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4章 风起(上)
目送祁如清离去,楚宁月再度进入屋舍之中,看着地面之上昏迷的两人,面上神色如旧平常。柳瘟与叶琼虽与她算是几面之缘,但于她而言,却算不上朋友。
加之丹青天下之中,修士素来不将世俗凡人当做平等存在,便是楚宁月心性偏向正道,亦不会超脱此耳濡目染。所以她之前为了拖延祁如清,才会直接进入屋舍将两人打晕,阻止两人坏事。
但若屋内之人换做李丹心,她便不会如此行事了。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叶琼与柳瘟两人,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记忆一阵模糊。而当他们看到坐在茶桌旁,正望着自己两人的楚宁月时,皆是面色微变。
柳瘟功体未复,九品之境犹如蝼蚁,因此弹指之间,便被轻易制服,对于昨夜被打晕之事,可谓是毫无印象。
但一旁的叶琼不同,虽然其伤势未愈,但终归也是五品上境,所以依稀记得楚宁月对他们出手。
“你们昨日被幻阵所困,如今苏醒,可还记得谁来过此地?”
听到这句话,叶琼不禁微微一愣,心中的狐疑,立时消散了几分。而一旁的柳瘟,眼见身前少年如此作态,亦是第一时间分辨出,此人乃是正牌楚阳,而非易容成此模样的李丹心。
“楚兄?”
“嗯?”
眼见柳瘟试探开口,楚宁月的一声轻疑,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而一旁原本持有怀疑态度的叶琼,也因为此答案,彻底放下戒备。
因为他们昨日第一次苏醒之后,进入屋舍之时,的确是看到了痊愈的李丹心。但那人的行为举止,与自己所了解的李丹心,似乎略有出入。
正当两人心中起疑之际,便见眼前一花,似是对方暴起出手,而后便不省人事。
如今回想起来,倒真像是入了幻阵而不自知...
“多谢楚兄搭救援手,只是不知李家丫头如今可还安好?”
柳瘟开口之时颇为礼貌,但四下打量之时,却并未发现李丹心的踪迹,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而楚宁月先前便猜到了李丹心与这两人有旧,所以对柳瘟这称呼并不意外。不过她却并不打算,将李丹心虽司徒奇而去之事告知两人。
一是因为两人于风鸣院内处境尴尬,要他们知情,也不过是节外生枝,对大局无利。二则是因为,李丹心与司徒奇之事知道的人越少,她便越为安全。
“我已送她离开凛风城,去往一处安全所在,你们不必担心。”
“这..其实我们和她...”
一旁的叶琼虽然偶尔有些木讷,但如今也是听得出,眼前的楚兄只说李丹心去了安全所在,却不告知自己两人她具体的下落,是因为对自己两人不够信任。
所以其开口之间,便想要告知对方,自己三人乃是故交,可以信任。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旁的柳瘟拉住,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前者默然不语。
“既是楚兄安排,我们自然放心,只是昨夜我们刚刚苏醒,便莫名入了幻阵,实在不知是何人暗中出手。”
柳瘟的话,相较叶琼而言便要成熟许多。他知道眼前之人不够信任自己两人,可自己两人又何尝对其没有保留?
彼此留有空间余地,对于双方来说皆是好事,有些时候不坦诚相见,会让关系更加稳定。
“如此看来,是有人盯上了此处,只不过来时李丹心已经不在,否则...”
对于扯谎一事,楚宁月始终不能做得天衣无缝,信手拈来,所以她也不愿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选择了点到即止。
如今夜色刚尽,华阳未上,大抵是寅时左右。自己尚未得到司徒奇的任何传讯,所以即便祁如清离去,也还是判断不出,自己是否应该现身。
所以在此种时刻,柳瘟便成了最好的探子,他的身份易受人忽略,又是内院弟子,此刻出入内外两院,不会被巡逻之人拦阻。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柳瘟的接话,楚宁月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思索半息过后,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省下没有必要的委婉。
“外院之事风波未平,我现在不宜现身,可否请你帮我外出打探一下?”
柳瘟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眼前之人有朝一日,会主动请自己帮忙。于是一愣过后,便是欣然应允,同时也注意到对方所说的是“你”而非“你们”。
因此,柳瘟果断拒绝了三弟叶琼同行的提议,理由很简单,对方不是风鸣院之人,如今风口浪尖之上,不宜节外生枝。
而楚宁月不知道的是,如今风鸣院大部分学子,皆在内院之中。而外院之中的巡逻力量,早已替换成了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踏足院中的青云街暗卫。
这些青云街暗卫,一向不属于风鸣院的三大阵营,但却对柳瘟这个山长唯一亲传弟子,又爱又恨。
因此某种意义来说,柳瘟的确是外院之中,打探消息的最佳人选。因为那些巡逻守卫,根本不会去拦阻柳瘟,他这一路算是畅通无阻。
...
一炷香的功夫转瞬即逝,楚宁月已自屋舍之内,来到昨夜对弈之处,继续等待。望着早已被其“毁尸灭迹”的巨石棋盘,楚宁月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而一旁的叶琼,此时却显得有些如坐针毡,极不自在。他不知自己是否该留在此处,也不知该不该问对方一个问题。
更加不知道,楚宁月从始至终就没有关注过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他此刻处于何地。
“你...”
纠结许久,叶琼终于打算开口,询问对方是否认得当初于叶家一鸣惊人,间接帮自己报仇的青衣少年。
可是一个你字方才出口,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生生将话咽了回去,朝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只以为是二哥柳瘟赶回。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就在此时,秋风苑外一道人影疾驰而过,人虽未至,声却先来。叶琼第一时间便判断出,来人绝非二哥柳瘟,因为对方的身法不弱,二哥没有这等身手。
至于楚宁月,只是微微抬头瞥了外面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回巨石之上。因为来的人虽然于风鸣院而言品级不差,但对于她来说,与这满地落叶也并无太多差别。
“怎么是你?”
叶琼朝着来人望去,立时看到一名身穿内院服饰的干瘦青年,其样貌平平,服饰亦无特别之处,若不是自己在这风鸣院中,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怕是很难记起此人。
“快跟我走,柳老哥摊上事儿了,路上再解释。”
来人说话之间,便直接抬手去抓叶琼的手腕,而后者没有反抗,只是眉头微皱,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楚宁月。
这一拉之下,纹丝不动,来人这才注意到,院落之中还有一人。不过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其貌不扬的干瘦青年,于风鸣院之中也是属于无人问津,处境堪忧的一类。
所以他的消息和情报并不广泛,虽然听说过楚阳的大名,却是没有见过本人。因此看到楚宁月在眼前,也只是心中好奇,并没有轩然大波。
“何事?”
楚宁月起身之间,望向来人,见此人神色之中,真有几分焦急担忧之意,不似作伪,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叶琼的身上。
而来人则是看了一眼叶琼,见其微微颔首,终于意识到叶琼似乎是听命于此人的,于是迅速开口道:
“我刚刚碰巧遇到柳老哥进入内院,打听了一些事,没想到回外院时,被青云街的守卫给拦了下来。那人蛮不讲理,仗着人多势众,将我们强行扣下。
内院巡逻队又不肯插手青云街守卫之事,坐视我们两人被他们拿下。无奈之下,我只能独自留出来找你报信,估计整个风鸣院,愿意帮柳老哥出头的也就只有你了。”
此言一出,叶琼立时看向楚宁月,大有求助之意。来人立时看出,眼前少年乃是关键人物,于是不免夸大其词,将柳瘟的处境说得更为凶险了几分。
却不想,楚宁月听他如此一说,反而坐回了原位,淡淡出声,吐出三字:
“你去吧。”
听到这三字,来人一脸疑惑,不禁朝着叶琼看去,而后者也是有些不解。但他来不及思考,眼前之人为何不与自己同行,所以转身便与来人同去,离开了此处,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却是忘了楚宁月最初所说的,自己此刻不宜露面。
目送两人离去,楚宁月重新坐回院中,但目光却并未再落向巨石,而是朝着东南方破败的院墙瞥了一眼,随即淡淡出声:
“出来吧。”
三字出口,寂静无声,仿佛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又或者虚晃一枪。
可下一刻,一阵突兀的劲风骤然袭来,卷起一地落叶,如刀似剑,直朝墙角而去,一个声音方才急呼出口:
“且慢动手!”
声出同时,劲风停歇,一道江湖客打扮的身影踱步而出,走向楚宁月。可是其还未来得及开口,故作高深,便被楚宁月一声道破身份,身形就此一僵。
“南宫师姐如此打扮,所为何事?”
愣在原地。
第1945章 风起(中)
眼前来人作江湖客打扮,正是易容乔装而来的南宫学丞之女,南宫霞。
南宫霞不似李丹心那般,当真精通易容之术,她的易容之法,只是皮毛把戏。所以第一次现身之时,便被楚宁月轻易识破。
但这一次,楚宁月却并非是以肉眼看破对方伪装,而是早前在此女身上种下了神识印记。因此方才凝神之间,已然判断出对方的身份,此时一语道破,不过是为了让对方坦白。
如今风鸣院内人心不稳,内外两院巡逻无数,在此种关键时期,此女易容成江湖客的模样前来寻找自己,看似是掩人耳目,实则却是更为招摇。
这让楚宁月无法判断,此女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也想不通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此刻在秋风苑的。
“楚师弟还是这般敏锐。”
愣神过后,南宫霞取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孔,显然是没有打算彻底去除伪装。
“南宫师姐此行所为何事?”
楚宁月淡淡开口,她对于此女没有恶感,但也没有什么好感。在她眼中,此女与柳瘟叶琼等人别无二致,算不得李丹心那种平等存在,也算不上李相容、司徒奇等盟友之流。
见眼前少年称呼自己师姐,但语气却颇为冷漠,南宫霞一时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沉吟半息过后,面上方才有了起色,想起今日自己来此,还有其他任务。
“既然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今日前来,是替一人向楚师弟说和。”
听到此女的话,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但心中却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与自己说和,而且请得动她这位南宫家长女。
“此人身份特殊,不宜出现在此,而且他自知有错在先,不敢前来面对楚师弟。在得知我与楚师弟相识之后,便恳请由我出面,缓和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此人是谁?”
见南宫霞如此铺垫,让楚宁月更加好奇,究竟是谁值得她如此小心翼翼,心中也开始有了猜测。
可下一刻,一个意外的名字自此女口中说出,倒真是出乎了楚宁月的意料,更让其面色微寒。
“外院总教习,祁元祯。”
话已出口,南宫霞望向楚宁月,已是看出其面上的不悦,知道这一行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在来到此处之前,她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并不打算就此退缩。
“这说和二字,从何而来?”
楚宁月此时明知故问,乃是因为她深知祁元祯此人用心险恶,为了拉自己与司徒奇下水,不惜数次诬陷自己,更想将自己软禁,借此引出幕后凶手,全然不管自己是否应允。
但是她却也知道,祁元祯乃是外院总教习,而风鸣院有一部分种子藏在外院之中,此事仅有祁元祯在内的数人知晓,算是他最大的秘密。
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使得他与如今执掌风鸣院,却亲和城主府的南宫家,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之上,所以祁元祯与南宫家联手的可能极低。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南宫霞出现在此,替他与自己说和?南宫霞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祁元祯又告知了他多少信息?
而最关键的是,昨夜发生了什么?司徒奇带走李丹心,他所谓的布局,是否是导致南宫霞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如果是,那么自己便需要谨言慎行,否则便可能打乱司徒奇的布局,从而让李丹心陷入危机。
“昨夜司徒前辈已将真凶缉拿归案,证明一切皆是误会,乃是有人假扮楚师弟行凶。祁总教习听闻此事极为懊悔,因此想要缓和楚师弟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为先前的误会道歉。”
南宫霞微笑开口,这是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即便她知道祁元祯不可能道歉,但如今对方不在此地,还不是任由自己发挥?
但..
“他想要缓和的只怕不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而是我背后的司徒教习。”
听到楚宁月的“无情拆穿”,南宫霞尴尬一笑,虽然她一开始便对楚宁月的评价很高,但仍旧如同三大势力之中的其他高层一样,将楚宁月当做司徒奇的附属。
祁元祯释出的善意,当然是冲着司徒奇,而不是眼前少年。甚至根本不关心眼前之人如何想,只在意让这件事,传入司徒奇耳中,让其明白自己的选择便可。
但南宫霞不同,她是当真想要缓和楚宁月与祁元祯的关系,因为她虽然人在南宫阵营,但心却不在。她不希望自己看重的人,和自己统一战线的人,内部发生矛盾。
“现在不该叫司徒教习,而是该改口喊司徒博士了。”
“哦?”
面对这个结果,楚宁月并不意外,因为昨夜司徒奇带走李丹心时,便说过由他布局,会是双赢的结果。他自普通教习的身份,升为风鸣院博士,自然也是算计的一环。
权力的提升,能够让他更加树大招风,利于接下来的调查。
“昨夜司徒博士擒回那假扮楚师弟行凶之人,风鸣院感念其功,加之八博士之位尚有两席空悬已久,所以便升其为八博士之一。”
楚宁月闻言眉头微皱,她的确很想要问眼前之人李丹心的状况。但是此女的立场乃是南宫阵营,而且身份特殊,自己若是表现得太过在意,恐会露出破绽。
所以她压抑住了询问的冲动,而是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回了祁元祯的身上,试探着开口道:
“南宫师姐当真不知,我与祁元祯之间,有何矛盾么?”
楚宁月想要知道的是,南宫霞究竟是知情人刻意避而不谈,还是当真不知祁元祯诬陷自己之事。
而下一刻,南宫霞的面上,果真浮现出一丝疑惑,却并无意外或是苦恼。这让楚宁月隐约意识到,祁元祯对此女有所保留,并非将一切真相告知对方。
也就是说,两人之间可能达成了某种共识,但并未到达合作无间的地步。
“这...难道还有其他误会?”
在楚宁月看来,南宫霞此女不善伪装,但她还是无法确定,此女表现出的一幕,便是事实真相。所以她打算吐露一些信息,借以试探此女知情多少。
更何况,这吐露的信息,只会影响到祁元祯,而无关司徒奇的布局。
“看来南宫师姐当真不知情了。”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南宫霞有些焦急,她昨夜准备好了说辞,但也仅限于两者之间,只是普通误会的程度。如果这两人之间,还有其他恩怨的话,恐怕便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解决的了。
“祁元祯实力不俗,眼界更是不凡,否则也坐不上总教习的位置。你真以为他看不穿,与其交手的是我还是他人假扮?
他之所以一口咬定凶手是我,不过是为了拉司徒下水,让我们两人不得不为其尽心尽力。否则你以为,昨夜司徒为何忽然带回刺客?”
楚宁月此言,既是助司徒奇解释,为何昨夜突然将刺客带回,也是告知眼前之人,自己与祁元祯之间的矛盾。乃是一招虚实结合之法,半真半假。
南宫霞乃是南宫阵营之人,自己的话,她多半会传递回去。一旦传回,便可让那位南宫学丞,降低对司徒奇的怀疑,亦能让她清楚,想要化解自己与祁元祯的矛盾,没有这么简单。
更何况退一步来讲,于自己个人而言,也不希望与祁元祯和解。
楚宁月素来不喜被人摆布,更不喜欢旁人为了他们所谓的大局,强制自己做出牺牲。祁元祯此人既然已经越线,那自己便没有与之缓和关系的理由。
虽然因为眼下之局,自己不宜对他出手,但罪不至死,却不代表自己会原谅此人作为。
“这...难道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么?”
