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虚空极变TXT下载虚空极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虚空极变全文阅读

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29章 经书(上)

    楚宁月此行初衷有三,其一确定神秘修士立场,其二避免其杀城主府之人嫁祸自己,其三则是确保李丹心得救。除此之外,例如神秘修士的来历以及术法神通,她其实并不在意。

    如今询问,也不过是确定对方不是邪修之辈,能可与之合作。

    虽然如今结论,对方所说术法,自己闻所未闻,不属残害生灵的邪修之列,但细思之下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那外面的妖兽是怎么回事?”

    听到楚宁月问出关键,祁如清面色微沉,轻叹一声..

    “哎..此妖来历不明,据我猜测应是与此地的死气有关,起初十分弱小,且善于隐匿身形,我几次欲除之后快,皆因其遁入死气之中,无从得手。

    后来我却发现,自己每次施展秘术,更换肉身之时,体内散溢而出的特殊气息,便会被此妖兽吸纳,增长实力。

    先前数次,我皆借助此地原有阵法,得以压制此妖,稳占上风。但这一次实属失策,所以才不得不躲入山洞之中。

    不过此妖每次现身,至多只能停留三日,三日一到便会立即消散,所以...”

    祁如清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一声,先前那座正反星阵,的确是他为自己一人准备。在吸纳了城主府众人的攻击转化动能之后,辅以术力加持,这才能跨越千丈死气峡谷来到谷底。

    可是如今,阵法多带了一人,便使得原本精准算计的损耗,出现了偏差。以至于进入山谷之后,无力镇压妖兽,只得被对方占据上风。

    青色古钟在方才的战斗之中,已经彻底溃散,若想要修复也至少要三日时间。没了古钟压阵,便无法抑制上空死气,那妖兽便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想要离开此处,就必须镇杀那只妖兽?”

    楚宁月淡淡开口,双眸之中却有精光流转,此刻注视着眼前之人。对方早已知道,李丹心乃是自己必救之人,而且刻不容缓,绝不能等待三日,他却在此时,刻意强调三日。

    这其中的拿捏之意,已是溢于言表,这让楚宁月不禁怀疑,对方是想要借助自己的手,进行某些布局。

    “倒也无需镇杀,只需要让它在我布设传送阵法之时,保持安静即可。”

    祁如清的答案看似并无保留,实则却是提出条件,要楚宁月护法之意,再为明显不过。虽没有明说威胁,却多次强调三日时间。

    而这三日,乃是李丹心无法等待的三日,亦是楚宁月不得不争取的时间。

    如此作为,正是楚宁月厌恶此人的根本,这种无形威胁,犹如温水煮青蛙,循循善诱,阴险歹毒。比起直接威胁,更要磨人心性,而且真伪难辨。

    “你我出去之后,你真的有办法救李丹心?”

    终于,楚宁月还是问出了这一句不该问的话,因为她这样问,无疑是强化了对方抓住她的弱点。

    不过此事在楚宁月看来,却是无伤大雅,因为她虽厌恶眼前之人,却也知晓眼前之人的心性城府。所以她觉得在对方看来,自己在意李丹心和很在意李丹心并无区别。

    祁如清闻言一笑,微微点头,但他说出肯定的答案,却给人一种难以轻信之感。

    “当然。”

    ...

    山谷深处,灵气禁绝,上空死气缓缓压下,若大军前行,如入无人之境。

    天空之上的巨大人面早已消散,空旷的地面之上,只余一道人身兽面的虚影,缓步徘徊。时不时望向深处的山洞,似是等待什么东西,但始终不得如愿。

    就在此时,山洞之内一阵耀眼白光闪过,随后一道人影出现在山洞之外,立时吸引了虚影的注意。可是它此刻,却没有如方才一般,肆意出手,而是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

    “嗯?”

    楚宁月心中暗自疑惑,先前自己曾经拦阻过对方破坏青色古钟,此时见自己现身,此妖不应是如此反应才是。

    它如今无动于衷,倒是让自己与祁如清的计划,出现了漏洞。原计划是自己吸引对方注意,而祁如清趁机修复阵法,可如今的状况却是...

    心念一动,楚宁月想到了问题所在,兴许是因为这山洞的结界,对方不敢靠近。所以她主动朝着对方走去,同时心中警惕,随时准备出手。

    可是人身兽面的虚影,在看到楚宁月朝自己走来之时,非但没有出手攻击,反而是后退了数分,这让楚宁月心中疑惑更甚。

    她的目标,本就是离开此地,而非斩妖除魔。此刻见对方行为怪异,却无攻击自己的打算,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出手,而是回身望了山洞一眼。

    下一刻,祁如清也走出了山洞,第一时间便吸引了虚影的注意。可就在楚宁月以为,此妖兽即将暴起出手之际,却见后者如同见了自己一般,开始上下打量祁如清。

    而那一张兽面之上,更是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疑惑,此时似乎遇上了什么万年难解的谜题。

    其如此作为,便是祁如清也微微一愣,他与此物多次交手,经验老道。自己每每现身之时,此物总会咆哮出现,朝自己袭杀而来。

    可是这一次,对方却站在原地,毫无反应,这让他也有些意外。

    祁如清虽不畏战,但也不好战,能以言语解决的问题,他极少采取动手的方式。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妖兽,根本无法交流的话,他或许早可以破了眼下僵局。

    如今见对方没有出手的打算,他自然也乐得其成,与楚宁月互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后者为自己护法,后着手布置传送阵。

    当然,其布置之时,暗中留了手,让此阵只能传送身上带有灵气的修士,如此一来便可杜绝此妖兽通过传送阵,到达外界的可能。

    可下一刻,当祁如清取出刻刀,于地面之上着手刻画之时,那人面兽身的虚影,却也学着他的模样,以一双肉爪,在地面上刻画起来。

    祁如清无暇分神,加之他清楚自己所刻画的阵法,并非旁人临摹便能催动,更何况临摹的人是一头妖兽。所以只是提速再提速,并未再动手脚。

    可是一旁的楚宁月,却觉得眼前一幕,越发诡异...一头妖兽,学着人族阵师的模样绘制阵图,两者相安无事,这着实是有些...

    “嘿嘿嘿嘿...”

    不多时,妖兽口中发出一阵低沉傻笑,似是十分得意。而祁如清亦是同时收手,完成了阵法刻画。诡异的一幕,立时出现在楚宁月眼前,两座阵纹完全相反的阵法,赫然出现在其面前。

    一者人族阵师所画,其中隐约有灵气纹路忽隐忽现,蕴含浓郁阵道气机,仿佛只要灌入些许灵气,便能催动此阵。

    可另一者,却是妖兽所画,其中蕴含阴森死气,但却被压制于阵纹之中,不得脱出半分。其上同样是幽光涌动,带着诡异气氛。

    祁如清望着眼前妖兽的“杰作”,心中也是啧啧称奇,他很确定自己的阵法乃是通往山谷上方的外界。却有些好奇,对方这完全相反的阵法,若是真的催动,会去往哪里?

    不过已经完成阵法刻画的他,已不在乎眼前妖兽的用意,因为他所刻画的乃是一次性阵法。

    一是因为时间不足,二是因为没有材料,若不是先前于山谷之上有所布置,而此地本身具有死气和一股特殊气息的话,便是这临时传送阵法也无法搭建。

    因为传送阵需要凭借元素之力或者灵气催动,可是此界空间之中并无灵气,所以想要催动传送阵,就必须找到替代品。

    “我们走。”

    祁如清三字出口,楚宁月立时会意,一个闪身来到其身旁。却不想一旁傻笑许久的妖兽,忽然间也有了反应,使得楚宁月心下戒备。

    但下一刻,此妖兽却又一次模仿祁如清,一步踏入了它所刻画的阵法之中,随后周身黑雾萦绕,散发出的气息,竟与祁如清施术之时一般无二。

    眼见这一幕,楚宁月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未及其反应,祁如清便已经催动阵法,无数阵纹浮现而出,自上空汇聚成一张蓝色大网。

    随即两人身影模糊,卷入大网之中,消失在山谷之内。

    而与此同时,妖兽脚下也出现了一张赤色大网,同样身形模糊...

    不多时,楚宁月与祁如清,已然重回山谷之上,望着眼前满是裂纹的地面,还有散落的兵器,后者神色淡漠。

    “那妖兽能够模仿你的阵法,你我放任不管,当真...”

    楚宁月看向眼前的一地狼藉,已经猜到这里势必发生了一场混乱,那些城主府追兵,多半已经罹难于此。

    此事已经发生,无可挽回,所以与其质问身旁之人,倒不如放眼当下。

    “无妨。”

    祁如清只说出两字,因为其中缘由无法对自己这位楚道友言说。

    那妖兽来历不明,且立于不败之地,与之动手得不偿失。只要自己两人脱困,那妖兽去往何处,都与自己无关。

    退一步说,如若那妖兽当真为祸此界,那么正可引出此界暗藏于台面之下的势力,对于自己两人来说,有利无害。

    但此种心思,一旦说与楚道友,两人本就脆弱的联盟,怕是会顷刻付之一炬。

    而楚宁月听到这两字,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但却也明白何为当务之急。

    “罢了,时间紧迫,先回内院救人。”

    可其话音刚落,祁如清的身形却一阵模糊,消失在了原地...

第1930章 经书(中)

    眼见祁如清再度发动阵法消失不见,楚宁月心中不详的预感,再度有所攀升。但此刻的不详,却非源自妖兽作乱,而是自身处境。

    先前自己多次确定,对方成功脱离谷底能可救治李丹心,对方也是给予肯定的回答。可是对方的回答,却只是能救,却没有说一定会救。

    如今两人脱困,对方消失不见,正是过河拆桥最佳的说明。这让楚宁月对此人本就不多的好感,再次跌入谷底,脆弱的联盟亦在此刻出现动摇。

    “杀!!”

    就在此时,一阵喊杀之声自四周响起,却不似大军掩杀那般整齐划一。而是杂乱不堪之中,带着几分低沉沙哑,似从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阴魂索命。

    楚宁月如今伤势未愈,虽然肩头的箭伤已经止血,但破魔羽箭带来的影响,却仍旧根深蒂固,非短时间内能够化解。

    因此其如今的遁术,速度比之昨日相差极大,此刻下意识发动神识,四散而出,所见的景象让她心下一沉。

    此时的楚宁月身处外围峡谷之上,地面之上皆是深不见底的裂纹,而裂纹之中,正是那些喊杀之声的来源。

    随着一阵死气弥漫而过,楚宁月施展遁术,朝峡谷之外疾退而出。但与此同时,无数裂纹之内,也有近百道人影爬出,如野兽般朝其纵跃而去。

    这些人影早已非人,身上皆带着可怖的致命伤,有的甚至躯体残缺不全,但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

    眼前一幕,楚宁月并不陌生,更何况她乃是修士之身,便是第一次见此情景,也不会心生恐惧。此刻望着这些忽然涌出的怪物,只是觉得十分棘手。

    不多时,楚宁月便已彻底退出峡谷范围,一路之上借助遁术,并未与那些怪物直接交手。但眼下,她已经彻底脱困,却不得不做出一个严峻的选择。

    峡谷裂缝之内,已经没有怪物爬出,但如今它们的数量却足有两百之多。它们的速度虽快,但也只是相对于常人或者低阶武者而言,即便自己有伤在身,想要退走也非这些东西可以拦阻。

    但是...

    一旦自己离去,这些怪物便会肆无忌惮,蜂拥而出,对于南域百姓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若是放在丹青天下,楚宁月绝不会有此番顾虑,因为即便自己离去,亦会有其他修士出手镇压邪祟。可是此界南域之中,自己游历一月有余,除了那神秘修士之外便再无其他。

    这些东西的出现,正是在那神秘修士离去之后,是否与他有关都尚且不明,指望他出手镇压这些怪物,根本是无稽之谈。

    可若自己在此耗损灵气,势必无法第一时间赶回风鸣院,一旦祁如清有所作为,自己便可能失去先机,甚至无法顾全李丹心的安危。

    所以...

    “罢了..”

    楚宁月犹豫一瞬,轻叹一声,缓缓转过身去。可下一刻,其双目微凝,挥手之间便有七道金芒凭空浮现,朝着身后尸海激射而去,正是金芒夺魄。

    两百尸怪咆哮而来,行军并无章法可言,虽不确定其幕后是否存在指挥者,但凭现在的状况看来,不过是一群无智莽夫而已。

    七道金芒没入尸海,立时卷起一道血光,金芒所过之处,洞穿眉心,身死道消。其挥手之间,便有二十余人倒下,体内死气翻涌而出,散溢于此。

    周围尸怪眼见同类倒下,心中毫无恐惧可言,此刻仍旧是纷纷咆哮,朝着楚宁月袭杀而来。

    后者眉头微皱,身形再退,倒不是因为这些尸怪数量庞大,而是因为她察觉到那被自己一击镇杀的二十余人,虽然体内死气尽散,生机断绝,但却被另一股气息包裹。

    而这股气息,与谷底妖兽还有祁如清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让她心中产生隐隐不安。

    迟则生变,迟则生变...随着不安愈演愈烈,楚宁月决定速战速决。

    金芒夺魄术虽然用来对付这些尸怪已经绰绰有余,而且对于灵气的耗损最低,可是每次施展过后,都需要一定时间重新凝聚气力。

    而且金芒夺魄,虽然具有一定的穿透力,但面对这些尸怪,也无法做到席卷八方。若单凭此术,想要镇杀眼前尸海,恐怕需要浪费许多时间。

    心念一动,楚宁月不退反进,身形凌空而起,落在了尸海之中。如此举动,让群尸沸腾,纷纷朝其扑来。

    由于品阶的缘故,残阳神诀之上,对于紫府玄丹境以下的术法记载极少,因此散功重修的楚宁月,虽然在灵气纯度之上,远超同阶修士,但术法种类之上便有些捉襟见肘。

    而其虽然曾修至紫府玄丹境,积累了许多术法,但当时的她,却是以残阳诀为本,修剑修之法。如今散功重修,本源功法改变,不再是契合万道的残阳诀,而是独尊火相之术的残阳神诀。

    威力之上虽然大有提升,但曾经的剑修神通却已尽废,如今其能够施展,且威力足够的术法只有两式。

    火牢送葬威力虽强,但耗损极大,而且画地为牢,攻击范围一般。面对眼前护身之力颇为“孱弱”的尸海,显然并未良策。

    所以此时其心念一动,一团烈焰凭空浮现,环绕在楚宁月周身十丈,形成一道烈焰气罩,将其笼罩在内,正是真阳离火罩。

    这一式术法,走得乃是防御反击的路数,此刻应对群尸乱舞,正是最为合适。

    顷刻之间,火焰壁障之上,便已满布群尸,原本楚宁月还在担心,这些尸怪的攻击力,不足以破开真阳离火罩的最低标准,但眼下却无需多想。

    这些尸怪虽然速度不佳,但攻击力却着实不弱,而且铺天盖地,胜在数量庞大。楚宁月此时一目望去,若不使用神识,已是看不到外界天地,只有群尸乱舞之相。

    “嗡...”

    就在此时,一阵嗡鸣之声,响彻四方。原本承受攻击达到一定程度,将会收缩一丈的火焰壁障,此刻在楚宁月的控制之下,怦然炸裂。

    壁障消失的瞬间,漫天离火自气罩之中喷涌而出,顷刻之间犹如火山喷发之势,让周遭百丈尽化焦土。

    眼前尸怪低吼之声不断,面对漫天离火,不知畏惧,仍旧前冲。然而冲至楚宁月身前七丈之时,便已被火海吞没,燃烧殆尽。

    顷刻之间,尸海已被火海彻底替代,一眼望去浓烟滚滚,再无生机。

    “咳..”

    楚宁月轻咳一声,下意识朝着肩头按去,真阳离火罩的消耗虽然低于火牢送葬,但比起金芒夺魄这等低阶术法,还是云泥之分。

    好在一招之下破尽尸海,否则真是要得不偿失,事倍功半。

    眼见群尸灭尽,再无生机,楚宁月施展遁术,离开此间。在漫天烈焰之下,便是死气也难逃灼烧的下场,此间事了,自己也该回...

