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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4章 契机

    听闻霜城统领吐实,楚宁月面色如常,仿佛一切皆心有成竹。但实际上,其心中却略有无奈,因为按照对方的说法,他今日问罪于内院,全然是为了解眼下之局,乃是自发行事无人指使。

    如此一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成了梦幻泡影,更是无从找到推动一切事件行进的枢纽,以及那幕后黑手。

    “不对...”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心生一念,随后仔细回味方才霜城统领的言语。对方似乎从一开始,便认定方进与此事有关,想要借此对南宫学丞施压。

    可是按照他先前的说法,那位七公子在被他接回之时便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如何能告知他当日经过?便是自己,也是后来自南宫霞处,方才听得一丝蛛丝马迹,自行猜测得出结论。

    南宫霞身为南宫家长女,即便与方进有怨,但看她今日表现,也非因私废公之辈。所以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告知霜城统领,当日情形。

    那么霜城统领是从何处何地,知晓方进与此事有关的呢?

    “我有一问,不知霜城统领是自何处得知方进与七公子受伤之事有关?”

    楚宁月此行目的,便是探寻今日霜城卫与内院矛盾之事,此刻虽知这问题不该问得如此直白,但也别无他法。

    若对方不愿告知,那自己自行调查便是,就此离开也不会损失何物。可倘若对方看在方才信息的份上,告知自己真相,那么便能省去太多麻烦。

    “这..”

    下一刻,霜城统领的反应,让楚宁月意识到果然有通风报信之人。但前者只是犹豫片刻,便再度沉声开口,同样也是将话说得十分直白。

    “楚公子若是怀疑那人为他人假扮,怕是想错了方向。因为那人,正是此刻驻地深处驻扎的天启院核心,穆清远。”

    他这话虽说得自信,但在楚宁月看来,其实并不具备说服力。因为即便是核心弟子,身份特殊,也不能排除被人易容顶替的可能。

    相反,自己若是幻影千御那最后的幸存者,更容易化成此等重要人物,更易搅乱风云。

    然而霜城统领,似乎早已猜出楚宁月会有此疑惑,于是接着开口道:

    “楚公子有所不知,天启院极擅医卜星象之术,因此多有玄奇之物。即便你口中那人易容术登峰造极,当世第一,也只能骗过你我,却骗不过那些护道人。

    护道人与追随之人之间,存有某种特殊联系,可以独门功法感应。当日其告知我此事之时,另有其他护道人在场,所以我当日见到的穆清远,不可能是他人易容假扮的。”

    听到霜城统领如此说,楚宁月当即露出一幅原来如此的神态,但心中所想,却与面上表现得不同。

    因为她只能告诉对方,那人所用得乃是世间最顶级的易容术,只有这样对方才能理解。可是事实的真相,却是那人与自己一样,不属此界,不是此界之人。

    祁如清曾经说过,那人复苏的手段,与他那借尸还魂之法极为相近,似是不属此界之人独有。所以一旦被借体重生,怕是周身气息也会被取代。

    而这些事,修士能可理解,这位纯粹武夫却未必能理解,所以自己不能对他说明。

    不过,霜城统领看不出端倪,不代表自己看不出端倪。眼下既然得到了这项信息,那么自己便有必要潜入驻地深处,一探究竟。

    只要自己能够见那穆清远一次,便定能从对方身上,判断出此人是否存有修士,或不同于此界武者体系的气息。

    换言之,自己虽不能判断出此人究竟是谁,但却能知晓此人是否被人借尸还魂。

    “既如此,我便没有什么疑问了,只是霜城统领所求,恐怕如今风鸣院无能为力。因为,李相容如今已叛离风鸣院,投靠城主府。不久之前,还曾率军进逼,险些攻入风鸣院。”

    楚宁月心中已有打算,所以便想着离开此处,暗中潜入驻地深处。至于这些信息,她倒是不吝告知,因为此事以新贵阵营的眼线,不出半日便会知悉。

    “李相容投靠城主府了?!”

    听到此种信息,霜城统领如何能安然自若?他之所以对风鸣院施压,为得便是让南宫归元出面,请李相容助自己破阵。

    可如今,李相容已经叛院,自己又要去哪里寻找一名能可破解眼下阵法之人?难道还要继续苦等下去,将一切主动权,尽数交由天启院么?

    “不错,此事不出半日,便会传遍风鸣院。不过破阵之事,也不一定只有李相容一个人选。”

    听到这句话,霜城统领立时有了希望,所谓关心则乱,加之他此刻对于楚宁月的信任度颇高,所以心中城府被无限削弱,开始有些喜形于色。

    “何人?”

    “外院教习,祁如清。此人曾是李相容门生,今日于外院拱门之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此人立场不属三大阵营,我想要请他前来,还需花费一些时间。”

    霜城统领清晰的听到了那个“我”字,此刻望向楚宁月,眼神颇为复杂。他原本只是将楚宁月当做了一枚,可破局的意外棋子,想不到如今竟有如此成效。

    一时间,竟也是想不到何种报酬,能够匹配如此功绩。

    思来想去,唯有...

    “此事若成,我霜城卫上下便算是欠了楚公子一份人情,他日必定偿还。”

    自己不能代表霜林院,但却可以代表霜城卫,如此一诺,胜过千金。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我与七公子勉强算是患难之交,而且我亦想找出那剩下的隐患。”

    对于楚宁月的直白,霜城统领很是欣赏,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将眼前之人当做利用的棋子,而是当做了合作的盟友。

    所以对于下一刻,楚宁月提出的请求,他并没有多想:

    “现下倒有一事,想请霜城统领相助。”

    “但说无妨。”

    霜城统领并不觉得眼前之人市侩,此刻能够相助对方,反而能让心中觉得自在。却不想,对方的所谓请求,竟是...

    “还请霜城统领为我制造片刻时机,我想要潜入驻地深处,查看一番具体情况。”

    “这...”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霜城统领一时语塞,眼神中有感激、有意外亦有担心。

    “霜城统领不必多想,我说过此行是为了调查真相。”

    后者闻言,沉默良久,最终轻轻点头...

    ....

    霜林驻地深处,水榭别院之外,十余名五品高手,此刻正巡逻于此。而水榭周围,则有一圈淡蓝光幕,忽隐忽现,正是阵法所在。

    楚宁月方才匆匆一面,并未有机会靠近此处,自是没有清晰感应此地状况。而如今的她,正以修士水遁之术,藏身于荷塘之下,距离那阵法距离颇近,等待着时机到来。

    “嗯?”

    就在此时,她身上祁如清所赠的玉佩,忽然间有了反应。好在此玉佩被其随身携带,而那些五品高手有恃无恐,并未注意水榭之下的荷塘,更无法看到其微弱光芒。

    楚宁月仍旧记得祁如清当时的话,知晓眼前阵法品阶超出二阶,而且并非出自李相容之手。但眼下,自己还看不出此阵端倪,最为妥善的办法,乃是传讯祁如清。

    藏身荷塘之内,流水不染身,水中能视物,对于楚宁月这等修士来说并非难事。她此刻微微抬头,望向霜林卫所在,知晓霜城统领创造的时机,还需片刻方可。

    于是心念一动,一道神识打入腰间罗盘之内,这同样是祁如清先前留给自己的传讯之物。

    “眼下我遇到了一处阻碍阵法,非进不可。若有片刻松懈,无人把守,你可知晓如何进入?”

    传讯之间,楚宁月以术力记录眼前阵法形态,而后以神识压缩,一同灌入此传讯罗盘之内。但足足等了三息功夫,却也未见罗盘回讯,此刻不由得眉头微皱。

    就在此时,罗盘之中,忽然微光泛起,但内中灌入耳中的声音,却显得断断续续,而且时不时会响起一阵轰鸣之声。

    “玉佩所能感应...至少三阶...按兵不动...半个时辰..”

    “此刻我势在必行,无法等你前来,只问你可有破解之法?”

    楚宁月对祁如清说话之时,便没有了对霜城统领之时那般耐心或是礼貌,而是多了几分强硬,更是不想听对方长篇大论,只想得到结果。

    可随即罗盘之中传来的,却是阵阵嗡鸣,更有刀剑碰撞之声,这让她眉头微皱,迟疑了半息过后,问了一句:

    “你在与人交手?”

    “没事。”

    这一次,祁如清倒是回得很快,只是两字过后,便又没了后话。但这一次,楚宁月并未催促,而是安静等待,直至足足五息过后,罗盘之内再度响起声音。

    而这一次的声音,不再断断续续,也没了先前的轰鸣与刀剑碰撞,只是这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有些无精打采。

    “我赠楚道友的玉佩,内中带有三层阵法,彼此影响之下,能够抵消你身旁一丈空间之内,三阶阵法的影响。

    若你当真非进不可,便以一丝灵力灌入其中,自可激活玉佩。不过此物只能支撑半个时辰,时间一到玉佩便会碎裂,届时你便会陷入阵法之中,所以最好...”

    传音至此,一声轰鸣骤然响起,伴随一声轻疑,戛然而止。

    楚宁月面色微变,望着手中罗盘,一瞬迟疑。但也就在此时,荷塘之外,忽然传来怒喝:

    “今日若你们不交出七公子,休怪我霜城卫不念四院之谊!”

    “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怎么又来强攻?”

第1975章 水榭

    一声怒喝过后,水榭之外传来阵阵嗡鸣之声,霜城统领如约而至,率众奇袭,刀剑掌力不断轰击在阵法光幕之上,亦让那些护道人不厌其烦。

    “说过多少次,就凭你们,只是徒劳而已!”

    “多说无益,今日要么交人,要么留命!”

    冲突之下,水榭守卫悉数汇聚于阵法之前,他们虽无法加固阵法,却能抵挡霜城卫的攻击。而在此阵法笼罩之下,只要瞬间的威力不超出阵法承受极限,此阵便会自行修复,固若金汤。

    因此在他们看来,只要尽可能削弱对方的攻击,那么今日之战,便仍旧会是相同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

    却不知,今日霜城卫大举反扑,所为的并非破阵杀人,而是掩护一人潜入水榭。此时众人注意力皆在阵法之上,自是无人注意到水榭荷塘之下,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水榭阵法边缘。

    楚宁月将一道灵气打入玉佩,其上微光浮动,下一刻一片阵纹自其上浮现而出。楚宁月望着玉佩稍作迟疑,随即一步踏入了眼前阵法之中,真的没有受到眼前阵法半分阻碍。

    其此刻周身一丈,被祁如清三道小型阵法笼罩,正是其最为擅长的叠阵之术。而其如此手段,便是放眼此界,也算颇为罕见,因为能以三道灵阵,令一道玄阵无效者,实属凤毛麟角。

    但楚宁月不知此点,方才迟疑,不过是思索自己是否该信祁如清而已。

    如今踏出这一步,自是得到了印证,但同时也不禁想起,方才罗盘之中的最后一幕。

    “罢了...”

    楚宁月微微摇头,不再思索方才之事,祁如清实力莫测,立场未明,而且素来行事诡谲,自己为什么要关心他的安危?

    眼下既已潜入水榭,还是应以眼前之事为重。

    其实楚宁月最初,并没有想要找寻那位七公子,她只是想要去见一见那名天启院核心穆清远,看一看此人是否非此界之人。

    可如今,自己既借了霜城卫之力,便没有理由不去看看那位七公子,亦算是承人之诺,忠人之事了。

    更何况,找寻七公子与穆清远之事并不冲突,后者既然是控制此处的真正原因所在,那么只要自己见到七公子,便自有办法引他现身。

    而届时的主动权,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唯一要注意的,便是半个时辰之内,退出水榭。

    至于是否会被人提前发现,楚宁月倒是并不担心,因为她此刻已解除了化相之术,样貌不再是风鸣院楚阳,而是初入此界之时的少年样貌。

    便是撞见旁人,也不会有人想到,她便是楚阳。

    ...

    水榭之内弯弯绕绕,但好在楚宁月如今尚存些许神识,能可一眼望穿。她此时虽无法定位七公子,却能够感应此地生息。

    此刻阵法之外,闹出的动静如此之大,拥有生息之处,多半便是那位七公子藏身之地。

    ...