楚宁月的话,让南宫霞哑口无言,她倒是真的没有想过,区区外院教习,还有如此心机。是自己低估了外院之人,又或者高估了自己。
“有。”
一字入耳,让已然无措的南宫霞,再度恢复希望。可下一刻,对方的言语,便再度在这希望之上,蒙上了一层厚土。
“若司徒博士与祁元祯达成共识,我自然无话可说,也不会主动找他麻烦。但若是想要借我之手,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你怕是找错人了。”
楚宁月话音落定,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南宫霞,但其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因为她方才感觉到,自己留下的神识印记,有了波动的迹象,这说明被自己种下神识印记之人出了问题。
但因为风鸣院之内,存在神秘大阵压制神识,使得楚宁月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道神识印记出了问题。不过,自己种下的神识印记,也是屈指可数...
而这凛风城之内,除了眼前的南宫霞之外,仍旧存活的只有三个人。
神秘修士“祁如清”,被司徒奇带走的李丹心还有....李相容。
可是这三人,怎会...
“不好。”
第1946章 拱门
眼见楚宁月不告而走,南宫霞眉头微皱,立时施展身法疾追而去。只是以其六品的实力,即便楚宁月刻意隐藏修士手段,其想要追上后者,也是颇有难度。
加之南宫霞此时作江湖客打扮,自知外院之中已加设人手巡逻,若自己这样追出撞上青云街暗卫,恐怕会节外生枝。
所以在追出秋风苑十余丈过后,便主动停下了脚步,只得望着眼前少年背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
同一时间,以遁术疾奔而出的楚宁月,此时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自己于凛风城内种下的神识印记屈指可数,而值得自己出手的更是寥寥无几。
祁如清实力莫测,若是他出现了变故,多半是察觉到神识印记,施展手段抹除,自己去与不去,皆改变不了结果。
而李相容,昨日西门伏杀之事,虽然尚存几处疑点,但若无祁如清及时赶到,破除李相容所布困阵,恐怕自己当真会栽在那两名神秘高手手中。
所以李相容与楚宁月的联盟,已然算是破碎,他的死活,后者自然不会在意。
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便只剩下李丹心一人,若是她平安无事,那自己此行不过是扑空而已,无伤大雅,而若神识印记波动所指之人真的是她,那此行便算是及时雨了。
楚宁月自秋风苑而出,一路向北,直朝内院而去。她虽不知李丹心如今确切方位,却能猜出此女如今,定然是被司徒奇安置在了隐秘角落。
自己想要打探李丹心的下落并不现实,但若向旁人打探司徒奇的下落,却是名正言顺。至于先前顾虑,自己此刻现身是否会打乱司徒奇计划,如今倒是不必纠结。
因为南宫霞的到来,已然算是一种旁敲侧击,告知自己司徒奇布局已定。即便是路上当真出了什么麻烦,自己也能以南宫霞寻找自己为由,解释如今前往内院之行。
外院通往内院共有三处拱门入口,原本凭借施展凌空遁术,楚宁月不必从这三处进入内院,可以省去一番盘问的时间。可是她却还是选择,自距离秋风苑最近的拱门进入内院。
这是因为她心中已有盘算,知道自己此行的最终目标是李丹心,而寻找李丹心需要从司徒奇入手。所以凭借自己被压制的神识,是根本无法以潜入的方式,寻找到司徒奇的。
所以与其潜入内院遭人猜忌,倒不如自拱门而入。
更何况,自己如今的身份,乃是司徒奇亲自举荐入学之人,九成以上的风鸣院之人,都将自己当做司徒奇的亲信。
而如今司徒奇升任博士,此事也是沸沸扬扬,自己要找司徒奇,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
中央拱门之下,今日分外喧嚣,原本该由内院之人守护的要道,今日却被一群百姓打扮的布衣替代,正是青云街暗卫。
而这些暗卫,如今正列开防御军阵,严阵以待,望着眼前正在比斗的数人,仿佛随时有可能出手。
“砰!”
随着一声闷响,一名身形壮硕的布衣暗卫,被一拳击中胸前,朝后倒飞而出,落地之时内息一阵翻涌,险些跌倒在地,此刻怒目望着眼前之人。
“你败了。”
出拳者淡淡开口,看似赢得十分轻松,但他身上大小十余处伤痕,却暴露出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你得意什么!”
刚刚被击败的壮硕男子,望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劲装少年,想起方才那一拳,只觉得心间郁气难消,于是开口宣泄。
说话之间,便打算再度冲上前去,让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付出代价。
可就在其前冲之时,却忽觉一道巨力压来,下意识反抗之间,却听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的身手和人品都很不错,只可惜,今日我们是敌非友。”
此声音响起的同时,壮硕男子便觉肩头泰山压顶,心中战意全消。宛如一只小兽一般,被身后之人提在身前,动弹不得。
此时来不及说话,便由身后无数暗卫,喊出了来人的身份。
“首领!”
壮硕男子闻声一愣,下一刻整个人已朝着后方飞出,但这一次落地之时,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压力,仿佛是被对方一掌送出。
而他此刻眼中,已再无对劲装少年的憎恶,只剩下对首领的狂热崇拜。既然首领已经现身,那么今日必胜。
“你是他们的首领?”
劲装少年望着眼前朝自己走来的灰衣青年,此刻不禁眉头微皱。他原以为青云街暗卫的首领,会是什么五大三粗之辈,所以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二哥柳瘟下手。
但他却没有想到,来人会是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手拿折扇,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的灰衣青年。
“不错,我正是他们的首领。”
灰衣青年开口之时,声音温和,但在看到眼前之人身上大小十余道伤口之时,眼神却颇为淡漠,好似在看一头猎物垂死挣扎。
“我二哥呢?你为什么要对他出手?”
这劲装少年,正是闻讯而来,想要为二哥柳瘟出头的叶琼。熟料自己刚刚前来,便遭遇青云街暗卫围攻,这些人出手之时蛮横无理,连同来向自己报信的内院学子都一同攻击。
那人实力不佳,如今已被他们打晕拿下,擒入内院。而此地的守卫头目,更是提出了比斗,说是不会一拥而上,欺负自己一人手短,若自己能够连胜十场,就放自己过去,决不食言。
方才那壮硕男子,便是这一群人的头目,也是第十场。
“我们与他之间的事,不是你能够插手的。”
灰衣青年淡淡出声,其说话之间,始终缓步靠近,周身没有半点气息流转,面色也始终温和。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在说话之间不断缩短,如今已不足七丈。
“你想如何?”
叶琼身上虽受伤十余处,但皆都不是致命伤,否则他方才出手之时,也不会留情。他虽然看似鲁莽,但身为叶家嫡系,他多少也是清楚何为寄人篱下,需得谨慎行事的道理。
如今自己与二哥身在风鸣院,若是当真出手击杀了青云街暗卫,恐怕后患无穷。所以在不威胁到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能够以伤势换取胜利,尚在得失之中。
“念在你方才出手之时有所保留,就此离开,我可以当做今日无事发生。”
灰衣青年淡淡开口,但他的话却吐露了一项信息——他对方才比斗之事知情。叶琼也是捕捉到了这一点,知道对方有备而来,面对着越发靠近自己的对手,早已准备好了应招。
“今日我定会带走他们两人,划个道吧。”
“哼。”
叶琼话音方落,便听眼前之人一声冷哼,儒雅之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乃是雷霆之势。此刻暴起出手,哪里还有半分君子之仪,唯余毒蛇吐信,意在一击致命。
叶琼对此早有准备,横起一掌拦在身前的同时,另一拳已朝眼前之人面门轰去。他早已知道,与这些人对话不能凭借道理,只能凭借拳头。
今日只有拿下眼前这位首领,自己才有资格要求他们放人。
当然,自己只会拿下对方,不会伤害对方。
“咔嚓..”
下一刻,两掌交接,一声脆响浮动。叶琼的一拳,距离灰衣青年尚余三寸,拳风凛冽,已有摧城拔寨之势,可却难以寸进分毫。
因为灰衣青年的一掌,已然抵在其横出的一掌之前。他的一拳之所以不能寸进,并非是因为对方踏足四品亦或是三品,而是因为那一声脆响,代表着骨断筋折,已分胜负。
一掌落定,叶琼身形倒飞而出,落地之间,比起先前的壮硕男子更加狼狈。但其根基比之那人,也要强上许多,所以强自镇定之下,还是稳住了身形。
可就在此时,一声闷响骤然自其身后传出,其一身劲装,自心口处颇然碎裂,落下一道赤红掌印,漫天碎衣翻飞而起。灰衣青年这一掌,毫无留情可言,乃是其杀招,碎心掌。
然而本该气绝当场的叶琼,如今却是身形屹立不倒,仍旧站在原地。因为其一身劲装,虽然在碎心掌力之下怦然破碎,但身为叶家嫡系,曾经的家主继承人,如何能没有保命手段?
此刻一件贴身内甲,显露人前,其身形不动,面色如常,却知晓眼前之人对自己杀心已起。
灰衣青年见状,心中不禁疑惑,只以为对方藏有后手,因此并未抢攻。却不知叶琼此时,乃是体内气息翻涌不止,贴身内甲虽然保他不死,却也让他气血翻涌。
如今稍动片刻,便会露出破绽,所以只能巍然不动。
可就在两人陷入僵持,而一众暗卫关注此方战场之时,却是无人注意到,一旁远方一道人影朝此而来。
直至拱门之下,方才被一名暗卫发现,只觉得眼前之人出现的极为突兀,下意识喊出一句:
“什么人?!”
却不想,他这一句话,对于本就紧绷心神的两人来说,如同火上浇油..
第1947章 且慢
一声惊呼入耳,灰衣青年面色微变,只以为叶琼还有后手援军,心中立时犹豫,自己此刻是要撤手回防,还是一鼓作气拿下眼前之人。
而同一时间,叶琼也是注意到了拱门之下的来人,眼中立时浮现出一丝喜色,以为对方出现在此,乃是为了相助自己而来。
如此一幕落入灰衣青年眼中,使其心中疑团消散,不再犹豫。开口之间,便是当机立断:
“拦下此人!”
一声令下同时,其身形一动,携长鹰掠空之势,直朝叶琼扑杀而来。不过这一掌看似凶狠,却不似先前逼命之招,意在生擒为质,不在破局杀敌。
“是!”
得到命令之后,因为来人现身太过突兀而分神的一众守卫,此时收拢心神。望着眼前人影,不由分说,抽刀便是合围之势。
“嗯?”
望着眼前合围而来的一众守卫,楚宁月轻疑一声,既是警告,亦是质疑。她出现在此,为得便是避免后续的麻烦,并不打算对这些人出手。
随着一声闷响,气息不稳的叶琼再度与灰衣青年双掌交接,带起一阵烈烈劲风。
前者刚刚身中碎心掌,因为贴身内甲之故,方才得以幸免于难,此刻正是气血翻涌之时。此刻再强行应招,如何敌得过眼前之人蓄势而发?
当即便被一掌震飞而出,人未落地,口中便现朱红。但也因为这一掌交接,使得灰衣青年原本生擒的计划落空,两者再度拉开距离。
“楚兄不必管我,先救我二哥!”
叶琼落地瞬间,强撑身形不倒,开口之间喊出一句舍身忘死。可是他如何知道,他眼中的救星,此行根本不是为了助他而来,甚至本意并不打算出手。
楚宁月闻言之间,眉头微皱,她先前的确没有打算出手相助两人。因为自己如今,有着更为重要的目标,不能在此埋下隐患。
至于叶琼与柳瘟两人,于她这修士而言,只能算是有几面之缘的世俗凡人,算不得李丹心这等平等相待的朋友。
所以在随手能助的前提之下,她不会吝啬出手,可放在如今这种,一旦自己出手,便会后患无穷的境地之下...
楚宁月很是清楚,自己该当如何取舍。
“果然是一丘之貉!”
熟料此时,灰衣青年面色一寒,其原本已经看出叶琼强弩之末,但如今听到他这一声呼唤,心中犹豫再起。
作为青云街暗卫首领,他自然知道风鸣院如今,多了一个前任学丞举荐而入的异类,那人便是姓楚。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会混在一起,乃是再为正常不过。
自己今日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带走柳瘟,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未知对手实力的情况下,自己不能用柳瘟冒险。
“攻!”
原本青云街众人接到的命令只是拦下楚宁月,所以楚宁月未动之时,他们也未主动出手。可是如今灰衣青年一声令下,便是要他们转守为攻。
青云街暗卫不比风鸣院学子,他们虽看似散漫,实则最为遵守命令。此刻即便对眼前之人实力存疑,在得令过后,却还是一拥而上。
抽刀之间,隐约形成一种特殊共鸣,似是某种合击之法。
“我此行是为了见司徒博士,你们速速让开。”
眼见这些人打算出手,楚宁月纵然心中不悦,此刻却也是主动开口解释。可她本以为自己与司徒奇的关系,风鸣院人尽皆知,只要抛出这个理由,这些人便没有继续拦阻的可能。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眼前众人闻言之间,手中朴刀没有半分停歇之意,合击之势隐约有凝成之相,已无转圜余地。
见眼前之人不听言语,楚宁月心中无奈,但也猜到了他们如此激进,皆是因为叶琼方才喊的那一句话。
此时望向叶琼,却见对方已经身形摇摇欲坠,望着自己的双眼之中,尽是希冀,而无阴谋得逞的得意。
这一刻楚宁月明白,眼前此人与祁元祯不同,不是刻意拉自己下水,而是当真将自己看做了救星。
“罢了..”
心念一动,楚宁月一拂衣袖,左脚轻踏地面,立时有数十枚石子悬浮于其周身,凝而不发。如此一幕落入众人眼中,更加确定眼前之人实力不凡,心中不敢大意。
便是为首的灰衣青年,此刻也是彻底下定决心,放弃生擒叶琼,此刻转身回防。
楚宁月乃是无奈被迫出手,其意在于破局而非杀敌,加之眼前这些人虽然来势汹汹,但大多皆是六品七品实力。
除了身后的灰衣青年,拥有不弱于方进的实力之外,其余人根本接不住自己的金芒夺魄术。所以想要破阵而不杀人,只能以这种方式,暗藏术力于石子之中,做出暗器手法投掷的假象。
“杀!!”
就在此时,众人合击之势已成,一声出口同时,十余人同时出刀,所用招式整齐划一,朴实无华。可出刀之时,却有摧城拔寨之势,合击之下,威力不弱于灰衣青年方才的碎心掌力。
但可惜...
“砰砰砰砰...”
朴刀挥砍之间,一阵闷响突兀自十余人之中响起,每一声闷响传出,便有一道血箭喷洒,一人应声而倒。
这十余人合击之下,攻击力虽然不弱,但防御力却是无法弥补。以攻代守的前提,乃是攻击会对目标造成威胁,使得目标不得不回防,放弃攻击。
可是他们的攻击虽然气势十足,想要就此取下修士性命,却还是太过儿戏。
拥有不俗的攻击,却没有相应的防御,在修士面前,唯一的结局便是出招未尽,人已先死。
但他们十分幸运,因为楚宁月并不打算杀人,所以其出手之间,将术力藏于石子之中,再以御物之术御石攻击。
精准避过了十余人合击之下的刀芒攻势,抢在刀芒降下之前,打入众人气穴之中。虽是血箭喷洒,却并不致命,碎石透体而出,夺走的只是行动力,而非生机。
十余人顷刻之间尽数倒下,空中刀芒失去支撑,顷刻溃散。眼前的一幕,在众人眼中,只有少年微微侧身,十余人接连倒地,宛如一场对好台本的戏剧。
只有同是五品的叶琼与灰衣青年,方才看到那些悬浮的石子,是如何以极快的速度,抢在众人落刀之前,取下先机的。
楚宁月施术过后,朝着拱门之内的方向信步而去,方才出手之时,已经顺便将拱门之后,挟持柳瘟之人,一起解决。
她如今既已被迫出手,那便不会吝啬出手,救柳瘟不过是随手而已。
“住手!”