    “哼哼哼哼,你的身上果然藏有秘密,也不枉任鼎舟两人舍命断后。”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忽然自楚宁月身前上空降下,周身黑雾萦绕,突兀非常。

    虽然此人背对楚宁月,但后者却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此人,面色不禁凝重了几分。不只是因为对方口中的言语,更是因为眼前之人的身份。

    此人,正是当初荒山之上,遇到的血色袈裟之主,亦是百荡山之下,趁楚宁月灵气耗尽而一路追杀,致使任鼎舟与其师妹,不得不留下断后的神秘老者。

    “他们如何了?”

    楚宁月此刻淡淡出声,实则却有故作镇定之嫌。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论遁术的速度恐怕只能比得上此界五品。

    而鬼面老者任鼎舟,乃是货真价实的老牌四品,其师妹李凡玉更是在神秘修士的治疗之下,痊愈多年旧疾,一举踏入四品上境。

    可是当日两人一同断后,从此下落不明,如今这血色袈裟之主,又再次出现在此,而且毫发无损。足以说明其实力,至少是四品上境,自己想要以遁术脱逃,绝无可能。

    所以现在能够做的,便是故弄玄虚,拖延时间,借此凝聚气力,为之后的交手做准备。

    然而此点心思,却在眼前老者手中,荡然无存...

    “想要在老朽手中拖延时间,你还是太年轻了。”

    话音方落,翻袖一掌,夹杂漫天黑雾,如黑云盖顶,已朝楚宁月袭杀而来。

    而后者面色不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却已有七道金芒浮现而出。她此刻正是要以表象迷惑对方,利用金芒夺魄术,灭杀眼前此界高品。

    可就在金芒夺魄,离手而出之际,袈裟老者口中却发出一声冷笑。

    “此物或能杀任鼎舟,但用来杀我,哼...”

    说话之间,袈裟老者已身形一转,如一条毒蛇一般游走,连续避开七道金芒,手中一掌去势不改。而楚宁月眼见术法失利,此刻心中已下判断,但却也因为对方游走,有了退避的可能。

    此时凌空按出一道烈焰,身形借此掩护,疾退三丈,与眼前老者拉开距离。但此刻心中却颇为凝重,因为无论此老者品级如何,他都具备了其他武者没有的优势。

    拥有与修士一战,甚至击杀修士的资格...

    “通识。”

第1931章 决死

    眼见对手乃是通识之境,楚宁月不敢大意,因为丹青天下之中,修士对于武道中人的评价,素有五境之下皆蝼蚁之说,可一旦到达五境通识,战力将直逼虚丹境。

    此界四品武者虽与丹青天下之武道修行体系不同,但实力之上却有相似可取之处,其本质上最大的差别,便是此界武者只要少数人能可通识。

    如今眼前老者表现出的反应,已经证实他正是此界武者之中,通识的佼佼者。那么若再以常规之法,对战这位已经通识的四品高手,无异于自取灭亡。

    “哼..”

    袈裟老者冷哼一声,抬手之间已是化为一道黑色残影,直朝楚宁月袭杀而来,带起一阵阴沉死气,萦绕四方,遮天蔽日。

    楚宁月早前已然判断出,自己如今有伤在身,论速度绝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所以此刻抽身而退,或是抽身闪躲,皆是徒劳无功。

    唯有一条路,可以让自己有喘息之机,便是...

    凌空。

    无论是此界武者还是丹青天下的武道五境,武者皆无法长时间滞空。所以修士在与其对战之时,若修为境界无法压制,那么唯一的优势便是空战。

    楚宁月如今虽然耗损过大,致使遁术大不如前,但凌空之事却仍旧不在话下。虽然直线速度根本不可能将对方甩掉,但是利用高度却可以降低陷入近身缠斗的可能。

    残影一掌落空,显化出袈裟老者的模样,此刻回身望向天空之上悬浮而起的楚宁月,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这一手凌空之术而有丝毫震惊。

    而下一刻,其沉声开口,再一次让楚宁月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此界之中,的确存在其他修行体系。只不过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才知晓。

    “原来你修的不是武道。”

    话音方落,袈裟老者凌空抬掌,数十道黑色气线夹杂牵引之力,如毒蛇万千,择人而噬,立时自其掌心蔓延而出。

    凌空悬浮的楚宁月,立时感觉到体内灵气一阵翻涌,似在对方这一式之下,将要破体而出。

    武者功法,极少能够影响到修士灵气,像是此等牵引功法,也大多只是牵引其身,并不会让修士感觉到体内灵气外泄。

    所以楚宁月第一时间便判断出,眼前老者的实力,恐怕不只是此界普通四品那么简单。

    心念一动,金芒夺魄再出,但这一次的目标却已不是袈裟老者,而是其掌中无数黑色气线。

    随着一声闷响传出,金芒没入黑雾之中,楚宁月顿感压力一轻,身形再度朝斜上方退去,到达了她此刻遁术所能企及的最高处。

    袈裟老者望着天空之上的楚宁月,面上却无半分棘手之意,只是带着一丝危险的笑容,似乎是在盘算什么。

    而二十七丈的距离,也足够超越普通武者轻功的极限,立于此处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但对于如今的楚宁月来说,却是一种无形消耗。

    眼见对手不再追击,楚宁月心中警觉,却知自己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因为自己如今的遁术,维系如此高度,需要持续耗损灵气,而如今自己已经灵气不足。

    所以下一刻,其抽身便退,直朝凛风城方向而去,虽然她知道对方的速度若想追击自己,自己怕是无法摆脱,但总好过留在这死气汇聚之地,横添变数。

    只是楚宁月刚刚踏出三丈,地面之上的袈裟老者便有了反应,同样是朝着凛风城的方向追赶,始终保持在楚宁月垂直脚下。

    好似一只猛兽,等待着死死抱住树干的猎物体力耗尽,坠落下来沦为美食的那一刻。

    ...

    一炷香匆匆而过,原本来时施展遁术,已然足够奔行十里,可如今回返却是行了三里不到。

    楚宁月此时于官道上空疾驰,已是顾不得隐藏修士身份,看起来颇为狼狈。随着时间推移,距离地面的高度也从二十七丈,降低为二十丈。

    虽然二十丈的距离,仍旧不是武者能够长时间滞留的高度,可是如今其的遁术,却已开始肉眼可见的减弱。

    或许根本不必再等一炷香,她便无法再度凌空,彻底失去优势。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根本不该遁走,被对方平白消磨。

    “跑啊,怎么不跑了?嗯?”

    袈裟老者一路追击,却显得闲庭信步,游刃有余。仿佛根本不在乎,此行北上有可能遇上城主府之人,惹来麻烦。

    楚宁月先前之所以朝凛风城方向而去,也是因为心中有所考量。死气峡谷之外,毕竟是葬送了城主府护城军数十人,如此大的动静,想来已经传回城主府。

    更何况,当时领军之人,乃是那位四品的掌印大监,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踏足峡谷范围一步。所以那些士兵身陨,他八成是幸免于难,以其脚力应该早已回城报信。

    说不定此刻正携大军前来,捉拿对手。

    至于另一个原因...

    “你与那人究竟有何关系?你当真是来杀我的?”

    自知继续遁走徒劳无功,楚宁月决定背水一战,自空中飘飞而下,落在地面之上,与袈裟老者遥遥对立。

    而这一炷香的时间,也让她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眼前老者出现的时机,似乎太过巧合。而且他方才明明来势汹汹,可是如今追击起来,却是一幅优哉游哉的模样。

    似乎根本没有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击杀自己,甚至不担心迟则生变。

    这让自己不禁怀疑,他的目的其实根本不是击杀自己,而是拦住自己。

    帮助忽然消失的祁如清拦住自己,回风鸣院....

    “呵呵呵,我说的,在我面前,拖延无用。”

    说话之间,袈裟老者猛然出手,周身死气迸发而出,形成一片黑雾笼罩此间。人未至,黑雾已然尽阻楚宁月退路,除非她故技重施凌空而上,否则毫无脱身之机。

    眼见老者攻来,楚宁月知晓自己若再度凌空,的确能解眼下之危,却注定无法长久。更何况,有些事若不亲自确定,是断然无法从眼前之人口中,套取信息的。

    所以心念一动,右掌一翻,面对眼前残影不退反进,一掌夹杂燎原势,破风而来。

    “轰!”

    烈焰黑雾,化作两道气浪凌空撞击,立时火星四射,漫天黑云压顶,化为火云。可火星只是持续一瞬,便再度被黑雾笼罩,漫天火云亦虽火星湮灭,重新化为乌云盖顶。

    气浪交接过后,便是两掌相对,一者武道气劲,一者修士术法,形虽不同,质却相通。

    随着一声脆响,楚宁月身形疾退,只觉五内俱焚,气血翻涌。其此刻本就有伤在身,一掌术力又尽数被黑雾吞没,单凭肉身之力,岂能与四品武者抗衡?

    身形倒飞之间,伤势已是压抑不住,一道血箭喷洒而出,周身气息立时萎靡不振。

    而袈裟老者毫发未损,望着眼前险象环生的身影,冷笑一声。

    声出同时,其身形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已是出现在了楚宁月倒飞而出的落点后方,势要在对方落地之时,一掌取命。

    感受到危机临身,楚宁月心中疑惑顿消,知晓此老者并非要拖延自己,而是当真想要取自己性命。

    袈裟老者一掌按出,漫天黑云凝聚于此,如山倾之势就此压下,乃是绝杀一击。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少年身影,其面上泛起一丝残忍笑容。

    可就在其一掌即将临身之际,一道火焰壁障凭空浮现,随着一声震响,火焰壁障顷刻溃散,却又自身前重新凝聚。

    顷刻之间,便因这一掌之势连破九次,而山倾之势丝毫未阻。

    “嗡..”

    就在此时,一阵嗡鸣之声骤然响起,火焰壁障彻底破碎,而楚宁月身形亦同时落地,受其一掌,口中闷哼一声,血雾喷洒而出,但只是一瞬之间,便被烈焰蒸发殆尽。

    楚宁月周身一丈,无数烈焰如大军掩杀,蜂拥而出,千骑过境,寸草不生。

    正是其一路拖延,真正的底牌所在,唯有重现此招,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击败眼前四品高手。

    真阳离火罩。

    十丈壁障十次破碎,袈裟老者山倾一掌威力十足,但也让真阳离火全面爆发,其威力不弱于火牢送葬。

    其身形立时被烈焰吞没,漫天黑雾再度化为火云,却是连一声惨呼也没能发出,便已湮灭于火海之内。

    楚宁月身受两掌,虽因离火罩十次缓冲,使得威力锐减,但此刻也是伤势沉重,因为她终究误判了对方实力,没有想到对方竟真的能够完全破开真阳离火罩。

    此时落地之间,已是气若游丝,望着眼前火海,艰难起身,却已经无法施展遁术,因为其必须利用残存灵气,压制体内伤势。

    但好在,已经解决了眼前的麻....

    ...

    “呵呵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火海之中,一阵阴森冷笑骤然响起,火云之内七缕黑烟汇聚,一道身影显化而出,正是血色袈裟之主。

    血色袈裟之上,华光大作,似成一道无形气罩,烈焰触及分毫,便顷刻湮灭。袈裟老者行走火海之中,闲庭信步,但面色阴沉。

    因为他如今已成了一名独臂老者,整条右臂已被烈焰吞噬殆尽,若不是身上那件袈裟极为特殊,今日当真命丧于此。

    而一阵冷笑过后,便是一声催命...

    “我的选择没有错!为了尊者,绝不能留着你!”

第1932章 经书(下)

    话音方落,袈裟老者再度出手,此一掌虽不似先前绝杀一击有山倾之势,却也有雷霆之威。

    楚宁月勉强维持站立,面对此迎面一击,陷入两难境地之中。此刻其残存灵气,已全部用来压制体内伤势,若此刻不应招,再受重创恐有性命之忧,可若应招伤势爆发同样身死。

    至于对方的话,她已经充耳不闻,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提到“尊者”两字之时,眼中展露的狂热。

    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不。

    楚宁月心知眼前便是绝境,退无可退,但要自己闭目等死,却是万万不能。纵然眼前境况,已无转圜余地,乃是十死无生之局,她亦不会轻易放弃,这既是修士尊严,亦是风骨。

    可是其如今伤势太过沉重,抬手之间尚未凝聚术力,体内气血便已是一阵翻涌。而眼前绝杀一掌,已然临近身前,掌虽未至,气机已来。

    楚宁月饱提真元,已不再压制伤势,此刻正是破釜沉舟,最后一击。

    一者周身灵气翻涌而出,黄沙四起。

    一者武道气机声势浩大,摧城拔寨。

    下一刻..

    已是绝杀之时,逼命瞬间!

    “嗡...”

    就在此时,一阵嗡鸣之声响彻四野,楚宁月腰间一物飞出,华光大作。转瞬之间,无数阵纹升腾而起,十丈方圆凝成七重阵法,层层相叠。

    此阵方出,雄浑掌力,决死一击,顷刻之间威力尽消,于空中发出一阵脆响,犹如两名孩童击掌。

    眼前变故,大出两人所料,袈裟老者心中更甚,因为此阵凝成瞬间,他忽然间杀意全失,敌意尽消,乃是主动撤去了那一掌,只余最后一分气机,而非阵法吸纳全部掌力。

    至于楚宁月,则只是感觉刚刚施展的决死一击,忽然间强行中断,原本用来压制伤势的灵气,自主回防,重入经脉之内。

    “嗯?!”

    袈裟老者察觉自身一瞬异样,此等控心之术他闻所未闻,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但若是同境之间的战斗,绝杀一招被对方瞬间化解,那么足以身死当场。

    所以他此刻反应过来之际,第二掌已然轰出,正是要眼前之人反应不及,便死于此招之下。

    可就在其心生敌意之时,头顶阵法之中,一道白光骤然涌现,将其笼罩在内。而下一刻,其身形便已出现在十丈阵法之外,那未尽的一掌,轰击在七道阵法之上,却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归。

    袈裟老者心中不甘,面对眼前阵法,再度蓄力猛攻,可无论其如何施展,都只能让最外层的阵法微微颤动,却无法破开此阵,一时陷入僵局之中。

    楚宁月立身原地,望着眼前一幕,心中亦是颇为不解。尤其是此刻头顶悬浮之物,其功用已然近乎防御法器,可是此界之中又怎会出现修士法宝?

    头顶上空,一枚玉简悬浮于此,降下光华无数,织成一张大网,笼罩十丈方圆。此时无数星光降下,化为点滴朝着楚宁月眉心蜂拥而去。

    她虽无法确定这些星光为何物,但却已经没有行动的自由,因为此阵凝成之际,她便感觉到一股无形气机笼罩此间。

    这股气机比之自身灵气更为强大,强行压制了自己体内伤势的同时,也将自己困于此地,动弹不得。

    “咔嚓...”

    随着一阵镜面破碎之声响起,袈裟老者周身黑雾漫天,破开了第一道阵法。可就在其破阵之时,天空之上悬浮的玉简,却出现了变化。

    破碎的第一道阵法所化阵纹,迅速回归玉简,而后其上便凝成一字,悬浮而起。

    “生。”

    此字方现,阵内便有无数生机自地面之下翻涌而出,十丈黄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片绿洲。

    而楚宁月亦是察觉到,那些星光之中蕴含的纯粹生机,映入体内之时,使得其足以濒死的伤势,迅速复苏。

    此阵于她而言,便如一座极品疗愈法阵,可是此种阵法,一般只会出现在修行世家,一流势力之中。而且每次开启,都会耗损大量资源,若非关系到势力存亡,断不会轻易施展。

    而此界之中,莫说根本不可能凑齐开阵所需的天材地宝,便是能够凑齐,也无法将这等品阶的阵法,随意开启在荒郊野岭。

    “这..也在..”

    袈裟老者望着天空之上的一字,口中呢喃出声,却已听不到完整的一句话,原本面上的杀意,此刻尽数化为错愕。

    楚宁月如今动弹不得,却不影响思绪,此刻已是注意到强敌的异样。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此人认得这突然出现的玉简,而且多半有所关联。

    岂料下一刻,袈裟老者的眼中,竟是浮现出一丝愧疚和懊悔,望着天空之上的玉简,缓缓后退。

    退出七丈之后,目光转向楚宁月,却颇为复杂。既有临门一脚,错失良机的不甘,亦有阵法在前,无能为力的怨恨。

    可这一眼过后,他选择的却不是奋起再战,而是抽身即走,漫天死气汇入其身,化为一道残影,朝东方方向退去。

    只是几息之间,便已消失在了楚宁月的视线之中,为这一场截杀,画上了一个充满疑团的终点。

    ...