    不多时,楚宁月出现在了一处楼阁之外,此处楼阁位处水榭西南,并不起眼。下一刻,其已施展了敛息术,出现在了楼阁之内。

    方才入楼,便有一股药香扑面而来,而楼阁之内并无华丽装饰,唯有朴素之意。

    楚宁月一眼便锁定了方才感知的生息所在,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此刻正躺在床榻之上,周身气息溃散,气若游丝。

    “嗯?”

    一声轻疑,楚宁月快步上前,因为她认出了这名其貌不扬的邋遢男子,便是当日见过的昊空院核心。

    可是当日分别之时,他分明没有受重伤,如今却成了如此模样,着实有些令人疑惑。于是楚宁月走近此人,将手搭在其手腕之上,将一道神识打入体内。

    修道之人,多少知晓一些基础医理,楚宁月身为残阳宫长老,虽然极少涉猎术法之外,但也并不例外。

    此刻其闭目沉思之间,已将对方体内清晰看透,但眉头却不禁微微皱起,因为此人的状况颇为古怪。

    他此刻体内,阴阳之气失衡,阳气致胜阴气不足,即便其身为男子,亦不该超出一定平衡。而导致此状况的,便是其体内三道不同的气息碰撞。

    一者乃是武道气息,较弱孱弱,应是来源于他自己。而其他两道气息,既非武者也非修士,更不是阴沉死气,楚宁月从未见过。

    眼下想要对方苏醒有两种办法,第一便是助长其武道气息,使得其自行压制其他两道气息,如此一来对其损伤最小。

    而第二,便是灌入第四道气息,强行镇压其他三道,如此一来虽能让对方苏醒,但这一身功体怕是会废除九成。

    虽然日后若自身武道气息,足以强大到反制余下气息之时,能可恢复实力,但是希望微乎其微。

    楚宁月与七公子非亲非故,她纵使答应了霜城统领来此查看情况,也不会为了眼前之人,损耗自己大量灵气。

    此界之中,无法通过吐纳之法恢复灵气,所以灵气每用一次,自己的实力便会削弱一分,唯有一日三餐,能可提炼些许。

    而眼前之人的状况,想要将其体内的气息镇压,自己至少要消耗一半的灵气,那样的话怕是会跌出开元境。

    所以权衡之下,楚宁月并不打算出手,而是将此地之事记录下来,打算离开此处之后,告知给霜城统领,亦算交差。

    已然见过七公子,那么自己剩下的目标,便只剩下了穆清远一人。但方才自己感应生息之时,除了水榭入口处的众人之外,便只有此地存有生息。

    如何找到这穆清远,倒是一个难题...

    “何人?”

    就在此时,楼阁之上,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而随着此声响起,楚宁月清晰感觉到了一阵阵法波动,此刻瞬间明白,原来此地还有一人,而此人以阵法遮掩了气息。

    “穆清远?”

    是了,楚宁月第一个反应,便是此人现身。那自己倒算是碰巧遇上,省去了一番心力。

    可下一刻,楚宁月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下意识抬头之间,一道剑气划破楼阁,迎面而来。

    “嗯?”

    抽身而退之际,楚宁月心中再生疑惑,因为她隐约感觉到,这一道剑气与此界武者剑气似乎略微不同。

    虽然并未蕴含灵气,但其中夹杂的气息,却与丹青天下剑修之道有几分相似,而修士之剑不同于武道之剑。

    “你终于出现了。”

    楼阁之上,声音再起,但方才因为那人开口只说了两字,而且声音极轻,楚宁月并未听出什么。但此刻,她却清晰地听出,这是一名女子。

    随即,一道残影自被划破的楼阁空洞之中,飘然降下,但其声音虽然清冷,现身之时亦算得上清新,可其样貌,却与这二者截然相反。

    其身着黑色长裙,长发及腰,手持一柄湛蓝长剑,此刻负手背对楚宁月,如夜空之中一抹寒芒,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仿佛冰山在前。

    但下一刻,楚宁月开口之间,亦让眼前女子原本淡漠的神色,现出一丝涟漪,因为她这话在对方听来,实属出人意料。

    “你修得并非武道。”

    能够得出此结论,楚宁月自是有所把握,因为她从对方周身,捕捉到了七公子体内的同种气息。也就是说,后者体内有一道气息,正是属于眼前之人。

    虽然仅凭对方非武者一点,不足以证明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幕后黑手,但眼下她对自己的敌意,却已尽在周身气息之内。

    下一刻,女子转过身来,露出的却是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孔,虽然其五官精致,或可称得上玲珑剔透,但这苍白无力之感,与其周身寒意,却让她少了几分生息。

    如此样貌,落入浪子眼中,定能引得一片哗然,被奉上一个冰山美人的称谓,而后便是心生怜惜之意。

    但很可惜,楚宁月既不是浪子,亦不是男子,对于眼前之人,心中只有一个评价。

    危险。

    “何必明知故问?”

    神秘女子开口之间,让楚宁月意识到,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她还记得对方现身之时,说得乃是“你终于出现”,好似是在等什么人,而如今将自己当做了那个人。

    只是眼前女子身份不明,实力莫测,自己便是有心解释,此女怕也不会轻信,结果如何,唯有一试,结论之前皆是妄自菲薄。

    “我不认得你,也不是你要等的人,但我来这里的确是要找一个人。”

    楚宁月淡淡开口,可其说话之间,其腰间的玉佩,此时却悬浮而起,其上光芒大作。

    祁如清曾经说过,此玉佩如此示警,说明出现了阵法运转。可是先前,自己进入水榭之时,玉佩被灵气激活,并未生此异象。

    楚宁月心思敏锐,当即便猜到了九成,眼前此女,言语意在拖延,实则暗中布阵!

    可就在其准备动手之际,眼前神秘女子,原本冰冷的双眸之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丝暖意,周身寒意亦在此刻悉数消散。

    眼前之人分明还是先前的神秘女子,但在这一瞬之间,气质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逆转。此刻望着楚宁月,眼中尽是柔和,甚至已超出了柔和的范畴。

    若不是这女子只有二十出头,而楚宁月如今看上去已有二八年华,恐怕落入旁人眼中,真会让人误会成这是一对母子。

    楚宁月心中满是疑惑,根本猜不透眼前女子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是什么新的驭心之术?

    但下一刻,其开口之间,喊出的一句话,却让楚宁月一瞬失神:

    “轻崖。”

    或者说,真正失神一瞬的人,并不是她。

第1976章 俱伤

    “唔..”

    一声轻崖入耳,楚宁月只觉一阵恍惚,眼前所见物换星移,口中一声闷哼的同时,脚步亦是一阵踉跄。

    一瞬之间,眼前光景尽数更替,她看到自己身处一座冰窟之内,而眼前不远处有一座水晶冰棺。但自己正要上前仔细查看之际,那一瞬间的恍惚便已恢复过来。

    眼前重新凝聚的景象,却是眼前神秘女子的一剑。

    “幻术?”

    楚宁月心下警觉,遁术再出,抽身疾退。但因为眼前所见迅速转化之事,分神在前,此刻险些便被那一剑洞穿,乃是紧擦剑身而过。

    神秘女子一剑落空,却是立身原地不再向前,此刻面上神色,已然恢复如初,冰寒刺骨,不复那一丝温情。

    “你...”

    楚宁月无法判断眼前之事,究竟一场误会,还是眼前女子刻意做戏,扰乱视听。此刻正欲开口解释,可一字方出,便见那女子右手轻抬,心下立时警觉。

    “破!”

    女子一字出口,楚宁月只觉一道剑气突兀浮现在,自己方才与对方那一剑擦身而过之处,速度奇快无比。这绝非是此界武道功法,更是像极了剑修之术。

    因为对方在交手一瞬之间,藏剑于身,藏得并非她的身,而是自己。

    “唔..”

    剑气破体而出,楚宁月反应不及,首见朱红。此刻心中不敢大意,知晓眼前女子实力莫测,若自己再有留手,恐有性命之虞。

    当即心念一动,七道金芒激射而出,金芒夺魄。

    熟料,眼前神秘女子冷哼一声,淡淡开口,意味着她同样是一名通识高手,能可看破楚宁月的术法。

    “暗器对我无用。”

    下一刻,一道剑网凭空浮现在女子身前一丈,与七道金芒交错,于空中迸发出道道火花,竟将七道金芒拦截下来,但同时剑网也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暗器对你无用,那此物呢?”

    楚宁月素来不喜口舌之争,她此刻开口,正是为了让对方分神。其抬手之间,神秘女子果然神色一凛,可就在此时,女子身后却有一道丈许高的火蛇虚影,朝其袭杀而去。

    这一式,并非残阳神诀之上的术法,因为残阳神诀乃是初代残阳宫之主所创的圣功,其上除了火牢送葬与真阳离火罩之外,便没有其他玄丹境以下可以施展的术法,因为在那人看来太过低阶。

    但也正因为,楚宁月散去残阳诀修为,重修残阳神诀之前,修炼得乃是剑修之术。而残阳神诀乃是火相本源功法,与残阳诀这等玄级包罗万象的功法不同,无法兼容剑修之术。

    所以散功重修,意味着其百年玄丹积攒的剑修功法,几乎全部无法施展。如今情急之下,所使用的,正是残阳宫开元境术法,金蛇化焰诀。

    火蛇出现无声无息,神秘女子察觉之际,已至身后。无形剑网再一次凝聚而出,顷刻之间,便将火蛇虚影搅碎。

    可下一刻,被搅碎的火蛇虚影,却化为了漫天流火,内中隐含四道火绳,迅速朝着女子四肢缠绕而去。

    无形剑网回防不及,其中两道火绳被女子以剑气斩落,一道火绳在触及女子之时,似乎触发了弃身上的某种禁制,被轰杀湮灭。

    而最后一道火绳,却是幸不辱命,缠绕在了女子左腕之上。漫天流火,皆以此火绳为引,直朝女子蜂拥而去。

    一旦术力入体,便是五内俱焚,若受招者乃是修士还可以灵气化解,可若是武者,却只有火上浇油。

    楚宁月曾经遇到过一名亡命之徒,身中此招之后,当即壮士断腕,如此方才保全了一时性命。此刻其望着眼前女子,手下已不留情,因为其清楚以对方的实力,对她留情,便是对自己无情。

    心念一动,楚宁月加催术力,漫天流火直朝神秘女子周身袭去。却不知,那神秘女子面色苍白,神色憔悴,并不是因为天生如此,而是因为体内功法反噬,寒气无法控制所致。

    其如今以漫天流火,灌入此女体内,若是常人早已五内俱焚,痛不欲生。可对此女而言,却反倒是压制了其体内寒气,使得两股气息融合,妙不可言。

    “不对..”

    楚宁月身为修士,对于气息极为敏感,此刻她自然看得出,对方周身的气息,不减反增。好像自己的攻击,并未对其造成伤害,反而是一种滋养。

    而也就在此时,一阵嗡鸣之声响彻此间,神秘女子头顶,竟有一道湛蓝巨剑凭空浮现。而如此手段,若是楚宁月初见,怕是真要以为眼前之人乃是一名剑修。

    可此手段,她先前在护城军军营之外,曾经见过,更与那人交手,胜而杀之。后经祁如清解释,知晓此种手段,出自此界隐世宗门,昆仑山。

    而昆仑之人,也曾追杀过祁如清,似乎对不属此界之人,敌意极大。

    眼前自己既然遇上了此女,也算是冤家路窄。

    “轰!!”

    湛蓝巨剑落地瞬间,一道无形气浪席卷四方。

    原本漫天流火,以火绳为引不断袭入女子体内,而神秘女子已因烈焰焚身,动弹不得。可如今却在这气浪席卷之下,恢复自由,震断了那一道火绳。

    随即一道蓝色光幕,便浮现在神秘女子周身,以那一柄湛蓝巨剑为中心,将其笼罩在内。竟是瞬间化消了全部攻势,而且在迅速修复其体内因为灼烧造成的伤势。

    眼见攻击失效,楚宁月心念一转,手中术印加催。金蛇化焰虽能控制对手,但想要以此决胜,却非明智之举。

    所以她早在方才出手之际,便开始着手布置真正的杀招。

    如今湛蓝巨剑降下,而女子似因此有恃无恐,望着周围散去的流火,沉声开口:

    “有如此实力的确不易,但为了救他,你该死。”

    “哦?”