就在此时,灰衣青年赶回拱门,望着顷刻间击倒众人的楚宁月,神色颇为凝重。
今日守在此处的,并非暗卫之中的精锐,想要瞬间击倒他们,风鸣院之中,至少有五人可以做到。所以他此时的凝重,并不只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莫测,而是因为对方出手的动机。
“我早已说明来意,是他们坚持出手,落得如此下场,亦算是小惩大诫了。”
楚宁月淡淡开口,对于身后的灰衣青年,看似浑不在意,实则却是有些无奈。自己如今的修为,只恢复到了开元之境,而对方乃是五品极境。
如果生死相搏,自己想要取他性命,只需以对方尚未通识的缺点,凭借修士术法,便能轻易灭杀。可是那样一来,不但会暴露身份,更会惹来无尽麻烦,影响后续行事。
但若抱着隐藏修士身份的念头,与五品极境一战,以自己如今的状况,胜算恐怕不大。所以若无必要,楚宁月并不打算与此人交手。
“好个小惩大诫。”
灰衣青年冷声开口,敌意不加掩饰,但心中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本以为对方此刻前行,是要将众人斩尽杀绝,毕竟内院弟子的身份,大于如今的青云街暗卫。
可眼下,在发现众人只是重伤而无性命之忧后,他对眼前之人的态度,自是有了些许缓和。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也不想参加其中。”
楚宁月再度开口,让灰衣青年心中更加把握不住对方心思。但她的这一句话,却是让叶琼如坠冰窟,拉回现实。
“原来他..不是帮我们的?”
可正当叶琼接受了这一点,开始思考今日如何在对手手中,救下二哥性命之际。却听楚宁月接着开口,吐出一句:
“他们的伤势虽然并不致命,但皆伤在气穴之上。若不加紧处理,便是不会失血过多而死,也会影响武道进境。”
说罢,楚宁月站在原地,背对两人,此时沉默不语。
而灰衣青年,则是攥紧右拳,知道今日断然不可能带走柳瘟,对方这是在逼自己离去。望着一众奄奄一息的部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救人。
而叶琼此时,则是大喜大悲复又大喜之下,望着楚宁月,眼中尽是感激。可还未及他进入拱门,救回二哥叶琼之际,拱门城楼之上,却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留步,留步。”
第1948章 推舟
城楼之上,传音忽起,三道人影随即飘飞而下,倒有几分神秘莫测之意。
早已打算离开此处的灰衣青年,此刻眼见这三人现身,不禁眉头紧皱,眼底浮现出一丝厌恶之色。因为这三人,显然是早已来到此处,却一直在做壁上观。
“何事?”
楚宁月望向三人,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开口。因为这三人的气息,虽然比方才被石子击倒的一众青云街暗卫要强,可是比起灰衣青年却要逊色许多。
便是三人齐上,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所以没有必要在意。
“呵呵呵,楚师弟不要误会,我们三人来此可不是为了找麻烦的。”
这三人皆身穿红白学子服,与那些守卫不同,他们乃是内院之人。其中为首的一人年纪最轻,此时也是笑着开口,全无出手之意。
望着三人嘴脸,灰衣青年心中懊恼,原本燃起的一丝希望,如今彻底破灭。知道今日自己无法在此讨得好处,若是再不离开,恐怕会被这三人刁难。
因为内院执法队与青云街暗卫的关系,一向不妙。
这三人于内院执法队中,只是较为普通的存在,却胜在一个擅长审时度势之上,因此才会被派来固守中央拱门范围。
三人作为内院弟子,消息自然灵通,他们知晓如今司徒奇得势,已自教习之位,擢升八博士之一。而提出此晋升者,正是当今南宫学丞,足见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既然南宫学丞不再为难这位前任学丞,那么司徒奇日后的风头,自然是水涨船高。
眼前的少年,作为司徒奇一脉,迄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亲信,自然值得他们去结交。这既算是未雨绸缪,也算是占得先机。
所以三人方才于城楼之上,才会刻意隐匿身形,冷眼旁观。为得便是等待楚宁月与青云街之人发生冲突,然后再利用内院身份,出面压制青云街守卫,借此示好楚宁月。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的青云街废物,竟然废到了此种地步,根本没有利用价值。若是再等下去,人就已经离去,自己三人算计落空,这才不得已现身此处。
“哦?”
楚宁月眼见内院之人现身,倒是省去了自己一番麻烦,想要寻找司徒奇的下落,询问他们乃是最简单的办法。
只不过,这三人显然有备而来,若是不听一听这三人所想,怕是不会有心思解答自己的问题。所以楚宁月此刻站在原地,没有立即离开,一方面是在等三人说出来意,而另一方面...
则是在等叶琼带走他二哥...
身为在场唯一的“外人”,叶琼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过总算在楚宁月的眼神指引之下,将地面上昏迷的柳瘟扶起。
他如今虽然有伤在身,但五品上境的根基,仍旧能够让其维持行动能力。若不与人动手,只是单纯使用一些力气的话,几乎不会受到伤势影响。
将柳瘟背起,叶琼朝着楚宁月望去,眼中再度流露出感激之色。而后者则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离开此处,以免卷入接下来的纷争之中。
叶琼虽然对眼前局势一时不解,但却也不会蠢到看不出自己如今处境不佳。他并不会生出什么,自己要留下为楚宁月助阵的心思,迅速离开才是对后者最好的帮助。
可就在其一手背着柳瘟,另一手将前来报信的内院好友搀扶而起,准备返回秋风苑之际,一道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方才对他们出手的灰衣青年。
却不知后者如此举动,让那三名内院弟子心中狂喜,其中两人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叶琼身旁,大有护法之意。而为首之人,更是直接站在了灰衣青年身前,笑着开口道:
“我们的柳大统领,既然接到了戍守外院的命令,便该尽心尽力维护治安。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公报私仇,我风鸣院危矣。”
灰衣青年见状眉头紧皱,将方才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自然是看得出,这三人没有理由相助叶琼柳瘟,如今这般作态,全然是为了讨好新秀。
“今日之事,我会记住。”
灰衣青年沉声开口,目光随即落在周围青云街之人的身上,打算将他们带下去治疗。只不过以一人之力,恐怕要费上一番功夫。
“柳宏尚!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内院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三人之中,另一人大声开口呵斥,但其城府与为首的青年的相比,便有些不及。他此刻的呵斥,显然是漏了怯,担心这位青云街首领,日后挟私报复。
“哼..”
柳宏尚冷哼一声,面对这些内院执法队之人,他不愿多说什么,也不会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都是一群攀炎附势之人,不值得自己计较。
可是他不与这些人计较,这些人却想与他计较,因为若不计较,便无法在楚宁月面前示好。
三人为首者,原本的打算是激柳宏尚动手,届时自己三人名正言顺,将其拿下交由一旁的少年处置。可是却未想到,对方如此隐忍,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叶琼在三人相护之下,轻易走出了柳宏尚的视线,而后头也不回离开了此处。身为叶家曾经的继承人,即便他不谙人情世故,也多少知道这三人出手不是为了自己和二哥。
所以他并不会心生感激,或者说心生感激的对象不会是这三人。
只是今日返回秋风苑,想要再见楚宁月,恐怕...
同一时间,三名内院弟子心中盘算,如何才能激柳宏尚动手。此刻不禁望向周围躺倒一地的青云街守卫,看出他们的伤势虽不致命,却有失血过多之象。
于是其中两人,便朝着周围之人走去,做出一幅落井下石之态。立时引起灰衣青年的注意,更像是猜到了两人心思一般,冷冷开口:
“我们皆是风鸣院之人,行事还需留些余地。”
只是他如何知道,这三人的目的就是逼他动手,他越是在意部下,这些人便越是会下手。眼见那两人脚步加快,掌中气息翻涌,柳宏尚面色一寒,准备动手。
可就在此时,一旁沉默许久的楚宁月,赫然开口:
“三位可还有其他事?”
楚宁月方才闭口不言,正是因为叶琼柳瘟两人还未离去,这内院三人尚有价值。如今叶琼离去,自己自然没有理由继续拖延下去。
虽然她并不了解,这内院三人论气息远远不及灰衣青年,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与之为难,但也不想在四人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
内院三人闻言一愣,他们原以为楚宁月闭口不言,在一旁默然观看,乃是默许了他们的做法,承了顺水人情。
却不想,对方这话的言下之意,与自己三人领会的有所不同。对方似乎并不是在看着自己三人,如何对付青云街守卫。
若是对方不承这份人情,那自己三人的作为,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虽然内院执法队,与青云街守卫的关系一直很差,但执法队并不是固定岗位,而是任务。自己三人终有一日会卸下这个身份,届时出入青云街,免不了与这些青云街守卫交互。
即便说不上畏惧,但终归也是麻烦。
“三位若无其他事,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了。”
楚宁月开口之间,乃是欲擒故纵,她已看出三人来意,多半在自己身上。虽然无法判断对方确切的目的,却能猜得出大概,所以对方一定会主动询问。
“呵呵呵,不知楚师弟的麻烦,我们三人是否能帮得上一些啊?”
三人尴尬之际,不得已主动开口,留住楚宁月。至于一旁的柳宏尚,则直接被三人无视。在他们眼中,灰衣青年此刻,不过是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废物而已。
“嗯..我此行正要去找司徒博士,但却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楚宁月故作沉吟,引出正题,行云流水。但其实她本不必如此排布,以三人如今心思,便是她一开始就问出这个问题,三人也不会多想。
“哈哈哈,此事楚师弟可算是问对了人,司徒博士如今所在乃是禁地,寻常学子不可轻入。不过楚师弟,自然是例外的。”
楚宁月看向为首之人,知道他刻意不说具体地点,乃是想要为自己引路。如此一来,倒是能够省去一些麻烦,所以她不会拒绝。
“如此便有劳了。”
“师弟客气。”
客套一番过后,三人彻底放弃了为难柳宏尚的心思,觉得自己这个顺顺人情卖得不亏,于是便兴致冲冲,为楚宁月引路内院。
四人不消片刻,便已经离开了此处,却不知已被灰衣青年记在了心头。望着四人离去的方向,灰衣青年冷哼一声:
“一丘之貉。”
第1949章 塔楼
三名内院前方引路,着实省去了楚宁月许多麻烦。她虽不是路痴,但受此间神秘大阵影响,神识被压制得千不存一,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找到一个人,的确是海底捞针。
而这三名内院之人,心中抱着交好的念头,自然是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所以不但在带路之事上尽心尽力,更是主动奉上了许多信息。
只不过这些信息对于如今的楚宁月而言,大多只是起到佐证的功效,因为其中绝大部分内容,她都已自南宫霞口中知悉。
而其中那绝少部分的内容,便是此行的关键。
“...外院之人不过草莽,那位总教习更是情绪激动,如此重要的人物,自然不能交由他们处置。所以那名刺客如今便被司徒博士亲自看管,所在区域也成了内院禁地,闲人不得靠近。”
“有劳了。”
楚宁月不会吝啬言语客套,但听完对方的讲述过后,心中对于司徒奇的布局,却不禁升起了数个疑惑。
内院三大势力之中,寒门并无高层支持,于决策层没有发言权,可以不在考量之列。而新贵阵营乃是其余四城之人所创,多半只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甚至暗自叫好,不会插手风鸣院内务。
如此一来,在此事之中能够起到决策作用的,便只剩下凛风旧势,也就是南宫一脉。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南宫霞今日会造访自己。
但,司徒奇能够与南宫家取得共识,自己尚且能够理解。因为南宫家不信任外院之人,内院更是素来不将外院放在眼内。
所以在司徒奇主张之下,南宫家的确可能让其看护所谓的刺客,借此掌握主动权。但是先前对此态度异常激烈的祁元祯,却不该也不可能坐视司徒奇将刺客控制起来才是。
按照内院三人的说法,如今的李丹心可以说是被彻底隔离,其所在区域由司徒奇亲自镇守,旁人不得入内。
南宫家确有立场,将这烫手山芋交给司徒奇,可是对元凶恨之入骨的祁元祯,却有什么理由安然处之,坐视已经落网的刺客被司徒奇控制,却毫无作为呢?
除非...
“他知道刺客不是刺客。”
楚宁月心中得出此推断,再联想起最初祁元祯不惜诬陷自己,也要将自己拉下水的举动,不难看出祁元祯的目的,乃是找出真正元凶。
而如今司徒奇带回所谓凶手,祁元祯却选择妥协,并没有争取处置权。这说明出现了某种因素,干扰了他的行为,他与司徒奇之间,可能达成了共识。
如此一来,祁元祯便有可能知晓,司徒奇带回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元凶,而是为了钓出元凶的诱饵。那么他如今的行为,便可以得到解释。
这一点,也可自眼前三人这等内院执法弟子,皆都知晓禁地所在区域的方位处看出,布局者有意将此信息外泄。
如果这地点当真是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便不该让随便一个内院弟子,都能知悉此事。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当日策划此事的幻影千御四人中,影死于萧无玉的寒毒,幻死于自己与神秘修士联手围杀,千虽未死却被施以近似搜魂之术的手段,变得神志不清。
至于御,则是死在当日风鸣外院的大火之中。
元凶四人如今皆已无法现身,他们又能钓出什么幕后元凶?
这一点,着实费解。
“楚师弟,我们三人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就在此时,内院执法三人之中,为首的青年笑着开口,指了指前方的建筑区域。而楚宁月也因为对方的声音,自思索之中恢复过来,轻声道谢。
“楚师弟不必客套,咱们后会有期。”
三人眼见对方道谢,算是结下了善缘,也懂得什么叫做张弛有度。所以并没有赖在此处不走,而是选择了主动离去,留下一个好印象。
更何况他们三人如今带楚宁月来此,算是玩忽职守,若是被旁人看到,恐怕会遭人非议。
目送三人离去,楚宁月将目光落在了前方建筑区域之上。此处庭院无数,若无情报在手,倒可以说是乱花迷人,难以找到李丹心所在。
不过这区域之中,却有一处建筑颇为显眼,便是西南方的一处塔楼,矗立于庭院之间,如同鹤立鸡群。
选择此处为藏身之所,虽然太过张扬,但借助此地地形,却不难将此区域尽收眼底,算得上是一种极好的监视。
司徒奇尚未通识,也并非修士,所以这处塔楼应该是他最佳的栖身之地。
...
不多时,楚宁月出现在塔楼之下,一步踏入其内。她原本打算弄出些许动静,等待司徒奇主动找上自己。可是这一路之上,自己的确是弄出了动静,却不见司徒奇现身。
无奈之下,楚宁月只得进入塔楼寻找,而即便司徒奇不在塔楼之中,只要楚宁月登上塔顶,凭借残存神识加持目力,亦能做到一览无遗。
便是无法精准找到李丹心的藏身之处,也至少能分辨出此方区域之中,哪里有人息。
塔楼之内门窗紧闭,缺少光线,看上去黯淡无光,若是普通武者进入,怕是会因为视线的原因,使得登顶之路颇为麻烦。
但楚宁月身负神识,即便遭受压制,此刻也能清晰视物,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嗯?”
就在楚宁月登临三层之时,其脚步忽然停下,口中亦是轻疑一声。因为塔楼前三层平平无奇,不过是普通的建筑,可是这通往第四层的楼梯之上,却有微弱的阵道气息。
此种微弱的气息,至多也就是一阶凡阵,对于自己来说可以轻易无视,但对于此界高手来说,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如此奇怪的存在,便让此塔看上去有些怪异,这些阵法,似乎没有存在的价值。
步入四层,楚宁月眼前焕然一新,因为此地堆积了许多晶莹剔透的矿石,其中有几枚矿石通体碧蓝,隐隐发光,使得整个四层与前三层的阴暗无光截然相反。
而让楚宁月在意的是,这些矿石与灵石极为相似,但很可惜,它们并不是真正的灵石,因为其中没有蕴含灵气。
但尽管如此,它们会出现在此处,也说明此塔不凡。
楚宁月无奈摇头,打消了侥幸的念头,自己如今最缺的便是恢复灵气的法子,怎么会运气好到直接撞上灵石?