    风鸣院中,秋风苑内,一名身穿红白学子服,看似中年的男子,倒在地面之上,昏昏入睡,正是柳瘟。

    而其原本应该守护的破旧屋舍之内,也只剩下了李丹心一人卧于床榻之上,他的三弟叶琼如今已经被丢出了此间。

    床榻一侧,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此刻正望着床榻之上的女子若有所思,但其眼中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重伤在身而流露出关切之意,只有淡漠二字。

    李丹心面无血色,额头之上满布汗水,其伤势沉重,若非楚宁月以修士之法,强行压制其体内伤势,她怕是早已魂归九泉。

    可武者体系终归与修士不同,此种镇压之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如今术法将尽,亦到了命终之时。

    窗外一阵清风拂过,使其额上青丝更乱三分,但下一刻,李丹心却似回光返照一般,微微抬起右手,抓向了床榻一侧之人。

    “陆大哥..是你么?”

    轻声开口之间,李丹心仍旧没有睁开双眼,却不知是当真伤势沉重无力睁眼,还是不愿面对眼前的事实。

    此刻便这样抓着眼前之人的衣角,一如当日经历层层截杀,被对方救下之时的情景一般。

    可不同的是,当日求生,今日..求死。

    “嗯。”

    黑衣男子淡淡回应,既没有抬手去抓对方的手,也没有挣脱对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此刻只是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个,昔日自己刻意救下,而如今即将生机断绝的姑娘。

    “能在死之前再见陆大哥一次,真好...”

    李丹心气息微弱,呢喃出声,心中只当眼前一幕乃是最后的梦境,已分不清真假。

    而黑衣男子闻言,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挪开,眉头却微微皱起。

    自己当日救她,既是顺手为之,亦是多线布局。而布局之后,她会平安无事,自己的计划会完成,从此不再相见。

    所以她对于自己而言,只是一个随手救下的过客而已,却未想到,自己似乎在对方心中,地位不俗。

    更让自己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布局虽然没有出现纰漏,可是局中之人却生了变数。原以为只是巧合,却想不到真的是她。

    李丹心许久没有听到回应,若不是手中依旧抓着对方的衣角,怕是会担心对方已经离去。但既然眼前一切,都是自己命尽之前最后的幻梦,那有些话也无需再有保留。

    “陆大哥..是来杀我的么?”

    轻声开口之间,问出的却是一句诛心之语,苦楚万千。可李丹心的面上,却没有悲伤之意,只有一丝浅笑。

    对方此刻的沉默,让她明白自己的猜测无误,知道自己回南域的确切时间,知道自己的回家路线,知道那山村之中有自己重要之人的...

    不是李府之人,不是城主府之人,而是只有他...

    黑衣男子看到她如此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他虽因心性之故,即便面上有说有笑,心底却对绝大多数人视如草芥,可是他却并非无情,更非冷血。

    “我...”

    一字出口之间,黑衣男子眼中浮现出一丝迟疑,似是有所动摇。

    可此时,李丹心却再度开口,微微摇头:

    “陆大哥可以放心..我先前没有向旁人提过你半分,便是救我之人也不知晓。至于其他...”

    说到这里,话音微微一顿,李丹心轻咳一声,唇下一抹嫣红,而后接着开口,声音更加虚弱了几分:

    “陆大哥不必为难...我知道自己的伤活不过今日...只希望....”

    “我不是来杀你的,相反,你今日便是想死也死不成。”

    听到此处,黑衣男子冷漠的神色化为一丝无奈,开口之间语气虽然如旧平淡,但眼中却已浮现出些许温和。

    “只是今日之后,我会沉睡一段时间,七日之内,你切不可动用内力。至于我的事,我暂且相信你不会外传,希望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说罢,黑衣男子右手轻抬,掐成一指,朝李丹心眉心点去...

第1933章 路转

    未时一刻,天色阴暗,大雨将至,凛风城南三里之外,楚宁月一骑绝尘,向北疾行,面色却颇为凝重。

    当时的神秘玉简,如今已随着阵法溃散,化为一片古朴书页,上书梵文艰涩难懂,只余下一丝生机,残存周身。

    楚宁月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得到过此种玉简,亦不知此物是何时出现,为何出现。但她却清楚,像是此种取巧的机会,自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这一次自己先是于城西遭遇神秘箭手偷袭,一身功体受损,而后又以伤疲之身赶往千丈峡谷,经历谷底之事。紧接着,便遭遇了袈裟老者的截杀,伤上加伤,已到了濒死的地步。

    而此玉简,便在危难之时凭空浮现,以疗愈阵法让自己渡过难关,更是惊退了袈裟老者。

    这三件事看起来关联不大,实则环环相扣,让楚宁月很难不去猜想,这一切都与忽然离去的祁如清有关。

    可若那玉简是祁如清所留,那么其目的便不是截杀自己,可若不是截杀自己,又为何要不告而别?为何他刚刚离开,袈裟老者便接踵而至?

    “嗯...”

    沉吟半晌,楚宁月看向自己如今的坐骑,回想起阵法溃散之后,自己一路北上遭遇的无妄之灾。

    那玉简之中的阵法,的确像极了疗愈法阵,可是此界无灵气,那阵法终究未能让自己彻底痊愈。至于那阵法的效果,自己至今尚不知其七八。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体内一切伤势尽数复原,包括连受袈裟老者两掌造成的致命伤。可是损耗的灵气,却没有被阵法恢复半分,这便使得自己如今虽然伤势痊愈,但实力却相当于重伤。

    在此状况之下,楚宁月已无法施展遁术御空,其速度只相当于此界七品武者轻功赶路,而且会让本就稀薄的灵气,近一步消耗。

    可就在此时,不知是太过好运,还是飞来横祸,她竟然被一群马匪盯上。原因是身穿风鸣院红白学子服,但一身血迹颇为狼狈,看似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于是这些人便起了歹意,打算来一个杀人夺宝,毕竟风鸣院之中寒门只是少数,大多数人皆是富贵之家,身上定有许多值钱物件。

    可是楚宁月即便是灵气未复,那也是凝气境修士,并非普通马匪可以欺凌。更何如今的她,自知灵气不足,不能久战,所以手下根本没有留情。

    顷刻之间,便让七名马匪,葬身于黄沙之中,更是夺了其中一人的坐骑。而此坐骑,虽然速度与自己施展遁术相差无几,但是胜在持久,而且没有消耗。

    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的确是雪中送炭之举。

    ...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若全速赶路,凭借那坐骑的脚力,楚宁月此时应该已经进入了凛风城。可是如今,她却在城南一里之外的一处山中缓行,山间炊烟袅袅,似有人家。

    楚宁月虽然知道,祁如清的忽然离去,恐会对李丹心不利。可是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便自己心急如非,也是于事无补,只有自己保全实力,方有可能救李丹心于危难之中。

    所以此时的状况,容不得自己放松。

    楚宁月如今的状况,已经无法凭借遁术翻越城墙,而化相之术会消耗大量灵气,今日也不能再用。自己如今一身斑驳血迹,若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南门,只怕顷刻间便要被守卫拿下。

    她并不觉得,当时率军前往千丈峡谷的城主府四品高手,真的会陨落于峡谷裂缝之中,所以对方定然已经回城报信。而她无法确定,当日的掌印大监,是否已经看到她与祁如清同行。

    如果自己直接出现在风鸣院内,便可来一个死无对证,可若是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是百口莫辩,亦会让自己最初进入风鸣院的目的,彻底泡汤。

    所以当务之急,乃是寻找一处村落,换得一身干净的衣裳,而后乔装打扮一番,溜入凛风城。

    其如今灵气虽然不足,但神识仍在,所以凭借神识轻易便找到了一处山村。

    可是,她却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的身上,似乎已经没有此界通用的货币。而自己堂堂修士,又岂能做出掠夺凡人村落,夺其衣物之事?

    这的确是让她有些懊恼,所以才一直徘徊在山间,没有进入村落。

    “喂!”

    就在此时,楚宁月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声,对此楚宁月并不意外,因为此间山村之人,早已尽数在其神识笼罩之内。

    “可是在叫我?”

    楚宁月策马回身,望向身后穿着一身灰色布衣,肩头扛着锄头的中年人。

    “这里还有其他人么?”

    对方的回应似乎很不客气,也许这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这初生牛犊..年岁的确大了些。

    “有事么?”

    楚宁月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便对一个人产生恶感,但她并不觉得眼前之人,会是自己取得想要之物的契机。

    “你已经在这里转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知道你的来意。”

    说话间,中年人的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警惕和怀疑。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当然不是巧合,而是受村长之托。

    因为整个村落之中,只有他会一些武技,若真有什么不速之客,自然也只能是他出面解决。

    “这...”

    眼见楚宁月迟疑,中年人面上的警惕更甚,不过开口之间,却是颇为沉稳。

    “来者是客,你若真有什么麻烦,或许我们能够帮到你。”

    听到对方这样说,楚宁月心中苦笑,但也看得出对方已经起了疑心,怕是将自己当做了什么宵小之辈提防。

    虽然她并没有报什么希望,但还是轻声开口道:

    “我遭遇马匪截杀,拼得重伤才抢下这一匹快马,而其他人留下断后,至今生死未卜。”

    “马匪?”

    听到这两字,中年人似乎反应极大,楚宁月只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引来马匪,所以想要出声解释。熟料其尚未开口,便见眼前之人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憎恶,态度也瞬间改变。

    “那些天杀的畜生,平日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实际上针对的都是我们这些落魄子弟,根本不敢招惹豪门家族。”

    楚宁月望向眼前之人,一脸疑惑,心想对方怎么就如此轻易放下了对自己的戒心,是不是在刻意演戏给自己看?

    但下一刻,对方便给出了答案:

    “放心,我们这村子虽小,却也有自保的办法,如果那些家伙来了,定要他们有去无回!”

    “这...”

    面对此人态度如此转变,楚宁月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此人的气息,大抵相当于此界八品的水准,若是对方真有歹意,自己也能挥手灭之。

    “别这了,看你伤得不轻,先随我去见村长,而后便好好留在村中养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中年人朗声开口,随后便有引路的意味,楚宁月看在眼内,下马牵行,一路跟随其后,进入山村之中,引来路人侧目。

    山村范围不大,方圆百丈而已,有民十三户,其中大多老弱,青壮年屈指可数。

    楚宁月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养伤,她也无伤可养,所以对于此地的状况并不在意。让她在意的,只有自己此行太过顺利,感觉到莫名不安。

    不多时,中年人便带着楚宁月来到了村中心,最大的建筑之中。刚刚来到门前,便有一名年轻人从中走出,为楚宁月安置马匹,似乎早前便知道她会来此一般。

    如此一幕,让楚宁月意识到,这座山村可能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平庸,不过这与自己无关。

    进入石屋,映入眼帘者,便是一名躺在摇椅之上的老者,此刻双眼微眯,望着楚宁月上下。

    “村长,人我已经带来了,接下来该如何?”

    中年男子说话之间,石屋的大门忽然闭合,而其更是守在了门口,一幅掐断退路的模样。

    楚宁月望着眼前一幕,镇定自若,因为这两人在她眼中,与普通凡人没有任何区别。自己不会主动出手迫害他们,可若是他们主动出手,那自己也不会留情。

    老者闻言,缓缓起身,望着镇定自若的楚宁月,上下打量。

    “老夫看得出,小友没有受伤,这一身血迹多半也是旁人的,是也不是啊?”

    此言一出,中年人立时色变,因为楚宁月这一身血迹,如果是出自旁人,那么可想而知,她手上有多少性命。

    难道自己以为的马匪探子,实则是一个杀人魔王?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将他带来此处,不知是福是祸...

    “我先前的确受了些轻伤,但如今已经痊愈,至于这些血迹,大多是野兽的。”

    “哦?”

    老者双眼微眯,一字质疑,不过转瞬之间,便发现自己看不破眼前之人的实力,无论怎么看眼前之人,都是一个没有内功的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无法染上这一身血迹...

    所以..

    “不知小友来此,有何贵干呐?”

    老者打算开门见山,询问来意,不再虚与委蛇..

    却不想..对方的回答,让他石化当场,愣愣出神许久,未能恢复。

    “这一身血迹太过显眼,所以我想要借一身干净的衣裳。”

第1934章 峰回

    麻衣老者与布衣中年对望一眼,皆都陷入沉默与出神之中。他们当然不会相信,眼前之人来此的目的,只是口说的那般简单。

    因此楚宁月的这句话在两人听来,乃是别有用意,甚至意有所指。

    “衣物...衣物.....”

    心念至此,麻衣老者面色微变,望着楚宁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憎恶。心道此人长得还算俊秀,却想不到是个人面兽心之辈。

    而布衣中年心中所想则很是简单,那便是找寻时机,暴起出手,拿下眼前之人。

    “这..”

    楚宁月看得出两人对自己的敌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这句话增强了数倍。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在思考如何破局。要破的并非安危之局,而是僵局。

    “小友说笑了,我们这山野之地,恐怕没有你要的那些衣物。倒是此地临近凛风城,不如...”

    麻衣老者笑着开口,但面上的笑容虚假无比,便是楚宁月不谙此道也能看出端倪,更何况其于丹青天下“交友不慎”耳濡目染之下,已经颇谙此道,又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

    但另一件让她疑惑的,却是眼下山村之人,既然知道此地临近凛风城,便也该认得风鸣院服饰才是。

    而风鸣院虽说不上名声响彻天下,但在南域之中,还算是颇有名望。这些人便是冲着风鸣院的面子,也不应对自己产生如此敌意才是。

    可是如今状况,无论是眼前的麻衣老者还是身后的布衣中年,似乎都不认得自己这一身风鸣院服饰,这让楚宁月不禁起疑。

    这些人,当真是此地的村民么?

    不过,他们不认得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自己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乔转打扮进城。李丹心如今,仍旧是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躺在秋风苑,可以为自己提供不在场的证明。

    所以即便那位掌印大监当时看到了自己出现在千丈峡谷之外,只要他没有确凿证据,便无法影响到自己在风鸣院的计划。

    因此这些村民没有认出风鸣院服饰,自己便不能主动报出风鸣院的名号,否则只会节外生枝,留下证据。

    “不如什么?”

    楚宁月心中无奈,神识加身之下,不难看出麻衣老者背后的动作。其此刻面上镇定,实则却是朝着身后那张躺椅摸去,想来是躺椅之上另有玄机。

    此刻双方尚未撕破脸面,那么眼前两人便还算是普通世俗凡人,楚宁月不会主动出手。可一旦对方主动攻击,她也不会留手,因为她亦无法判断眼前两人,是否真是普通世俗。

    “咔嚓..”

    就在此时,一声轻响自屋内传出,麻衣老者面色立时微变,望向布衣中年。后者立时会意,早已摩拳擦掌的他,抬手一拳便朝楚宁月身后拍去,攻的虽非要害,却也毫不留情。

    “嗯?”

    楚宁月轻疑一声,算是警告,因为她看得出对方这一拳意在制服,而非杀人,这也是为何她没有施展术法击杀两人的原因。

    八品武者一拳的速度,在普通人眼中已是不俗,可在楚宁月这等修士眼中,却与蜗牛并无太多不同,所以根本无需动用灵气。

    只是稍稍朝右方一闪,便躲过了这一击,同时抬手搭在对方肩头,轻轻一按,一股磅礴巨力席卷而出,正是以御物术御人之法。

    此法能造出一掌震退对方数丈的假象,又不会造成实质伤害,用来对付六品以上便会失效,可用来对付这等八品武者,却最为恰当不过。

    “你...”

    布衣中年一拳未至,便见对方好似早有预料一般抽身闪过,一只手已经按在自己肩头。心中错愕的同时,一字轻呼出口,下一刻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一般,朝后疾飞而出。

    随着一声闷响,撞击在一旁的石壁之上,摔落之下七荤八素。却已知晓,自己与眼前之人的实力差距,犹如云泥之分,绝无可能战胜。

    不过...