    楚宁月一声反问,却已经根本不在乎对方说了什么,因为她的术法终于准备完成。

    以其如今只有开元境的修为,想要发动此术,绝无可能瞬间施展,必须满足对方长事件停留在同一地点的条件。

    而如今,这个条件已经满足,她也终于将术力准备妥善。她知晓寻常术法,根本难以取下眼前女子,唯有此招,火牢送葬。

    话音方落,七道火柱骤然冲天而起,与空中交汇成一道火牢,将眼前此女以及湛蓝巨剑围困其中。

    整座楼阁的温度,骤然间提升数倍,而七道火柱冲破楼阁,已让二层化为一片火海。若非此地存有特殊阵法,外人根本看不到此间发生之事,否则这里闹出的动静,早已引来那些护道人。

    感受到体内灵气宣泄而出,楚宁月并不后悔,因为眼前之人的实力,自己想要遁走的可能性不大。既然此女对自己已有杀心,那便有了取死之道,自己也不会留手。

    “破。”

    神秘女子眼见自己身陷囹圄,面上却无半分惧色,此刻一字出口,周身无形剑网再度浮现而出,比之先前只强不弱。

    因为她此刻体内寒功反噬之力,已然被先前的烈焰中和,因祸得福之下,使得实力再度有所增长。

    可这一次,无往不利的无形剑网,却在触及七道火柱之时,只发出了一阵金铁交接之声,便轰然破碎,甚至未能让七道火柱中断一瞬。

    她如何知道,先前被其一剑斩断的,乃是没落的残阳宫,无数后人开发的普通开元境术法,而如今楚宁月施展的,却是千年之前,真正的传承之术。

    她虽比先前更强,却强不过眼前术法之于火蛇之术。

    剑网消散,楚宁月术力再催,原本停滞原地的七道火柱,此刻开始迅速旋转。每旋转一圈,威力便增一分,区域亦是收缩一分。

    以其如今实力,施展这一招颇为勉强,所以楚宁月已然无心留意神秘女子动作。不消片刻,七道火柱已旋转九圈,正是九泉之意。

    下一刻,七道火柱就此聚合,与湛蓝巨剑形成的光幕碰撞在一起,只一瞬之间,便散发出一道雄浑气浪,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整座楼阁,在此一击之下,彻底坍塌,楚宁月见状眉头微皱,一个闪身来到七公子身旁,一把将其提在手中,抽身疾退。

    但却因此,错过了最佳时机,受那一阵气浪波及,立时被席卷得倒飞而出,落地之时,气血一阵翻涌,唇下又见朱红。

    而七公子则是落在其身旁,原本便气若游丝,如今更是奄奄一息。

    楼阁阵法,亦随着这一击彻底湮灭,此间火光冲天,不消片刻,那些护道人怕是便会赶来。但今日,不会有人知道,是自己闹出了如此动静,因为自己如今的样貌不是风鸣院楚阳。

    而对于知晓自己进入此地的霜城统领,自己大可编织一番谎言,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五品实力,不可能闹出如此动静。

    只是如今自己伤势沉重,需要在此调息片刻,只希望那些护道人来得不要太快。

    “不准走!”

    可就在楚宁月打算调息之际,身后楼阁火海之中,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厉喝,一道人影随即飞出,落在了其身前十丈,正是那神秘女子。

    而她如今长裙如旧,身上没有半分灼烧痕迹,显然她那一身长裙并非凡品,但她却也成了蓬头垢面。

    其周身气息溃散,落地之时,已是无法压制体内伤势,喷出一口鲜血,可血未落地,便已蒸发。

    楚宁月虽不知此女是如何活下来的,却知道她此刻炽阳入体,已然是用不出任何远程攻击的手段。这十丈距离,已成了一道天堑,而此女站立原地已是最大努力,根本动弹不得。

    但为了让对方明白这一点,也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压制伤势,施展遁术离开。她还是选择开口,出声提醒。

    “你此刻体内烈焰随时会破体而出,若不想死,最好待在原地。”

    亦是威胁。

第1977章 执着

    “砰!”

    楚宁月话音方落,眼中便浮现出一丝意外,因为一声闷响传出的同时,眼前神秘女子竟然迈出了一步,好似是想要以行动证明,她不会受人威胁。

    “我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亦不会带他走,劝你莫要自误。”

    说话之间,楚宁月催动残阳神诀飞速运转,化消体内异种气息。她此刻固然是动弹不得,但说这话却并非是因为心虚,而是当真想要提醒对方。

    今日之事,来得蹊跷,既然此女未葬身于火牢送葬之下,更成了眼下两败俱伤之局,便让彼此有了交谈的机会,不至于此女一来便对自己拔剑相向。

    然而..

    “噗..”

    神秘女子闭口不言,再度向前一步,肩头一道血箭破体而出,使得其生机再弱三分。其此时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望着楚宁月的眼中,更似有几分得意之色。

    此刻虽说不出话,却好似在嘲讽楚宁月,想要自己甘心认命,受其摆布,绝无可能。

    “你..”

    望着对方如此模样,楚宁月心中的一丝疑惑,被无尽放大。作为施术之人,她当然知道火牢送葬的威力,亦知道此刻对方如何难熬。

    对方此时,说是五内俱焚已是轻描淡写,每走一步,体内所受苦楚都会增强一倍,犹如普通凡人行走于刀山之上,偏偏又会保持清醒,无论遭受多大的痛苦都不会晕死过去,直至气绝身亡。

    但同时,她也开始不解,眼前女子究竟有什么理由,将自己恨到了如此地步,非杀自己不可?

    究竟是怎样的仇恨,能让她对她自己如此残忍,不惜忍受千刀万剐之痛,也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自己或许应该让她明白,这十丈距离,以她如今状况,根本无法支撑。纵使其毅力超乎常人,生命力也非毅力可以左右。

    她终究行得乃是无用功...

    女子每隔一息,便会向前一步,而每踏出一步,便有一道血箭破体而出,带走一分生机。那一身不会破损的长裙之上,已满是血迹,常人受此重伤,早已昏迷不醒。

    七息过后,楚宁月眉头微皱,一因眼前此女执着,二因自己低估了自己的伤势,三却是因为那些护道人,迟迟没有赶到。

    这不禁让楚宁月怀疑,今日之局,乃是旁人精心排布。因为这女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等什么人,而她分明是将自己当做了那个人。

    “你可认得幻影千御?”

    楚宁月再度开口,想要知晓此女身份,究竟是不是四人之中,最后幸存的那一人。若她是那最后一人,的确有理由恨自己,但她真正的该恨得,难道不是祁如清么?

    但下一刻,神秘女子虽未开口,可眼中神色,却让楚宁月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以为自己在演戏拖延。

    因为对方眼神颇为复杂,有厌恶、得意亦有轻蔑。

    女子额头之上,已满是汗水,此时身形轻颤,其体内生机,已然十不存三,面上尽是憔悴之感,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气绝于此。

    楚宁月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女子,亦对此女的毅力颇为欣赏,在考虑到今日之事,可能是有心任安排之后,对于此女方才出手的恶感,已然悉数消散。

    此刻她心中所想的,更多是惜才,想要留住此女性命,不希望她枉送于此。于是开口之间,给出了诚意:

    “你既不认得我口中之人,今日之事便是一场误会,更有可能是有心人布局。你我若死伤于此,便正中那人下怀。你立刻打坐疗伤,我保证在你压制伤势之前不离开此处,可好?”

    楚宁月的确不想眼前此女平白送命,但她此刻也无力解除术法,因为火牢送葬已经完成,她体内的烈焰,以自己如今的状况,根本无法导引而出。

    至于方才许诺,一来是想要看看,那些护道人何时会赶到此处,以确定今日之事,是谁布局。二来则是因为,自己恢复伤势的速度,一定比对方更快。

    待对方压制压制伤势,自己想要离开,对方决计拦不住,主动权仍在自己。

    “不好!”

    女子自落地过后,首度开口,然而说话之间,口中已是血流如注。楚宁月这一刻忽然间明白了,对方之前为何不开口。

    “以你的状况,再向前便是身死,你留不下我,更救不了他,还会让布局之人逍遥法外,你..”

    熟料楚宁月开口之时,虽情真意切,可对方却充耳不闻,这种被人误解的感觉,原来如此玄妙。此女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再度迈出一步,似是觉得自己这话不是在劝解,而是在挑衅。

    挑衅她的骄傲。

    楚宁月望着眼前女子,因为误会,因为自己的解释无用,亦因为她的执着,心中无名火起。她此刻是当真担心对方的性命,但也不再帮对方分析利弊,而是疾呼一声。

    “值得么?”

    而神秘女子,口中则是首度闷哼出声,方才抬起的脚步又放了回去,仿佛是大病之人,回光返照一般,开口之间,语气平静,却极为认真,仿佛这便是她的临终之语。

    “我心系一人,为了他,值得。”

    楚宁月闻言眉头紧皱,因为她发现对方说这句话时,看向的不是一旁奄奄一息的七公子,而是自己。

    说话之时,眼神中更是褪去了先前的所有敌意,唯有一丝柔和,一丝不舍,几分不甘。

    可还未及楚宁月细思,她便知道自己终究是低估了眼前女子的心性和实力。原以为对方根本无法施展任何远程攻击手段,可此时对方竟以自身之血凝剑而出,化为一道赤芒朝此而来。

    楚宁月伤势沉重,方才短暂压制虽然有所效果,但此刻根本无法施展遁术躲闪,更加用不出真阳离火罩防御。

    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运起残存灵气,化为一击抵挡这一剑。但她知道,这一剑乃是眼前女子最后的拼死一击,以自己如今的状况根本挡不住。

    既然挡不住,那就只能避开要害...

    可就在此时,两人之间,忽然有七道阵纹升腾而起,一道人影突兀浮现而出。可其刚刚现身,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直接撞上了那一道赤芒血剑。

    血剑透体而出,来人一声闷哼,但随即周身却有一阵黑雾翻涌而出,化为一只巨手,将那一柄透体而出的血剑死死握住。

    随着一阵莎莎声响,黑雾所化巨手与赤芒血剑,就此同归于尽,消弭无踪。漫天黑雾散去,显化出一道踉跄的身影,一身灰袍立在原地,无奈地望着楚宁月,幽幽吐出一句。

    “本以为自己来晚一步,如今看来,我倒是很及时啊。”

    而同一时间,用出最后一剑,却未能斩杀楚宁月的神秘女子,眼中已尽是绝望。因为她清楚,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再也没有余力出手,周身生机迅速消散。

    “她不能死!”

    看清来人样貌,楚宁月心间一喜,她这是第一次觉得眼前之人,没有以往那么讨厌。但开口之间,说出的话,兴许是因为之前早已习惯,所以没有半分客气。

    祁如清闻言一愣,这才转身看向身后女子,熟料一眼落在对方面容之上,当即身形一僵,一字下意识脱口而出。

    “夜...”

    但下一刻,却已话锋一转,成了楚宁月耳中最好的掩饰:

    “我为何要浪费修为救她?”

    楚宁月闻言,却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接开口,因为此女的确不能死,即便抛开自己对她的欣赏不言,她身上亦留有许多未解之谜。

    只有她活着,才能知道她今日究竟等的人是谁,才能知晓幕后黑手的讯息。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祁如清闻言苦笑一声,当即抬其双手,分别对着两女凌空一握,下一刻三人便被阵纹笼罩,消失在了此间。

    ...