花费半息功夫调和心境过后,其继续朝着五层进发。而方才自塔外观察,此塔只有五层,这第五层应该便是顶层。
“真的是你?”
就在楚宁月踏上楼梯之时,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忽然自五层传来。楚宁月眉头微皱,心念一动之间,做好了出手的准备,随即登上五层。
如此作态,是因为她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司徒奇。可若他真是司徒奇,又怎么会对自己之前故意弄出的声响无动于衷?
只能说明,要么这个人不是司徒奇,要么便是他受到了何种限制。
因此..自己需要准备....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些。”
声音再度响起,而楚宁月的脚步也是就此停下,但其周身凝聚的术力,却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因为她判断出,眼前之人就是司徒奇本人,而他也没有受制于人。
五层与其他四层不同,空间极为狭窄,此时的司徒奇,正盘坐在一处占据了几乎整个五层的高台之上,而高台之后赫然是一道石门。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楚宁月淡淡开口,虽然散去术法,但却很是好奇,既然司徒奇没有受制于人,为何等到自己登上塔顶才出声应对。
熟料司徒奇闻言苦笑一声,出声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旁人伪装成你的模样,调虎离山?”
此言一出,楚宁月立时明白,对方之所以不回应自己,乃是因为担心出现的人不是自己,那么他说调虎离山便意味着...
“她一直在石门之内?”
楚宁月此行的初衷,便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神识印记出现了波动,关心李丹心的安危,所以来此确认。
但若李丹心一直在石门之内,那便说明神识印记指向的人并不是她。但若不是她,又会是谁?
“我既答应过你,自然不会食言。更何况,我们还要靠她找出潜伏在背后的人。”
说罢,司徒奇自高台之上一跃而下,其背后的石门亦缓缓打开。
司徒奇望着石门开启后,内中闭目凝神,此刻仍旧是易容成眼前少年模样的李丹心,笑着开口吐出四字,想要让对方放心。
“完好无损。”
可此时的楚宁月,却是望着石门之内闭目凝神之人,眉头微皱。因为她方才分明催动了神识印记,却没有自对方的身上感应到联系。
这有两种可能..
第一,对方身上的神识印记已经被某种方式抹除。
石门之内,少年赫然睁眼看向楚宁月,两人四目相对,前者微微颔首。但下一刻,此人的嘴角却咧开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弧度。
司徒奇察觉异样,此刻同时回身望去,下意识一字出口..
这...
第二种可能,石门之内的人,不是李丹心。
第1950章 风起(下)
“这..”
司徒奇眼见异常,心中最是惊讶,因为自己曾经答应过眼前之人,绝对会护李丹心平安。而自己自布局以来,也是时刻将李丹心带在身旁,如今更是亲自坐镇于此,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他不解,不解对方是在何时着了旁人邪道。亦苦恼,苦恼自己如何向自己信誓旦旦许下诺言的盟友交代。
“桀桀...”
就在此时,石门之内的少年口中,发出一阵怪笑。其嘴角那一道常人无法企及的弧度,如今竟是不减反增。
随着怪笑之声落下,骇人的一幕出现在的眼前,司徒奇只见眼前之人的头颅,随着一声脆响就此坠落,虽无鲜血喷洒,但也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机关傀儡。”
正当司徒奇惊愕之际,耳旁响起了楚宁月淡漠的声音,这语气虽然平静,可听在他耳中,多少有些刺耳难堪。
“我...”
眼见司徒奇语塞,楚宁月面色如常,知晓如今事已发生,追究责任毫无意义。更何况司徒奇先前反应不似作假,他守在此地亦算是尽力而为。
所以与其怪罪司徒奇办事不利,倒不如将时间放在获取信息之上。
“事已至此,追责无用,你仔细回想一下,她可有脱离过你的视线?”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司徒奇更加觉得懊恼,但同时也在努力回想昨夜至今的种种,陷入短暂沉思之内。
楚宁月望着一旁,已然自行解体的机关傀儡,此刻心中亦有一丝疑惑。便是对方既然能可操控傀儡瞒过司徒奇,为何在石门打开的瞬间,便主动露出破绽?
若说操纵者是想要出其不意偷袭自己两人,或许还解释得通,可是那机关傀儡怪笑过后便自行解体,并没有对自己产生丝毫威胁或是拖延。
根据先前的判断,幻影千御四人三死一疯,司徒奇的布局恐怕引不出他们想要的大鱼。但如今看来,此事的确还有隐藏在幕后的敌人。
“机关...”
楚宁月默念两字,而后眉头微皱,因为她还记得自己认识的人中,精通机关者只有祁如清。可是真正的祁如清已经身死,如今的祁如清,乃是神秘修士。
如果此事是他所为,当初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因为他的目标若是李丹心,大可以赶在自己回秋风苑之前下手,他至少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可是,除了祁如清之外,还有谁精通机关之术?
还有谁...
“我知道了。”
就在此时,司徒奇忽然出声,打断了楚宁月的思绪。而前者稍作沉吟,便主动开口道:
“昨夜从始至终,我都待在她身边,始终未让他人靠近。在那之后,我便前往此处,将她送入石门之内看护,我则一直守在门前。
此地有阵法机关守护,凭借五层高台之上的阵法,能可清晰观测此方区域之人。我本以为天衣无缝,却未想到....百密一疏。”
见司徒奇迟迟不说重点,楚宁月眉头皱得更深,正想开口发问,便听对方接着开口:
“我于此地看护之时,未曾离开此处半分,也未让旁人靠近半分,唯一的可能,便是我在一个时辰之前,曾有片刻打坐凝神,如果是有人动了手脚,那必然是在此时。
可是..我当时虽然打坐凝神,但人却是坐在阵眼之上。对方想要开启石门将人掉包,我不可能毫无察觉才是。”
楚宁月闻言之间,抬手朝着司徒奇肩头按去,后者微微一愣,却是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手搭在肩头。而半息过后,楚宁月微微摇头,吐出一句:
“你没有中毒,也不曾被人施术,若对方真是在你所说的时间点将人替换,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司徒奇听到对方的话,此时尤为在意答案,因为他也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自己毫无察觉之下将人掉包。
对方既然拥有这种实力,便相当于随时可以取走自己的性命。如此大敌,岂能无动于衷?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眼前少年竟口出惊人之语,那是一个名字,但却是在自己听来,绝不可能的名字。
“李相容。”
不错,在楚宁月的判断之中,能够同时拥有阵法以及机关之术的,除了神秘修士之外,便只有李相容一人能可做到。
那神秘修士没有理由大费周章,所以可以排除在外,而李相容于城楼之上截杀自己的行为,已经足够证明他的立场不明。
她还依稀记得,真正的御教习祁如清,曾经称呼过李相容为老师。虽然李相容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机关之术,但既然他是祁如清的老师,那么便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司徒奇沉声开口,因为丢失李丹心而有的一丝愧意,如今已经随着眼前少年的惊人之语,烟消云散。他此刻只觉眼前张口便来,毫无章法。
“你并未中毒,又未察觉旁人来此,或者将你挪动。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中了某种幻阵。而能够影响到你的,定然不是普通凡阵。
第二点,便是一般人纵使换走李丹心,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风鸣院,脱离重重巡逻。
而这三点,则是那人能在你不察之间,将你困入幻阵,说明他有取你性命的能力。若来人真是连杀外院三名教习的元凶,为何他会饶你一命?
所以我猜测此人认得你,所以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出手。”
楚宁月的话虽然说得铿锵有力,但其心中其实并无几分把握,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给出一个对方能够理解的解释。
因为她对司徒奇并非完全信任,正如对方并不信任自己一般。所以关于修士之事,她不会像对方提及半分。
而今日之事,除了李相容之外,当然还有其他可能,例如藏在风鸣院之中,出手救了李丹心的那名高手。
但与其要对方去查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倒不如让他去调查确切可行的李相容。即便调查的结果,证明今日之事与他无关,也能得出他那日城楼参与截杀的真正动机。
“尽管如此,他也...”
司徒奇当然不会相信,暗中出手的人乃是李相容,毕竟如今整个风鸣院内,有九成九的阵法皆出自于他手。
如若他有异心,那么对于风鸣院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但不信一回事,事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他的确有这个动机。因为他是李相容,而被关押的人是李丹心。
“嗡...”
就在此时,塔楼之外一阵钟鸣之声骤然响起,响彻四方。如此声响,使得司徒奇面色一变,面上浮现出一丝错愕。
但下一刻,钟声再响,其面上的神色就此凝固,沉默不语。
“怎么了?”
楚宁月并不是风鸣院之人,加入此地不过为了计划行事,所以这传来的钟声于她而言与普通钟声也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她却看得出司徒奇此刻的面色变化,猜到是有大事发生。
而下一刻,司徒奇沉声开口:
“钟鸣示警,这是开战的信号,有强敌来犯风鸣院。”
话音方落,其转身便走,连多一句解释也不愿。楚宁月看得出事态紧急,自然不会追问什么,而是选择跟随对方下塔。
如今李丹心既然已经被人掉包劫走,那么自己的线索便算是暂时中断。眼下自己身在风鸣院,遭遇外人来犯,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也终归是需要同去一观。
毕竟司徒奇如今名义之上,还算是自己的盟友,盟友有难,应当出手相助。
...
风鸣院外,青云街上,三百甲士列阵,一百弓弩其后,人数虽算不上是大军,却已将整个青云街塞满,布控此方。
如今的青云街暗卫,皆已撤回外院之内,利用外院地形固守,与这四百护城军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两方看似剑拔弩张,却是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两方人马皆在等待,等待背后之人发号施令。
“城主府如此大的阵仗,可是欺我风鸣院无人了?”
终于,外院方向一道人影疾驰而来,落在一众暗卫之后,正是先前见过的灰衣青年,暗卫之首柳宏尚。
他如今虽然仍旧是一幅儒生装扮,看似文弱,但说起话来却是威势十足。
可其话音方落,四百护城军便有了动作,不是摧城拔寨,而是纷纷左右退让,开辟出一条通路。其中一名骑着黑马的重甲女将,此刻缓步而出,沉声开口:
“有人无人,一试便知。”
话音方落,其右手一挥,身后一百弓弩齐射而出,直朝风鸣院众人而去,速度奇快。
柳宏尚没有想到,城主府之人竟然当真如此强横,今日不由分说,便对风鸣院大打出手。面色微寒之间,指挥部下利用地形躲避弓弩。
“这第一波箭雨只是警告,尔等区区江湖草莽,也敢在此造次,我若是你们,便早早开门投降,免得贻笑大方。”
望着青云街守卫在箭雨之下鼠窜,重甲女将冷笑出声,其看似嘲讽,实则却是上兵伐谋,看得出那些风鸣院之人对箭雨畏惧,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做梦!”
柳宏尚冷哼一声,检查了属下伤亡,面色变得更加阴沉。这一轮齐射之下,众人虽借助地形躲闪,却还是死伤数人。
风鸣院终归只是学院,没有储存弓弩,面对这种军阵,少了远程攻击的手段。而领军之人又似乎深谙对阵江湖之道,三百甲士所在方位,正是六品武道内劲难以企及之处。
第1951章 攻城
青云街内,风鸣院外,四百士兵强势压阵,若论个人战力,四百士兵远不及青云街暗卫,可一轮齐射之下,却打得青云街守卫毫无还手之力。
这,便是训练有素的军阵面对江湖客时,展露的优势。
不过此优势亦受天时地利影响,若将此刻战场换做一马平川,或是山林奇诡之地,那么四百士兵无疑会如羊入虎口一般,被青云街暗卫蚕食殆尽。
可不幸的是,如今之战,并非山林奇诡的遭遇战,而是攻守之战。江湖武者不善城战,而他们的对手,却是专门用来应对城战的护城军。
外院大门紧闭,院墙高度已可企及普通城墙,城楼之上一众青云街暗卫,虽然缺少掩体,在一轮齐射之下略显慌忙无措,但城主府想要破开大门,单凭弓箭却是远远不够。
此点局势,两方带头之人皆是心知肚明,但眼下主导权却掌握在城主府一方。因为重甲女将所带人马具有远程攻击手段,弓箭虽然不能破城,却能消磨敌方战力,迫使敌方投降。
“哼..”
柳宏尚目光森冷,面色铁青,望着城楼之下的四百护城军,心中尽是愤恨与犹豫。
作为青云街暗卫之首,他当然知道如何破解眼下之局,可是青云街之人虽皆是自己的部下,却分为暗卫与守卫两种。
为数不多的暗卫,大多是与风鸣院息息相关之人,愿意为了风鸣院抛头颅洒热血。可是那些守卫,虽然也在风鸣院编制之下,但大多是走投无路,投奔风鸣院的江湖人。
这些人,平日里没有受到风鸣院的恩惠,自然也没有理由为风鸣院牺牲。作为暗卫之首,他很是清楚青云街之人,近年来于风鸣院内如何不受人待见。
所以,他明明知道破局之法,却无法开口下令,既不愿属下平白牺牲,更担心此令一处,涉及生死,会引起哗变。
江湖武者对阵护城军,优势在于个体实力强横,所以只需不畏生死,向军阵发起冲锋,撑过一轮齐射的大量伤亡拉近距离,便能够一举逆转形式。
可是青云街之人不是军队,他们也不是军人,此种破局之法,终归只能应用于军队,并不适用于眼下。
“降,或者死!”
军阵之中,重甲女将手持长枪,斜指上方城楼,青云街众人。冷声开口之间,第二轮齐射已经备齐,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再行。
青云街之人见状,此时纷纷看向首领柳宏尚,他们对于这位貌似文雅儒生的首领,心中没有半分轻视之意,只有尊敬。
可以说柳宏尚便是他们此刻尚能维系心境的最后关隘,遇此困境,众人手足无措,但坚信首领定然能够带领众人脱离难关,正如从前的种种。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柳宏尚面色平静,心中却是知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下令冲锋,此时万万不可,而面对无穷箭雨,坐以待毙乃是下策。
“传我号令,命第二暗卫开启阵法,退出青云街。”
其淡淡出声,所说出的言语对于青云街之人来说,却是晴天霹雳。如今最靠近他的人,大多皆是青云街暗卫,而这些暗卫自然清楚他这句话的分量。
“首领,此事...”
青云街之中,的确存在紧要阵法,而如今青云街虽然被四百士兵占据,但却有一组暗卫仍旧藏身于阵法核心之处。
只不过这阵法乃是青云街最后的保障,属于底牌之中的底牌,一旦施展,整个青云街都会暴露在城主府的视野之中。
若是他日城主府再与风鸣院全面开战,那么这道屏障势必第一个遭受破坏,到时倒霉的,还是青云街之人。
所以此时开启阵法,对于青云街暗卫来说,不亚于直接冲阵。不过对于普通的青云街守卫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刻不容缓,去办。”
柳宏尚面色一寒,他也不想做出此种决断,但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使用这张底牌,减少青云街之人伤亡。
此地的动静已经极大,派出的传令之人却是一去不返,内院态度不明,至今仍作壁上观。对于此种没有退路的局面,发动阵法,乃是一箭双雕。
既能逼得内院之人现身交涉,亦能震慑护城军,虽是饮鸩止渴,但也只能如此。
“嗖嗖嗖...”