    已经足够。

    就在此时,楚宁月周身忽然浮现出一阵蓝色光华,使得其面色微变,抽身急退。可是这蓝色光华,却要快过她此刻的身法,顷刻之间便已将其笼罩在内。

    这蓝色光华非是术法,亦非奇术,更加没有半分阵道气息,但却是一道不折不扣的困阵。因为此阵催动并非依靠灵气,而是契合此界原有的奇门遁甲之术,所以楚宁月自然感觉不到阵道气息。

    此刻眼见光华凝成气罩,将自己笼罩其中,方才意识到,这村落果真没有这般简单。

    “哼。”

    心念至此,楚宁月冷哼一声,这阵法对于此界武者来说,也许有些棘手。但对于自己来说,即便如今实力大跌,想要击溃此阵也不是难事。

    因为这阵法,只是普通的一阶凡阵,比起李相容与神秘修士所布置的三阶玄阵来说,威力相差悬殊。

    “成功了...”

    麻衣老者低声开口,身形一软,坐在身后的躺椅之上。在确定布衣中年只是灰头土脸,没有受伤之后,重新将目光投向楚宁月,同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此想要做什么?”

    楚宁月没有出手破阵,乃是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其他底牌,此村之中是否存在阵师。既然对方没有下杀手,便说明有所顾忌,或者有转圜余地。

    那么自己也不会率先动手,将事情推至不可挽回的局面。所以对方在试探的同时,她也在试探对方...

    可就在此时,其腰间那一张由玉简化为的古朴书页,此时忽然间有所感应般,悬浮而起,飘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周围的蓝色光华,便像是气雾一般,迅速朝着此书页汇聚而去。在麻衣老者错愕的目光之下,只是维持了半息功夫,便已经尽数溃散,化为书页的“口粮”。

    “这..这...”

    眼见自己最大的屏障顷刻消散,麻衣老者胆战心惊,只觉得大难将至,无力转圜。而楚宁月对此一幕,也是颇为意外,心中若有所思。

    那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玉简,如今化为古朴书页,却又一次化解了眼前的麻烦,若说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恐怕便不是巧合这般简单。

    这看似平庸的山村,恐怕藏着某些秘密,正是其特殊之处,才与这古朴书页发生了联系。

    “噗通..”

    就在此时,一声闷响自楚宁月身后传来,其没有转身,便已是眉头微皱。因为神识之下,让她看到身后的布衣中年,此刻跪倒在地。

    其此刻面上尽是懊悔,但目光所视却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头顶悬浮的书页。这一幕落入麻衣老者眼中,使其微微一愣,同样望向书页。

    下一刻,让楚宁月更加意外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麻衣老者竟也是同样自躺椅之上起身,朝着自己躬身一礼,与身后中年男子不同,他所拜的的确是自己。

    “你们这是何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旁人以礼相待,楚宁月也不会拳脚相向,更何况两人眼前的举止,已经不能算是以礼相待,而是行了大礼。

    “小老儿有眼无珠,冒犯了尊使,还请使者大人恕罪!”

    眼见对方如此,楚宁月心中疑惑更甚,因为这一幕她似曾相识。不过不是在此界之中,而是在丹青天下,自己还是残阳宫内门弟子之时。

    当年随师兄一同外出历练,行至凡人村落之时,他们便是如此。明明自己只是刚刚突破凝气境的低阶修士,却成了对方口中的仙师,推崇备至。

    当时村中老者的表情,大概便与眼前之人一般,惶恐之中带着几分虔诚。

    可是...

    此界之中,台面之上无修士...

    楚宁月稍作迟疑,便知道两人如此态度,是因为自己头顶悬浮的书页,此物应是与他们口中的尊使有关。

    不过眼下对方既然将自己误认成了旁人,那么自己便有了将计就计的可能性,既能调查一番此玉简背后牵扯之事,亦能凭借此身份,达成最初来此的目的。

    “不知者不罪,起来说话。”

    楚宁月淡淡开口,同时不吝灵气,以气机将两人托起。这一幕使得两人更加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尊使大人,面上懊悔之色更甚。

    但下一刻,却听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认得此物?”

    麻衣老者心中迟疑,但也只是片刻功夫,便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他想到,尊使可能不只有一人,所以眼前的尊使,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这些微不足道之人。

    “启禀尊使,大人曾游历至此,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不但为我们驱赶山匪,更是设下阵法让我等有自保之力,不必受军痞欺压。蒙此大恩,自当铭记在心。

    当日我等曾见过大人布阵之时,取出过一本古籍,而尊使持书页而来,所以...”

    听到“大人”两字,楚宁月大抵猜到了一些端倪,但却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已经让麻衣老者有所警惕。如果自己现在便问对方大人是谁,恐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眼下最好的决定,乃是先行搁置此事,先乔装入凛风城,待修为恢复,再来此处调查玉简之事。

第1935章 入城

    未时三刻,凛风南门,平日里松散的守卫,今日分外认真,不只是因为此地加入护城军值守,更是因为守卫的人数直接增加了三倍。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来许多人侧目,更有好事之人四下打探。即便风鸣院第一时间封锁消息,许进不许出,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昨夜发生之事,还是外泄了出去。

    一时间,凛风城内传言四起,态度各异,有担心自身安危者,亦有看戏嫌事小之人。更有人预测,城主府增兵固守城门,看似是为风鸣院捉拿凶手,实则却是打算对其大动干戈。

    而风鸣院之人,迟迟没有外出露面,更是让众人对此说法,深信不疑。

    南域以南,除了凌家故地擎风镇外,大多是一目黄沙千里,所以南门来往之人最少。可今日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南门的来往之人,已经堪比人数最多的北门。

    上有护城军进出,下有江湖客来往,倒是让守城的三倍守卫,有些忙不过来。

    而在众人忙碌之间,一名身穿破旧布衣的少年,正通过守卫排查,进入了凛风城内...

    “嗯..此时不宜回风鸣院。”

    少年心中如是想,正是乔庄打扮过后的楚宁月,她此时灵气不足,无法施展修士化相之术,只得如此混入凛风城。

    好在那些守卫,根本不认得自己,更加不会去留意寻常百姓,否则想要进入此地,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

    回想起先前山村之中,那麻衣老者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模样,楚宁月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玉简,牵扯甚大。像是这样的村落,也许南域之中不只有一个,若是这样的话,那幕后之人恐怕很不简单。

    只不过此事不是当务之急,所以她没有着手处理,只是换了衣物过后,便离开了山村。麻衣老者尽管不解,却也不敢拦阻他眼中的尊使,所以楚宁月轻而易举便来到了城内。

    如今无论是城门守卫,还是街道之上行人的交头接耳,都说明风鸣院如今风口浪尖。在这种时候,青云街守卫力度定然会再度增强。

    而整个风鸣院区域皆有神秘大阵影响,压制修士神识。以自己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进入,唯有先去城中找一处落脚之处,而后恢复些许灵气,如此方可利用遁术潜入风鸣院。

    至于李丹心...

    如今已过去太多时间,自己固然要回外院,但也不能急于一时。若神秘修士当真要对李丹心不利,那么此时早已得手。

    而若他的目标是擒李丹心制约自己,那么自己就更该恢复灵气,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回李丹心。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心中轻疑一声,因为先前她没有留意,此刻方才发现,身后有一名江湖客打扮之人,已经跟随了自己一路。

    此人身上的气息颇为孱弱,便是现在的自己,也能轻易制服,所以楚宁月想要知道此人意欲何为。

    于是心念一动,朝着一处老巷走去,而那名江湖客也果断尾随而来。

    深入无人老巷,楚宁月停下脚步,方才面上装出的紧张之意,如今尽数消除。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淡淡开口道:

    “你是何人,跟着我做什么?”

    话音方落,身后江湖客也不再隐藏,当即大笑出声,一幅自己稳占上风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哈哈哈哈,看来我的推断没有错!”

    见楚宁月沉默不语,江湖客更加以为对方胆怯,如今不过故作高深,所以接着开口道:

    “平日里南门极少有人来往,其中大多是凌家与江湖之人,即便是今日,也同样不例外。你的身上没有半点武者气息,看似是寻常百姓,但正是因为这份伪装,暴露了你的身份!”

    楚宁月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对于对方此种自曝的行为,楚宁月自然乐见其成,倒是省去了自己逼问的麻烦。

    “南门平日便鲜少有百姓出入,而今日南门守卫增添数倍不止,山野之民避之不及,根本不会自南门出入。所以你的乔庄能够骗得过那些废物,但却骗不过我!”

    话音落定,江湖客再度大笑出声,仿佛眼前少年在他眼中,只是砧板之上的鱼肉,任其欺凌,无法反抗。

    楚宁月此刻仍旧背对于他,却对其举动一清二楚,此刻不禁疑惑,此人既然将自己当做通缉的元凶,又是哪里来的勇气孤身面对自己?

    他难道不知道,八品的实力在风鸣院中,甚至都不如普通守卫,又如何能够拿下行凶风鸣院之人呢?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楚宁月淡淡开口,回身望向此人,却见此人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凭声音而论,大概年纪不大,毕竟老江湖不会如此大意。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可疑。”

    听到这句话,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此人的目的,乃是利用自己换取赏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凶手,所以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必继续与其交谈下去...

    心念一动,楚宁月脚步陡然加快,朝着此人靠近。这里毕竟是凛风城,而此人有错,但罪不至死,所以楚宁月想要近身解决此人,而非以金芒夺魄术斩杀。

    其如此举动,让眼前江湖客一愣,但下一刻却是不慌不乱,抬起右手。

    不知为何,此人抬手之间,楚宁月心底里忽然产生一种极度危险的直觉。这让她原本的脚步,微微一滞,因为这种直觉,自入此界以来,只发生过两次。

    “去死吧!”

    下一刻,男子大声开口,说话之时抬起的右手袖口之中,一只手弩赫然上手。可是其还未拉动扳机,手弩便自行运发,顷刻之间,无数细针如雨,倾泻而出,铺天盖地。

    楚宁月眼见对方有此后手,终于明白他哪里来的底气拦阻自己,此刻抽身疾退的同时,以残存术力凝聚护身壁障于身前。

    可下一刻,细针与术法壁障接触,后者只是维系瞬间,便随着一声脆响就此破碎。这让楚宁月意识到,眼前之人虽然实力极差,但他所用的物件却非凡品。

    此刻若再留手,死得便是自己,故而心念一动,金芒夺魄再出,顷刻之间已至男子身前,带出一道血箭。

    “噗..”

    金芒已出,此界八品如何能防?男子面上笑容凝固,眼前画面定格,眉心血流如注,身形一软已是倒地不起,身死当场。

    而同一时间,楚宁月抽身疾退,手中术印翻飞,接连凝聚九道防御壁障,悉数被破,但也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得以纵跃凌空,跃上了一处建筑。

    无数细针尽数没入老巷墙壁之中,自墙体之内穿透十余丈方才停歇,眼前杀机算是安然渡过。

    ...

    此种武器着实让楚宁月颇为意外,因为以此物的威力,已经足够让一名没有修为的世俗凡人,斩杀一名修士。

    如果自己方才没有察觉到危机,而是在与对方近身之下,被其发动此物,恐怕自己也会死于此物之下。若这东西能够量产,届时恐怕...

    楚宁月靠近男子尸身,检查了一番其手上的手弩,发现此物乃是一次性消耗品,一经使用便与寻常手弩没有任何区别。想来是制造者,为了隐藏秘密而故意设计。

    不过经历此事,也未尝没有收获,至少可以确定,此界之中已经存在可以让凡人对抗修士的兵器。日后行走之时,切不可小看低阶武者。

    楚宁月将那手弩收入行囊,而后自对方身上摸索一番,想要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此人身份。但最终,只找到了对方的盘缠,于是将其收纳。

    虽然楚宁月内心颇为排斥杀人夺宝,但此人有意击杀自己,自有取死之道。而自己如今,也的确需要此界货币恢复灵气,所以只得破例一回。

    ...

    不多时,楚宁月走出老巷,已是一幅江湖客打扮。而那江湖客的尸体则被其留在老巷,倒是并不担心东窗事发。因为她如今的样貌,虽然不是以修士术法改变,但也做了些许简单处理。

    单凭自己进城之时留下的线索,不足以让城主府之人追查到风鸣院,更何况众人眼中的自己,正在风鸣院之中。

    想要恢复灵气,便只能从此界食物之中摄取,而且受饱食度限制,每次摄入质量,受食材与烹饪手法影响。

    因此前往酒楼,利用那人留下的盘缠试菜,乃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心下既定,楚宁月便不再犹豫,一路朝着酒楼而去。其实入城之时,她便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只是因为自己一身穷苦百姓的行装,若大摇大摆进入酒楼,恐怕会惹人怀疑。

    但如今成了江湖客的模样,便没了这方面的估计,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江湖客的截杀,算是雪中送炭,来得十分及时。

    只是杀人者人恒杀之,对方自有取死之道...

第1936章 无奈

    昨夜半城风雨,虽对凛风城有所影响,但靠近内城的酒楼,却是波及甚少。反而因为昨夜之事沸沸扬扬,今日多了许多谈资,使得酒楼爆满。

    而凛风城之人,虽然不敢妄议城主府,但却对风鸣院无此顾虑。而城主府与风鸣院的关系人尽皆知,所以在酒楼之中议论风鸣院,无需遮遮掩掩,城主府乐见其成。

    楚宁月乔庄成江湖客,大摇大摆进入酒楼,小厮见其一幅江湖人打扮也是引以为常,面上职业微笑如旧,引着其上了二楼。

    但在其拿出数枚金币之后,还是惊讶不已,笑着将其带到了独立的包厢之中。

    因为江湖客没有势力依靠,出入凛风城大多是完成城主府悬赏的大小琐事,赚取些许钱财,以换取武道资源。

    所以花起钱来,大多是束手束脚,不会如楚宁月这般挥金如土。

    楚宁月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引起旁人注意,不过这却是无奈之举。因为她来酒馆可不是为了吃饭而吃饭,而是为了摄入灵气。

    加之如今她状况不佳,炼化灵气之时,恐怕难以做到无声无息。所以找一处包厢独自享用,乃是必要之举,也是无奈之举。

    进入包厢入座,楚宁月看了看所剩钱财,对于世俗货币,她并无太多概念,亦无守财之心。所以索性将自那江湖客手中得来的钱财,尽数挥霍于此,将酒楼数十种菜肴每样点了一盘。

    如此举动,虽然像极了暴发户进城,但也让引路的小厮喜笑颜开,他才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人,只在意此单结束,自己会拿到多少提成。

    不多时,楚宁月面前已摆满了大小数十盘佳肴,但一旁的小厮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这让楚宁月有些无奈,于是出声道:

    “你先出去吧,我若有事自会叫你。”

    听到这句话后,小厮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过了半息功夫,这才退下。如此一幕,落入楚宁月眼中,让其颇为不解。

    自己早前已经付了钱,对方为何还是如此表情,实在耐人寻味,不过她也不会有心思去思考一个普通人如何去想。

    望着琳琅满目,楚宁月开始动筷,一一尝试下去,因为其炼化灵气的缘故,饭菜入口即化,根本尝不出味道,所以色香味俱全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

    她所在意的,只有这些佳肴之中,何物体量最小,却蕴含最多灵气。

    ...

    不多时,楚宁月已将三十二种菜肴依次尝试了一番,却发现这些菜肴之中虽然也蕴含了灵气,但比之自己在擎风镇饭馆内吃到的食物,相差甚远。

    更是根本无法与城北树林,初见李丹心时,吃的那些烤肉相提并论。

    其中蕴含灵气最多,且体量最小的,竟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竹笋炒肉。

    一刻功夫匆匆而过,楚宁月放下碗筷,因为饱食度的原因,她已无法自食物之中提炼灵气。不禁对此界灵气的获取方式,产生了极大的质疑。

    若有闲暇,自己怕是需要重回擎风镇一趟,看看两地的食物究竟有何不同,兴许便能找出更为稳定补充灵气的办法。

    否则凭借此界天地之间无灵气,全靠自身功法缓缓滋养的程度,自己怕是一生无望重入紫府玄丹境,转脉便已是极限了。

    包厢之内,气息波动,五色光华忽隐忽现,若楚宁月此刻不再包厢,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怕是早已引来围观。

    一番炼化之后,楚宁月无奈摇头,如今的自己的修为,只是勉强重新恢复到了开元之境。比之昨夜风雨之前,还要弱上几分。

    不过此种虚弱,只是因为灵气不足,无法发挥实力,并非永久堕境,所以不存在瓶颈渡劫一说。只需日后摄取足够的灵气,便能重回全盛之时。

    如今重回开元之境,凌空遁术再度得以施展,楚宁月便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酒楼,或是知会门外小厮。

    当即自窗口跃下,以敛息术隐匿行迹,一路朝着风鸣院而去。

    久久过后,先前接引的小厮方才按捺不住好奇,进入了包厢之内,却发现此处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满桌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还有那一盘空空如也的竹笋炒肉。

    不禁愣愣出神...