    新贵驻地深处,天启院驻地之中,因为核心弟子与护道人皆不在此,显得空旷无比。随着一道阵纹浮现而出,三道人影现身于此,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三人会出现在这里。

    而三人刚刚现身,神秘女子身形便是一软,体内生机十不存一,已然昏死过去,距离气绝身亡至多三息。

    可下一刻,祁如清体内,却有一道华光升腾而起,化为一张青色大网,其上浓雾萦绕,如真似幻,但看在楚宁月眼中,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大网凝成只在瞬息之间,立时便将两女笼罩在内,神秘女子周身溃散的生机,亦在此刻重回体内,不再流逝。

    “你救她便是,我的伤势无碍。”

    楚宁月望着这看似不善的青色大网,此刻并未怀疑眼前之人,只是急声开口,想要对方专心施救一人。

    因为她虽然知道,祁如清有超乎寻常的救人手段,但却也同样知道,那神秘女子伤势如何可怖。若因分心错失良机,得不偿失。

    自己的伤势,只要时间便可压制,但三息过后,神秘女子便是一个死人。

    可祁如清开口之时,却语气平和,仿佛成竹在胸,眼前之事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不妨事。”

    话音落定,青色大网已将两女笼罩在内,大网之内阵纹浮动,两道正反青色罗盘,自祁如清脚下头顶浮现而出,朝着四方不断扩大。

    而空中降下无数绿色光华,如雨倾泻,蕴含无尽生机。

    但这一刻,楚宁月却是面色骤变,因为她认出了祁如清此刻所施手段,与当日千丈峡谷之外,救了自己一名的神秘玉简如出一辙。

    可是当日自己询问他时,他却说不认得此物,俨然是隐瞒了真相。

    心生此念的同时,楚宁月不再信任祁如清,神识四散而出之际,面色更是一寒,一声疾呼出口:

    “你究竟想做什么?!”

    因为她清晰地感知到,那青色大网不是什么疗愈手段,而是困阵。

    他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第1978章 生机

    天启院驻地之内,绿色罗盘凭空浮现,不同于修士术法,乃是常人肉眼清晰可见。但此刻天启院之人,皆在霜林院驻地,此地空无一人,自是无人察觉。

    “你要做什么?”

    楚宁月再度发问,同时急催残阳神诀,因为她意识到,祁如清再一次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这青色大网,根本不是什么疗愈法阵,而是一种高阶困阵。

    此阵结成之际,楚宁月便感觉到周身气流被彻底阻断,若非此界并无灵气,其此举便是断了修士吸收外界灵气的可能。

    然而祁如清此刻,却仍旧站在原地,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手中术印迅速变化,头顶脚下两道绿色罗盘不断旋转,飞速扩大。

    楚宁月此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纵使能够施展遁术,此时也是被阵法所困,离开不得。至于其体内残存灵气,根本不足以施展足够破开此阵的攻击手段,无形之间,已是陷入了囹圄之中。

    而另一旁的神秘女子,此刻更是狼狈,早已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其周身生机虽然再无流逝之相,但其先前强行出手,体内烈焰破体而出,却已将经脉毁去九成。

    此时即便伤势不会继续恶化,不消片刻也会失血过多而亡。

    “去。”

    就在此时,祁如清忽然开口,吐出一字,其周身立时有一道旋风凭空浮现,使得其整个人离地而起,悬浮于空。

    楚宁月只觉腰间一痛,随即便见当日那救下自己一命的古朴书页,如今主动朝着祁如清飞去,悬浮于其周身,在青色阵盘华光笼罩之中,再现当日青色玉简之貌。

    而见到这一幕的楚宁月,如何还不明白,祁如清究竟骗了自己多少。此物当日怕就是对方放在自己的身上,而之后自己途径山村,遇到的那些村民口中所说的尊者,也多半就是眼前之人。

    可是当日若没有那玉简,自己早已死在血色袈裟主人之手,祁如清若有心害自己,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噗..”

    就在此时,原已昏死过去的神秘女子,忽然睁开双眼,似是压制不住体内伤势,喷出一口鲜血。可血水尚未落地,便被一股牵引之力拉扯,化为一道血线,朝着空中的祁如清汇聚而去。

    顷刻之间,祁如清周身绿芒大作生机十足,却又伴随着一丝血色增添几分诡谲之色,显得颇为玄奇。

    但下一刻,楚宁月便眉头紧皱,一手按在自己胸前气海,已是说不出半个字来,望着祁如清的眼中,尽是冷漠。

    因为她察觉到,随着神秘女子的鲜血汇聚于祁如清周身,自己体内残存的灵气,竟也开始被周身青色大网吸夺,化为一道蓝色丝线,同样朝着祁如清汇聚。

    而即便她奋力抵挡,可因体内越发稀薄的灵气,终究只是抵挡了三息功夫,便再无力支撑。此时抬眼望着祁如清,冷漠之中,带着几分懊悔。

    悔自己一直提防于他,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相信。

    ...

    凛风城外十里,山村之中已是古稀之年的老者,忽然间自床榻之上坐起,快步跑出了屋舍,却见门外早已汇聚了全村老少。

    而这些人,如今皆无一例外,将双手抱拳放在胸口,齐齐望着凛风城的方向,莫不做声。

    凛风城内,钱氏商行的老板,正在被夫人耳提面命,在床下讨饶,赔礼道歉。此刻却是忽然神色一滞,随后在其夫人错愕的目光下,怒吼一声镇住了对方,随即整理衣冠,跑出楼阁。

    同样的一幕,在十息之间,于南域数十处接连发生,而这些人的姿势皆是一般无二,皆都放下手中之事,望向凛风城。

    ...

    同一时间,天启院驻地之内,祁如清凌空而立,头顶脚下罗盘,已然囊括方圆百丈。而就在此时,天际之上,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流光忽现,朝此汇聚而来。

    楚宁月虽然周身灵气迅速溃散,但神识没有削弱,此刻自然是看得清空中流光,悉数朝着祁如清头顶汇聚。

    但任她曾是百年玄丹,残阳宫长老,也认不出这些流光究竟是什么。只有祁如清自己才明白,这些流光,乃是愿力,一人之愿无足轻重,但千万人之愿,若经转化提炼,便可倾山海。

    愿力、识能、灵气、武道、阵法,多重灵能汇聚于此,在两道罗盘旋转之下,相互交融,为此间带来无尽生机。

    祁如清凌空负手而立,一眼可见风鸣院,一望可穿凛风城。但他此刻,却只是微微抬头,看向上空,此刻隐约传来一丝波动的天空。

    他很清楚,此时诸多灵能汇于此地,如是用来破阵,那必定是势不可挡。

    即便这阵法,乃是天启五院立院之前便已存在,即便此阵能可压制身负炼神诀的楚宁月九成九的神识,即便此阵超脱地相之境,直达天衍。

    但...

    “可惜了。”

    祁如清轻叹一声,终究是收回目光,重新落回下方两女的身上。

    破开阵法,他将于南域再无阻碍,掌控此间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便可以此为基,建立庇护之所,便是六道裁决亲至,也可全身而退。

    但谋划虽好,却需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可以是风鸣院覆灭,可以是凛风城生灵涂炭,也可以是李相容李丹心万劫不复,但唯独....

    不能是眼前之人。

    “哎...”

    祁如清轻叹一声,放弃了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抽出双手,翻掌之间,眉心之处赫然浮现出一道虚影。

    而此虚影半虚半实之际,其周身旋风立时猛烈百倍,疾风劲吹之下席卷八方,方圆百丈草木,顷刻之间拔地而起,化为点点星光朝空中汇聚而去。

    下一刻,一道肉眼可见的绿色龙卷,凭空浮现在此间,将三人笼罩在中心地带,不断朝着四方扩散而去。

    天启院驻地之内,层层阵法感受到危机自主运转,但在这绿色龙卷之下,缺如蝼蚁一般,触之即碎。楼阁倾覆,同样化为点点星光,没入空中罗盘。

    而除了三人所在方位,百丈空间之内,已是寸草不生,尽化赤地,生机断绝。可三人所在的方圆十丈,却汇聚了此间全部的生机,在五道灵能加持之下,不断增长,化为万点星光凝于空中。

    如万军列阵,只待一声...

    “天人化生·千川归一”

    话音出口,响彻方圆,空中万点华光,倾泻而下。

    如雨,如电,更如天罚。

    楚宁月仍旧能够勉力维持清醒,但体内灵气已尽数被吸夺而出,虚弱不堪。此刻望着空中人影,无力疲惫之感,充斥周身,若非毅力惊人,早已如同一旁的神秘女子一般再度昏死过去。

    可是她此时,也只能在心中疑惑,疑惑自己,始终看不穿眼前之人...

    此地声势早已不可抑制,凛风城内无数百姓纷纷出门,朝着风鸣院望向望去,皆不知此地发生何事,一片哗然。

    而城主府内一众高手,此刻也是心中惊愕,不知是什么人,能够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便是当年,城主府与风鸣院全面开战,两名四品上境交手,也未有如此声势。

    难道风鸣院中,出现了三品神罡或是二品窥天?如此高手,登临南域,是否意味着大乱将起?自己这些人,又能起到何种作用?

    而风鸣院内,因为距离最近,更是人心惶惶,却根本无人敢来此间好奇,不是因为南宫归元严禁风鸣院弟子靠近此地,而是因为他们皆不是傻子,皆都看得出此地危险。

    而新贵驻地之中,其余三院之人,此时如大梦初醒,末日已至,纷纷护着自家核心弟子,逃出驻地,根本不敢逗留半分。

    唯有霜林院内,找到了火海之外昏迷不醒七公子的霜城统领,还有那些慌张无措的天启院护道人,此刻进退维谷。

    可就在此时,众人耳中,却齐齐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之中带着万分疲惫,一丝不甘。

    “活下去。”

    “活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这是何意。有无知百姓,以为今日天生异象,乃是神明降旨。有多心谋士,认为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排布,大乱将至。

    亦有人觉得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听到了幻觉,更有人觉得那一声传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到。那龙卷之中的存在,要自己活下去。

    可是无人清楚,绿色龙卷之中,最为核心之人,前一刻还是凌空而立,状似仙人临凡,可这一刻却已是青云直坠,落地之时,形似枯槁,再无声息。

    “你...”

    楚宁月一字出口,望着倒在十丈开外,周身生机全无的祁如清,此刻愣愣出神,她不清楚对方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拿走了自己的灵气,拿走了神秘女子体内异种真气,拿走了方圆百丈尽数生机,亦拿走了他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祁如清体内,忽然有一团光华浮现而出,天空之上两道罗盘在这一刻,骤然间缩小九成九,朝着神秘女子与楚宁月飞去,落在两人头顶。

    下一刻,楚宁月目光呆滞,因为她感觉到天空之上降下的万点星光,如今正经由这罗盘转化,没入自己体内,化为精纯灵气,使得体内伤势迅速复原。

    原本因为灵气不足而大跌的境界,此时也开始迅速复苏,一路攀升,直至入此界之前的实力,转脉中期。而残阳神诀之下的转脉中期,已有虚丹境实力,便是对上紫府玄丹也有一战之力。

    可是修为的复原,却没有让楚宁月欣喜,反而是加重了她心中的疑惑,也让她此刻心情复杂。

    祁如清落在原地,生机全无,虽然自己知道他这一次多半又是诈死,可是...

    他究竟为了什么?

    楚宁月此时非但没有觉得修为恢复,神清气爽,反而觉得疲惫非常,眼神浑浊。

    无心之间,她望向对面的神秘女子,却发现对方周身的伤势也已然恢复,方才濒死之伤,悉数痊愈,体内烈焰荡然无存。

    但就在其愣神之际,一道熟悉的传音,却忽然自耳中响起,让她浑浊的双目,一瞬清明。但清明过后,便是一丝无名火起。

    “楚道友,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带我离开...”

