    听到楚宁月的回应,丫鬟轻声开口,而后将柴房所在方位,详细地告知给了楚宁月。至于其他事,却是只字未提。

    “多谢。”

    两字出口,楚宁月已然一步踏上屋顶,随即消失在丫鬟的视野之中。而丫鬟则望着其离去的方向,忧心忡忡,决定先回去告诉小姐。

    但在离去之时,却是想起了此刻还昏死过去的那名家仆....他的确是一个麻烦。

第1881章 拖延

    内院南宫府,随着一道流光划过,楚宁月落在西院之中,并对自己施展了敛息术。这一刻的她已然明白,为何之前的丫鬟说以她的身法来这里会有些麻烦。

    因为此处,乃是那位南宫家二公子,南宫继名下的一处别院。说是别院,楚宁月倒更愿意相信此处是他藏污纳垢之地,因为天已入夜,南宫府中几无护院巡逻,可此地却人手众多。

    若说此处没有什么要紧之事,换做谁也不会相信。只是楚宁月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找出南宫府的秘密,而是为了取回神秘修士留在此处的古琴。

    “他怎会将琴留在此处?”

    诸如此类的疑惑,楚宁月选择压在心底,因为她如今来了此处,多想无益。倒不如赶紧了事,快去快回,迟则生变。

    别院之中,护院巡逻不断,这些人并非修士,亦非高品武者,在楚宁月刻意隐藏之下,他们自然不是什么难题。

    于是按照先前丫鬟所说的消息详细路线,楚宁月轻易便来到了目的地所在。望着眼前极为破败,与整座别院格格不入的柴房,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这一路走来,此处几乎没有护院。

    虽然对于自己来说,没有护院是一件好事,但以布防而言,往往实力排布最为集中和最为松散之处,存在重要隐秘。

    而这种无人固守之地,若当真存在什么秘密,势必会有超出人力的存在镇守。

    不是自己多疑,而是这别院之中存在如此一间格格不入的柴房,着实有些古怪。但无奈的是,此地已在风鸣院内,受神秘大阵影响,楚宁月的神识已然受制,此时感知不到什么危机。

    “罢了。”

    楚宁月心下已定,与其多心,不如进入一观,但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之所以会如此多心,全然是因为此地是由那神秘修士提及。

    而她对那神秘修士始终抱有敌意与戒备,始终不愿相信对方。所以“爱屋及乌”之下,自然也就对此地高看了几分。

    踏足屋内,楚宁月以神识感应,并未察觉什么灵器法宝,此时扫眼之间,便将堆满废柴的柴房尽收眼底。迅速自一处角落中,找到了那人所说的古琴。

    “嗯?”

    这古琴与一般古琴并无不同,至少自己看不出特殊之处。楚宁月将古琴抱起,一直在留意四周变化,最终打消了设有埋伏的念头。

    但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因为这一行,的确太过顺利了一些。

    因为对神秘修士的忌惮,楚宁月已经忘记了自己堂堂一宗长老,如今不过是去世俗武者家中取一把普通古琴,并不是潜入敌方宗门。

    取得古琴,确定此处并无异常过后,楚宁月松了一口气,决定离开此处,返回与神秘修士会和。可就在其靠近柴房门口的瞬间,原本寂静无声空间中,忽然传出一阵钟鸣。

    楚宁月眉头微皱,脚步不停,想要施展遁术,直接离开此处。却未想到一步踏出,像是撞击在了无形壁障之上一般,被阻挡在此,无法脱出柴房。

    “什么人?!”

    此地的钟鸣之声,立时引得别院护卫瞩目,此刻纷纷朝此赶来。虽然他们也不清楚,别院之中如何会有钟声,但听到了声响,总归是要来查看一番的。

    长久以来的戒备,如今终于得到了预想之中的结果,楚宁月面沉如水,抬手一掌便朝前方无形壁障按去,她此刻如何不知自己已经陷入困阵之中?

    “轰!!”