随着一阵破风之声响起,城楼之上发出青云街信号,暗藏于青云街内的暗卫见状毫不犹豫,当即将令牌嵌入阵法核心之内,催动此阵。
重甲女将眼见城楼信号,微微侧目,预感有大事发生。但还未及其下令,便感觉到了脚下地面发出一阵轻颤。
下一刻,一声轰鸣骤然响起,青云街为数不多的建筑随即坍塌,尘土翻飞之间,引得护城军纷纷侧目。
“现在是谁该投降呢?”
城楼之上,柳宏尚沉声开口,夹杂内劲响彻四方,既然对方可以乱己军心,那自己同样可以乱敌军心。
而在军心之上,自己这一方虽然缺少凝聚力,但胜在个体实力强横。而护城军虽然训练有素,但大多只是低品武者,甚至是尚未入品的普通人。
面对此种超出他们认知的变故,未必就能在军令之下,保持如常。
“守!”
可就在此时,重甲女将一声出口,下达军令,四百士兵立时做出反应。虽然其中有部分人,仍旧因为心中恐惧,反应慢了些许,但在其他人的影响之下,还是完成了部署。
柳宏尚见状面色微变,他知道这不是自己错估了护城军之人的心性,而是错估了那为首之人。一个人在面临未知的恐惧和困境之时,如果有所依托,那么便会第一时间去寻找信赖者。
那些士兵在闻听军令之时,眼中神采与青云街众人看自己时并无太多差别,这既是积威,亦是信任。而恐慌能够被传染,镇定也同样可以。
不过...
青云街阵法,可不只是虚张声势这么简单。
正当护城军凝成防御军阵,三百甲士在外,一百弓弩其中,重甲女将居中指挥之际。青云街内,废墟之中,忽然升腾而起道道肉眼可见的赤色光柱。
光柱凌空数十丈后,一化为三,朝着四方扩散而去,顷刻之间便结成一道赤色光幕,将整座青云街笼罩在内。
外院城楼与四百军阵之间,亦有一层光幕升腾而起,隔绝两方人马。
“降,或死!”
相同的言语,不同的说话之人,这一次轮到柳宏尚开口震慑一众护城军。此时的青云街,已然随此阵开启,化为一片废墟,再无半分地利可言。
所以在他个人的立场,更希望这四百护城军不降,如此一来,便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站在暗卫之首的立场上,他却又担心对方不肯投降。因为这阵法,并非单纯的困阵这般简单,而是南域阵道第一的李相容,花费半年时间精心排布。
此阵初衷乃是困杀来人,所以阵法开启之后,只需片刻功夫,便会自行转化为杀阵,届时四百军士皆难逃一死。
可如此一来,风鸣院便算是与城主府彻底开战,后续伤亡不可预知。
“哈..”
就在此时,军阵之中,一声冷笑出自重甲女将之口,使得柳宏尚心下一惊。他并不觉得对方乃是虚张声势,因为眼下之局,如此作态并无意义。
而下一刻,那四百士兵的反应,彻底让柳宏尚明白,对方恐怕早有预谋。因为方才房屋尽毁之时,那些士兵尚且慌乱,可此时阵法凝成,他们却镇定自若。
显然他们来此之前,便对阵法早有准备。可是据自己所知,城主府并无阵师,他们要如何破解此局呢?
“这..”
就在此时,如同铁桶一般的军阵,忽然间分散开来。头顶盾墙四散,露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自然是先前的重甲女将,此时正望向身旁老者,微微躬身。
而柳宏尚面上的神色,正是因为此人而凝固,这是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人。在看到这个人,出现在此,出现在军阵之中,看到敌军首领对他如此客气的一幕过后。
柳宏尚终于明白,这些护城军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凭借四百人压制风鸣院。
因为这个人太过关键...
老者向前踏出一步,手中权杖轻点地面,看似轻描淡写,却令周围一层阵法光幕,发出一阵轻颤。
随后,其淡淡开口,声音却不似往日平和,而是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愤怒与威胁。
“叫司徒奇带着人出来见我,否则休怪我不念昔日情分,你们应该清楚,我出现在此,意味着什么。”
“他怎会在此,怎会帮着城主府?!”
柳宏尚心中疑惑,更是全部青云街之人心中的疑惑,可此刻无人开口,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而有此人在,风鸣院不但毫无优势可言,更是危险重重。因为如今的风鸣院内,九成九的阵法皆是出自于此人之手。
前一刻众人依仗的阵法,下一刻便可能成为送命的危险,皆是因为此人,全是因为此人...
李相容。
第1952章 后手
李相容现身军阵之中,使得风鸣院众人大为不解的同时,心中胆气动摇三分。
柳宏尚发动青云街困杀大阵,本就是内院作壁上观之下的无奈之举,既有逼退城主府之意,亦有逼得内院之人现身之心。
可如今,内院之人并未现身,李相容却倒戈城主府阵营,这对风鸣院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作为青云街暗卫之守,柳宏尚懂得何为大局,何为忍辱负重。更何况眼下状况不明,自己一方最大的依仗,已然随着李相容的现身化为乌有,交战并非明智之举。
“我已传讯内院,还请李老稍等片刻!”
开口传音之间,柳宏尚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恭敬,他并非是真的尊敬李相容,而是想要借此稳住对方。
青云街大阵如今已是无法利用,如若外院之内的阵法再出什么状况,那风鸣院便会陷入危机之中。
“速去。”
军阵之中,李相容冷哼开口,面无表情,手中权杖轻触地面。青云街内外赤色光幕,再度发出一阵轻颤,每次敲击,都让光幕黯淡一分,亦如一口重锤,敲打在众人心门。
三息过后,随着权杖停歇,赤色光幕彻底破碎,一道恐怖气浪席卷整座青云街废墟,使得废墟之上尘土飞扬,犹如沙暴。
而沙暴之中,却有点点阵芒四散,化为星光散落八方。
柳宏尚很是清楚,这既是警告,也是预警...
...
同一时间,风鸣内院,听闻钟鸣示警的司徒奇,一路朝着外院方向疾驰而去,楚宁月则是紧跟其后。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宁月心中疑惑更甚,因为这一路上,自己两人曾遭遇数次内院巡逻弟子,可这些人却无半分紧张之意,更加没有前往外院查看的念头。
好似整个内院上下,除了司徒奇外,便再没有人看重那数声钟鸣。
却不知,内院并非刻意作壁上观,而是近乎巧合般的爆发了内乱,两大阵营互相牵制,分不出人手。而寒门势力,则因为方进重伤未愈,群龙无首,人心各异。
其中固然有以风鸣院兴亡大局为重者,但却也不乏些许心思叵测之人,言明其余两大阵营皆各自留有底牌,若肯动用些许,都会打破眼下僵局。
可是两大阵营如今,皆都按兵不动,加之二者与青云街守卫素来不合。如今作态,大有放任青云街守卫不管,使得城主府将其消磨之意。
寒门阵营虽看得出此点局势,却不愿做那个破局之人,因为谁先动手,谁便要面对不可避免的消磨。
楚宁月的第二个疑惑之处,便是司徒奇的速度似乎有些缓慢。或者说,他表现出的速度,与五品之人全速施展轻功,相差甚远。
司徒奇明明表现得心急如焚,可是他赶往外院的速度却不容恭维。若不是自己此行目的,乃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而非亲自出手解决麻烦的话。
此刻自己怕是早已到了外院,早已定了乾坤。
“楚道友留步。”
就在此时,一道传音忽然自楚宁月耳中响起,这个声音她极为熟悉,而这个称呼,此界之中也只有那一人会叫。
其眉头微皱之间,残存的神识四散而出,试图找出来人。可还未及其扫荡四方,便见眼前人影一阵模糊,下一刻,司徒奇的身影竟是忽然扭曲起来。
不消片刻,司徒奇便已彻底变了模样,化为了一名灰衣青年,正是如今的神秘修士,祁如清。
“你想要做什么?”
眼见祁如清现身,而司徒奇下落不明,楚宁月立时判断出,又是对方的阵法作祟。她不通阵道,实属一大短板,此刻虽知自己可能入阵,却无立刻破阵之法,只得虚与委蛇。
可来人却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轻声开口道:
“楚道友放心,司徒博士如今安然无恙,算算时间也已快赶到现场了。”
“嗯?”
听到楚宁月这一声轻疑,祁如清显然十分适应,无需对方开口多说什么,便主动交代出了目的。
“我之所以拦下楚道友,是因为想要与楚道友做一桩买卖,或者说是合作。”
“说吧,什么买卖?”
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她对眼前之人毫无好感,听到对方的话后,第一时间便心生警惕。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自己和他,乃是站在同一战线之上。
所以楚宁月才没有直接对其出手,而是选择聆听。
“若我所料不差,今日城主府来犯,以及风鸣院内两大阵营发难,并非单纯巧合,应该与楚道友调查的事情有关。
楚道友一直暗查此事,甚少在人前展露修士手段,想来也是想要隐藏身份,避免其他存在窥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今日之行,若楚道友想要相助司徒奇解围,怕是很难不在人前显露修士手段,如此一来,便会暴露身份,得不偿失。”
见祁如清话音至此,刻意停顿,楚宁月并不吝啬言语,只是心中有了几分猜想,故而语气不善。
“你想要说什么?”
“哈..楚道友是聪明人,定是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我与楚道友不同,如今的我虽在风鸣院之人眼中是祁如清,但在那些特殊存在的眼中,却已经暴露行迹。
既如此,今日之行便不如让我代劳,既可解司徒奇之局,亦可让楚道友继续维系身份。只希望你我能够达成共识,他日面对其他修士之时,能可统一战线。”
若祁如清没有说最后的那一句话,以楚宁月的心性,决计不会思考与其合作。但如今,对方已经说出了诉求,即便这可能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却也要比“不求回报”更加令人信服。
只不过有一点对方说得不对,自己的确是打算相助司徒奇解围,但却没有打算暴露修士手段。自己相助于他,当然只能暗中出手,在保证自己不被识破身份的情况下,尽可能帮助。
因为除去西城截杀之事不说,便是风鸣院台面之下隐藏的那名出手救了李丹心的修士,便是自己一大隐患。
一旦自己动用术法,被对方看出自己如今灵气未复,恐怕会陷入被动的局面。因此,祁如清的提议,自己可以考虑。
但对于眼前之人的做法,心中却仍旧存疑,因为她始终觉得此人另有谋划。
“你想以自己做饵?”
“不错,我与楚道友若能一明一暗,定能让事情出现转机。更何况解决今日的麻烦,未必一定要大开杀戒,楚道友莫忘了,我也擅长阵法。”
祁如清面色温和,轻声解释,可纵使他表现得极有诚意,以往作风“积压”之下,还是让楚宁月难以轻信。
更何况,他的言语之中,存在一个疏漏。
“也?”
楚宁月一字出口,捕捉到了问题所在,可是祁如清还未来得及解释,眼前的一幕便替他开口。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音响起,外院之中无数阵纹冲天,竟在此刻同时开启。而紧接着便是一阵骚乱,如潮水一般扩散开来,纵使两人如今身处另一层阵法之中,亦能感受到外界动荡。
是什么人调动了外院无数阵法?又是何种状况需要做出此种调动?纵观风鸣院上下,拥有调动全部外院阵法权限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屈指可数。
南宫归元算是一个,五大核心弟子加起来算是一个,但他们此刻皆在内院深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外院。
如此一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当初的布阵之人。
“是他?”
楚宁月做出了判断,联想起昨日李相容配合城主府,于西城门下截杀自己之事。如今不难推断出,钟鸣示警,乃是李相容上门要人所致。
“不错,所以楚道友更加不适合出面,此事交由我处理,最为妥当。”
楚宁月闻言,默然不语,心中却在思考,自己方才还同司徒奇怀疑过李相容,而其随后便来要人,时间未免有些紧促。
一时之间,楚宁月无法判断此事当真是巧合,还是李相容为了掩盖事实,刻意做戏。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当日当众劫走李丹心的自己,都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而祁如清望着楚宁月,未等其开口,便从对方的眼神变化中,判断出了对方有意合作,于是主动开口:
“如此,我便快去快回,一个时辰之后秋风苑碰头。”
....
外院城楼之上,一众青云街暗卫,此刻正陷入混乱之中。柳宏尚凭借五品极境,穿梭于人流之中,以一人之力,尽可能制服昔日下属内斗。
而城楼之下,四百军士按兵不动,李相容站在原地,望着风鸣乱象,面上神色淡漠。
他此刻已然开启了外院所能勾连的大半阵法,无数阵法相互作用之下,使得整座外院之中,阵道气机纵横交错,狂暴不安。
先前青云街之上的赤色光幕,如今已然尽数破碎,可是一道崭新的光幕,却凝聚在了外院城楼之上。
此刻青云街众人,大半皆受幻杀阵影响,眼前所见是敌非友,早已听不到外界声响。若非柳宏尚实力不俗,此刻的青云街守卫,恐怕早已死伤惨重。
第1953章 现身
眼见青云街守卫溃不成军,居中坐镇的重甲女将,朝着李相容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半息过后,重甲女将沉声开口,以内劲传递而出。但其声势与柳宏尚相比,仍是要稍逊一筹,因此无法突破层层喧嚣。
不过她的目的早已不是威慑风鸣院众人,所以传声之下,足够柳宏尚一人听到便可。如果自己与他易地而处,面对属下一一无谓牺牲,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我劝尔等速速打开大门,器械投降!否则今日休怪护城军...马踏风鸣!”
其最后四字,声势浩大,乃是一身内息爆发而出,为得便是以声势与局势,打破眼下对手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只要自己攻下风鸣院大门,那么自己的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届时风鸣院如何收场,便不是自己这护城军统领需要担忧的了。
柳宏尚此刻救援属下尚且不及,哪里有心思回应此女,不过却仍是受对方最后四字影响了些许心境,使得出手稍稍一乱,被一名属下击中后心要害,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受了轻伤。
“哼,执迷不悟!”
重甲女将眼见柳宏尚毫无放弃之意,此时冷哼一声,随即将手中长毛缓缓举起。其身旁三百甲士,此刻望着他们眼中溃不成军的江湖草莽,宛如野兽环视美味佳肴。
只听首领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攻入此地,以手中刀剑,夺功勋头颅。
可就在重甲女将将要下令之际,其身旁的李相容却忽然出声打断:
“展将军,且慢。”
此声一出,重甲女将当即停下动作,此时望向李相容,目露疑惑之色。但她很是清楚,此次行动的主事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之人。
所以对方要自己停手,那自己便会执行,这便是军令。
不过下一刻,她便知道了李相容为何要自己停手,因为外院方向,一道人影朝此纵跃而来,来势汹汹。人虽未到,声却先至,唯有一句:
“谁要马踏风鸣?”
这一句话若是放在平川之地,亦或两军对垒之时,兴许颇具一番气势。可如今风鸣院之人乱作一团,喧嚣不断,这声音还未穿透层层阻碍,便已经泯灭于声浪之中。
但好在两名主事者,因为自身实力缘故,听得颇为清晰,重甲女将终于明白,为何李老要自己停手。原来是他要找的人,终于按捺不住,现身于此。
风鸣院,司徒奇。
下一刻,司徒奇施展轻功,自地面一跃而起,落在了城楼之顶。其短时间内展现出的身法强度,与其内息强度全然不成正比,使得重甲女将一时间判断不出他的品级。
“司徒奇,你终于肯现身了。”
李相容立身军阵之中,周身并无武道内息流转,其说话的声音,包括先前提前得知司徒奇赶到,全系此间阵法之故。
若是没有阵法加持,即便司徒奇耳力不俗,在层层喧嚣之下,也很难听到他的声音。
“李相容!我昨夜已传书与你,将事情真相一一说明,难道你未曾受到传信成?”