第1979章 人情

    闻言之间,楚宁月稍稍迟疑,而后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拂过,随即与祁如清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只留昏迷不醒的神秘女子一人,在此废墟之内。

    楚宁月如今已恢复入此界之前的巅峰实力,以其转脉境遁术自可在风鸣院内畅行无阻,且根本无人能够发现。

    类似先前处心积虑潜入之事,此刻已成笑谈,因为其遁术之速度已非南域武者能可理解,自然肉眼难以捕捉。

    不多时,两人重新出现在外院之中,秋风苑内。柳瘟与叶琼两人,此刻并不在此处,不知去了何方,显得空空荡荡,但也恰到时机。

    流光散去,显化出两道人影,楚宁月松开了抓着祁如清的手,后者便如一滩烂泥一般,再度瘫软而下,倒在了地面之上,仍旧是一幅生机全无的样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宁月淡淡开口,望着身旁地面之上,躺得颇为安然的祁如清。她着实不理解,眼前之人心中究竟是如何想得,也看不透此人行事。

    自己原以为他是要借助青色大网控制自己,利用自己与那神秘女子体内的异种气息,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是却没有想到,最后时刻其目标,竟是将灵能转化,反馈自己两人。非但让自己毫发无损,更是恢复了昔日修为,而他自己却落得如此境地。

    地面上的祁如清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尸体,楚宁月看在眼中,神色淡漠,因为她刚刚恢复修为,绝不可能听错方才的传音。

    那个声音,确是祁如清不假,所以他眼下这一幅生机全无的样子,定然又是佯装而出,不知图谋何事。

    等了许久,果然传音再起,声音之中,不带半分疲倦之色,倒是有着几分无奈。

    “不是楚道友要我出手救那女子性命?那女子伤势沉重,几乎必死无疑,若不以此法救治,我如何能让楚道友欠下这个人情?不过话说回来,楚道友为何要救她性命?”

    听到祁如清的传音,楚宁月原本冷漠的神色之中,出现了一丝涟漪,但其掩饰得极好,加上祁如清如今躺在地面之上,根本看不到她的脸,所以无人察觉。

    楚宁月知道,如此声音,如此多问,说话如此难听,这人确是祁如清无疑。

    可下一刻,她便想到了对方所用的手段,还有自己身上那一张古朴书页之事,立时想到先前自己询问之际,对方有所隐瞒,又是心中不悦。

    “那张书页,你要如何解释?”

    祁如清的传音似乎极具延迟,楚宁月的话落定许久,他方才出声,就好像是做了亏心事,正在用力编制谎言一般。

    但他说的话,若真是谎言,那也算得上是上品的谎言,因为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嗯?解释什么?”

    “先前我曾对你说过,千丈峡谷之外我曾受疗愈法阵所救,后来又遇山村信徒之事,可当日你是如何回答的?”

    楚宁月开口质问,言之凿凿,势要将此事刨根问底。又过了三息功夫,祁如清再度开口,却让楚宁月一时语塞,因为当日她的确有所隐瞒。

    “说到此事,我倒还想问楚道友,身上为何会有我的生之卷残页呢?当日楚道友可不是这样说的。”

    “生之卷?”

    楚宁月被对方的话说得有些心虚,原本质问之时底气十足,如今悉数消散。于是开口之间,便是转移话题,亦是探听信息。

    “不错,我入此界之时,生之卷意外散落,行走数月便一直在寻找遗失之物。楚道友身上这张,乃是我曾经拥有部分的最后一页,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如此反问之下,让楚宁月哑口无言,因为她亦不知自己身上如何多出此物。先前她曾怀疑过,此物乃是祁如清无声无息之间,放在自己身上的,但如今看来,也许是自己多心。

    可若不是他所为,又是什么人,能够无声无息之间靠近自己,将此物放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毫无所察呢?

    “每个人都有秘密,楚道友既不愿说,我也不多问,好在此物如今已算是物归原主。”

    祁如清再度传音,却是好一招反客为主,将楚宁月拿捏十分。因为他很是了解自己这位楚道友,知道如何能够让对方无话可说。

    而楚宁月此时,心中满是疑惑,例如对方如何证明,自己身上的书页原本是他所有,而不是他处心积虑得来?

    又要如何证明,那所谓的生之卷,乃是他所有之物,并非巧取豪夺而来?

    又要如何证明,他说的都是真话?

    但令人懊恼的是,这些问题,自己今日只能心想,却不能发问。因为一旦发问,就必须解释自己是从哪里得到的书页,可是这个问题自己不知道答案。

    如果在如此情景之下,说出“我也不知道”这五这个字,虽然问心无愧,但便是换做自己,也不会相信。

    “那山村信徒呢?那些人口中的尊者,与你毫无关系么?”

    终于,楚宁月终于找到了“还击”之法,眼下也唯有此点,可以反问一二。却不想,祁如清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此刻开口之间行云流水。

    “自然不能说是毫无关系,他们既认得你身上的残页,便说明他们曾经见过此物。许是这残页曾经落入旁人之手,而此人借此物招摇撞骗。

    又或许,那人手中,存有生之卷的其他残篇。若是这样,他早晚有一日会主动找上我,届时便请楚道友出手了。”

    楚宁月眉头微皱,这最后一个突破口也被对方填补,心中自是不悦。但随即,她便捕捉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于是反问道:

    “你觉得我会助你杀人夺宝?”

    “我知楚道友心性,不会要你杀人夺宝,但想来若是有他人杀我夺宝,楚道友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到这个回答,楚宁月心中的疑惑更甚,此时开口之间,不加掩饰,试探之意十足。

    “我倒是好奇,以你的修为和手段,何人能够杀得了你?”

    却不想,得来的传音,虽然只有两字,却让楚宁月心中生出一丝懊恼,便连接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冷了数分。

    “你啊。”

    “你怀疑我?”

    楚宁月想到对方之前的反问,按照他的说法,那所谓的生之卷分为数部残篇,他手中只有一部。而他手中那部残篇中,最后一页残页出现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又曾与他讲过山村信徒之事。

    对方此刻两字出口,说是在怀疑自己与那信徒之事有关,或是持有其他生之卷也不无可能。

    可是,道理虽然明白,但这两字入耳,却是心中不喜。

    “哈..我是说以楚道友如今的实力,已可纵横南域,便是此界四品,只要对方没有通识,也一样不是对手。所以只要楚道友护我周全,便无人能可杀我。”

    听到祁如清这不算解释的解释,楚宁月心中复杂,迟疑半息过后,方才捕捉到从一开始,对方言语之中便在吐露一个信息。

    他要自己护他周全。

    可是,祁如清的手段和修为素来高深莫测,又精通阵法之道,他如何需要自己护他周全?又或者说,他想借此牵制自己,又在谋划什么?

    “以你的阵道修为,我又为何要护你?”

    却不想下一刻,对方以一种带着几分玩味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惊心之语。

    “没了没了,所以现在才想向楚道友讨回这个人情,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你的修为...”

    楚宁月捕捉到了重点,她很是清楚修为对于修士而言,何其重要。这没了二字,又是如何...

    “欸,我本就没有修为,不过是借的而已,如今散了也就散了,楚道友不必介怀。只是接下来一段时日,我怕是...要做拖油瓶了。”

    祁如清再度传音,声音之中却带着豁达,与楚宁月根本无法理解的淡然。她从未见过修士,能可对自己的修为如此不在意,此时望着地面上的祁如清,一时间觉得自己曾经似乎错看了他。

    以至于,楚宁月忽略掉了对方口中,自己听不太懂的言语,什么“修为是借的”什么“拖油瓶”,只有那一句“散了”。

    失神过后,楚宁月忽然想到,眼前的祁如清并非实体,他不过是以秘法塑成了祁如清的躯体,借尸还魂。既是如此,那他的状况,便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带你回千丈峡谷!”

    是了,只需带他回去,他便能重塑肉身,也许就能恢复修为...

    “别,以我如今的状况,若是回到千丈峡谷,要么是被那东西吞了,要么便是一生留在谷底。我可不想做什么悬崖下的老爷爷,等着主角跳下来为他保研,然后发挥余热撒手人寰。”

    楚宁月眉头微皱,她听不懂对方的后半句话,只当对方是因为失了修为,强装镇定,以至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她只知道,千丈峡谷行不通...

    更加知道,对方这人情,难以偿还,若这就是对方的算计,那也太过歹毒了一些,歹毒到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

    他在行事之前,可有考虑过,自己要如何还此人情?

    可下一刻,祁如清的传音再起,却是苦笑一声:

    “楚道友这表情怕是又误会了什么,若是寻常修士散了修为,的确生不如死,而我如今这状况,也的确与死人无异。”

    说到此处,祁如清话音一顿,再度开口,仿佛又恢复成了以往那个说话难听,动辄长篇大论,令自己厌恶的神秘修士。

    “但...我不是寻常修士。李相容没了功体尚可御阵,我没了修为自然同样可以。所以楚道友只需在强敌来袭之时,助我一二便可,无需多费心神。

    因为在我看来,人剑能合一,人能御剑,剑能御人。所以人能御阵,阵便能御人,今日我便要兵行险着,人阵合一。”

第1980章 悬疑

    说话之间,祁如清周身阵纹升腾而起,一道无形光幕笼罩此间,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无形气机化为两只巨手,将其烂泥一般的躯体,自地面之上提了起来。

    此刻的他面无血色,眼神空洞,生机全无,像极了一只被人操控的傀儡木偶,但其周身阵道气息浓郁,仿佛以身契合此间阵法,当真如他所说一般,人阵合一。

    望着眼前见所未见的一幕,楚宁月眉头微皱,她不知眼前之人如今,是否还算得上是人族,更不知此人手中,到底还有何种不为人知的特殊手段。

    此等术法,残阳宫典籍之上从未记载,而残阳宫虽然没落,但千年之前也曾鼎盛。典籍之上未曾记载,要么是对方此术超凡脱俗,要么便是此术不在正道之列。

    可就在此时,眼前如傀儡一般的祁如清,口中赫然发出一声轻笑,让楚宁月的心中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只是眉头皱的更深。

    “哈,此法果然可行。”

    “疯子。”

    如此两字,便是她对祁如清的评价,她原以为对方说得成竹在胸,有何种把握,却不想对方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若是此法失败,他恐怕会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行事之前,可曾想过此间后果?

    “嗯,此法的确尚需凝练,否则旁人一眼便可看出端倪,终是有些不妥。方才天启院驻地动静太大,那些人怕是...”

    祁如清轻声开口,说话之时确与常人差别颇大,因为常人开口,往往阴阳顿挫,可他这声音却是平仄如一,毫无起伏。

    若是于深夜之中对旁人说话,怕是胆识不足者,会觉得阴风阵阵,寒气逼人。

    “此事不必担心。”

    楚宁月压下心中起伏,此刻望着眼前之人,同时也在心中思索对方所言。如今祁如清已经露面,并且于内院高层之前,交出控制内院阵法的核心阵盘。

    而此阵盘,如今正在自己的身上,但只有自己两人知晓,这阵盘只能控制部分阵法而非全部。

    如今祁如清的状况不佳,偏偏天启院驻地之中闹出的动静,又非人力可以解释。所以风鸣院之人,定会以此事为由相见祁如清。

    若是以他如今状况相见,即便来人不是南宫归元,也怕是瞒不住端倪。所以眼下,在其完成术法凝练之前,唯一的办法便是....

    “哦?”

    “在你凝练术法之前,我会施化相之术,暂时化为你的模样应对来人,但在这之前...”

    说到此处,楚宁月话音一顿,随后一道白光笼罩两人。她此刻的修为,已然恢复至转脉中期,施展化相之术,自是得心应手。

    下一刻,白光消散,楚宁月已恢复成了少年楚阳的模样,而眼前的祁如清,却也化作了楚阳。

    “这段时间你便留在此处凝练术法,以你的手段,想要瞒过柳瘟叶琼两人应该不难。”

    楚宁月将眼前之人化为自己的模样,而自己则是要去知会司徒奇一声,给自己找寻一个多日不在场的理由。

    此后,她便会暂时化作祁如清的模样,以应对接下来的试探。当然,对于阵道,她仍是一窍不通,需要祁如清暗中指点。

    熟料祁如清开口之间,竟是...

    “楚道友这回倒是不担心,我会借着你的模样,四处招摇撞骗了?”

    话音落定,两人一时沉默不语,祁如清面露尴尬之色,他知道对方其实还是担心的,只不过眼下没有其他办法。

    而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对方却当了真,这着实是有些...