    风鸣院几乎占据四分之一个凛风城,其上除了李相容所布置的阵法之外,还存在一座神秘大阵,能可隔绝修士神识。

    可是此阵虽能隔绝神识,却无法隔绝凌空遁术,即便院墙的高度,已经堪比城墙,但还是难不住楚宁月。

    所以她此行并未自青云街正门而入,而是选择了潜入风鸣院。毕竟李丹心如今还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而自己如今还是江湖客打扮。

    “先回秋风苑吧,希望还来得及。”

    楚宁月心中如是想,但却不大看好此事,因为自己如今的修为比之昨日只弱不强,凭借修士天然优势,自然可以轻易秒杀五品,重伤四品。

    可是如此一来,却会暴露身份。

    而想要在隐藏修士术法情况下出手,如方进之流的五品极境便是如今自己的极限,对战四品必败无疑。

    神秘修士如今化身祁如清,先自己近两个时辰回凛风城,如果他要对李丹心动作,怕是早已布局完成,等待自己回归。

    以自己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与此人发生冲突,但如今自己已经回到风鸣院,也没有理由不去秋风苑找李丹心。

    ...

    心下既定,楚宁月以凌空遁术,一路朝秋风苑而去。

    因为秋风苑本就是荒芜破败之地,根无人问津,在此种关键时期,风鸣院也就更加不会安排人手,保护此处。

    所以楚宁月这一路倒算是轻松,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巡逻之人,便轻易踏足了秋风苑。

    只是其如今神识遭受压制,五感与常人并无二致,所以也无法提前查看此地状况。只是心中,隐约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嗯?”

    就在其落入院内之时,口中不禁轻疑一声,因为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面之上,昏迷不醒的叶琼与柳瘟。

    走进前去,方才发现两人周身气息沉稳,只是昏迷,而无性命之忧。但这也意味着,此地已有旁人来过,那李丹心...

    推门而入,楚宁月进入屋舍之内,一眼朝着床榻望去。可当她看到李丹心仍旧躺在床榻之上,安然无恙之时,不禁微微一愣。

    第一个反应,便是此地有埋伏,于是以仅存的神识扫视四方,口中更是佯装已经发现对方,淡淡开口吐出一句:

    “你应该等了我许久,如今我已回来,便不必再藏着了。”

    熟料话音落定,回应自己的却不是神秘修士,更不是什么不速之客,而是...

    “你回来了?”

    李丹心。

    这句话虽然只有四字,但却让楚宁月感觉到一丝意外,因为李丹心说这句话时,底气十足,根本不像之前气若游丝。

    此刻仔细观察之下,更是发现此女的气息早已恢复如常,不再如同自己离去之时那般虚弱无力。而自己自她体内留下的那一股术力,如今竟也是烟消云散。

    她竟然已经,痊愈了?

    “你的伤...”

    楚宁月本想要问对方是谁出手救治,但却想到门外叶琼与柳瘟仍旧昏迷,而李丹心伤势痊愈,却仍旧躺在床榻之上,极为反常,所以声音戛然而止。

    而李丹心眼中,则闪过一丝不安,随后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是一位老前辈,他先前出手点了我的穴道,所以我也没有看清他的面容。”

    听到对方说是一位老前辈,楚宁月不禁眉头微皱,因为神秘修士不是老者,而是一名青年。他与自己分开之时,更是化身为祁如清的模样,不可能是老者。

    可是,除了祁如清之外,又有什么人能够治愈李丹心的同时,解决自己以术法强压其伤势的后患?除非,对方也是修士,而且是精通炼丹医术的修士。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楚宁月再度开口,如若风鸣院内,真有其他暗藏的修士存在,那么自己之前的伪装,便十分有意义。可是,风鸣院不过是一处世俗学院,如何值得修士潜伏于此?

    但下一刻,李丹心却说出了一句,让楚宁月起疑的话:

    “没有,前辈只说是与爷爷有故,所以破例出手一次。”

    “你没事就好,日后若有机会遇到你口中的前辈,我们定要好好谢他。”

    楚宁月轻声开口,坐在床榻一侧,她是修士不是武者,所以不会解穴。只能望着李丹心,等待穴道自行解开。

    但其心中,却已经知晓李丹心极有可能认得来人,但却刻意隐瞒。甚至她所谓的老前辈,都是在说谎欺骗自己。

    因为她的话中,存在一个极大的破绽...

    她如今是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样,对方如何知道她是李丹心?

第1937章 会议

    申时初刻,天未入夜,风鸣院外一片死寂,而院内却是热火朝天。半日之内,颠覆往日松散之相,内院之中层层巡逻,犹如罗网,展开全面守势。

    昨夜外院三位教习身死之事,响彻此间,内院破例收纳全部外院之人,使得众人齐聚内院。但如此一来,外院便像是被弃守的弃子一般,无人看顾,显得更为空荡。

    若非如此,楚宁月先前潜回秋风苑,亦不会如此顺利。

    外院深处,书楼之中,钟天一遇刺的现场如旧,甚至血迹未干。这座朝下而建的地下书楼之内,今日注定不凡。

    石室之内,黯淡无光,不见日月,正是书楼深处,不为人知之地。也最适合不为人知之人,讨论不可为人知之事。

    随着一道火光忽现,映出石室布局,四座太师椅分别位于房间四角,周围皆有帷幔遮挡,颇为神秘。

    就在此时,一阵机扩运作之声骤然响起,随即便是一阵轰鸣之声。东南方帷幔之后,一阵薄弱的灰光闪烁,显化出一道人影,坐于太师椅上。

    来人开口之间,声音颇为低沉沙哑,似是刻意隐藏自己的嗓音,乃是一名中年男子。但如今石室之中,却只有他一人现身,所以这一句话像极了自言自语。

    “一号缺席已是常态,其他人便没有必要学此等恶习,姗姗来迟了。”

    话音方落,西南方便同样升起一道蓝色光华,另一道人影,同样显化而出,却没有先前的机括运作之声,显得颇为颇为突兀。

    一时间,竟是难以分辨此人究竟是刚刚到来,还是已经来了许久,只是如今方才肯现身。

    而此人说话之时,声音听起来颇为自然,乃是一名老者,但他的语气却不似老者。

    “二号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莫不是最近麻烦太多?”

    “说到麻烦,三号才是居功至伟,我如何比得过?”

    面对二号中年的反唇相讥,三号老者似乎早已习惯,此时朝着西北方位望了一眼,确定人还未到之后,接着开口道:

    “一号布局已久,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依计行事,算不得什么功劳。”

    “哼..看来即便一号不在,某些人还是对他推崇备至,当真是一个合格的追随者。”

    听到追随者三字,三号面色微寒,颇为不满,开口之间针芒毕露:

    “一号布局,只能说是知人善用,当然是比不过一些,为了自身安危退居幕后,坐视儿女骨肉相残,以亲人为筹码,行此等残忍的计划的阴谋家。

    这一点,我与一号都是望尘莫及,你说呢?二号?”

    三号此言,犹如诛心,尽是讥讽之意。而二号虽未开口,但却是气得身形微颤,他为了计划,已经自封了功体,一年半载无法恢复实力,否则今日定会出手。

    见二号沉默不语,三号冷笑一声,再度望向石室角落,半息过后方才转头看向二号。可其正想开口“乘胜追击”之际,石室之内,再度传来一阵轰鸣。

    轰鸣声落,随即而来的便是一声怒喝:

    “放屁!二号的计划之中,一双儿女争斗是真,但他们却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你,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将后辈交于旁人布局,事后更对布局者歌功颂德。

    这样的你,哪来的勇气谈亲情筹码?”

    此言一出,人影落座,来人双目如炬,死死盯向三号,敌意已然写在脸上。

    “无知不是你妄下定论的理由,我的事你以为自己知道多少?一号的计划对我来说不是牺牲,而是...”

    说到这里,三号的话戛然而止,似是意识到继续说下去,便会暴露秘密。四人之间,虽说不上知根知底,但经过多次会面,在试探与被试探之中,已经几乎确定彼此的身份。

    但在四人联盟之中,亦有喜好派系之分。

    四号乃是三号邀请入盟,本来对二号十分憎恶,但在了解其真相之后,却又对其心生好感。而三号与二号,最初乃是联盟的发起者,曾经合作无间,只因一号的出现,改变了所有。

    “依我看来,一号身份莫测,敌我不明,按照其计划行事,即便最终我们得偿所愿,得到的也比失去的更多。你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真以为那丫头看不出丝毫端倪么?”

    四号言之凿凿,对于牺牲亲族之事,讳莫如深,对于一号的计划,更是嗤之以鼻。若不是因为此计划牵扯之人无关自己,最大的牺牲者乃是三号,而三号本人赞同...

    这个计划根本不会施行。

    因此在反对一号的战线上,二号与四号乃是同盟,三号乃是他们最大的障碍,却也是不可或缺的盟友。

    “看出又怎样?一号不会让意外发生。”

    三号淡淡开口,仿佛自己说出的,只是一句寻常之语,浑不在意。殊不知这句话,彻底将四号心中的不满激发,近乎咆哮般开口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丫头与你一同生活十余载,你竟要坐视旁人杀她而无动于衷,你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司业么?!”

    “四号!”

    司业两字出口,沉默许久的二号忽然出声,阻止了对方继续开口。因为此处最初的规矩,便是四人之间可以互相试探,但绝不能说出结果,也不能提及具体的身份。

    因为四人之间交情有深有浅,互相知晓些许秘密,联盟只是为了同一目标行事,却不代表四人之间可以亲密无间。

    四号咆哮过后,也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此刻下意识朝着东北方的角落望去。而角落之中,仍旧是空无一人。

    却不想,本该愤怒对方打破规矩的三号,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冷漠开口,吐出一句:

    “我如果是你口中的司业,那么你就该明白,我为什么可以狠下心肠。”

    话音落定,四号微微一愣,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过了半息功夫,数个信息画面,方才迅速自其脑海之中浮现,下意识抬手指向三号。

    “你竟然骗了所有人,刻意营造出此等假象,为得便是这一日为你所用?”

    三号闻言,又是冷笑一声,随后缓缓开口:

    “哼...有弱点才好控制,才更容易被人相信。爱财如是,爱权如是,爱....哼哼,这个道理二号应该最是清楚了。”

    “嗯?”

    二号轻疑一声,既有威慑之意,亦有警告之心,却不想此举会让一旁的四号,彻底爆发心中不满。

    “道不同,不...”

    可是他的话尚未说完,一个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便自此间响起,最后的帷幔之后,一阵白光闪过,浮现出最后一道人影。

    “我这才来晚片刻,便错过了一场好戏,当真是失策失策。还有四号,你今日的演技,着实是有些拙劣了。”

    此人现身之时,同样没有机扩运作之声,亦无暗道开启的轰鸣之音,这一点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可若说他也如三号一般,早前便等在此处,过了这么久岂会无人发现?

    便是三号对其崇拜刻意不说破,二号因为自封功体实力下降未能察觉,那凭借四号的品级,也应该早已察觉才是。

    如今其现身,只能说是诡异非常。

    眼见众人沉默,一号也不主动开口,而是坐在太师椅上,东张西望。

    许久过后,却是那一句话没有说完的四号主动开口,但其说话之时,已经再听不出半分怒意。

    “那丫头已经被你杀了么?”

    此言一出,二号立时凝神,而方才对此表现极为冷漠的三号,也是微微侧目,可听到的答案却是:

    “她还活着,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麻烦,说起来,这个麻烦还与四号有关。”

    “是他?”

    方才的四号,表现出的一面全然是暴躁易怒,憎恶一号与三号。可是如今的他说起话来,却是冷静非常,思绪流转之间,丝毫不弱。

    “这个麻烦虽然不可能成为五号,但也不会是我们的敌人,所以无需担心什么。倒是四号,这个麻烦是你惹来的,一直晾着终归不好。”

    听到一号再度开口,四号眉头微皱,半息过后,反问一句:

    “你要我去杀了他?”

    却不想自己的话刚刚出口,一旁极少开口的二号却插了一句:

    “不能杀。”

    此举立时让三人朝其望去,因为这个举动颇为反常。但二号没有解释,只是沉默不语,似是想要以这种方式,结束这个话题。

    可一号却是忽然轻笑出声,望着眼前三人,说出了一句讥讽意味十足的话:

    “你们三人都是读书人,怎么总想着打打杀杀?我不是要你去杀了他,而是要你与他接触,解决麻烦,更何况真动起手来...哈。”

    话音至此,一声轻笑结尾,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警告之意。四号眉头微皱,赫然起身,转身便自暗道而出,似是不打算继续留下。

    而其余三人,对于他离席的举动也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因为他是四人之中最怀仁义之人,的确不适合留在此处。

第1938章 麻烦

    “你如今虽然伤势痊愈,但处境仍旧堪忧,秋风苑人迹罕至,不如留在此地。”

    秋风苑内,屋舍之中,楚宁月坐在床榻一侧,望着一旁整理仪容的李丹心,轻声开口。她虽知道此女对自己有所隐瞒,不够信任,但既然自己决定护其周全,便不会坐视其陷入危机之内。

    李丹心微微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许久过后方才起身转头望向楚宁月,吐出一句:

    “我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麻烦的就是你们了。”

    说话间,李丹心目光自楚宁月身上挪开,落在门口昏迷的叶琼柳瘟两人身上,微微沉吟。

    “你果然认得他们。”

    对于这个答案,楚宁月并不意外,因为两人初见之时,她便被对方当做过凌家二少凌青河,更对凌青山有所反应。

    此女既然认得凌青山,自然也就有可能认识他的两名结义兄弟,便也能够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嗯,我们四个可是老相识了。”

    李丹心对楚宁月的态度十分复杂,她明白眼前少年昨夜带自己离开李家,需要担负何种后果。也知道对方有意护着自己,还自己当日的人情。

    但同时,她也因为无法告知眼前之人真相,几次编织谎言欺骗,而有十足愧疚之感。所以她不愿意再与对方相处,更不愿对方再为自己做些什么,或是因为自己牵扯入更大的麻烦。

    所以...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养伤,如今伤势已经好了,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了。”

    “你打算去何处?”

    楚宁月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不会为了保护对方,便随对方同行。有此一问,全然是因为顾虑到对方的安危,日后若有麻烦,自己也能出手相助。

    却不想,眼前女子轻笑一声,而后给出的答案却是...

    “回家。”

    虽然只有两字,但这两字却颇为沉重,不过李丹心面上的凝重,也只是持续了一瞬的功夫,便已烟消云散,朝着楚宁月灿烂一笑道:

    “本姑娘的实力虽然和你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差距,不过怎么说也是五品上境。加之现在伤势痊愈,便是有人想要害我,也要能打得过不是?”

    “你可考虑清楚了?”

    楚宁月望着眼前之人,没有阻止对方的决定,而是向对方确认。因为她尊重对方的选择,李家之事,于她而言终须面对。

    更何况,想要害她之人,未必真是李相容。

    “嗯,去意已决,八匹马都拉不回的那种。”

    “好。”

    李丹心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让自己离开,不过这正是自己所愿。只要自己回李家,李家便不会问责风鸣院,亦不会牵扯眼前少年。

    至于自保,自己在外游历三年,经历的险境可不只有眼下一遭。

    “我送你。”

    下一刻,楚宁月吐出三字,有些斩钉截铁。而李丹心之所以离开,最大的原因便是不想拖累旁人,如今若是要眼前少年带自己回李家,那就势必要解释昨夜之事。

    “这...”

    可她还没有想到说服对方的理由,便听到了一个无可解释的说辞。

    “如今风鸣院守备森严,许进不许出,让我送你出去是唯一的办法。”

    李丹心沉默许久,最终只能应下,但却在心中暗自决定,只要一出风鸣院,自己便会立即与眼前之人分道扬镳,绝不能继续错下去。

    ...