两人于城楼上下遥遥对望,与李相容的开口平静不同,司徒奇说话之间,多少带着一丝愤怒。而这一丝愤怒,在足以穿破层层喧嚣的音量的加持下,也被无限放大。
只是司徒奇虽然愤怒,却知晓眼下关键症结所在,怀疑是昨晚自己派去的信使出了问题,于是借由此种方式,开口发问。
“书信我已看过,可那又如何?你门下之人公然掳走我家心儿,此事李府上下人尽皆知,仅凭一封书信,你便想要摘得一干二净么?!”
不知为何,李相容一直平静的语气,在提到“心儿”二字之时陡然急下,后半句出口之时已有了几分咆哮之意。
“此事我于书信上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李丹心不在风鸣院,当日掳走她的人也不是楚阳,一切都是旁人假扮其行事所致。
真正的楚阳,早已遭人暗算,近日来一直留在居所养伤,今日方才有所好转!”
司徒奇扯起谎话,可谓信手拈来,镇定自若。而他之所以如此说,便是担心楚宁月如今藏身暗处,会现身此地。
所以这句话既是向李相容解释,同样也是在提醒楚宁月不要现身。若她此刻出现,定会惹火上身,难以善了。
“空口无凭,心儿是我唯一的孙女,我岂能听信你一面之词?!今日要么交出心儿,要么便将那贼人交给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听到李相容再度开口,司徒奇面色微变,不过心中却是暗自庆幸,楚宁月并未无智莽夫,没有选择在此时现身对峙。
既如此,便还有周旋的余地...
“那贼人干系甚大,再未解开谜团之前,他不能见任何外人。你今日带着这些人来,可曾想过后果?”
司徒奇再度开口,仍旧是一语双关,既是提醒对方不该将外人带来此处,又是在敲打对方,要他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后果?自你门人掳走心儿的那一刻起,我便已不知何为后果!”
说话间,李相容权杖再起,俨然便是一幅加催阵法的架势。其如此举动,让司徒奇心中苦恼,这些青云街之人中,可是有自己师兄亲手扶持而起的暗卫,乃是风鸣院的底牌之一。
虽然今日到场的暗卫只有三成不到,但也不容有失。
于是再度开口之际,也顾不得什么谈判技巧,亦或是自己的面子:
“且慢且慢!我又没说不让你见贼人,你是我风鸣院教习,当然不是外人,只是与你同行之人,不便进入风鸣院而已。稍后你随我同去,我亲自带你去见那贼人,届时定能真相大白。”
司徒奇话虽如此,脑海中却浮现起先前楚宁月与自己说过的话。此刻一时间也拿不准,李相容究竟是在为了借口而做戏,还是真的前来要人。
如果李丹心被人掉包,乃是李相容所为,那么他接下来的回答,便至关重要。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足以试探出他的立场,还有他联手城主府的行为,是否发自本意。
至于李丹心,如今自己当然不能大变活人,但只要李相容随自己进入内院,届时便可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若对方听从还则罢了,若是对方执意顽固,那...自己也不介意使用一些强硬手段,强行将人扣下。
熟料正当司徒奇盘算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自四百人的军阵后方响起。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司徒奇面色立时阴冷,眼底浮现出一丝恨意,身形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我们此行不为开战,只为护送李大师寻找李姑娘,你想要让李大师独自一人进入内院,而后任由你们掌控,这算盘可真是打得妙啊!”
话音方落,人群之后一道残影袭来,宛如一只黑夜蝙蝠,径直落入军阵之中。而四百军阵,眼见来人身形奇快,周身充满阴森之气,却是无人敢拦。
因为此人乃是城主府台面之上,唯一的四品高手,掌印大监落恒公公。
来人虽然实力强横,冠绝当场,但其压迫力还不足以让司徒奇失态。后者如今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当年城主府与风鸣院全面开战,正是此人偷袭,致使二师兄为救自己而武脉尽废。
也正是此人,让自己重伤堕境,更是在体内留下暗伤,闭关多年尚未痊愈。
今日再见,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时间失态也是在所难免。
“李相容是我风鸣院之人,家事家中了,不劳外人费心!”
司徒奇眼见此人现身,心境已然大乱,此时的他,已无心思试探情报,只想要尘埃落定。所以此刻单刀直入,望向李相容,逼他做出选择。
却不想,李相容开口之间竟是...
“念在昔日之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贼人!你应该明白,风鸣院内的阵法拦不住我,而你们拦不住我身后大军。”
“哈哈哈哈,没错,咱家今日前来,便是要为李大师出这口恶气。你们这些鼠辈,没了阵法守护,我倒要看看如何挡得住展将军的护城军!”
掌印大监出声附和,却还不忘挤兑一旁的展虹一番。他一心忠于少城主,而展虹则是为数不多的倾向老城主一脉。
老城主如今闭关多年,生死都已不知,旧部早已投靠少城主麾下。只有这展虹偏偏要一枝独秀,鹤立鸡群,与自己作对。
今日这四百精锐,皆是其亲兵,若当真起了冲突,就让这些人前去冲阵。若有损耗,那是再好不过,若无损耗,功劳也在自己。
“你..”
司徒奇怒急攻心,下意识回身望了一眼,此时心神一瞬失守,竟是想要请楚宁月出手,将这些人彻底留下。
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楚宁月并未跟随自己前来此处,而且自己的要求,太过自私。
正当其陷入两难,举足无措之际,一个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忽然自城楼之内传出。使得面色阴沉的李相容,忽然间眉头一挑,眼中浮现出惊讶之色。
因为他听得出,这声音之内,并未夹杂内息气劲,而是以多重阵法扩散而出,正如先前自己开始之时一般。
所以这声音,能可穿过城楼之上喧嚣无数,能可响彻此间。
“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南域不只有一个李相容,风鸣院也不只有一个阵师。”
话音方落,笼罩在城楼之上的赤色光幕一瞬闪现,众人肉眼之中,难辨分毫。却唯有李相容察觉到,自己与此阵断了联系。
但也在此时,看到了自城楼之内走出的青年男子,面色立时变得铁青..
因为这个人,乃是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外院的御教习。
可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与祁如清相同面孔的陌生人,更是...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日我便要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你,老师。”
第1954章 斗阵
老师二字入耳,掌印大监眉头轻佻,饶有兴致地望向李相容。但在看到后者凝重的神色之后,心下却隐约升起一丝异样。
祁如清之所以如此开口,绝非狂妄自大,或是有意激怒李相容。而是想要以自报家门的方式,使得对方产生先入为主的念头。
如此一来,自己施展手段之时,便可解释为师生之间的内斗,不易让这位掌印大监,联想到千丈峡谷之外,亲身经历的一幕。
随着城楼之上阵法破碎,原本陷入混乱的青云街守卫,此时纷纷恢复神志。其中心性差者,得知自己方才竟手刃同门,此刻懊恼不已,斗志全消。
而柳宏尚则是从短暂愣神之中恢复过来,立时开口安抚人心,要下属一致对外,同仇敌忾。
一个人所谓的自责,不一定是真的自责,只要找到罪恶的倾注点,便很容易将悲愤化为力量。这一点柳宏尚很是清楚,所以此时开口引导,正是作为首领当为之事。
不过他却仍旧对祁如清的身份,感觉到十分困惑,因为他知道外院之中有这一号人物,却不知道此人有何本领,更不知他竟是李相容的门生。
“李大师大可放心,今日站在你背后的乃是城主府,无论是何人都无法阻挡大势所趋。若有必要,咱家可以出手帮你清理门户。”
眼见李相容沉默不语,掌印大监忽然尖笑出声,一幅坚定战线的模样。但他此时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司徒奇的身上,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对方。
当年一战,历历在目,其中细节不可对外人言说,也绝不能言说。自己本以为这个秘密,再无他人知晓,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要么重伤闭关,要么当场身死。
可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当年自己以为的死人,今日竟然活着出现在自己眼前。
无论他当年有没有看破那件事,他都必须要要死!自己..绝不能留下隐患,否则后患无穷!
以对方的身份,自己若平时想要杀他是全无可能,即便自己有四品实力,却也是城主府的掌印大监,不能无缘无故杀入风鸣院取命。
可是今日不同,今日自己是跟随李相容前来,若是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动手之时误杀了对方,这自然无口厚非。
想来也不会有人深究自己杀人的动机,如此便可算得上是天衣无缝。
“是我当年识人不清,种下祸种,今日...我便要亲手将这祸种除去,尘归尘,土归土。”
就在此时,李相容忽然开口,说话之间已是踏出了军阵,脱离了军阵保护。这些士兵集结之前,便已经得到命令,今日的主事者不是统领亦不是大监,而是眼前这位李大师。
所以他的作为,即便会陷自己入危险境地,这些士兵也不敢拦阻。
话音落定,李相容轻抬手中权杖,却如握长枪一般,斜指城楼之顶的祁如清。而后者微微一笑,眼中寒芒毕露,身形一闪之间,竟是诡异出现在了城楼拱门之下。
如此手段,若是没有先前那番说辞,此刻众人只怕心中难免讶异。但如今在得知对方乃是李相容门生,精通阵法之后,自然而然便将这近乎瞬间移动的法门,联想成了挪移阵法。
“祁教习!”
眼见祁如清如此作态,已经稍稍稳住心神的司徒奇赫然出声,想要制止此人鲁莽行为。
他平日里便没有听说过外院有这样一号人物,但却知道公孙师兄闭关之前,曾经托付祁元祯于外院之内,暗中培养一批作为学院底牌的种子。
如今他手上虽然没有名单,但看眼前祁如清如此表现,便不由得将他当做了种子之一,毕竟他也姓祈。
既是学院种子,便绝不能折损在此,所以身为昔日学丞,今日博士,自己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此子胡来。
可下一刻,祁如清嘴唇微动,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亦是没有人注意到司徒奇面色之变,只听到那一声疾呼过后,乃是一句信心十足的...
“李相容于风鸣院有功,需生擒,不可取其命。”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便是青云街暗卫统领柳宏尚,此刻也是不解司徒奇哪里来的信心,如此叮嘱这么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外院教习。
李相容名声在外,他虽然不通武技功法,甚至未入九品,却是公认的南域阵道第一人。
如今李相容虽然走出军阵,但那四百军阵就在其后,更有掌印大监与那重甲女将护持。便是自己跃下城墙,不顾安危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强杀李相容,更遑论生擒?
至于城主府阵营,那四百士兵训练有素,此刻心中即便狐疑,也不会表现出来。倒是掌印大监对于司徒奇的话,没有半分波澜,此刻尖笑出声道:
“若你以为危言耸听,便能以言语解眼下之困,怕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若是你们,便会主动开门投降,也许还能留得性命。”
说话间,掌印大监却已将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祁如清的身上。他不是江湖武者,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如果等下李相容显露半分不妙,那自己就会立即斩杀眼前青年。
城主府虽然对风鸣院说不上知根知底,但眼下台面之上,绝对没有四品坐镇,否则风鸣院不会是如今这般惨淡光景。
因此,只要自己全力出手,便是城楼之上的两名五品齐齐出手,也救不下此人。
“念在你我师生一场,你先出手吧。”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祁如清忽然出声,可这话自他口中说出,却是一幅翁操胜券,居高临下的模样。
好似在这场师生对决之中,他这个学生稳占上风,而南域阵道第一人的李相容在他面前才是学生。
但下一刻,众人的思绪,便随着李相容出手,而彻底改变。有人称赞李相容气度不凡,不与聒噪之人争辩,亦有人开始猜测祁如清可能深藏不露。
因为众人只见祁如清负手而立,一幅高手做派,而李相容则是手拿权杖,于地面之上刻画起来。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青云街守卫心中不解,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开口发问。他们大多是江湖莽夫,走投无路之下,投奔风鸣院,与真正的青云街暗卫不同,眼界有限。
而此时,柳宏尚作为青云街之首,此刻心中虽然无奈,但却知道这个问题,只能由自己解释。所以为了安抚人心,只得是压下心中对祁如清的不看好,出声解释道:
“他们两人皆是阵师,对决手段自然与武者不同。武者以武功定生死,而阵师则是以斗阵见分晓,看似是文斗,实则对心力的消磨极大,输的一方往往是轻则心境崩塌,重则神志受损。
李相容于阵道的确极强,但他今日前来怒气冲冲,已失了往日平和心境。加之他年事已高,而祁教习正直青年,两人对决,孰胜孰负尚不可知。”
柳宏尚说话的声音不小,且暗中动用了内劲传声,因为他这话既是一劳永逸,不必逢人发问便解释一番,更是在鼓舞士气,告诉众人祁如清并非是哗众取宠。
不过说实话,他对此祁如清并不信任,如此说话,只不过是身为同一战线之人的手段。
但让他在意的是,司徒奇的反应...
“柳统领说得不错,此战必胜。”
听到司徒奇如此说,青云街之人立时士气大振,他们其中大部分人虽然都不认得司徒奇,却知道他近日来的名声作为。
既然对方说能胜,那就多半不会有错,若能取下李相容,凭借学院之内的阵法,或许真能逼退城主府。
“请。”
而与此同时,李相容也已在地面之上,将其所要绘制的图案完成。此刻一字开口,给予了对手足够的尊敬,不是对眼前之人实力的认可,而是阵师斗阵的礼节。
尽管自己已多年未曾如此正经,与人“动手”。
阵师斗阵,不同于武者争锋,尤其是同阶之间,没有大量的人力物力加持,想要分出胜负并不容易。所以才有了当下,这套斗阵的规矩。
由一人先行出手,刻画阵纹开启阵法,而另一人出手破阵,在此阵基础之上完成自己的阵法。再由最先之人,重复此过程,破而后立。
每一次破阵立阵,皆是对心力与阵道的考验,所以叠加的阵法越多,分出胜负之时,失败的一方承受的代价便越重。
所以阵师一般不会轻易与旁人斗阵...
当然,这套规矩乃是此界阵师的规矩,不是丹青天下修士的规矩,所以...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祁如清朝前而去,没有如柳宏尚解释的那般,破阵立阵,而是一步踏入了阵法之中,将自身置于阵法之内。
而李相容同样意外,但他却不会留手,手中权杖轻点地面,所画阵纹之中立时有道道华光升起,顷刻之间便凝成了一道赤色光幕,将祁如清彻底笼罩在内。
这阵法看似与先前的幻杀阵并无不同,但实际上却有阵阵细不可查的嗡鸣之声,自阵法核心之中朝外传递。
这声音不易察觉,却似魔音灌耳,能可摄人心智,稍有不察,便有可能深陷其中,被其慢慢蚕食。因为李相容出手之间,便是幻阵杀阵迷心阵,三阵合一。
而祁如清没入阵法之内,身形一阵模糊,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第1955章 交锋
一步入阵,既是无穷自信,又是明目挑衅,被赤色光幕笼罩其内,祁如清面色如常。外人眼中,只见李相容与祁如清对立,不见两人动作,殊不知斗阵早已启动。
“这...”