    “有人来了。”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开口,随后右手一挥,一道柔风便将祁如清送入了屋舍之内。后者十分配合,直接躺在了床榻之上,同时研究起方才一时兴起,施展的人阵合一之术。

    风鸣院内,确有神秘大阵压制神识,但此时楚宁月修为恢复,受到大阵的压制影响,也略微减轻了一些。

    若非如此,她也无法清晰察觉到,有人正朝此方向而来,更是无法分辨出,来的人乃是南宫霞。

    楚宁月不知此女为何会再度造访,但却知道她只可能是来寻自己的。于是故作悠闲,在院中石桌坐下,作出一幅打坐凝神的模样。

    不多时,一道人影自院外落入其中,一身普通内院弟子打扮,样貌清秀,但却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名妙龄女子。

    这一次南宫霞的易容,倒是颇为精致,只可惜她身上早已被楚宁月种下神识印记,无论其如何改换样貌,都无法瞒过楚宁月一眼。

    “南宫师姐。”

    楚宁月睁开双眼,作出一幅自打坐之中清醒的模样,而南宫霞闻声则是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又一次这么快识破了自己的伪装。

    “楚师弟方才可见到西北方的异象?”

    南宫霞望着楚宁月,此刻眼中不乏审视之意,这让后者明白,来人此行怕是探望为名,试探为实。

    “方才异象的确超乎寻常。”

    说话间,楚宁月也朝着西北方望了一眼,但不得不说,她说谎的功夫,的确远远比不上祁如清。但好在,眼前之人不是南宫归元,而是南宫霞,对她有好感的南宫霞。

    只可惜,今日的南宫霞,虽然没有看穿楚宁月的伪装,但却具有旁人没有的信息,这让她根本不必看穿楚宁月,因为...

    “一个时辰前,我曾看到楚师弟进入四院驻地之内...”

    对于南宫霞的话,楚宁月只是微微抬头,她无法判断对方是真的看到了自己,还是乍言套话。不过当初的自己,的确因为灵气不足,境界大跌,路上被人撞见也不是毫无可能。

    但此女既然敢来见自己,便定是有所目的,自己不妨听听他此行,欲何为。

    “南宫师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到楚宁月如此一问,南宫霞默不作声,迟疑半晌过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

    “此事我不曾告诉旁人,也相信那异象与楚师弟无关。之所以找上楚师弟,一是想要确认你无恙,二是想要询问一事。”

    楚宁月闻言微微一笑,她自然是直接忽略了对方所谓的一愿,在她听来,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却不知,南宫霞此行真正的目的,正是这第一问,反而第二问才是附庸。

    “师姐想问何事?”

    “我是想问霜林院那家伙,如今伤势如何?”

    南宫霞回答此问,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好似早前便已准备好了说辞一般。但看楚宁月沉默,她心中准备好的说辞,却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开口之间,语气也有了几分急促。

    “那家伙平日里虽然缠着我极为烦人,但他当日亦是为了救我才会与方进动手。说到底,那家伙受伤和我有一定关系,而其如今仍旧闭门不出,我有些良心不安。”

    听到她如此说,楚宁月再度沉默半晌,却是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将霜林驻地之事告知于她。因为对方说得话不假,自己当日也在食楼之内,见证了此事。

    或许从此女的身上,能够了解到当日之后的情形,毕竟她是知道七公子与方进交手只是气空力尽,并非被其重伤。

    可事后,她却是闭口不言,直至今日问贤堂内,方才开口为方进说话。

    而更重要的是,此女已经对自己释出了诚意,她的确是只身前来,而且说明没有将自己出现在西北之事告知旁人。

    自己是否该信她一次?

    “当时,我的确在霜林院驻地,也的确见到了七公子,只是他的状况有些复杂。”

    终于,楚宁月还是决定将当时之事,告知给眼前之人。因为当日知道自己在霜林院的,可不只有她一人,还有霜城卫统领、炽阳卫统领以及昊空院柳色青。

    所以自己今日隐瞒,只会加重此女对自己的怀疑,继而将她逼入其他人的方向。不如主动开口,让对方先入为主,掌握主导权。

    ....

    “事情便是这样,当日那神秘女子说过她心系一人,所以才会与我拼命,应该不是出手害七公子的人。”

    一炷香的功夫匆匆而过,楚宁月将当时发生之事,尽数告知给了南宫霞,但是却保留了那一战之后的情形,只说战至关键,两败俱伤,自己借助阵法侥幸脱逃。

    而南宫霞从始至终,皆听得入神,从未怀疑过楚宁月的话是真是假。

    可是听至末尾,在听到有一名女子,因为心系霜林院那家伙,而与眼前之人拼命之时,不由得面色骤变,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此一幕,当然落入了楚宁月的眼中,可还未及其发问,南宫霞便主动开口,吐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不可能的楚师弟,那女子不可能心系霜林院那家伙,因为...”

    但言至此处,她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因为自己答应过那家伙保密。可是...

    “因为南宫师姐与那位七公子...”

    楚宁月只以为,这是他们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对此并不感兴趣,所以随口一问。

    却不想,南宫霞听了这话之后,心中的一丝犹豫,立时烟消云散,开口之间更是带了几分紧张。

    “不是的,我说那女子不可能心系那家伙是因为...是因为...她也是女子。”

    南宫霞说至末尾,声音极小,但却让楚宁月心中一惊,口中轻呼出声:

    “你说什么?!”

    南宫霞只以为,对方是在意这个问题,于是开口解释:

    “嗯,当日她救我时气空力尽,我曾背了她一路,所以...发现了她的秘密。”

    却不想,听到此事的楚宁月,面色一变,眉头紧皱...

    因为她当时分明近距离接触过躺在床榻之上的那个人,感觉到他体内阴阳之力,明显是一个男子,即便是体内异种真气影响,这种本质也不会改变。

    所以..

    当时自己见到的那个,不是自己要找的七公子...

第1981章 对峙

    楚宁月眉头微皱,心神不宁,她知晓南宫霞不会在此事之上欺骗自己,也就是说,真正的霜林院七公子,乃是一名女子刻意扮成其貌不扬的男子。

    可是当时自己潜入霜林驻地深处,自水榭床榻之上接触的七公子,却是一名男子。也就是说,当当时自己所见之人,并非真正的七公子。

    且不说那神秘女子是否知情,单是此种信息,便可延伸出无数猜想。例如,那假扮七公子的人,是谁?而真正的七公子,又在哪里?

    当日自己与其分别之际,其正遭遇幻影千御四人之中的一人,如此联想之下,若自己是那最后幸存一人,也会找上此女。

    而想要复仇,想要搅乱风云,最好的办法不是化为一名普通学子,掩人耳目伺机而动,而是化作高层,或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比如...七公子。

    “莫非..”

    楚宁月心念至此,已有猜测,强自按下心中波澜,若当时自己见到的人,乃是幻影千御最后的幸存者,那若将他换做祁如清,以其立场,接下来又会如何布局?

    “不好!”

    楚宁月方才将祁如清代入那最后一人的立场,立时便想到了其后续最佳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无疑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此时自己必须确认一番。

    “楚师弟?”

    南宫霞望着脸色数变的楚宁月,心中虽有猜想,意识到方才对方所言,可能有所保留,但此刻也不便明说,于是只能出声提醒。

    却不想,等来的乃是一句,逐客令。

    “我有一事须回去确认,南宫师姐,后会有期。”

    但这句话,听在常人耳中乃是逐客令,听在南宫霞耳中,逐客虽真,但信任也真。因为她所捕捉的重点,乃是在前半句,对方告诉了自己对方要回去。

    南宫霞知道自己劝不住对方,而以自己区区六品的实力,和对方一同前往也是累赘。此刻唯一能做的,大抵便是不给对方添麻烦。

    于是微微点头,叮嘱了一句小心行事之后,便主动离开了秋风苑,朝内院而去。

    神识探查之中,感知南宫霞当真离去,楚宁月心念一动,已化作流光朝西北方驻地而去。如今她已恢复转脉境修为,此遁术施展起来,非风鸣院之人能可企及。

    所以再也不必担心什么守卫重重,不消片刻,便已经故地重游,出现在了新贵阵营山门之外。

    她本想要去霜林驻地,寻找霜城统领与那假的七公子,防止对方布局。可是如今,她落在山门之外,却听来了一则噩耗,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

    布局,已经开始。

    山门之外,四院之人汇聚于此,虽然穿着各异,无法以服饰区别阵营,但却大抵可以划分为四个区域。

    楚宁月轻易间,便自人群之中,找到了那名神秘女子。而她此刻周身气息内敛,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但却躺在担架之上,昏迷不醒。

    其前方,十余名护道人列阵守卫,望着眼前一众虎视眈眈之人,拔剑相向。

    楚宁月认得那些人,因为他们之中,有几人楚宁月曾经见过,正是霜城卫之人。此刻凝神之间,耳力增强数倍,双方冲突,清晰入耳。

    竟是...

    “七公子失踪,统领身死,此事你们天启院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哼哼,你们前脚进攻,后脚便有人潜入水榭行凶,害我家小姐行功走差,我倒想问问,谁该给谁交代?”

    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她早前已经猜到,若祁如清是那最后幸存的一人,他定会如此布局。而自己身边,能够想到的居心叵测之人,也就只剩下一个祁如清。

    虽然自己知道,他不可能是凶手,但将他代入进去,却能方便推断很多。

    若自己所料不差,当初床榻之上躺着的,便是以某种特殊手段,化成七公子模样的幻影千御最后一人。那么东窗事发之后,他最好的选择便是失踪。

    只要他失踪,知晓当日自己曾去过霜林驻地的霜城卫,便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如此亦算是对自己的报复。

    可是让楚宁月没有想到的是,霜城卫口中的那一句“统领身死”。那位霜城统领,竟然死在了此处?

    自己离开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而那霜城统领又是五品极境,而且算算时间,他应当是与霜城卫之人同在一处才是。

    是什么人,能够将他击杀,又是什么人能够引导霜城卫,找上天启院呢?

    眼下情形,这些人虽未将矛头指向自己,但只要天启院那名神秘女子苏醒,那么当日之事,便任由其说,自己百口莫辩。

    楚宁月素来不是滥杀的习性,她纵然知道危险,也不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事。更何况,那神秘女子身上尚存疑点,她还不能有事。

    可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自人群之中响起,让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这个人她同样认得...

    “霜城统领之死,我们深感遗憾,但今日之事另有隐情,尚需查证方可定论。”

    昊空院,炽阳统领。

    果然,说话之人身旁所站着的青年,便是当时自己劫持过的柳色青。但柳色青此时,周身气息凝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楚宁月一眼便看出,他此刻怕是被人以武道手法点了穴道,而炽阳卫统领就在眼前,后者不可能没有发现。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出手之人就是他。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那位核心弟子,当时也来过霜林驻地!”

    霜城卫此时群情激荡,核心弟子失踪,暗卫统领身死,他们根本不知如何交代,只能将事情彻底闹大。

    大到四院共伐,大到风鸣院不得不出手解决,这正是先前他们应对七公子之事时,统领选择的方针。如今统领身死,他们自然也就沿用了此种对策,却正是最易被有心人利用。

    炽阳统领方才开口,本是想到此事激化天启院与霜林院矛盾,虽然对昊空院来说是好事,但如此一来却无疑是便宜了风鸣院,所以他想要出面调停。

    可是没有想到,霜城卫的狗乱咬人,竟然将自己也拖了进来,不由得恶狠狠地回身望了柳色青一眼,心道若不是他,今日自己不会如此被动。

    所以,也只能..

    “今日之事,的确还有隐情,因为还有一个外人,当时潜入了驻地之中。”

    此言一出,除无双院所属,仍旧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之外,四下皆惊。藏身暗处的楚宁月,此时心中无奈,她本以为此事还能隐瞒,却不想暴露得如此之快。

    但即便是这位炽阳统领,将众人矛头指向了自己,也不能完全说明此人便与布局者有关。因为他提及此事,全然是因为祸水东引。

    可是她却注意到,霜城卫之人听到这句话后,没有群情激奋,反而是偃旗息鼓,这倒是颇为古怪。

    但下一刻,这位炽阳统领所说的话,便让楚宁月有些疑惑不解,因为他这话早已不是单纯的祸水东引,而是...

    “如我所料不差,此子应是风鸣院新秀楚阳,其潜入四院驻地,怕是居心叵测另有图谋。诸位不妨想想,若是今日你我三院内斗,何人获利最大?”