    离开秋风苑,楚宁月将柳瘟与叶琼放入屋舍之内安置,他们两人的状况与李丹心不同,不是单纯的被人点穴所以昏迷不醒。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自己一时半刻也无法让他们苏醒,所以如此安置,乃是最佳的选择。

    楚宁月如今实力恢复至开元境,以敛息术配合凌空遁术,带着李丹心按照潜入风鸣院时的路线返回,轻车熟路之下,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只是用了半炷香的功夫,便将人送至了风鸣院西北方,堪比城墙高度的院墙之下。

    其实此种高度对于李丹心这等五品上境来说,若无人于上方拦阻,她想要离开并非难事。只是以她对风鸣院的了解程度,若放她一人离去,找到这里应该会浪费很多功夫。

    但就在楚宁月即将施展遁术,带着李丹心一跃而起之际,其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因为被压制的神识之中,感应到此地除了自己两人之外,还有一人。

    而这个人,已然自角落之中现身,朝此缓步而来。来人一身狐裘大氅,面色苍白无力,明明华阳未尽,他却是一幅寒霜入骨的模样。

    正是外院书楼之中,与楚宁月有过短暂交集的神秘青年萧无玉。

    “看来他们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有两个楚兄。”

    萧无玉淡淡开口,周身寒气逼人,更是看不出品级,这让李丹心眉头微皱,心中警惕。

    但旁人也许不知,楚宁月却很是清楚,对方如此模样乃是寒毒所致,他本人并无战力可言。但这样的一个人,能够精准等在此地,却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

    “他们是谁?”

    楚宁月一面淡淡开口,一面传音李丹心,要她施展轻功自己离开。可是李丹心却仍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

    “看来,你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楚兄。”

    萧无玉说话之间,缓步上前,周身叠加的十余层衣物,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只肉球在地上翻滚。可若是有人因为他的体型便轻视于他,那么此人必会如幻影千御四人之一,死于非命。

    “我这朋友大病初愈,染不得你的寒气,站在此处便可以了。”

    楚宁月淡淡开口,却在用被大阵压制的残存神识,搜查四周角落。萧无玉体内有寒毒压制,对自己没有威胁可言,但他出现在此,绝对是从旁人那里得知的讯息。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躲藏在暗处。

    所以自己不动,便是对那人最好的制衡,此刻只有李丹心先行脱困,才能打开僵局,亦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哎...”

    萧无玉轻叹一声,但却真的驻步不前,望向此刻还易容成楚宁月模样的李丹心,上下打量半息,赫然开口,却是一句:

    “这便是那个丫头了吧?”

    “丫头叫谁?”

    李丹心如今伤势恢复,方才没有开口,只是因为忽然现身之人立场不明,她将对方当做了楚宁月的相识之人。但如今对方却忽然提及自己,那么自己当然要有所反应。

    却不想对方接下来说得,却是一个罕为人知的消息:

    “呵呵,看来她的伤的确是好了。”

    想要说出这样的话,首先要知道昨日李丹心遇袭受伤,然后知道她伤势痊愈。而李丹心伤势痊愈之事,除了她自己和楚宁月外,只有一个人知晓。

    可是萧无玉不会是那个人,因为他这一身寒气做不得假,相隔数丈便有所感应。所以他只能是与出手救人的人有关,所以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此言一出,李丹心立时噤声,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如今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眼前之人极有可能与陆大哥相识。

    但即便如此,也是敌我不明。

    “是你的人救了她?”

    楚宁月思考的角度与李丹心不同,她所在意的是萧无玉此时现身,是否想要利用李丹心布局。先前的几面,已经可以判断出萧无玉此人身份特殊,于外院之中乃是特殊的存在。

    外院台面之下,很有可能存在他的手下或是护卫。如果他的人出手救李丹心,再以此换取自己出手救他,那么倒是十分合乎情理。

    “我很想说是,因为这样楚兄便欠了我一个人情。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会知道此事,全然是因为巧合,或者有人想要让我知道。”

    萧无玉说话之间倒是颇为直白,没有隐瞒自己想要楚宁月欠下人情的心思。

    “所以你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眼见试探无果,楚宁月不想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于是索性开门见山。却不想下一刻,对方说出的言语,却是诛心之语。

    “我此次前来,本是想要让楚兄欠下一个人情,将一切祸事推到另一个楚兄的身上。如此一来,便能以有人假扮楚兄,终结昨夜之事。

    但如今看来,楚兄与这丫头相识,我这算盘自然是无法继续盘算下去了。”

    萧无玉开口之间,似乎根本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危,他这样的话若是说给性情中人听,又没有底牌护身的话,怕是已经死上千次万次。

    见其如此说话,李丹心对其心生恶感,而楚宁月则更加确定,此地暗中藏有高手,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楚兄不要误会,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要坦白自己的心思,也算是敲山震虎。此事我既已说破,当然不会继续行事,但却难保其他人不会如此。”

    但楚宁月却只觉得眼前之人,今日来的莫名其妙,他今日现身,若只是为了对自己说这些话,似乎也太过简单了一些。

    “所以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此言一出,萧无玉面上浮现起一丝无奈,却是朝着上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知道自己今日的示好,多半是事倍功半。

    可就在此时...

    一道劲风自西方席卷而出,拦阻在楚宁月身前,使得其身形一滞。而后一道青衣人影,朝此奔袭而来。

第1939章 算计

    “留下。”

    两字出口,一道青衣人影杀入此间,掌风凌厉,带起一阵喧嚣,拦阻欲登上高墙的两人。

    楚宁月去势被阻,加之此刻心中疑虑未消,不敢于众人之前施展术法,只得以身法闪过一击。同时望向身旁之人,传音道:

    “你先离开,前往城中酒楼,稍后我会去找你。”

    然而李丹心对此传音,却不知是充耳不闻,还是当真没有听到,此刻仍旧是站在其身旁,无动于衷。

    时机二字,转瞬即逝,如今青衣人影已然进入此间,李丹心此刻再施展轻功离去,已非最佳时机。楚宁月心中无奈,也只得寻找下个机会。

    但当她望向来人,看清此人面容之际,眉头却微微一皱。

    因为她本以为此刻现身之人,乃是暗中保护萧无玉之人,却不想来人竟是最初自己加入风鸣院时的盟友,柳瘟的三师叔,风鸣院前任学丞司徒奇。

    “为何拦我?”

    昔日盟友多日不见,此刻刚一现身,便是拦阻自己,楚宁月心中自然多有不悦。面对此人,虽说不上知根知底,但也知晓其于如今的风鸣院内,孤立无援,所以不必虚与委蛇。

    “昨夜外院之事,需要有人承担责任。”

    司徒奇一身青衣,负手而立,但其第一眼却并非落在楚宁月的身上,而是一旁的萧无玉,眼中浮现出一丝狐疑,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

    这一幕,自然落入楚宁月眼中,但却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是在临场做戏,误导自己。

    “原来是司徒教习,看来今日之局比我想象之中更为复杂,既如此,有缘再见了。”

    萧无玉望向司徒奇,微微颔首,即便司徒奇如今已不是风鸣院学丞,他这般作为,也不像是普通外院学子,面对内院教习应有的礼数。

    司徒奇眉头微皱,眼见萧无玉转身便走,沉声开口:

    “你也留下。”

    可是萧无玉却对此四字充耳不闻,继续前行。他的脚步不快,甚至在其余三人眼中,可以用孱弱来形容。所以司徒奇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拦阻,却始终站在原地。

    因为他方才四字出口之时,便感觉到一股寒意锁定了自己,这寒意绝非萧无玉身上的寒毒,而是一种化为实质的杀意。

    “果然...”

    此杀意凝成的瞬间,楚宁月亦是确定,此地果真还有其他人存在。而那人的实力要在司徒奇之上,且所处方位,乃是自己如今神识探查的范围之外。

    最初的自己,以为此人的目的是李丹心,所以诸般试探,想要引出此人。可是如今看来,此人的目的只是保护萧无玉,并不打算插手眼前之局。

    目送萧无玉离去,司徒奇感觉到周身寒意散尽,他曾经也是四品,所以自然清楚暗藏之人的实力。身为风鸣院之人的风骨,或许是舍身取义,却并不是明知对方实力高绝,却行莽夫之举。

    如果奋力一战,不能为大局取得丝毫优势,那么贸然出手,不过是无法忍一时之气的匹夫而已。

    “他是谁?”

    “外院之中一名身份未知的弟子。”

    面对司徒奇的问题,楚宁月并不打算隐瞒,但她所知亦是不多。既然外院之中,藏有风鸣院真正的种子,那么作为前任学丞的司徒奇定然知情。

    如果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那自己又凭什么知道这些信息呢?

    同样的道理,司徒奇也很是清楚,所以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进行下去,而是目光一转,落在了李丹心的身上。

    “你们今日不能走,昨夜之事需要一个交代。”

    司徒奇对楚宁月的身份一直存疑,两人虽是盟友,但前者心中一直存在芥蒂,所以说话之时,一点也不客气。

    眼见司徒奇将话题引回先前,楚宁月眉头微皱,他此行的来意,竟然真是留下自己两人,不是刻意在萧无玉面前做戏。

    “你应该清楚,动手的不可能是我,祁元祯颠倒黑白,不过一面之词。”

    楚宁月对于这个盟友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想就此撕破脸皮,因为她留在风鸣院稍有要事处理。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牵扯出的人事物越来越多,如果此时自己失去风鸣院弟子的身份,将会十分麻烦。

    可是,司徒奇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意外,因为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怀疑过,昨夜之事是自己所为。

    “我当然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否则今日站在这里的绝不会是我一人。祁元祯此人,我多少有几分了解,他此举多半是借你之名,拉我下水。”

    “你既然知道,今日为何还要拦我们?”

    楚宁月本以为眼前盟友,乃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如果联盟之中出现猜忌,那么盟友便是随时可能致命的敌人。

    可此时,对方的态度让她明白,对方并未猜忌自己,可是对方拦下自己的举动,却让自己不得不去思考,其真正的用意。

    “外院之人死无对证,祁元祯是最后幸存之人,所以我明知他拉我下水,却无能为力。所以眼下风鸣院需要一个答案,安抚人心。”

    司徒奇话音落定,眼神不加掩饰,落在李丹心的身上。而此一幕落入楚宁月眼中,让她瞬间明白,眼前之人的心思,与萧无玉、祁元祯不谋而合。

    他们这是要让易容成自己的李丹心背负骂名,做替死鬼。

    可是...凭借李丹心与李相容的关系,他们如何敢下这种决定?

    除非...

    “你不知道她是谁?”

    “嗯?”

    听到楚宁月如此一问,司徒奇微微一愣,而这一愣之间,正好解答了楚宁月心中的疑惑。原来他不知道易容自己的这个人,就是李丹心。

    但既然他不知道,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告诉对方,除非事情真到了别无他法的地步。这样对于李丹心来说,最是安全。

    “她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们休想要她做替死鬼。”

    此言一出,李丹心微微动容,但心中对于楚宁月的愧疚更甚。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但却又不能告知任何人,尤其是连翻护自己性命的眼前少年。

    “哼...”

    司徒奇冷哼一声,但严肃的面色却柔和了许多,这一幕让两女有些意外。可司徒奇绝不会告诉两人,他有如此变化,是因为对楚宁月的看法有了改观。

    他原本将对方当做一个神秘莫测,来历不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如今看来,他行事也有底线,而拥有底线的人,才能与自己继续合作,不会成为敌人。

    “方才你与那外院之人的话,我多少听了一些。你应该清楚,此子的存在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知晓,所以他一旦离开你,便会危险重重,你此刻放其离去,便是间接杀了此子。”

    司徒奇的话让楚宁月眉头微皱,她最初的想法是,李丹心无论与李相容的关系如何,台面之上他们都是爷孙的关系。

    只要李丹心回到李府,以她五品上境的实力,应当能可自保。而李相容也不会坐视旁人,侵入府邸行凶。

    但如今听司徒奇一说,心中的一丝侥幸,算是悉数破碎。如果风鸣院台面之下,仍旧暗藏着其他势力或是高手,想要让李丹心做替死鬼,的确不是难事。

    不过...

    “离开此处是她的决定我不会拦阻,至于其他,有我在。”

    楚宁月的话颇为自信,但她却没有说明全部。她一开始的确是不打算一直保护李丹心,因为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可是如今,在确定有其他势力之人,盯上李丹心之后,她却是改变了这种想法。因为自己暗中保护李丹心,不但能够护其周全,更能借助现身之人,顺藤摸瓜挖出更多信息。

    如此也不算偏离了原本的计划。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有意无意之间对李丹心的保护,在后者心中除了感动之外,便是加深愧疚。而诸般愧疚叠加之下,带来的便是决定,不能拖累对方的决定。

    “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更何况,只要此事一日未完结,此子便会危险一分,终日惶惶。这对你对他对我,皆非好事。

    但若你将此子交由我带回内院,此事由我主导,而非落入他人之手,定能保此子安危。一切皆可归于昨夜有人冒充你行事,无论是李家还是外院,皆可平息。

    而你我则可顺势隐于幕后,调查此事真相,还此子清白。只要其一日未现真容,此事便有无尽转机。”

    司徒奇话音落定,凝神望向楚宁月,这便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若此事由祁元祯主导,背负责任之人便一定会成为替死鬼,而若由他人主导,则安危未明。

    与其等待此子落入他人之手,不如由自己主导,可以掌握主动权。

    但眼下唯一的阻碍,便是眼前之人,所以...

    “我可以学丞之名许下诺言,定能保证此子安然无虞。”

    司徒奇抬掌起誓,已是他给出的最大诚意,亦能让他化被动为主动,逆转局势。

    但..算计虽好,却也终归是算计,即便有利大局,也是以牺牲旁人为代价。如此计划,楚宁月不会认同,所以答案只有...

    “我拒绝。”

    三字入耳,司徒奇眉头微皱,但还未及其开口,一个突兀的声音,却自楚宁月身后响起,让两人尽皆一愣。

    “我同意。”

第1940章 再见

    “你..”

    对于这个突兀的声音,楚宁月自然不会陌生,因为正是其想要守护之人。

    司徒奇即便以学丞之名许下重诺会护她周全,但也只能是尽力而为,没有十全把握。自己本想拒绝此事,送李丹心回李府,却想不到她竟然会主动应允。

    望着楚宁月疑惑的目光,李丹心自其身后走出,朝其微微一笑,而后目光落在司徒奇的身上,轻声开口:

    “这位前辈说得不错,我和他同去是最好的选择。”

    话音落定,不仅是楚宁月心中不解,便是发出提议的司徒奇,此刻也是有些想不通,此子为何答应自己的要求。

    此事虽然有利于大局,有利于自己,有利于楚宁月,但唯独不利于对方。

    不过他的疑虑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李丹心的下一句话正是:

    “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吧。”

    听到对方还有条件,司徒奇心中的疑虑,算是减弱了许多。若对方答应得太过轻松,自己怕是还要担心此事有诈,但如今看来,对方既然有所求,那么便能够控制得住。

    可是...

    “我此时不回李府,昨夜之事爷爷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前辈既然想要我继续假扮楚阳,那么这件事便要交由前辈烦恼了。”

    “嗯?”

    司徒奇闻言之间面色微变,此刻上下打量眼前之人,半息过后,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轻呼一声道:

    “你是李丹心?”

    而此一句,却让李丹心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对方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来此。却不想,他竟然不知情。

    见其如此反应,楚宁月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发问。即便李丹心答应此事,她站在朋友的角度,也不希望此事达成。

    虽然不会出手干预,或是强行替李丹心决定,但若司徒奇觉得没有把握,自行知难而退,却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如何?还要继续么?”

    却不想,自己低估了司徒奇的决心和手腕...