    一掌轰出,整座柴房轻颤三分,可也只是轻颤过后,便安然自若。这一掌,楚宁月已然动用了七分术力,想要蛮力破阵,但眼下看来,这阵法的品阶并不低。

    整个风鸣院中,能布置出此等阵法的,只有李相容与神秘修士两人。神秘修士既然留琴在此,他就势必知晓此处存在阵法,所以这阵法即便不是他所布,也定然与他有关。

    可是他要自己来取古琴之时,却对阵法之事只字不提,这足以说明他是刻意引自己来此。那么,他为何要如此做呢?

    借故遁走?不,他若是想食言,不想出手救人的话,以其手段大可直接离去,没有必要如此迂回。他将自己支开,又以此阵困住自己,其目的必定在于拖延。

    可是拖延自己,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拖延自己,他能够做什么?

    “不好!”

    下一刻,楚宁月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当即眉头紧蹙,此刻也顾不上隐藏,周身道道火焰升腾而起,化为一团不断旋转的烈焰,再度一掌推出。

    可这一次,她攻击的不再是眼前的无形障壁,而是头顶上空的房梁。因为方才的一击她清晰地察觉到,阵法遭受攻击之时,柴房轻颤三分。

    虽然自己不通阵法之道,但却拥有一个玄丹长老应有的常识,所以猜测这阵法是契合环境所设。所以自己只要摧毁环境,便能削弱此阵,破封而出。

    一团烈焰接触到头顶茅草,立时化为一片火海蔓延开来,楚宁月所料不差,此阵的确勾连整座柴房,对于四周皆有防护。

    这阵法虽然挡住了自己一击冲击力,却无法挡住火势蔓延,在一众南宫家护院焦急的惊呼声中,这座柴房最终被大火吞没,倒塌于此。

    而柴房塌陷的瞬间,楚宁月化光而出,无人看清她的样貌,但却有人看到火海之中有人影浮现。只是这人影奇快无比,以自己等人的实力根本追之不及。

    于是,其中几名有心人便合计出了一套说辞用来开脱,只说是府内遭贼,来人实力莫测。行迹暴露之后,纵火而逃,幸得自己等人反应及时,未让火势蔓延,损失不大。

    ...

    凛风城内,风鸣院外,楚宁月直朝任家大院疾奔而去。先前强行破阵,让她体内本就残存不多的灵气,再度耗损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一击之力。

    这一击之后,若再强行出手,体内残存灵气便不足以使功法正向运转。届时,体内的残阳神诀便不再是缓慢生成灵气的助力,而是吞没灵气的元凶。

    但真正让她在意的,不是自身灵气的状况,而是刻意拖延自己的神秘修士,究竟意欲何为。希望事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希望自己去往任家之后,会看到钟天一等在此处。

    “哼..”

    随着一声冷哼,楚宁月自任家大院而出,此地早已化为一片废墟,哪里还有什么钟天一?不过楚宁月也并非毫无所获,因为当其踏足废墟之时,地面之上阵纹再启。

    而后幻化出一行文字,上述:

    “欲寻故人,城西十里,百荡山顶恭候大驾。”

    看到此行信息,楚宁月心中虽然不悦,但也松了一口气。不悦的是,自己的猜想无误,钟天一的确是刻意将自己支开,然后对鬼面老者与其师妹欲行不轨。

    如今只怕是已经得手...

    但松了一口气却是因为,钟天一留信于此,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两人的性命至少可以保证。只不过,他要自己前往城西十里意欲何为便不得而知了。

    现下最正确的选择,乃是不去赴约,因为既然钟天一留信于自己,便说明他对自己有所求。在满足所求之前,定然不会对那两人不利。

    所以,自己大可等到明日,恢复了些许灵气之后,再去城西十里赴约。如此一来,自己便有了与之一战的筹码。

    但..很可惜,楚宁月终究不是钟天一,行事之时第一考虑的并非利益,而是不违道心。自己既然答应了鬼面老者,便不会食言,定会确保他二人的安危。

    ....