    嫁祸!

    “是风鸣院!”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开口,投下了一颗巨石,而湖水涟漪迅速蔓延,使得周围之人,尽数想通。这些人虽然勾心斗角,但皆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风鸣院的敌人。

    所以如此解释,在他们听来简直无懈可击。

    “是了,此子潜入驻地,目的怕就是引起纷争,让风鸣院得利。所以我等切不可在此自乱阵脚,需一致对外,向风鸣院要一个说法!”

    此言一出,原本对此事并不在意的无双院,立时有了几分兴趣。无双院平素里,最喜欢的就是看其他三院勾心斗角,却没想到今日竟会同仇敌忾?

    看至此处,楚宁月已知自己今日没有必要再入霜林驻地确认什么,因为对方这步棋,下得极为狠毒。而自己此行,无疑是为风鸣院招了祸端。

    不过,祁如清如今凝练术法,自己正需暂时取代他的身份,所以不能再使用的,只是楚阳这个身份,而并非自己。

    但身为残阳宫长老,行事应当有始有终,楚宁月暗自决定,赶在他们之前去找司徒奇,然后让少年楚阳在这台面之上,演最后一出戏。

    可就在楚宁月化作流光,消失的下一刻,霜城卫之中,却有一人高呼一声:

    “一派胡言!”

    立时引得众人注意。

    而此人随即,便像是压抑已久,彻底爆发一般,大声喊道:

    “楚公子为七公子故友,更早前边持有我霜城卫半块统领令牌。统领临终之时,更是叮嘱我们,想要找回七公子,需听楚公子安排调度。

    炽阳统领如此急着盖棺定论,莫不是此事真有隐情,只不过隐情不是你口中说得那般?!”

第1982章 引祸

    “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炽阳统领闻声之间,面不改色,此刻出声反问,声音中气十足。但其心底却也同时意外,不知对方所说是真是假,一时间不由得朝着柳色青望去,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然而被点主穴道的柳色青,虽然能够做出表情回应对方,但他此刻却不愿众人将矛头指向楚宁月,自然不会回应对方。

    更何况,他亦不知楚宁月与霜城卫有旧,只不过是方才听那人一说,当时的种种浮现脑海,便猜到对方所言怕是不虚了。

    先前开口的霜城卫,此刻见炽阳统领如此反应,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此时开口,便是要报出自己的姓名,以及在霜城卫之内,担任的职务。

    “霜城...”

    可就在其刚刚吐出两字之际,驻地山门之内,忽然有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喝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抓住他!他是冒牌货!”

    周围之人一眼望向山门之中,跌跌撞撞的男子,与方才出声的霜城卫之人,样貌一般无二。

    而此刻众人正心生疑惑之时,炽阳统领眼中闪过一抹寒芒,此刻骤然间身形一闪,直朝那方才开口之人而去。

    “大胆狂徒,胆敢编织此等谎言乱四院之盟,当诛!”

    说话间,炽阳统领出手,快如闪电。他不是心中没有疑惑,而是此刻事情出现了转机,自己必须盖棺定论,怪就怪此人方才对自己不敬,对昊空院不敬。

    若此时不能毙了此人,那他方才的话,便会让昊空院成为众人的矛头所向。因此,他必须要死!

    四院暗卫统领,皆身负各院特殊功法,实力本就冠绝暗卫。而霜林院暗卫虽然综合实力最强,但此刻统领身死,士气低迷,加上山门之中出现之人正是霜城卫之人,吸引了他们大半的注意...

    所以此刻,炽阳统领出手,他们根本无法阻止,也来不及阻止。

    转眼之间,炽阳统领的一掌,便已朝着方才说话之人头顶按去。而后者此时则是心中大惊,知晓自己根本来不及逃脱,当即一声疾呼出口:

    “炽阳统领这是想要杀人灭口么!”

    “咔嚓..”

    说话之人,本以为对方会顾忌悠悠众口而停手,却不想下一刻,炽阳统领的一掌,已然落在其百会之上。

    一团热浪自其周身散发而出,蒸发的不止是其周身气血,更是其生机。

    如今四院在场之人中,天启院护道人只为保护那神秘女子安全,不会掺入此事。霜林院暗卫统领身陨,群龙无首,更是士气低迷,无法对抗炽阳卫。

    而最后剩下的无双院,虽然其暗卫统领实力冠绝四院,能可轻易镇压炽阳统领,但那人素来喜欢看戏,便是有些许兴趣,也不会插手。

    故而那身死当场之人,最后喊出的一句话,此刻众人虽听入耳中,却无人出声,无人为他鸣冤。

    “炽阳统领!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你就这样动手,是否太过了一些?”

    此时,霜城卫副统领终于开口,但他说话之时,却极有保留。知道以如今霜林院在风鸣的势力而言,若是将话说得太过强硬,便会招来灭顶之灾。

    所以,他不敢给此事定性,只敢如此出声,算是为死去之人,讨要一个说法。

    “此子扰乱军心,所言之事子虚乌有,铁证已在眼前。不杀,难道留着他祸乱众人么?”

    炽阳卫统领如今沉声开口,但却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将这条路走到底。他并不在意霜林院之人死得是否冤枉,他只在意自己昊空院,不会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可是..可是当时统领重伤,我们也...”

    “你们莫要被那人骗了!”

    就在霜城卫之中,响起不同的声音的同时,那自山门之内跌跌撞撞而出的男子,此刻再度大呼出声。立时有引得众人目光,朝其而去,主要是因为众人皆不知山门之内发生何事。

    而他,刚刚是自山门之内而出的。

    “诸位同袍,请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当初统领临终之时的话,你们是否真的听到了全部?而不是他一个人,胡乱分说?”

    此言一出,霜城卫之人,大多沉默不语,回忆起先前之事。当时首领重伤濒死,自己等人赶到之时,首领已经奄奄一息,靠近他的的确只有那一人。

    而首领的话,自己似乎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似乎...

    “诸位同袍再想想,若是没有那人刻意引导,自己是否真的听清了首领当时说的话?”

    此言一出,霜城卫之人心中谜团,当即解除。因为他们的确想起,当初自己只是听到只言片语,不足为据。

    都是因为先前开口之人,说出了完整的话,众人才会觉得首领大概说得是如此意思。

    然而,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霜城卫众人虽然沉思之中,但一旁的三院之人却是各有所思。尤其是那位无双院统领,此刻已是暗自锁定了山门之内而来的男子,几乎断定此人有问题。

    因为按照他的说法,有两个破绽,第一...

    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第二...

    他如何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立场说出这样的话?

    “不错,当时我们的确没有听清楚...”

    数息过后,霜城卫之中出现了新的声音,但这声音刚刚出现,便被霜城卫副统领制止。

    可惜的是,这个声音,已然被众人听入耳中,霜城卫一旦说了这样的话,便没有立场再去追责炽阳统领刚才的行为。

    即便枉死之人冤屈在身,如今也是无能为力。

    而炽阳统领,眼见事态已经平息,自己即便错杀了好人,日后再行调查便是,心中不会有什么负担,于是便沉声开口,想要为此事添上一个圆点。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此事...”

    熟料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另一个夹杂内劲的声音,便自无双院阵营之中传出,直接盖过了他的声音。

    正是那无双院之中,实力最强的暗卫统领。

    “既然炽阳统领如此上心此事,那追责风鸣院,找出真凶楚阳之事,便交给炽阳统领了。”

    此言一出,炽阳统领骑虎难下,眼中寒芒一闪。但可惜,说话的人实力在他之上,他便是想要出手,也需掂量些许自己的实力。

    无奈之下,只得将这口恶气咽下,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炽阳统领既不开口,便是应下了此事,如此皆大欢喜。我无双院,便先回驻地一步了。”

    无双院统领方才沉默不语,此时则是接连语出惊人,他言下之意,便是不插手眼前之事。更是不在意如今驻地之中,是否还存在其他变数。

    无双院之人互望一眼,皆跟随其入内,不多时,山门之外便少了四分之一之人。

    “这..这...”

    霜城卫副统领,原本是打算请无双院出手主持此事,可如今无双院已然表态,霜林院残存势力不足,天启院又是一群护道人,眼下根本没有人能够制衡炽阳卫统领。

    这对霜城卫来说,是最坏的结局...

    ...

    同一时间,风鸣内院之中,东南方塔楼之上,原本用来藏匿李丹心的所在,如今已只剩下了司徒奇一人。

    其此刻正于楼顶打坐,思索今日发生之事,时不时眼皮跳动,觉得似有大事发生。

    “谁?!”

    就在此时,其忽然自打坐之中惊醒,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柔风拂过。但睁眼之际,却已经看到楚宁月出现在其眼前,不禁微微一愣。

    “事情有变,你我之前的合作,怕是要就此终止了。”

    楚宁月赶到此处,便是为了舍弃少年楚阳的身份,因为天启院之事,自己已经入局,无可辩驳。此时只有与司徒奇达成共识,才能不连累这位昔日盟友。

    无论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发生何事?西北方的异象,与你有关?”

    司徒奇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种可能,而楚宁月对其无需隐瞒,微微点头。

    司徒奇见状,面色骤然一变,但却知道事已发生,此时发怒于事无补,赶忙问道:

    “你方才说合作终止,可是被人窥破了行踪?”

    “我去四院之时时曾易了容,但霜城卫之人却认得我,亦知晓我的身份。如今七公子遭人假扮,已然成局,霜城卫之人怕是不久后便会找上我。

    你若不想风鸣院受此事拖累,便与我演一出戏。”

    楚宁月知道时间宝贵,亦知晓风鸣院在眼前之人心中的地位,所以长话短说,直切要害。而司徒奇则又是面色数变,此刻望着眼前少年,沉默良久...

    “说吧,你要我如何配合你?”

    ...

    “咔嚓!”

    楼阁之上,一声脆响,一道巨大掌印,赫然浮现在半空之中,直接震碎了整个楼顶。随即,一道人影自楼内倒飞而出,带起一道血线,正是司徒奇。

    其此刻面露惊愕之色,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问完对方如何配合,对方竟然便是暴起出手,而且下手之时似未留情。

    这一掌,足以让自己卧床半月,可谓凶狠至极。

    但他却不知道,楚宁月之所以弄出如此的动静,便是为了让众人知晓,自己连司徒奇也下了手,更是劫走了先前被擒之人。

    至于此后之事,司徒奇如何发挥书写,那便是他的自由。

    因为从即日起,自己便不再是少年楚阳,而是以化相之术,暂时代替其身份的,祁如清。

第1983章 布计

    塔楼之变,司徒奇跌落楼顶,引来风鸣之人瞩目,更是清晰落入新贵阵营暗探眼中。司徒奇落地之时,若非摔在了一处大树之上,有了些许缓冲,怕是堂堂五品,如今已当场身死。

    塔楼之上,巨大掌印消散,已然化为一片废墟。随着一道华光闪过,楚宁月的身形,已然出现在百丈之外,一处不起眼的建筑之中。

    她方才的确没有与司徒奇过多解释什么,因为对方最自然的反应,才能骗过有心之人。

    如今,自己舍弃少年楚阳的身份,看似被人布局拿捏,实则却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的办法。因为此举,一可掩盖司徒奇弄丢李丹心之事,二可摘除少年楚阳与风鸣院的关系,三则可退居幕后。

    心念至此,楚宁月周身华光浮现,片刻过后,屋舍之内走出一道人影,已非少年样貌,而是一身灰色长袍。如今的她,已然化为外院教习祁如清的样貌。

    施展化相之术过后,楚宁月打算先回秋风苑,知会祁如清一声。毕竟如今自己以术法,将他化成了少年楚阳的模样。

    眼下自己已放弃了这个身份,他自然不适合再以少年楚阳的样貌,留在秋风苑,需要换一种身份存留。

    以楚宁月如今遁术,想要无声无息离开此处,轻而易举。因此她并未撞上赶来此处的众人,在确定司徒奇重伤昏迷,却无性命之忧后,其悄然离开了此地,朝着秋风苑赶去。

    可当其出现在秋风苑之时,却发现此地已多了两人,正是这秋风苑原本的主人,柳瘟与叶琼。

    两人此时,似乎刚刚回到秋风苑,正要进入屋舍之中。可楚宁月知道,祁如清如今就在屋舍床榻之上,而且是少年楚阳的模样。

    一旦两人入内,怕是便会留下破绽,所以此刻只得现身,拦住两人。

    “什么人?!”