    “我答应你,只要你同我回去,我定会护你周全,更会保他平安。至于你的身份,他日谜底揭晓之时,对我们三人有利无害,所以不是问题。”

    司徒奇的回答,可谓是直接越过了楚宁月,因为他也担心对方反悔,所以此刻直接与李丹心对接。言语之中,更是看出了李丹心与楚宁月的关系匪浅,所以刻意如此开口。

    而李丹心早已下定决心,此刻眼见对方应允,自然不会动摇原本所想,当即抬起右手道:

    “好,你与我击掌为誓,若有违背,天人共杀。”

    “哼,可以。”

    司徒奇见李丹心如此心性,倒也是有些意外,抬手之间便与对方凌空击掌,达成此约。而约定已落,其目光则是落在了一旁楚宁月的身上。

    “以你如今身份不宜与我同行,回秋风苑去吧,明日再现身不迟。”

    楚宁月默不作声,目送着李丹心离开自己身边,走到司徒奇身侧。见其已下定决心,楚宁月心中无奈,她十分不解,对方为何要如此行事。

    李家之中,虽然局势不明,但以她五品上境的实力,加之与李相容台面之上的关系。只要她大摇大摆回到李家,总归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如今,她却选择跟随司徒奇入局,即便后者担保会护其平安,但也是前路莫测。

    更何况,祁元祯此人用心险恶,在明知自己不是元凶的情况下,为了拉自己与司徒奇下水,不惜诬陷自己。

    这样的人,又会如何对待李丹心?凭借司徒奇如今的地位,当真能够掌握全局么?

    就在此时,李丹心莞尔一笑,似是看出少年心事,此时朝着眼前之人轻声开口,满是自信。

    “放心吧,如今我伤势痊愈,已有自保之力,更何况还有前辈的诺言在,那些人想要让我做替死鬼,难度可是有些大呢。”

    话音落定,便转过身去,抬起右手轻轻一挥,而后说出一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李丹心扬长而去,司徒奇则是望了楚宁月一眼,朝期微微颔首,而后几步追上了李丹心,低头耳语一句:

    “不是这边。”

    李丹心身形一滞,尴尬一笑,随后两人身形没入此间....

    目送两人离去,楚宁月一时沉默不语,司徒奇先前刻意对自己说的话,自己当然还记得。他要自己明日再现身,定是今日要展开布局,担心自己出现坏其布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两人如今仍旧算是盟友,司徒奇也给出了诚意。既然此事李丹心主动应允,那么自己与其担心费力,冒着打破对方布局的危险暗中跟随,倒不如暂且搁置。

    心念至此,楚宁月决定离开此处,先回秋风苑。

    虽然叶琼与柳瘟两人,于风鸣院之内处境尴尬,无人问津,但他们如何说也与李丹心有所关系。若他们两人苏醒之后,发现李丹心已然不见,怕是会节外生枝。

    所以一来自己如今不宜四处走动,二来确保两人不会坏事,自己仍是需要回秋风苑一遭,将事情告知对方。

    当然,她不会将李丹心与司徒奇的约定告知这两人,因为这两人知情与否,都无法改变现状,却会横生枝节。

    ...

    楚宁月按照原本路线返回秋风苑,却是发现原本无人值守的外院之中,忽然间多了许多青云街守卫。这些人的品级虽然不高,但常年戍守,却让他们的眼力高于同阶。

    因此楚宁月回转秋风苑所用的时间,比之以往来回一次更甚,也让她意识到风鸣院内可能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才会有此安排。

    夕阳西下,白昼将尽,楚宁月实力受损,一路小心翼翼之下,终于是绕路回到了秋风苑。此时进入其中,被压制的神识四散而出,一眼便找到了屋舍之内,已经苏醒的叶琼与柳瘟两人。

    但...

    “楚道友,别来无恙啊。”

    破败的院落之中,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从旁响起,立时引得楚宁月警惕。来人一身白衣,儒生打扮,手拿半卷古籍,此刻望着楚宁月,面上尽是微笑。

    但这微笑对于她来说,却与九幽恶鬼凝视并无不同,因为此人正是外院书教习祁如清,但也不再是祁如清,而是将其取而代之的神秘修士。

    “你来此处做什么?”

    楚宁月淡淡开口,敌意不加掩饰,她对此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千丈峡谷之下,好不容易达成共识,可刚刚离开峡谷,他便忽然消失不见,随即而来的便是血色袈裟之主的截杀。

    虽然因为块神秘玉简的缘故,让自己化险为夷,但这一切都很难说与此人无关。所以他此时出现在这里,动机必定不凡。

    “我答应过楚道友要出手救那丫头,如今东风已备,自然是前来履行约定的。”

    祁如清说话之间,面上微笑不改,他今日周身气息内敛,便是楚宁月也看不出半分波动。若是旁人在前,楚宁月可能会觉得对方是实力不济,但眼前之人,她却决计不会轻敌。

    “你是来救人的?”

    楚宁月出声反问,心中却是有些狐疑。李丹心曾经说过,出手救她的乃是一名黑衣老者,不是白衣儒生。但李丹心最后的言语之中,却暴露出她的破绽,让楚宁月意识到,她的话有假。

    所以自那时起,楚宁月便在思考,自己所知之人中,还有谁能够做到压制自己的术法,让濒死的李丹心痊愈?

    答案无疑只有眼前之人一个...

    可是,如今他却现身于此,要履行约定,救治李丹心。

    如果当初救人的是他,而他当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这就代表他不打算让自己知道出手救人的是他。如今的现身,便显得毫无意义。

    可若当初救人的不是他,那风鸣院之中,究竟还有何人,拥有此种手段?

    “她的伤势固然沉重,但也不至于拖不过半日,楚道友这神色,莫不是....”

    “你来晚了。”

    楚宁月当然不会告诉对方,李丹心如今已经痊愈,且被司徒奇带走。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件事,能够瞒住对方多久。

    但至少,也要在今日司徒奇布局之前,阻止此人搅局。

    “这...倒是有些失策了。”

    祁如清面上的微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但看其眼中的神色,却也能看得出他根本不在乎李丹心的死活,仿佛生命于他而言只是儿戏。

    “你没有完成约定,所以我欠你的人情也就不作数了。”

    楚宁月这句话,既是试探,也是反将。如果出手救人的真是他,自己这句话,无疑是在逼他承认。若他否定,那么之前唯一的收获,此时也会落空。

    而若出手救人的不是他,那自己自然也没有理由,平白欠他一个人情。

    “哎...失策,失策。”

    祁如清闻言叹息一声,一脸虚伪的肉疼之色,仿佛错失一座金山。但这也让楚宁月确信,他的确不是出手救人之人。

    解开这个疑惑的同时,便也到了结算之时,有一件事,他今日必须给出答案。

    “至于你我之间的盟约,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第1941章 解释

    “解释?”

    祁如清眉头微皱,似对楚宁月的话有些不解,但稍加思索过后,便想起当初自千丈峡谷而出,自己不告而别之事。

    原以为对方不会在意,却不想对方将此事记在心头,既如此,倒也不必...

    “看来你是忘了自己的作为,那我便帮你回想一番。”

    楚宁月说话之时语气如旧冰冷,祁如清并未察觉到异样,因为楚道友对自己的态度一向如此,若是忽然和颜悦色,反而觉得奇怪。

    但下一刻,楚宁月的话,却让其微微一愣,明白了对方为何要自己给出解释,给的又是什么解释。

    “当日自峡谷而上后,你刚刚凭借阵法消失不见,我便遭遇他人截杀,此事只是巧合而已?”

    “这...”

    祁如清的一切反应看在楚宁月眼中,但后者却不敢轻易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因为楚宁月知晓,眼前之人性情多变,行事诡谲,他所展现的一幕,极有可能是故意如此。

    “是何人截杀楚道友?”

    此一问入耳,立时让楚宁月觉得有些怪异,因为常人若是听到此消息,多半会先行为自己开脱,而不是询问来人。

    但恰巧眼前之人不是常人,所以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也是楚宁月没有动手,选择继续交谈的第二个原因。至于第一个,则是如今自己实力未复,贸然出手胜算未知。

    “那人身穿血色袈裟,至少有此界四品上境实力,似是其他修行体系,重要的是此人已经通识。”

    “...是他?”

    祁如清虽未说出这两字,但他的神色却已告知了楚宁月这个信息。其当即眉头微皱,冷笑一声:

    “你果然认得此人。”

    “楚道友莫要误会,我的确认得此人,当日随任鼎舟与其师妹上百荡山之时,曾与此人短暂交手。”

    “哦?”

    听到祁如清如此说,楚宁月面色稍稍缓和,实则心中却没有减弱半分怀疑。因为如果眼前之人与血色袈裟之主乃是一丘之貉的话,他便应该知道任鼎舟如今下落不明。

    如此一来,便是死无对证,全由他在此言说,无从查证。

    所以单凭这个解释,不能取得自己的信任。

    但下一刻,祁如清却说出了一句让楚宁月觉得意外,而且十分费解的话:

    “那人周身气息不似修士灵气,不似武道内劲,却更似阴沉死气。化用功法之时所生黑雾,与我所用手段颇为相似。

    不过我可以确定,此人所用手段与我并非系出同源,因为他所施展的功法,更像是武法合一,而非单纯的术法。”

    楚宁月意外,并不是因为祁如清给出的讯息,而是他说话的动机。如果他与此事有关,没有道理主动将脏水引向自身,告知自己这些信息。

    可若他与此事无关,那血色袈裟出现的时机便太过巧合了一些,巧合得有些不自然。

    “我暂且相信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但你仍旧欠我一个解释。”

    楚宁月当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对方,此时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继续深挖下去所得无几而已。与其从此人身上,得到更多捕风捉影的信息,倒不如听一听未知。

    “这..倒是说来话长了。”

    祁如清开口之间,知道对方要问自己为何忽然离去,但说话之时,目光却转向屋舍,大有让对方请自己进去坐坐的意味。

    但...

    “那便长话短说吧。”

    楚宁月并没有让对方进入此地的打算...

    祁如清苦笑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而后面上又浮现出伪善的笑容,缓缓出声道:

    “峡谷之外,我本设计了四重阵法,分别是幻杀阵、防御阵、转化阵与传送阵。幻杀阵意在隐匿山谷入口,防御阵阻挡来人,转化阵则是为传送阵供给能量。

    唯有这传送阵....”

    “嗯?”

    望着此人滔滔不绝,楚宁月轻疑一声,而祁如清立时察觉,干咳了一声。转言道:

    “简单说,便是当日我的确没有算到楚道友会出现在峡谷入口,而那座传送阵法,素来是为一人传送所设,不够两人传送所用。

    虽然吸纳了城主府追兵的攻击,为阵法充能,但阵法所需能量仍旧不足。所以虽然能勉强将你我送入峡谷,但出来时....却只够将我一人送回凛风城。

    所以...”

    祁如清的话说到此处便没了后话,只等着楚宁月自己意会。却不知楚道友对此信息的真伪不置可否,因为她并不懂得阵法阵理。

    这些说辞于她而言,便与胡诌乱侃并无太多区别,只觉得眼前之人的话极不可信。

    “既是阵法缘故,想来你我出去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会是此种结果了?”

    楚宁月的确不通阵理,但却拥有紫府玄丹对阵道的基本常识,知晓阵法的一举一动,皆受布阵者神识观测,阵法品阶越高需要注入的神识越多。所以强行破阵之下,才会让布阵者遭到反噬。

    因此这一问,虽有投机取巧之嫌,却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关键所在。

    却不想祁如清回答此破绽之时,竟然行云流水,更是将算计二字,说得如话家常。

    “不瞒楚道友,此事我虽抱了一丝侥幸,但事先的确知晓有此可能。因为施救李丹心之前,需要做一番布置准备,此事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秘,不便让他人知晓。”

    听到对方如此“坦然”,楚宁月反而一时不知如何招架。她与此人根本算不得朋友,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好感下降,但若说彻底撕破脸皮,此事似乎也达不到此种程度。

    此刻便如一拳轰在棉花之上,不痛不痒,不起风浪,更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你...”

    最终,只化为一个你字,轻描淡写,烟消云散。

    虽然心中怀疑,没有减弱太多,但楚宁月却知道,自己要对方给出解释,而对方给出了解释。信与不信,后事如何,皆要看之后所得信息佐证,如今继续纠结下去,毫无意义。

    “方才楚道友说我来晚了一步,不知是何人抢在我之前,出手救了李丹心?”

    眼见事情告一段落,祁如清主动开口,将话题引了回来。他此刻问这句话时,似乎有些隐隐不悦,不过想来也是知道,他本应到手的人情,如今不翼而飞,当然想要知道是谁坏了事。

    见其如此,楚宁月也从方才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更加确定,出手救人之人不是此人。那也就是说,风鸣院之中,除了自己与眼前之人外,很有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修士存在。

    而且此人隐藏得极深,便是自己两人,也未...

    等等...

    自己似乎并没有理由,为那另外一个修士隐瞒什么,将此事透露给眼前之人,也许能借他之手,获取更多信息。

    “据她所说,那人是一名黑衣老者,出手之时封住了其周身大穴,使其无法动弹。”

    “点穴?”

    祁如清闻言一愣,但却无人知晓,他愣神的究竟是因为“点穴”二字,而是因为那一句“黑衣老者”。

    “不错,如果此界当真存在其他修行体系,也许此人便是其中之一。便例如你说的血色袈裟之主,乃是武法合一,也许此人也是如此。”

    楚宁月话音方落,却见眼前之人微微一笑,面上浮现出一丝玩味之色。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盖棺定论:

    “不是如果,而是肯定。其实除了那血色袈裟之外,我还曾遇上过其他难缠的对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直留在南域了。”

    虽然此前种种迹象表明,此界之中并非只有武道一途,还存在其他修行手段,更是出现过修士的迹象,但这也终归只是楚宁月根据线索的猜测而已。

    迄今为止见到的实例,只有血色袈裟之主一人,并不足以为证。

    可是如今,听眼前之人如此一说,联想到自己先前遇见的神秘箭手,还有城楼之下伏击自己,躲藏在护城军之中的神秘高手。

    心中的疑团终于清晰起来,此界之中,却有其他存在,能可威胁到修士性命。

    “对了...”

    就在此时,楚宁月想起了千丈峡谷之外,自己濒死之时,忽然腾空而起,救了自己一命的神秘玉简。那玉简开阵之后,便像是术力耗尽一般,化为了一片古朴书页。

    自己曾怀疑过此书页与眼前之人有关,但并无丝毫证据证明。之后,更是途径一处山村,发现那里的世俗凡人,将此书页视作信物,供奉尊使宛如信徒。

    既然今日已经聊到了这个话题,那自己也没有必要隐瞒眼前之人,若他于此有关,便算是敲山震虎,而若他无关,便是一个助力。

    “你可认得此物?”

    楚宁月说话之间,自腰间摸去,试图将那枚古朴书页拿出。而祁如清则是面带玩味朝其望去,似乎觉得自己说出自己知道,而对方不知道的信息,十分值得得意。

    可下一刻,楚宁月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因为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书页。

    此物便如同来时一般诡异,去得也是无影无踪...

    可偏偏,自己自入城之后,便再未注意过它,不慎丢失它的可能性着实太多了一些....

第1942章 脉络

    “楚道友这是...”

    眼见楚宁月面色微变,祁如清心中狐疑,不知对方如此作态,究竟是为了何种铺垫,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此物怕是在进城之时遗失了。”

    说到物件遗失之时,楚宁月有留意眼前之人的神色,却只发现对方面上浮现出的疑惑,还有那一丝好奇。

    楚宁月十分清楚,此物遗失,几乎不可能是遭人盗窃。

    因为一来旁人不知那古朴书页的功效,没有理由盗窃此物,却对其他物件视若无睹。

    这二来便是因为神识在身之人,即便没有刻意留意,也不会被旁人近身,而无半点察觉。除非对方也是修士,而且修为远高于自己。

    “看楚道友神色,此物似乎很重要?”

    对于祁如清这看似关心,实则试探的言语,楚宁月并不觉得意外。相反若是他丝毫也不好奇,反而会引起自己的怀疑。

    “此物于我而言意义非凡,当日若非此物,我恐怕无法幸免于难。”

    “嗯?”

    祁如清闻言之间,口中发出一声轻疑,不知为何这一瞬之间,其面上虚伪的笑容,化为了一丝森然之色,眼中更似有寒意一闪即逝。

    不过此时楚宁月恰巧低头,并没有发现这一幕,否则此时已是点燃了怀疑之火,冉冉升起。

    “当日峡谷之外的截杀,我重伤之时,此物忽然显化,降下疗愈阵法,更是惊退了那血色袈裟之主。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落定,楚宁月再度望向对方,试图从对方的反应中,获取些许信息。但她所见的祁如清,此刻却好像出神一般愣在原地,面上笑容凝固,迟迟没有反应。

    “咳...”