柳宏尚算得上见多识广,但也仅限于南域之事,对于阵师内斗的场面,他亦是知之甚少。如今虽自众人面上看出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因为他亦无法判断当下局势如何。
他不知斗阵之事,一众护城军便更加不知,但有军令在身,即便心中再如何疑惑,也不敢此时出声,落人话柄。
倒是那位掌印大监,时不时主动开口,与重甲女将详谈之事,让后者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明明两人对立,心知肚明,如今却是一幅亲近嘴脸,不知又要有何算计,又会有何代价。
无人知晓,两人眼中光景,早已物换星移,不在风鸣院外,而在一片平原之上。
祁如清负手而立,一幅高手姿态,扫眼望向周围平原,正如此时天空万里无云,一望无际,渺无人烟。
“现身吧。”
忽然,其三字出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话音方落,晴空之上泱云汇聚,一道闪电直劈而下,前者却是纹丝不动,不避不闪,任由天雷落地。
可一阵轰鸣过后,祁如清仍旧立于原地毫发未损,其周身十丈却已是一片焦土,满目疮痍。如若方才躲闪,此时怕是已然落得如焦土一般下场。
泱云之中,一道巨大人影浮现而出,凌空而立,手中权杖轻点,宛如审判。
然而其尚未出声,便闻眼中蝼蚁一声轻笑。
“哈..这等幻阵,便不必用在我的身上了。”
话音方落,天空之上一阵脆响传出,一道赤痕划破天际。下一刻晴空万里,瞬化血月当空,黑暗降临于世,平原地底传来无数哀嚎。
可祁如清却仍旧立于原地,只不过最初的无奈,已然化为轻蔑。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告知对方,此阵于他而言,多么无。聊
本是扰心幻杀三阵合一,却未想到骇人之景,于眼前之人毫无作用。李相容眉头微皱,心念一动,阵法再变,扰心幻阵之力退散七分,转化之下杀阵全开。
顷刻之间,此方平原燃起熊熊烈焰,血月映衬之下,如同人间炼狱。火势瞬息蔓延数里,已然直朝祁如清攻去。
这一刻,三阵之中杀阵为主,若他继续按兵不动,此时必受所害。既然对方大意,那自己便要他为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却不想听来的是一句张狂言语:
“你若已经尽力,那便轮到我出手了。”
“咔嚓!”
说话同时,天空之上发出道道碎裂之声,随即浮现出无数裂痕,产生莫大吸力,似是洪荒猛兽。燎原之火原本火势滔天,如今却被无数裂痕牵引,吸纳其中。
下一刻,空间破碎,黑暗降临于世,光明不复,此间空间已成无边黑暗。李相容只觉一阵心悸,知晓阵法被破,身形后退半步。
“李老!”
眼见李相容身形一颤,重甲女将立时出声,似是颇为关心。而密切注意两人状况的掌印大监,此时望向祁如清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森冷杀意。
他虽不懂得阵法,但却看得出李相容在方才的对阵之中,没有取得压倒优势。可是此时祁如清被赤色光幕笼罩,自己若贸然出手,一击不能取命,怕是会后患无穷。
所以他决定先压下心中杀意,待到对方出现破绽之时,再一招致命。
“唔..”
就在此时,李相容忽然闷哼一声,紧接着做出了一个令众人讶异的举动。他此刻竟是同样一步踏入了阵法,同样被赤色光幕笼罩,主动进入了阵法之中。
如此一幕,让心中本就疑惑的众人更加不解,但缺少信息的无尽猜测,只会让事情越发远离真相。
除了两人之外,无人知悉方才发生何事,不会有人知道李相容一时心神失守,这才被迫进入了阵法之中。
而此时众人所见赤色光幕,虽然形似李相容所布阵法,但此刻却已不再是李相容的阵法。因为第一阵已破而后立,如今摆在此处的乃是第二阵,而它的主人是祁如清。
“此界斗阵之法着实无聊,不如按照我的方式如何?”
黑暗空间之内,一团绿色微光浮现,响起祁如清的声音。而这声音不见回应,便再度黯淡下去,不消片刻,整座空间便出现了变动。
因心神失守,被迫入阵的李相容,此刻恢复心防,睁开双眼。可入眼者,却是千军跪伏。
李相容知道自己已经入阵,这怕是对方所设的幻阵,于是下意识起身,朝着四周望去。却在此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今日之局事关生死,我等性命尽交托主公之手,该如何行事还请主公示下!”
听闻这一声主公,李相容低头望向双手,却见自己如今身穿铠甲,俨然是一幅将军打扮。而眼前中年男子的样貌,也让他心下一惊。
“你..”
望着眼前熟悉面孔,李相容明知此处乃是幻阵,却仍旧难以维系镇定。因为不仅是眼前的中年男子,那跪伏的千军之中,亦不乏自己昔日故识。
这些人,早已死在一场算计之中,乃是自己心中不愿提及的过往,这件事旁人不可能知悉。今日再见众人聚首于此,即便心知乃是幻境,却还是回想起了些许当年过往....
“他们这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阵法之外已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些人根本看不出阵内发生何事。这个问题,想必是在场之人中,绝大部分人的心声。
之所以说绝大部分,乃是因为在场之人中,有三人心思与旁人不同,各有所思。
第一位,乃是忽然对祁如清持有莫大信心的司徒奇,此刻望向阵法,眼中尽是胜券在握,毫无担忧之色。
第二位,则是四百军阵之后的掌印大监,此时同样望向阵法,却在等待阵法出现破绽,自己便可趁机斩杀对方阵师,一劳永逸。
而第三位,让人十分意想不到...
并非青云街守卫,亦非他们的首领柳宏尚,而是四百军阵之中,一名毫不起眼的男子。他此刻双目凝视阵法之内,面若寒霜,眼神森林肃杀,与一旁其他士兵截然不同。
但很可惜,他位于军阵中央地带,此时此刻,在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士兵。
而同样可惜的是,在场没有,可场外却有...
此时众人注意不到的院墙死角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名身穿红白学子服的少年。而其此刻正注视着场上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四百军阵。
若是换做常人,或是其他武者来此,如此距离想要观察全局难如登天,恐怕便是那位四品掌印大监易地而处,也无法轻易办到。
可是站在此处的少年并非常人,亦非武者。
“嗯?”
心中一声轻疑,楚宁月眉头微皱,她自然不会真的如同祁如清所说的那般,乖乖等在秋风苑,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她会出现在此,一是因为对祁如清不够信任,担心此人借出头为名,另行其他不轨之事。第二则是因为对方作为,既说是为了引出可能存在的其他危险,那么自然要有人收网。
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众人的注意皆在场上两人,又如何有人能够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那军阵之中,唯一的不同寻常之人,此刻虽然刻意隐匿气息,但在他凝视阵法之时,却还是动用了些许特殊的手段。
这手段兴许能够瞒过武者,却瞒不过对气息异常敏感的修士。楚宁月此刻,已然锁定了这名其貌不扬的男子,知道他便是暗藏在护城军之内的高手之一。
而此人,多半也参与了西门之时,对自己的截杀...
...
茫茫黑夜,寂静无声,营地之内,火光忽隐忽现,有数支小队在此巡逻。
“有刺客!!”
就在此时,一声疾呼出口,打破此间宁静,一只冷箭自营地之外破空而来,但终究慢了一步。守营士兵声已传出,方才被冷箭贯穿咽喉而死,却是死得其所。
“杀!!”
眼见自身暴露,一阵厉喝自营外响起,来人哪里是什么刺客,分明是敌军奇袭。好在那一声示警及时,这才让众人有了反应的时间。
营地之中,立时有无数士兵现身,由一名黑衣男子统领,直朝敌军杀去。而敌军为首之人,显然认得这领军者,眼见他此刻竟在营地,知晓情报有误,当机立断。
“退!”
一声令下,刚刚冲入敌营的一众军士微微一愣。但军令如山,毋庸置疑,而此行选拔的人数不多,皆是军中精锐,此刻退走也非普通军士能可追击。
“王上有令,敌军今夜必有来袭,却是我等反攻时机。众军即可随我出击,拿下敌酋者赏千金!”
黑衣统领同样下令,手下士兵倾巢而出,显然今日之事,乃是一场算计。他这一方,便是要等对方率精锐来袭,营中空虚,发起全面进攻,一鼓作气打对方措手不及。
可就在营地之中,将士九成而出,只余老弱留守之际,另一股人马方才自营外现身。而今日之局,乃是计中计。
第1956章 浑水(上)
山野之间,黄沙万里,一道流光划过,犹如黎明破晓,为这周身黑暗,带来一丝光明。
随即,三团黑雾浮现而出,紧追其后,所到之处黑烟萦绕,不见五指,似是要将世间最后一丝光明彻底吞噬,让永夜降临人间。
“退...”
前方少数精锐,正是蓝军布计所在,看似是以少量精锐奇袭对方不成,苍茫逃窜。实则却是以此法,摸出了敌军主帅所在方位。
更何况大军交战,变幻莫测,追击与被追击之间,往往相隔不远。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正是兵法所在。
前方蓝军精锐,忽然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如此作为,让追击者统领颇为意外,不过却在瞬息之间完成了合围。
可就在后者将要下令,将前者部队尽数剿灭之际,周围空间之内,却响起了阵阵喊杀之声。此声方起,领军统领便意识到自己中伏,所以立即下令前军变后军,就此突围。
虽然其反应足够及时,但敌军合围已成,又岂是轻易便能完成突围的?下达此命令的同时,黑衣统领便已做好了苦战的准备。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突围所消耗的时间,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少。仿佛在此地伏击自己的,并非蓝军主力,而是诱敌之计。
那...蓝军主力去了哪里?
“不好...”
心念至此,黑衣统领心知中计,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回防。可是蓝军早有准备,如何能够让他称心如意?
眼见其前军变后军,蓝军立时改换攻势,不惜代价死死咬住对方,意在以仅存兵力,尽可能拖延眼前之人。
....
同一时间,黑军营地之内,蓝军真正主力袭杀而至,此刻已将营地控制。为首之人率军而来,直抵中军营帐,势要为这场对弈,画上终点。
中军营帐所在方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而蓝军首领深知此刻优势,乃是以少数精锐之性命换取,所以不会留给眼前之人翻盘的机会。
“你败了。”
三字出口,蓝军首领一步踏出,同时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其此刻目光凝视中军大帐,眼中尽是平和之色,但眼底却有一丝难掩的疲惫。
“诱敌深入,计中之计,你做得的确不错。”
营帐之内,传来一阵带着玩味的声音,说话之间帐门大开,一道人影自内而出,望着周围对准自己的百余弓弩,如入无人。
“师生一场,我今日不杀你,但你亦不可再拦我,螳臂当车不可取。”
蓝军首领淡淡开口,抽出手中长剑,直指眼前之人,正是先前进入多重阵法之中的李相容。此时出声,已是站在了胜利者的角度之上,宣判此战终局。
然而...
“此战若是公平对局,你的确有一丝机会赢下此局。但很可惜,这场对弈从一开始便不公平,所以你算错了一件事。”
眼见祁如清大难临头,此刻却佯装高深,李相容面色如常,轻疑一声,中亦同时升起一丝警觉。
因为此刻自己所在阵法,乃是对方布设,若当真分出胜负,应该便是破阵而出,幻象尽解才是。可方才自己剑指对方,幻阵并无消除之意,这就意味着,此阵尚未被破。
“何事?”
“你有布局之力,却无收网之力,错估对手能为,便是致命弱点所在。”
话音方落,黑军首领右手轻抬,手中光华四射,映照夜空,好似要将此方空间撕裂。李相容见状心中一惊,立即下令弓弩齐发,射杀眼前之人。
此时的他,已然知晓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测,那么便容不得自己再有留手。即便眼前之人,乃是自己昔日门生,但此刻斗阵,已容不得自己轻易。
天空之上,箭雨如潮,直朝黑军首领倾泻而下,可无数箭矢只是临近其周身三丈,便被一股无形气劲控制,凝结在三丈空间,难以寸进。
顷刻之间,诡异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必死之局,瞬间逆转。地面之上,道道华光冲天而起,浮现出一片阵纹。
这阵法空间之中,又有另一道阵法浮现而出,却让李相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因为自己在进入幻阵的那一刻起,便下意识认同了此地的规则,将自己当做了蓝军首领。想要带领眼下之人,以此地的规则战胜对方。
所以自己从未想过,能够在此地继续布阵,以阵法取胜。
此刻阵纹浮现而出,李相容方才意识到,自己算错了一步。可是,斗阵之时,缔造的幻阵空间,亦有其道理所在。
缔结的法则从来不是布阵者的专长,可以随心所欲,而是会影响和限制到两方。
“你是如何做到突破规则限制的?”
李相容轻声开口,语气之中却带着几分狐疑和轻颤,因为他已隐约猜到了一些可能。
但下一刻,当对方将答案送至眼前之时,他还是心中大惊...
“你的错,不在误判形势,而在于误判对手实力。规则对于同阶之间,自然不可逾越,可低阶的规矩,却不能影响高阶。”
话音方落,此间空间之中,立时响起一阵镜面破碎之声。无数凝固的箭矢,在这一刻入倾盆暴雨一般,朝着原本的轨迹激射而去。
李相容面色惨白,但好在此方空间破碎得极为迅速,没有让他再一次经受,诸多熟悉的面孔,死在自己面前的无奈。
但空间破碎之际,其身立时遭遇阵法反噬,口中闷哼一声,自阵法之内跌飞而出,摔落一旁。
“啊?!”
眼见赤色光幕之内,李相容跌飞而出,胜负已分,围观之人尽皆愕然。他们根本不知,方才发生何事,只知道两人进入赤色光幕,而后便见分晓,缺少了期间的过程。
但与此同时,一头早已蛰伏多时的猛虎,终于按捺不住,暴起出手,化为一道残影,直朝赤色光幕攻去,正是...
四品掌印大监。
“咔嚓!”
四品全力一击,速度之快在场之人根本无人能可阻止,也无人来得及阻止。城楼之上的柳宏尚与司徒奇刚刚反应过来,那一掌便已没入赤色光幕之中。
一掌映入光幕,后者立时发出一阵脆响,支离破碎。此阵法本身虽聚合幻杀之阵,但于猛攻之下却有承受威力的极限。
一旦达到极限,便无法继续维系,也就是说如果攻击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超出阵法承受极限,那么一掌破万法也非妄言。
“哼哼..”
就在此时,破碎的光幕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冷笑。下一刻,一道人影已是诡异出现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望着掌印大监。
后者眼见自己一掌失利,没有杀死对方,心中颇为懊恼,但口中却是喊道:
“李大师莫要担心,此地有护城军!”
他这一掌,并非完全徒劳,因为他的确阻止了阵法继续凝聚,更是让祁如清生擒李相容的计划落空。
此时的李相容,遭受阵法反噬,周身动弹不得,莫说他本身就不会武功,便是武力不凡,此刻随便一人也能将之擒住。
可是掌印大监此刻守在其身旁,便是其最佳的防御壁障,在场之人中论个人战力,无出其右。虽然他无法以一人之力夺下外院城楼,但他想要护一人周全,旁人亦难越雷池一步。
祁如清落在城楼之上,目光自掌印大监身上挪开,无人发觉其此刻嘴唇微动,亦无人知晓他在与何人交谈。
只见司徒奇此时快步来到其身旁,望着城楼之下的掌印大监,冷声开口道:
“李相容已受阵法反噬,你等再无阵师可用,若再不离开,新仇旧怨,今日便一并结算!”
掌印大监回身望向李相容,见其目光浑浊,气若游丝,心中暗道不妙。望着眼前的司徒奇,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当即将李相容提起,飞回了军阵之内,留下一句:
“今日之事未了,他日定当讨教。”
说罢,便直接带着李相容,朝青云街之外飞去,留下四百军阵与重甲女将,似是根本不打算考虑他们这些人,如何收场。
第1957章 浑水(中)
眼见掌印大监与李相容离去,留下的四百护城军与重甲女将立时有些处境尴尬,他们此行的任务,的确是听从李相容调度,逼风鸣院交人不假,但除此之外,却还有其他事。
可如今,关键人物已然离去,面对风鸣院重重阵法,城主府一方再无优势可言。便是以弓弩消耗,想要彻底破关而入,却还是难如登天。
于是,四百军阵索性按兵不动,与城楼之上青云街之人遥遥对立,陷入僵持。重甲女将的心思很是简单,军令不可违,自己不能退,但也不会让部下平白牺牲。
所以此刻僵局,乃是最好的选择,在新的军令到达之前,便维系如此...