    城西十里,一座高山矗立于此,这里本是一座无名荒山,只因山下商路,乃是前往凛风城的最近路线,所以常年来山匪不断。

    此事令凛风城极为头痛,所以屡屡派出精锐,荡平此山,杀尽山匪。可不知为何,每次扫荡过后的一年半载,便会有新的山匪占山为王。

    凛风城数次扫荡,此地山匪数次死灰复燃,官与匪不断碰撞之下,亦让此地得名百荡,意为此地山匪猖獗,百荡不息。

    山顶乃是一座巨大营寨,连绵五百丈,内中机关暗道无数。占据此地的山匪,大多是八品武夫,其中精锐可达七品,首领则为六品。

    这样的实力,用来打劫寻常商贾已是绰绰有余,但对抗凛风城城主府,却是远远不够。

    山顶主寨之中,今夜尤为死寂,因为一众山匪高层,如今皆俯首于此,动弹不得,望着主座之上,头戴鬼头面具之人,瑟瑟发抖。

    这些山匪手中,大多数都有人命,属于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可是他们身上的杀气对比主座之人,却如萤火之光相比日月。

    对于他们来说,被人一刀斩杀,乃是再为寻常不过之事,可是擒而不杀,才是真正的煎熬。

    因为这主座上的人,来得诡异突兀,制服众人之后,一掌轰杀了首领,然后便坐在宝座之上沉默不语。

    他们不怕死,因为杀人者人恒杀之,刀口舔血,终归有一日要成为他人刀上之血,这算是绿林的规矩。

    但他们怕的,乃是等死的过程,在这种生与死的徘徊,无尽未知的煎熬之下,最是磨人心性。偏偏这人又将众人压制,使得众人根本无法开口交流,不安与恐惧,在心中不断蔓延。

    “你来了?”

第1882章 回味

    三字入耳,众匪心惊,因为这是眼前之人近一炷香的功夫内,说的第一句话。这人莫名其妙杀上山来,将自己等人镇压于此,却又偏偏不取自己等人性命,好似玩弄一般。

    如今,他忽然开口,说得又是这没由来的三个字,自然让众人颇为在意,想要知道他这话是与何人说。

    下一刻,主寨大厅门口,一道人影走入,面上神色如常,但眼底却带着一丝意外。只是,当这些山匪看到来人那一身红白学子服时,心中的意外更甚数倍,只因...

    “风鸣院之人?!”

    这些山匪本以为今日来的是城主府高手,想要再度荡平百荡山,却不想来的人竟然是素来与百荡山没有任何交集的风鸣院。

    照理说,风鸣院与城主府素来不合,加之风鸣院之人讲究独善其身,素来不管治安之事。如何今日会管到自己等人的头上?

    只是他们的疑惑,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主座之上,头戴鬼头面具的老者走下高台,对于他们不闻不顾,眼中只有那风鸣院少年。

    “我等你很久了。”

    “那个人呢?”

    楚宁月淡淡开口,神识已然四散而出,顷刻间笼罩方圆百丈,不断扩大。此处并无神秘大阵压制,以其虚丹境的神识,足可以囊括四野。

    可是,她却并未发现那神秘修士的气息,当然并不排除对方刻意隐藏了气息,所以她选择发问。

    “我师妹的毒已经解了。”

    不知为何,鬼面老者答非所问,而且说话的语气有些凝重。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楚宁月微微一愣,她原以为那神秘修士要自己来百荡山,是要用鬼面老者两人的性命要挟自己。

    却不想,如今自己赶到,他竟将这筹码双手奉上,如此作为,实在让自己想不通其中原委。

    “既然解了毒,你我之间的约定便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楚宁月虽然不知那神秘修士的盘算,但料想他释出善意,必定留有后手,会主动接洽自己。所以自己倒是不必去担心,他会有什么埋伏,只要等着对方现身便是。

    却不想下一刻,鬼面老者微微摇头,而后吐出一句...

    “你我之间的约定的确是完成了,但现在我要完成与他的约定。”

    “嗯?”

    一字出口,楚宁月心下一惊,自己此刻的状况不佳,只剩下一击之力。面对鬼面老者这等四品,她当真没有什么把握。

    不过她却很是自信,自信那神秘修士与鬼面老者达成的共识,不是斩杀自己。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下一刻鬼面老者开口之间,竟是...