    直到她轻咳一声,对方方才恢复过来,尴尬一笑道:

    “我对阵法之道颇为喜好,方才听楚道友描述,一时间忍不住去想自己是否能够制作此等阵盘,所以...见笑了。”

    “虚伪。”

    楚宁月眼见对方如此,心中只生出这个念头,但也不至于当面拆穿。不过她却是注意到,对方口中所说的乃是“阵盘”而非“玉简”。

    自己从始至终,都未告知过对方此物乃是玉简,这便说明按照阵师的思维判断,能够降下疗愈阵法的,只有阵盘。

    可是那神秘玉简却在降下疗愈法阵之后,化为了一张古朴书页,看起来极不寻常,看来此事与眼前之人有关的可能性不大。

    但若并非此人所为,那玉简又是何时跑到自己身上的?加之如今消失得如此诡异,难道....

    心念至此,楚宁月想到了出手救治李丹心的神秘人,也许风鸣院之中,真的藏有一名修为高深的修士,一直没有露面。

    而此人能可在无声无息之下,于自己身上留下或取走玉简,这样一想虽然令人不安,但却可以解释眼前。

    “还是不对...”

    就在此时,祁如清忽然自言自语一般,吐出四字,因为声音不小,所以让楚宁月的思绪暂告一段落。

    “什么不对?”

    祁如清望向楚宁月,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上下打量之间,忽然一笑,笑声颇冷。

    “哼,楚道友莫不是在寻我开心?”

    此言一出,换做楚宁月疑惑,但还未及其有所反应,祁如清便朗声开口道:

    “普通疗愈阵法,至少也在三阶之上,但功效甚微,只能怪医治轻伤。所以能够救治重伤的楚道友,此阵品级怕是要再上一层楼。

    此种地相之阵,布置起来莫说需要大量天材地宝,便是耗费的人力物力,也是遥不可及。更何况,要将此种阵法,封存于阵盘之中,携带在身上,临危施展...

    那所需的修为和阵道品级,皆都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说到这里,祁如清话音一顿,却没有给楚宁月解释的机会,便再度开口。而且越说语气越冷,似乎很是不喜旁人以阵道玩笑。

    “再者说,此界之内无灵气,这种阵法即便能够施展,也会需要大量灵气维系。没有转化之阵纳此界气息,弥补灵气不足,如何能够驱动此阵?

    除非自身修为通天,将自身术力封存于阵盘之内,经由阵盘转化,以一己之力代替无数天材地宝,供应大阵所需。简单说,能制成此阵者,弹指间可灭杀你我,何必费此周章?

    还是说,我游历南域月余尽是孤陋寡闻,竟不知道凛风城内还有这等大修士?”

    话音落定,祁如清将质疑与不悦五个字,写在了脸上,不加半分掩饰。但其如此作态,却让楚宁月觉得有些异样。

    她熟悉的人中,有对阵道执着者,如自己的二师兄方显,亦有对阵道痴迷者,如李相容。所以对于眼前之人,忽然不悦发作,她其实并不意外。

    因为丹阵符器四道,专修一道而有所成就者,大多性格之中,存在某种执着。

    但让她感觉到异样的,却是此人发作的时机,似乎有些突然...

    不过眼下并非纠结此事的时机。

    “此阵兴许不是你我所认识的疗愈法阵。”

    “哦?”

    祁如清听到这句话,眼中灵光一闪,不过面上仍旧是带着怀疑,在等对方的后话。可是当楚宁月说出下一句话之时,他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眉头微皱。

    “当日我重伤濒死,玉简凌空过后降下疗愈法阵,此阵之中似有无尽生机,却无灵气迹象。而此阵过后,我虽伤势痊愈,但耗损的灵气却并未复原,而那玉简也化为了一张古朴书页。”

    楚宁月不通阵道,而身在此界之中,唯二认识的阵道中人,便只有李相容和眼前之人。李相容终归不是修士,加之他如今和自己的关系微妙,自己不宜去问他此事。

    所以今日既然与眼前之人聊到此处,便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因为此事虽然隐秘,但自己除了这两人之外,也再无求证之处。

    与其等待第三个精通阵法之人出现,倒不如让眼前之人解惑。

    “玉简化为书页,应是耗损能量所致。而疗愈法阵,应该不只是治愈伤势才对。嗯...”

    祁如清自言自语之间,再度陷入沉思,而楚宁月则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给出结论。可许久之后,等来的却是祁如清忽然抬头,吐出的一句:

    “楚道友真不是在诓我?”

    “还请道友莫要以己度人。”

    听到楚宁月少有的讥讽,还有这第一句道友,祁如清面色温和了许多。但下一刻,却是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无奈的答案。

    “我做不到。”

    但未及楚宁月发问,他便继续解释道:

    “我是说以我的阵道水准,尚且做不到这一点,而且也想不通其中道理。此事一时半刻,我怕是找不出什么头绪。若真要追查下去,让我看一看那玉简或是书页,或许能有进展。”

    楚宁月对眼前之人毫无好感,自然也就说不上期望,也没有所谓的失望。但至少可以确定,那神秘玉简的主人,修为的确高深莫测。

    自己先前的推论,也许更近了一步。

    不过,楚宁月心中却还是有一丝疑惑,这是她若隐若现的直觉。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的言谈之中,似乎不大想让她继续追查此事。

    但由于这只是自己的直觉,没有任何依据,所以楚宁月不会轻易发难。

    “入城之前,我曾到过一处世俗村落,那里的老者曾试图以阵法困我。但在认出我手中书页之后,不但态度转变,更是将我当做了他们口中的尊使,唯命是从。

    还曾提及,有一位大人曾经游历至此,为他们布下阵法,抵御外敌,从此他们便信奉此人。”

    既已说到玉简,楚宁月当然也不会将山村之事隐瞒。如今玉简书页已失,唯一的线索便是此处山村。待风鸣院之事稍缓,自己免不得重回此地,调查此事。

    届时若是有祁如清从旁支援,倒也不失为一个帮手。

    “这听起来倒有几分像是布道,楚道友是担心,有阵师蛊惑民众,欲行不轨?”

    祁如清适时开口,但说话之时兴致缺缺。因为他本就不是什么心系天下之人,行事大多讲究无利不起早,所以对于楚道友这种多管闲事的做法,也是大不认同。

    “我是想说如今玉简已失,此处是最后线索,若有机会可自此处入手,调查此事。”

    楚宁月这样说,只是告知对方这项信息,至于对方是否愿意出手,全凭对方心意。她并不会为了此事,便欠对方什么人情。

    更何况,若眼前之人当真对那玉简阵道如此痴迷,那么不用自己多说,他便会主动去查证此事。

    “好,我若有空,定会同楚道友去看看。”

    祁如清话音落定,望了一眼屋舍的方向,今日之行目的已成,便没有必须继续留在此地了。

    于是..

    “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至于山村之事...”

    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楚宁月主动打断...

    “等一下。”

    “嗯?”

    对于楚宁月如此少有的反应,祁如清似乎很是意外,可下一刻,让他更加意外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一向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楚道友,竟然面露微笑,吐出一句...

    “素闻道友棋艺精湛,今日既然相见,不妨对弈一局如何?”

    “额...”

    祁如清石化当场,一时无语...

第1943章 拖延

    楚宁月一声出口,虽然面色温和,但心中却是颇为尴尬。她今日之所以对此人如此多话,套取信息固然有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拖延二字。

    李丹心已随司徒奇回内院,尽管司徒奇以其名誉保证会护她周全,但楚宁月却还是担心,事情一旦有变,会超出司徒奇的掌控范围。

    若这个变数是风鸣院之人,司徒奇兴许还能与之抗衡,可若这个变数是眼前之人,是此时应该下落不明的外院教习祁如清。

    那么对于司徒奇来说,无疑是布局最大的阻碍和不确定的因素。

    而如今不能现身人前的自己,能够为李丹心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将眼前这变数拖延至此。至少,拖延至明日,夜尽天明之时。

    “素闻...”

    祁如清闻言尴尬一笑,不禁上下打量起楚宁月,不只是因为对方少有的态度转变,更是因为对方的言语。

    这句话的虚假程度,大概与祁如清面上一直保持的微笑不相上下。虽说阵师一般都通棋道,但是论及这棋艺二字,自己当真是....

    “楚道友,今日天色已晚,加之我所布幻阵时限不多,屋内那两人应该快要破阵而出。若要他们看到你我在此对弈,恐怕会节外生枝,依我看还是...”

    听到祁如清如此说,楚宁月面色一寒,但心中的一丝尴尬,也瞬间转化为了警觉。自己的意图,对方即便猜不出十分,也能判断出些许。

    此时急着拒绝离开,怕是真如自己所料的一般,想要在李丹心的事情上做一番手脚。若是如此,自己今日便非留此人不可了。

    “我知道道友深谙阵道,而阵师一般精通棋道,所以想要请教一二,道友不会觉得我棋艺浅薄,所以不愿赐教吧?”

    “嘶...”

    祁如清闻言之间,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立时升起一丝无奈和无力。心道对方这是连演戏都懒得与自己周旋,直接用此等拙劣的演技,告知自己她想要拦住自己。

    其沉默之间,似乎是在判断,楚道友留下自己,意欲何为。不过思考半息过后,却是轻叹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楚道友盛情难却,那还请稍等片刻,待我加固一番幻阵。不过这幻阵终归有限,若再拖延些许,恐会被对方看出端倪,届时...”

    祁如清的话尚未说完,面上的神色便凝固当场,露出一幅吃惊的表情。因为他说话之间,已然看到楚宁月,朝着屋舍之内而去。

    推门的瞬间,屋舍之内华光忽现,乍闻一声惊呼。而关门之时,楚宁月已然走出了屋舍,屋内两人倒地不起。

    “这...”

    祁如清没有想到,这位楚道友为了留住自己,竟是不惜进入屋舍,直接打晕那两人。虽说那两人如今身陷幻阵之中,自身武力只能发挥十之一二,但楚道友这作为也太过雷厉风行了一些。

    “麻烦解除,我已封了两人周身气穴,想要苏醒至少也要明日。”

    楚宁月淡淡开口,一幅与对方心照不宣的模样,大有若你拆穿,我便是动手也要将你留下的意味。

    祁如清看在眼中,犹如谋士遇到武将,如遭诸般封印,施展不开。他的确想要离开此处,但也不想为了离开此处,让二人关系恶化。

    所以无奈之下,只得打消立即离开此处的念头。

    至于下棋...

    嗯..

    估计不出片刻,对方便会打消这个念头,毕竟自己棋艺,一言难尽....

    ....

    ...

    秋风苑内,残垣断壁,满目破败,加之夕阳西下,多有几分凄凉之意。院中,两人对坐,面前一块巨石之上,纵横划痕无数,乃是以术法刻画而成的棋盘。

    “嗯?”

    祁如清望着眼前之人所下的第一手,不禁愣愣出神...

    他的棋艺其实不比其他阵师,可以说得上是稀松平常,甚至初学乍练。这是因为他的一身阵道,并非如其他阵师一般,乃是勤学苦练,推演阵纹阵理所感悟。

    因此也就少了所有阵师,皆通晓的棋艺。

    他本以为,眼前的楚道友邀自己下棋,不消片刻便能看出自己根本不通此道。深谙此道之人,与不会下棋的下棋,无疑是一种折磨。

    所以他想要楚道友知难而退,至少换个理由留住自己。

    而只要她更换理由,自己便有办法破局,不过是见招拆招而已。待对方黔驴技穷之时,便是自己名正言顺离开此地之时。

    因为他看得出来,虽然对方一幅自己拒绝,便会动手的模样,但也还是会去选择一个说辞。也就是说,如果杜绝了全部的说辞,那对方除非摊牌,否则没有理由再拦自己。

    而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不想要摊牌撕破脸皮。

    但...

    楚宁月的第一手,点在了天元。

    出神过后,祁如清收拢思绪,连谈十七手后,最终得出了一个无奈的结论——对方也不会下棋。

    是了,自己多少还知道一些基础棋理,而对方则是一窍不通,全然是乱下一气。如此一来,想要对方主动放弃,知难而退的打算算是彻底泡汤。

    虽然自己并不在乎下棋的体验,但眼下这局棋,既试探不出彼此心性,也看不出其中端倪,只剩下了拖延二字。

    “楚道友。”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祁如清赫然起身,额头之上,已是带了些许汗水。

    “怎么?”

    “楚道友棋艺精湛,在下佩服佩服,但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是分不出胜负的。”

    祁如清说话之时,语气机械,不带半点色彩,无需仔细聆听,也知晓他这话言不由衷。

    “哦?”

    楚宁月的目的,本就是拖延此人,不让其离开。对于棋盘如何,心中并无计较。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思考过下一步如何走,全然是信手拈来。

    这若是换做棋道中人与其对弈,怕是会觉得她在羞辱自己,亦或者侮辱围棋,大打出手。

    却不想...

    “不如,我们换个下法?”

    祁如清望着巨石之上,无数落叶与树枝,一时沉默不语。此地无棋盘,所以楚宁月以术法劈开岩石,刻画棋盘。此地无棋子,所以两人便以落叶与枯枝为黑白两棋。

    两人虽皆不通棋道,但祁如清毕竟技高一筹,若是按照常理,两人早已分出胜负。可楚宁月似乎根本不知何为胜负,所以让这盘棋,变成了术力的消磨。

    此棋未尽,秋风苑内为数不多的几颗老树,却快要被摧残殆尽。

    “什么下法?”

    听到对方如此说,楚宁月心中倒是有些好奇,她今日目的意在拖延,但对于以何种方式拖延,其实并不在意。

    方才下棋之时,虽然自己不曾思考,信手落子,但终归也是无趣了一些。若是就这样枯坐半日,虽然对修士来说稀松平常,但未免有些太过直白。

    “围棋之道包含万象,乃是化简为繁,森罗之象。楚道友棋艺精湛,你我难分伯仲,不如化繁为简,返璞归真,弃围杀之法,五子连成一线者胜。”

    “哦?”

    楚宁月对于眼前之人的长篇大论,早已是引以为常,那些所谓的虚假客套话,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让她好奇的,却是对方所说的五子连成一线,这玩法于她而言,倒是新奇。

    见其如此反应,祁如清微微一笑,暗道既然自己两人,皆不懂围棋下法,对方更不知如何判定输赢。倒不如选择五子棋这种简单易懂,输赢直白的下法。

    如此,便更容易让对方知难而退,自己也能....

    ...

    “再来一局。”

    祁如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面上的笑容抽搐了些许,这已是今日自己第七十七次听到这句话。回想起这七十七次的过程,简直是如坐针毡。

    他本以为更换玩法,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却不想自己是否是用错了方式,竟然激起了...胜负欲。

    前三次,自己以全胜之姿,碾压对方,本以为如此已经足够能让对方知难而退。却不想楚宁月非但不退,反而激流勇进,第四次成功翻盘。

    祁如清眉头微皱,下意识说了一句再来,而对方欣然应允,却不想到这是厄运的开端。

    自此之后,两人互有往来,虽然祁如清赢多输少,且只有第四局是他主动提出再来。但面对楚宁月的眼神,他却还是选择了应允。

    却没想到,自己用来打破对方信心,要对方知难而退的游戏,竟然最终落得个连战连败的下场,可偏偏对方似乎对此饶有兴致。

    从一开始的被动化为了主动,无论胜负,皆都邀约。尽管祁如清多次以各种理由脱身,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直至...

    夜尽天明之时。

    “我输了。”

    祁如清吐出三字,缓缓起身,望着已经逐渐明朗的天色,似是一瞬松懈,更似放下重担。

    “再来...”

    然而,楚宁月似乎真的对此道起了兴趣,一时间忘了时间和拖延的目的。可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对方淡淡开口:

    “楚道友费心费力,拖延了我整整一夜,如今也该去看看结果了。”

    一声入耳,楚宁月面色恢复如常,将那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而面对祁如清,这一句近乎拆穿的直白言语,表现得却颇为镇定。

    “算算时间,那两人也该醒了,这里便不留道友了。”

    祁如清闻言一愣,转身看向楚宁月,见对方面色如旧,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尽是冷漠。回想起对弈之时的种种,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再次失策。

    于是苦笑一声...

    “哈..后会有期。”

    说罢,率先离去。

    而楚宁月则是目送对方离开,重新将目光落回了棋盘之上,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97/ 第一时间欣赏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作者:粽子也会飞所写的《虚空极变》为转载作品,虚空极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虚空极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虚空极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虚空极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