只是她的心思,青云街之人与司徒奇却看不穿,此刻望着关键人物离去,可这四百军阵却无退意,一时间也是十分头疼。
今日之事,虽然注定无法善了,但如今的风鸣院与城主府,却算不上全面开战。因此利用阵法,强行留下这四百零一人,既是耗时耗力,又并非明智之举。
所以司徒奇才想要以己方优势,要对方知难而退,如此便可暂时解眼下之局。自己也可以回到内院,调查一番内院之人对此事的态度。
毕竟此地之事已经过去许久,内院却始终未派一人前来此处,着实太过蹊跷了一些。
“嗯,此地已不需要我了。”
就在此时,立于城楼之上的祁如清,忽然间开口,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慵懒。话音落定,便想要转身离开,丝毫不打算留在此处,让青云街之人好生惊讶一番。
“请留步!”
青云街首领柳宏尚,此刻一步上前,拦住了对方。他是众人之中,对阵师相斗最为了解之人,看得出方才的斗阵之中,乃是眼前此人获胜。
可是对方年纪不大,便如此胜了南域阵道第一,着实令人有些难以置信。于公,自己应当接触此人,了解更多信息,未雨绸缪,而于私,此人算是解了青云街之危,自己应该感谢。
然而祁如清对此人的言语,却是充耳不闻,径直朝着城楼跃下,身形消失在了半空之中,诡异出现在外院之内,扬长而去。
如此身法,又一次让柳宏尚心中讶异,此刻不禁望向司徒奇。可他却发现,后者面上毫无意外之色,一幅本该如此的模样,心中更加对祁如清好奇了几分。
“我风鸣院内当真是卧虎藏龙,竟有人能在阵道之上胜过李老。”
听到柳宏尚开口试探,司徒奇呵呵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自是上下如一,有始有终。
“祁教习身为外院御教习,本就精通阵法机关之术,而他又是李相容的门生,今日得胜,多半是李相容大意所致,不过也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听到此句,柳宏尚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先前对阵之时,双方的确说过“昔日门生”“清理门户”之类的话。
但一时间,要他相信外院之中,还有此等隐藏的存在,还是有一定的困难。不过无论如何,今日之危已解,自己手中的阵法令牌仍旧能够催动。
如若这四百军阵当真冥顽不灵,那自己也只好奉陪。
...
外院之中,祁如清闲庭信步,朝着秋风苑而去,心情似乎不错。但却并非是因为他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阵法之上胜过李相容,胜过南域第一人。
他并不是真的祁如清,而李相容的阵法,在他眼中也只是一般。所以胜过此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欣喜。
他真正在意的,乃是出手之时,利用灯下黑的原理,明目张胆在众人眼前,布下了一座感应大阵。如今他已然自人群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只不过,这四百军阵之中,只有一名隐藏的高手,而不是两位,与昨日西门截杀之时所遇不同。不过即便如此,自己也已经记下了此人的气息,只要再见他便构不成威胁。
既然此行目的已然达成,那自己自然没有必要留在原处。所以他此刻心情不错真正的原因,乃是因为急着回秋风苑与楚道友会和,告知她这项信息。
“嗯?”
不多时,祁如清踏入秋风苑,看到了受伤不轻的柳瘟与叶琼两人,但却并未找到楚道友的踪迹,此刻不禁眉头微皱。
而柳瘟叶琼两人,则根本不认得祁如清,在对方自报家门,说出外院教习的身份之后,还是持着警惕之心,审视眼前之人许久,最终也没有说出楚宁月的去向。
一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楚宁月去了哪里,二是因为眼前之人身份不明。
祁如清看出两人有所隐瞒,但却也不是逢人便会施展镜心之术,因为这两人只是正常的提防自己,而非有取死之道,更何况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也不甚关键。
转身离开秋风苑,祁如清打算返回内院,先司徒奇一步,调查一番今日内院漠视青云街之事。今日过后,自己注定无法隐藏在台面之下,现在便是最后获取情报的机会。
...
外院拱门,城墙之上,施展了敛息术的楚宁月,此时立身于此,无人发现。方才祁如清离去之时,她曾犹豫过是否要传音对方,告知自己在此,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因为两人虽已定下盟约,但此人终究行事作风诡异莫测,实在不可信。
楚宁月留在此处,唯一的原因便是那隐藏在军阵之中的高手。今日之围,如何破局并非关键,找到其中潜藏之人,才是楚宁月在意的关键。
如今虽然已经发现此人,但以楚宁月如今的神识,这等距离之下,很难在对方不知不觉之间,种下神识印记。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暗中跟随此人,离开风鸣院。
只要离开风鸣院,便可不再受神秘大阵影响,压制神识。届时以她的神识,便可轻易种下神识印记,将此人动向牢牢掌握。
若此人背后,还存在其他组织,那么自己便可顺藤摸瓜,找出当日西城门截杀之事的参与者,更可以未雨绸缪。
而即便此人背后并无他人,亦不认得当日出手的其他人,那自己亦能少一个潜藏的危机,早做防备。
可是,这四百军阵与青云街之人对立许久,僵持许久,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这着实让楚宁月有些无奈。
“砰..”
就在此时,青云街上空,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天空之上,一道刀剑倒悬的图案一闪即逝。
随着这图案显现,一直没有动作的重甲女将,终于有了反应。而其抬起右手的同时,城楼之上的风鸣院众人,也是绷紧了心神。
因为她若再以弓弩齐射的话,临时开阵是来不及抵御的,只能通过地形规避。至于阵法,则是能不开启便不开启,因为此地的每一座阵法,都是未来的底牌。
然而下一刻,重甲女将右手挥落,口中说出的却不是放箭,而是..
“撤军!”
军令一出,四百军阵立时调转,却没有第一时间分散,而是继续以军阵之势,缓缓朝着青云街方向退去。直至远离外院城楼百丈过后,方才变化为正常队列,迅速撤离。
“这...”
青云街之人面对此情此景,心中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对方来得及快去得也快,来去之间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而青云街守卫,却有数人死于乱箭之下,风鸣院更是对此毫无说法。如此行径,岂不让人寒心?
好在青云街之人,大多是走投无路的江湖草莽,投奔风鸣院,大多家中无人。今日身死,亦不必思考如何抚恤家人,否则今日之事,势必做大。
但尽管如此,风鸣院的不作为,还是让部分青云街之人如鲠在喉,纷纷望向司徒奇。
“今日之事,绝不会轻易揭过,城主府虽然撤军,但随时皆有可能卷土重来,众人不可大意。”
司徒奇身为前任学丞,如何不知人心之事?但此事症结不在自己,而在内院的态度,在南宫家。所以此时自己只能暂时稳定军心,却不能治标治本。
话音落定,便朝着柳宏尚望去,留下一句“有劳柳统领善后”之后,便离开了此处。而柳宏尚当然知道,为难司徒奇没有任何好处,他虽然如今成了司徒博士,但却仍旧没有实权。
他此行回去,能够为青云街之人讨来说法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所以自己不会留他。
...
四百护城军行出青云街,立时跟随重甲女将归营,朝着东门而去,对于身后暗中跟随之人,浑然不知。
那名潜藏在军中的高手,曾经两次似有察觉,但张望之下,却终究没有窥破楚宁月的敛息之术。却不知这两次张望,已被楚宁月如愿以偿,种下神识印记...
而此时,楚宁月暗中跟随,为得便是找出其背后潜藏,一劳永逸。便如一名猎手,想要根据逃走的猎物,顺藤摸瓜找出其巢穴所在,一举破之。
但..
猎人与猎物,从来便不绝对...
第1958章 军营
四百护城军浩浩荡荡而去,引得街上平民纷纷侧目,此时尚且无人知晓这只军队用于何处,但无需多少时间,便会让整件事情发酵。
护城军专司城防之责,亦司外城治安,所以大多平民见到护城军行军,大多也只是心中好奇,并不会无端揣测。
因此尽管这四百人的队伍拉成了一字长蛇,绵延十余丈,也并未引得周围之人太过瞩目。
楚宁月以敛息术一路暗中跟随,此时已是走出了青云街范围。神识不再受神秘大阵影响的她,立时便在那神秘高手的体内,种下了神识印记。
楚宁月如今因为灵气不足之故,修为只有开元境,但灵气不足却不会影响神识。所以其神识在未被压制的情况下,已然无限接近虚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印记种入世俗武者体内,并非难事。
事实证明,那潜藏在四百军阵之中的高手,终究也不是修士之流,没有察觉到神识入体。这让楚宁月意识到自己的计划的确可行,因为这神识印记,既是努力也是试探。
如果对方有所察觉,那便说明这些人的实力高深莫测,自己孤身前往,便不是明智之举。但如今看来,自己的顾虑终归有些多余。
因为对方无法察觉神识存在,那自己一路跟随,便更加不会被人看破行踪。更何况,凭借神识加身,自己根本不必紧跟护城军,只要对方不瞬间走出方圆十里,她便有办法追踪到神识印记。
...
护城军军营,并不在凛风城之中,而是位处东门十里之外,一处深山密林之内。楚宁月一路跟随,穿过山林无数,倒真有种拨开云雾见日明的意味。
山路虽然崎岖,但好在楚宁月有神识在身,不会跟丢目标,前有护城军带路,自然一路畅通无阻。而此地本就是护城军军营所在,城主府积威已久,旁人根本不敢来此造次。
所以久而久之之下,护城军军营之外,便不再设置岗哨关卡,倒是省去了楚宁月些许麻烦。
重甲女将治军严明,这一路之上虽然路途不近,可却并无闲聊之声。如今便是到了家门,这些护城军也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只可惜,追踪他们的并非世俗武者,而是不属此界的修士。无论他们再如何机警,今日也免不了身后的麻烦。
穿过最后一片高约数丈的松树林,眼前视野豁然开朗,一座占地颇丰的军营,赫然矗立在此。而军营方圆百丈的松树,皆被刻意砍伐,为得便是一目了然。
军营之外,不似路上这般松散,大门两侧设有弓弩岗哨,其中皆是护城军内善射之人。以他们的眼力,配合当下地形,以百丈作为缓冲,几乎可以杜绝任何奇袭的可能。
楚宁月如今境界尚未恢复,所能施展的遁术也十分有限,在此种无枝可依的地形之下,想要单凭敛息术瞒过军营守卫,可并非易事。
因为敛息术不是隐身阵法,更加不是符箓,楚宁月如今身上没有半件法器傍身,便是符箓也一无所有,所以面对此种情况,贸然上前只会暴露行踪。
但好在,此地军营绵延数里,终有看守薄弱之处,加之其神识未遭受压制,于百丈之外的松树林中,也能够凭借神识印记,观察营中之人。
望着四百军士归营,楚宁月落在一颗松树之上,悄无声息。她对于城主府的行军流程并无兴趣,所在意的唯有那被种下神识印记之人,接下来的去向和所见之人。
心念一动,神识四散而出,笼罩在神识印记所指方向。先前的神秘高手,此刻便好像是成了楚宁月手中的探子,其所见所闻,皆归后者。
但没过多久,楚宁月的面上,便浮现出一丝无奈。因为那被自己种下神识印记之人,在归营之后显得沉默寡言,一路之上鲜少与人招呼。
一个时辰之间,与旁人的互动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次,而且每次的互动,也只是相互寒暄,根本看不出端倪。
不过为了防止此人是以暗语与其他人联系,楚宁月也将其他三人留意了一番,但随即便发现那三人的气息平平无奇,只是八品武者,可以排除嫌疑。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心头一凛,因为她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刺骨而来。下意识抬眼之间,撞上了一道森冷目光,来自岗哨之上,一名手持长弓的中年男子。
“不好..”
楚宁月心生警惕,担心自己已经暴露,立时加催敛息术,并且改换方位。但随即却发现,那道森冷的目光,仍旧朝着之前的方位凝望,一时间无法判断此人是否真的发现了自己。
一炷香的功夫匆匆而过,楚宁月心中的警惕,终于消散。因为她发现,先前的中年男子,目光始终扫视着自己原来所在区域,并非是当真刻意,发现了什么。
而是因为其他岗哨,也如他一般,负责一定的区域,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这恐怕是与军营的设防有关,每一道岗哨都只负责一部分区域,所以此人才会一直目不转睛的凝视那个方向,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
但下一刻,楚宁月便眉头微皱,因为他发现神识印记所关注之人,如今已不在原本的营帐之内休息。好在神识印记已然种下,想要找到此人并非难事。
半息过后,楚宁月便再度锁定了先前关注之人,却发现此人行迹诡异,似有意避人耳目,朝着军营角落行去,直至东北角,方才停下脚步,似要与人相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楚宁月眼见对方如此,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因为自己的等待没有白费,此人果真另有秘密。
可就在楚宁月以为,自己即将顺藤摸瓜,找出此人相关之人的时候,却发现此人脚下,竟忽然亮起一道阵纹。
即便楚宁月不通阵道,此刻也能看得出来,此阵乃是挪移之阵。因为当日,她曾经见过李相容施展此阵出手救祁元祯。
此时自己身在军营之外,根本来不及阻止此人,可是神识探查终归不是精神控制,若对方凭借挪移阵法脱离此地,那么自己怕是无法继续暗中观察。
但下一刻,楚宁月便发现自己的担忧毫无意义,因为那人脚下的挪移阵法发动的瞬间,她并没有失去对神识印记的感知。
可紧接着,她便无奈的发现,此神识印记,竟然出现在了军营地底。也就是说,这座军营之下别有洞天,另存秘密。
正当楚宁月欲继续凭借神识锁定,观察地下军营之际,却忽觉神识一滞,似是遭受了阻碍。而那被神识关注之人,则进入到了阻碍之中,对此毫无察觉。
“嗯...”
楚宁月没有强行突破阻碍,但心中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此地出现了挪移阵法,有能够隔绝神识的阵法也并不稀奇。
眼下自己无法潜入军营,不能亲身一探,与其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强行破开禁制,倒不如先行离去,徐徐图之。
这地宫之内的禁制,既然能够阻断自己的神识探查,便说明品级非同一般。而此种阵法,绝不可能随手布置。
自己如今已经找到了对方据点所在,便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此处。所以离开此地,乃是最好的选择。
心下既定,楚宁月转身便走,不再犹豫。迅速穿出松树密林,只用了片刻功夫,她此刻只想要迅速离开此处,以免打草惊邪。
“嗡..”
可就在此时,一阵剑鸣之声骤然响起,使得楚宁月心下警觉。足下遁术一滞的同时,已见一道剑光,突兀自地面之中迸射而出。
倘若自己方才没有停下脚步,怕是会与此剑光正面交接。
一剑过后,楚宁月心知来人实力不凡,能可中断自己的遁术,绝非等闲之辈。因此其心下不敢大意,立时神识一动,锁定了对方的存在。
却见前方十七丈处,一名江湖客打扮的男子,正以轻功朝此疾掠而来。
“想不到我刚刚回营,便撞上了你这条大鱼!”
男子口中冷笑一声,长剑再度出鞘,似是对楚宁月的出现,饶有兴致。不过这兴致,却仅限于杀死对方,而并非生擒。
男子刚一出剑,楚宁月便感觉到了一股杀意迎面而来,知道来人剑下亡魂定然无数,否则不会凝练出此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在无法判断出,此人是否是潜藏在军营之内,众多神秘人之一的情况下,楚宁月最佳的选择,便是出手镇压此人。
至于自己是否已经打草惊蛇,还要在此战之后再去计较。所以其抬手之间,便是金芒夺魄术,并无任何保留。
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人能可凝聚出此种杀意,必定杀人无数,自有取死之道。楚宁月深谙此点,所以出手之时,自无容情。
下一刻,金芒夺魄已至持剑男子眉心三丈,而后者对此毫无反应,似与未通识的寻常武者一般,皆无法看到修士术法。
可就在楚宁月以为尘埃落定,对方将死于此术,而金芒夺魄距离男子眉心只余半丈之际,持剑男子却忽然面色骤变,猛然低头,躲过了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