    “一年,我答应他一年之内听你号令,所以接下来我会随你同行。”

    鬼面老者一旦戴上鬼面,那么便是素来不苟言笑,他说的话绝对不是戏言。可是楚宁月全然想不到,那神秘修士会要他听自己号令一年。

    不过下一刻,楚宁月便也想通了对方的用意,对方给出这种好处,定然意味着他有更大的图谋。既然眼下他没有现身,那眼前的鬼面老者,便是他传话的工具。

    “他想要我做什么?”

    然而此问入耳,鬼面老者却只是摇头,半息过后,方才叹息一声道:

    “他已经没有什么要你做了。”

    “嗯?”

    楚宁月闻言一愣,因为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如果对方没有告知鬼面老者他的用意,那鬼面老者应该回答自己“不知道”或者“没有”,而不是现在这般说辞。

    心中疑惑的同时,楚宁月望向周围跪伏在地的一众普通山匪,似是转移话题一般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

    “他要我来此镇压这些人,却未来得及说明细节,只说这些人会对你有用。”

    “嘶...”

    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有些意外,她虽然与鬼面老者相识不到一月,最大的交集,便是同行七日,在南域众杀手的围追堵截之下,前往叶家直捣黄龙。

    但是,她却也多少清楚一些,这鬼面老者的心性。

    他的确是将他那师妹看得极重,甚至不惜为了师妹,被人利用对付自己。可是最后鬼面老者的选择,却再一次说明了他并非盲目。

    更何况,如今他师妹的毒已经解了,那神秘修士便对他构不成威胁。即便是以交易为前提的合作,又或者鬼面老者一诺千金,那他也应该是抱着交易的态度。

    可从方才开始,楚宁月便一直能够隐约感觉到,鬼面老者对于那神秘修士,似乎很是在意。每每提到他时,语气都会不由自主转温几分。

    如果说鬼面如今的行为,是以两人交易为前提达成的,那么他对那神秘修士,便不该是这种态度。可若不是交易,那为何他又会...

    “当日你离去之后,那姓钱的家伙便一直劝说我放他离开。直到半日前,他见我不肯松口,便开口要挟于我,说是已经掌控了师妹的行踪。

    我当时心想,自己与你的三日之约虽然时间未到,但却不影响我与他下山一探究竟。如果他真的找到了我师妹,又想要心怀不轨,那我正好可以斩草除根解决隐患。

    而若他欺瞒于我,下场只会比死更加凄惨。”

    鬼面老者这最后半句话,似是刻意而为,说话之时,也是带着几分愠怒。而楚宁月虽然是不清楚那神秘修士意欲何为,但眼下鬼面老者开口讲述当日之事,她自然也不会打断。

    “后来呢?”

    “后来,我们下山,在城北树林之中遇到了一伙杀手,他们正打算伏击一人。姓钱的家伙似乎与他们相识,便想要借助他们脱身,他果然是在骗我。

    所以,我便将那些人都杀了,但也付出了一些代价。这时,先前楼阁之中的那人出现,实力比我只高不低,以我当时的状况难以取胜。

    最关键的是,他指出自己已经找到了我师妹的下落,要我随他离开。

    我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与他交手,胜算只有两成。而他若全力对我师妹下手,我拦住他的可能性为零,所以便跟随他离开。

    后来当我见到师妹时,她便已经中了一种奇毒,虽然恢复了功力,但却神志不清。之后的事,你便都清楚了。”

    鬼面老者说完这段话后,长出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师妹如今已经化险为夷,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希冀。但同时,他却又想起了先前那一幕...

    如果自己没有出手,是不是他就不会...

    “那姓钱的呢?”

    “死了,临死之前,他说自己不姓钱,而是姓木。不过无论他姓什么,敢诓骗于我,都只有一个下场。倒是就这样杀了他,有些便宜了他。”

    鬼面老者这话,倒没有什么敲山震虎的意思,也不是说给楚宁月听,而是他行事作风素来如此。只不过,这话听在楚宁月耳中,总是有些意味深长。

    但好在,她此刻的注意力,在于此事牵连之上...

    “这么说,那华服男子是与城主府或者凌家有关了?”

    “应该是这样。”

    楚宁月只说那华服男子,却并未提及风鸣外院,但她心中知晓,此事必定与外院钟天一遭受刺杀之事有关。

    也就是说,风鸣院之中,暗藏那一股势力,与凌家或者城主府脱不开干系。虽然无法确定,这一股势力,是不是就是当初刻意隐瞒便宜师兄下落,致使凌家敢肆意囚禁书山弟子的元凶。

    但却可以说是多了一条线索,破局的线索。

    眼下,只要回到外院,顺着留下这一条线索查证下去,自己便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信息。但在这之前,自己还需要弄清楚一些疑团...

    “所以你当日离开之时,并没有见过什么身穿血色袈裟的老者?”

    面对楚宁月突兀的言语,鬼面老者微微一愣,下意识摇头的同时,口中呢喃着“血色袈裟”,似是若有所思。

    见其如此模样,楚宁月知道对方多半是没有碰上山顶那人,也没有遇见什么御使阴气的怪物。但他似乎知道一些线索。

    可下一刻,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表现镇定的鬼面老者,忽然间失态道:

    “你说身穿血色袈裟的,是不是一个独臂老者?!”

    “是。”

    对于那日的情形,楚宁月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人很有可能是此界其他隐秘的修行体系,所以楚宁月记忆犹新。

    熟料下一刻,鬼面老者的反应,让她大为不解。自己与鬼面老者相识至今,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便是他师妹中毒之时,他不得已袭杀自己之时,都未如此。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开口之间,鬼面老者近乎咆哮,但唯有楚宁月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形正在轻颤。这不是单纯的情绪激动所致,亦不是强烈的愤怒,倒像是...一种习惯。

    “他是谁?”

    楚宁月问出了这个问题,却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因为这个人能够让鬼面老者如此失态,说明此人在他心中分量极重。

    以自己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增添变数,可是..自己已然开口,即便追悔亦是莫及...

    “他是我们师父,可是他..不该存在于世!”

第1883章 求报

    眼见鬼面老者情绪颇为剧烈,楚宁月等在一旁并未追问,直至三息过后,前者终于平息心中惊愕,但眼底的神色却告诉楚宁月他仍旧心有余悸。

    “他不是普通武者?”

    这句话是楚宁月心中最大的疑惑,不过她却并未直接询问对方,那身穿血色袈裟之人,是否是其他修行体系。因为若是自己这样问了,多半便会引起鬼面老者的怀疑,像是这种麻烦尽可能规避的好。

    “你与他交手了?”

    “算不上交手,我与他碰了一面便朝山下遁去,他并未追击。”

    楚宁月看到了鬼面老者眼中的意外,猜测当日那人的实力要在鬼面老者之上,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忌惮那人。于是仔细回想了当日的情景后,接着开口道:

    “我依稀记得他当日他问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

    鬼面老者刚刚缓和的面色,此时又再度凝重起来。如今师妹的毒症已解,当年修炼功法的暗伤也已复苏,原本只要自己完成那一年之诺,便可与师妹隐居山林,不必再置身南域风云之中。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回来了,自冥府之中归来。他的归来,怎么可能与自己两人无关呢?

    “他问我是不是尊者要等的人,我向他确定了他口中的尊者便是洞内原本之人后,他便对我起了杀心。可是后来我下山之时,他却并未追击,此事让我颇为不解。”

    楚宁月知晓鬼面老者的身份不一般,而且大概在南域人人喊打的角色,此刻开口虽无试探对方之意,但也想着或可获取一些关于那血色袈裟的隐秘信息。

    “尊者?”

    只是她没有想到,鬼面老者听到这两字后的反应有些怪异。好在这反应只是持续了一瞬,鬼面老者便主动开口,却说出了一句让楚宁月意外的话。

    “他口中的尊者绝不是我。”

    楚宁月见眼前之人语气坚定,她没有询问对方具体原因,因为如果对方想说,此刻已然相告。更何况,楚宁月对于鬼面老者的私事并不关心,她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实力。

    在仔细回想当日情形之后,楚宁月不禁眉头微皱,因为当日自己的确从始至终,都用了“洞中原本之人”来代称鬼面老者。

    那么,如果洞内还有其他人,如果鬼面老者离开之后,这里真的来了另外一人的话...事情便可以解释了——那血色袈裟主人口中的尊者,另有其人!

    “他是几品?”

    “四品上,十二年前是四品上,如今...”

    鬼面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当年他被自己两人偷袭,又被南域各大势力围杀,不但断了半臂,更是因为最后一战运转秘法,导致功力大跌。

    最终更是被风鸣院山长公孙诺斩杀,坠下陨幽谷,尸骨无存。即便他侥幸活着,实力也必定大不如前,而自己如今虽然因为四年前那一战的暗伤,只有四品下境的实力...

    可是自己的师妹,却因祸得福,如今已恢复全部功体,而且有所突破,待其苏醒之后,便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四品上。届时,以自己两人联手,即便是再对上那老怪物,也能再杀他一次。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即便当年他留给自己两人太多阴影,可是如今的自己两人,早已不是当年被他扶持的傀儡。

    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轻疑一声,因为她自方才踏足此地开始,便一直在施展神识,搜索整个山峰。包括刚刚与鬼面老者交谈之时,也未曾有一刻停下。

    这是因为,比起那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血色袈裟,自己更加在意先前数次交手的神秘修士。此刻他尚未现身,本身又是一名可能与二师兄不相上下的地相阵师,所以容不得自己小觑。

    这一声轻疑,则是因为楚宁月以神识找到了此刻身在后山,坐在一颗大树之下,闭目凝神的平庸少女,也就是鬼面老者的师妹。

    可让她在意的,却是这颗大树的另一侧,立着一座孤坟,上书:

    “风鸣院教习钟公天一之墓——任鼎舟百拜敬立。”

    如此一幕落入楚宁月眼中,自是觉得有些诡异。因为钟天一当日便已遭刺杀身亡,不过是被那神秘修士驱动的一具行尸走肉,如今没了利用价值,自当舍弃。

    可是如今,却有人为他立碑,而且那平庸少女又距离此碑如此之近,这必定不是巧合。

    于是,她问出了一句,鬼面老者一直不想回应的问题...

    “钟天一呢?为何不见他?”

    楚宁月看到了墓碑,当然知道钟天一已死,她问得乃是操控钟天一的神秘修士。因为后者即便要舍弃钟天一的躯体,也不会让他“死”在人前徒增麻烦。

    可是如今的状况,就是他的“死”为人所知,而且还被人立了墓碑。除非这一步棋,还有其他深意,否则无法解释神秘修士的作为。

    而下一刻,鬼面老者开口之间,说出了一句让楚宁月意外的话,虽然只有三字,但也给出了她太多信息。

    “钟公他....”

    先前楚宁月已经得出结论,平庸少女解毒,定然是钟天一所为。而如果鬼面老者与钟天一是建立在某种交易之上,那么前者只会觉得此事是公平交易,不会对他产生敬意。

    可是如今这一声钟公,足以显现眼前之人对钟天一的尊敬,加之自己看到的墓碑,所以大抵可以推断出,钟天一是当着他的面撤去了驱动这躯体的术法,造成一种假死的假象。

    可是....

    他这样做,即便是能够让鬼面老者感恩,感念的对象也只会是一个死人。难道他觉得以鬼面老者的心性,如果有一日冒出来一个陌生人,说自己就是当日的钟天一,他会相信?

    以自己对鬼面老者的了解,即便他不当场拍死这个陌生人,也会记住此人,以特殊的手段问出想要的信息。

    所以,鬼面老者的回报,他注定无福消受,那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

    是了,楚宁月想起先前鬼面老者所说的话,他说会在一年之内听自己之命行事。也就是说,他将对钟天一的敬意,反馈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说这是钟天一的布局,那么此次事件唯一能够取得的利益,就是送了自己一个顺水人情。可是他如此行事之前,却没有问过自己是否愿意,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所谓人情...

    便当真算是欠了他什么,可以日后找补回来吧?

    哼,他若这样想,既是小看了鬼面老者,也是小看了自己。

    “他怎么了?”

    楚宁月开口之时,语气平淡,她不会要鬼面老者护自己一年,更加不会承神秘修士这份人情,所以她才刻意表现得如此平淡,为得便是让鬼面老者明白,自己与钟天一立场分明。

    在已经知晓钟天一身死的情况下,自己表现得越是在意,鬼面老者怕是便越会坚定那所谓的一年之约。而自己,并不想要这顺水人情。

    不过,楚宁月倒也不会蠢到,此时站出来试图解释钟天一没有死,因为这样只会引来鬼面老者的反感。自己如今体内灵气状况不佳,与他动手胜算不大,所以这不必要的麻烦没有必要存在。

    “他...跟我来。”

    鬼面老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钟天一的死讯,因为此事自己的确有愧。而且在他看来,楚宁月与钟天一乃是故识,所以才会联手解局。

    钟天一本是受其托付,来救自己的师妹,却被自己当做歹人攻击。当时若不是自己耗损了他部分功力,若不是最后那致命的一掌,或许...对方不会力竭而死。

    所以他觉得此事有愧,因此对于钟天一临终之时,说出的那句“可惜不能再陪她游历一年”后,深受触动。

    所以便在心中下定决心,要代替钟天一守护眼前之人一年,若不完成此诺,自己与师妹怕是无法安心隐居。

    不多时,两人来到后山绝顶,楚宁月早前便已经用神识感知到了此地,所以并不意外。望着钟天一的墓碑,楚宁月默不作声,心中却是颇为反感。

    因为她此刻心想,钟天一...不,应该说是那神秘修士,如今怕是不知躲在哪里,欣赏他这“杰作”。玩弄人心,利用他人,此种做法,终究与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不是自己想要知道,如何回到丹青天下,根本不想与此人有任何交集。

    “他是怎么死的?”

    见鬼面老者默不作声,一直望着自己,楚宁月颇为无奈,知道这个问题终究是要问出口来,否则显得太过古怪。

    殊不知,鬼面老者一直在等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如今听到了询问,如释重负般开口,将先前之事一一说出。

    自己当时带着师妹逃离凛风城,师妹的毒开始发作,自己束手无策,只得以真气压制毒素。可此时,钟天一忽然现身,“掳走”了自己师妹。

    那时自己真气失衡,一时追之不及..

    之后,自己一路追踪,来到了此山绝顶,却见师妹面色惨白,极为痛苦,而钟天一正将一手按在其头顶,周身白光大作。

    师妹体内的气息,朝着那人蜂拥而去,一泻千里。当时的自己,只以为对方是在施展什么吸夺之术,于是便与他动了手。

    熟料对方始终一手按在师妹头顶,不肯松开,单以一手抵挡自己,以伤换时。

    自己感觉到师妹的气息越发微弱,已近濒死,所以逆运功法,冲破暗伤桎梏,加之情绪激荡,使出了超越自己全盛之时的一击。

    那一掌成功将对方震飞,可随即自己便发现,师妹周身微弱的气息,此刻已经破而后立。不但剧毒已解,功体也是完全恢复,更在那一刻陷入感悟突破之中。

    如此自己才明白,自己误会了那人,却不知那人使用的手段,本就是要耗尽功力,最后关头又被自己全力一击,此刻已是无力回天。

    原来当时正是运功的紧要关头,所以他无法开口说话。自己本以为对方会恨自己,却未想到他只是遗憾,因此对此人的愧意更甚。

    之后,自己亲手葬了此人,为其立碑。按照他临终之时交代的,前往前山主寨拿住了所有人,等待楚宁月前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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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97/ 第一时间欣赏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作者:粽子也会飞所写的《虚空极变》为转载作品,虚空极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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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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