    在楚宁月刻意弄出的声响之下,叶琼率先发现端倪,其身为五品上境,耳力自然要比功体尽废的柳瘟强上许多。但此刻两人神色,却属柳瘟更为平静一些,因为他认出了来人。

    “是你?”

    楚宁月望向柳瘟,沉默不语,心中却在疑惑,对方如何认得祁如清。于是在心底快速思索,祁如清平日里如何作态,自己如今如何开口,才不会引起对方怀疑呢?

    “我来此处,是为了见一个人,确认一件事。”

    终于,楚宁月沉声开口,装腔作势,倒是与祁如清有七成相似。但说话之间,却在暗自留意眼前两人的表情,不知能否瞒下眼前之局。

    却不知,若是换做祁如清,根本不会与两人废话,抬手之间便直接将两人打晕处理,不会有接下来的对话。

    然而下一刻,柳瘟面上,却浮现出和善的笑容,自叶琼身后走出,轻声开口道:

    “你是来见楚师兄的吧?”

    听到这一声楚师兄,楚宁月心中立时轻疑一声,但也同时判断出,自己于新贵阵营所做之事,如今还没有被添油加醋,东窗事发,传入两人耳中。

    不过,自己如今不是楚宁月,而是祁如清。所以来此的态度,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不错,此事若真是他所为,凭你们,护不住他。”

    两人闻言一愣,而叶琼更是感受到了来人敌意,再次踏前一步,将柳瘟挡在了身后。

    可就在此时,躺在床榻之上的祁如清,却因为此地阵法的缘故,将此事听在耳中。当即心念一动,一道传音凭借阵法,传入了楚宁月耳中。

    “是楚道友么?发生何事了?”

    传音虽然突兀,但楚宁月并不意外,因为祁如清发现自己的存在,再为正常不过。倒是他这一声轻疑,显得有些古怪,以对方的手段,没道理无法确定自己身份才是。

    “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祁教习稍安勿躁。”

    柳瘟说话之间,面露难色,微微侧身看向身后屋舍,此刻已经猜到,屋内怕是有人。而自己如此动静,对方都没有现身,要么是说明那人无法现身,要么便是不能现身。

    既如此,自己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拖延。

    可下一刻,他便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成功将对方拖延在了原地,因为眼前的这位祁教习,只是望着自己,默不作声。

    但他如何知道,楚宁月此时,是在与屋内的祁如清以传音之法交谈,告知其今日发生之事,以及自己决定放弃少年楚阳身份的决定。

    熟料祁如清将一切听完过后,传音之时,却轻松无比:

    “原来如此,若是因为此事,楚道友大可不必烦心。我如今化成你的模样,乃是转脉境术法所致,非此界四五品武者能可窥破,而我如今状况,亦非南域之人能可理解。

    你我大可将计就计,你便继续以我的身份行事,而我则以你的身份,躺在此地。”

    祁如清的传音颇为跳跃,而楚宁月此时心神不宁,不能完全理解,于是询问一声:

    “但如此一来,若霜城卫与风鸣院问罪,你如何安然处之?”

    却不想,祁如清轻笑一声,再度开口,却将谎言编织得信手拈来,仿佛早已准备了许久一般:

    “楚道友难道忘了,风鸣院之内,可是曾经有人假扮过你。而那人,如今正该塔楼之上。只不过刚刚,破关而出,不但重伤了看守他的司徒奇,更是在逃走的路上撞上了你这个本尊。

    一番交手之下,两人两败俱伤,而我祁教习因为阵法之故,感应到交手波动,前往了交手之地查看,却发现了两个少年楚阳。

    因为无法判断何人为真,于是便想要一同镇压,不想其中一人以自残为代价,冲破了阵法逃离此处。所以我祁教习,便只能一路追踪另外一人,到了此地。

    可我发现的,却是周身生机全无,只有一丝气息的少年楚阳。这一点,柳瘟与叶琼,便是最好的证人。”

    传音落定,祁如清不再开口,躺在床榻之上的他,面上卖力挤出一丝无人能可见到的僵硬笑容。

    而门外的楚宁月,则是沉默不语良久,她实在没有想到,对方还有如此一手。更加没有想到,如此谎言,在对方口中可以说得如此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这样的人,当真可以成为自己的盟友么?与他合作,是否算得上是与虎谋皮?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神识感知之内,察觉有人朝此而来,其中便包括了南宫霞。只不过南宫霞此刻,似乎被人制住了穴道,周身气息内敛,呼吸急促。

    楚宁月见状之间,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于是眼中泛起一丝寒芒,开口之间刻意以术力加催,足以让秋风苑外之人听得清晰。

    “里面之人是真是假,是否清白,让我进入一看便知。若你二人继续阻挡,休怪以同谋之罪论处,届时我手下绝不容情!”

    楚宁月此时表现,的确有祁如清的冷酷,但祁如清却没有她这份正气,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好在柳瘟与祁如清相识不多,只是一面之缘,否则定然会看出破绽。

    但他此刻面上,也是苦恼万分,知道恐怕无法继续拖延下去,但要自己就此让步,也是...

    “是祁教习么?”

    就在此时,秋风苑外,两道人影齐齐而至,一人身穿火红长袍,正是昊空院炽阳统领。而另一人,则是一身朴素,正是风鸣院学丞,南宫归元。

    一声祁教习,道破楚宁月如今身份,让本欲动手的炽阳统领,手下真气散去,没有了出手的理由。

    “祁教习怎会在此地?”

    南宫归元轻声开口,全无学丞的架子,仿佛一名和善的中年人,此刻不过是在询问家常。

    可楚宁月却知道,这位南宫学丞,并非泛泛之辈,所以心下无奈之间,便将方才祁如清编织的谎言说了出来,听得众人面色微变。

    “如此说,那人现在真在此地了?”

    南宫归元话音方落,便看了身旁的炽阳统领一眼,而对方的下属,早已将此地合围,此刻微微点头示意。

    “不错,依照阵法所示,此子如今便在屋舍之内。只是不知为何,既没有逃走,也没有现身,恐怕有诈。”

    然而其话音方落,炽阳统领便身形一动,朝着屋舍疾冲而去。叶琼柳瘟两人,此刻仍旧挡在门前,可炽阳统领却看也不看两人一眼,抬手之间便是一掌轰出。

    南宫归元眉头微皱,对于其如此做法,很是鄙夷,但柳瘟叶琼二人的身份,却与他对立,所以他也不是十分在乎两人的死活。

    可下一刻,当他发现眼前的祁教习,只是身形一阵模糊,便将那两人带到身侧之时,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惊。

    而这一幕,同样也落入了炽阳统领的眼中,心下不禁暗叹,风鸣院内,还有此等卧虎藏龙之辈。

    不过今日,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

    “嗯?”

    破门而入,炽阳统领一眼看向床榻之上躺着的少年楚阳,抬手一掌,已然至其身前,却骤然停下。

    口中轻疑一声,炽阳统领眉头微皱,因为他感觉得到眼前之人生机全无,已是...

    “小心有诈!”

    楚宁月随即跟入屋舍,南宫归元紧跟其后,众人随之入内,却正好看到炽阳统领站在床榻之前,而床上躺着的少年楚阳,周身生机断绝。

    已是一具尸体...

第1984章 引祸

    “这...”

    南宫归元望向床榻之上,生机全无之人,此刻回身看向楚宁月,似在等对方一个答复。却不知楚宁月此时,已在传音床榻之人,询问对方有何打算。

    下一刻,楚宁月沉声开口,说出的言语,却有了几分引导思维之意。

    “先前我以阵法追踪之时,分明感应到此子停留此地,如今怎会如此?”

    说话间,楚宁月有意无意,将目光落在了炽阳统领的身上。她如此做的原因,一是先前这位炽阳统领率先冲入屋舍的行为,太过古怪心急,而且不管柳瘟叶琼两人死活,让楚宁月反感。

    第二个原因,则是与躺在床榻之上,已是少年楚阳模样的祁如清,商议所致。

    在场之人,皆非易于之辈,此刻一眼便看出此事端倪。尤其是听到了楚宁月的话,自然而然便联想到方才炽阳统领率先冲入屋舍的一幕。

    加之此刻在场的,大多是风鸣院之人,自然不会去怀疑刚刚破了李相容阵法,正是新秀的祁如清。更何况,祁教习方才没有进入屋舍,而是在与两名学子对峙,这一点众人有目共睹。

    所以,如果祁教习的说法无误,那么第一个接触到此子的,便是这位炽阳统领了。

    “杀人灭口?”

    南宫归元此时双眼微眯,盯向炽阳统领,默不作声。而在场之人中,持此猜测者不在少数,皆都将目光落在后者身上。

    虽然碍于对方的身份,不便直说心中猜想,但这眼神,却已足以让炽阳统领警觉,猜到众人心中所想。

    “祁教习是吧?”

    此时的炽阳统领,只觉骑虎难下,他方才进入此地,的确是有打算一掌毙了对方,来一个死无对证,彻底解决麻烦。

    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掌尚未临身,床榻之上便已经是一具尸体。所以此时众人望着自己的眼神越是怀疑,自己便越是哑口无言,仿佛遭人算计。

    于是心念一动,打算将这脏水,泼给风鸣院之人。

    “敢问祁教习,你如何能够证明,自己方才所言不虚?可有他人能够证明此事?”

    此一问出口,炽阳统领再度显得底气十足,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话,落在南宫归元眼中,却几乎相当于认罪。

    因为他如此急着祸水东引,还有方才冲入屋舍的举动,无疑皆指向一个真相...

    “杀人灭口,狗急跳墙。”

    楚宁月望向眼前之人,眼神淡漠,对方如此发问,她早已与祁如清合计过说辞。此刻开口之间,行云流水,只有短短一句惊人之语。

    “无需证明,事实摆在眼前,此子未死。”

    听到最后四字,众人不禁一愣,便是心中偏向她的南宫归元,此刻也是心生狐疑。但就在此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呼,使得南宫归元眉头微皱。

    因为出声不是旁人,正是其长女南宫霞。

    “楚师弟怎么了?!”

    方才南宫霞已然被制住了穴道,此刻俨然是强行冲破,自外围人群之中,冲进了屋舍之内。楚宁月望着此女,也看到了她落在床榻之上,祁如清身上的目光。

    一时间,觉得有些莫名歉意,因为南宫霞这目光,如同死灰。

    只是她还未曾发作,便被南宫归元出手,再度点住穴道,而这一次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再轻易冲破气穴。

    “祁教习方才说楚阳未死,但他如今...”

    南宫归元出手过后,似是有些气息不稳,这一点清晰落入楚宁月眼中。照理说,身为风鸣院学丞,武力虽然不一定最高,但也至少拥有一定武力。

    他既然能够制服轻易南宫霞,便说明他拥有五品化气的实力,但拥有此等实力,便不该因为一次出手,而出现气虚之相才是。

    “他如今看上去,的确像是死人一个,但依阵法所现,此子一息尚存。怕是危机之时,发动了某种特殊功法自保,进入了假死状态。”

    楚宁月此时的话,虽不是解释自己方才所言如何为真,但却胜过解释。因为众人先前皆看到其与叶琼柳瘟对峙的一幕,可以判断出她先前没有接触到屋内之人。

    而如今,只要证明屋内之人未死,届时双方便可对峙,所以先前是否是谎言,一问便知。

    更何况,如果她说得是假话,心中有鬼,那么最希望的应该是死无对证,不会主动提出此点。所以,在南宫归元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你..”

    南宫归元能够想通的道理,炽阳统领自然也可以,但他此刻却是心中懊恼,知道自己此番,多半是遭人算计。

    但要说床榻之上的人未死,自己还是不会轻易相信,因为方才自己冲入屋舍之时,看得极为清楚,所以才会撤掌。

    不过便是此子未死,对自己而言也未必会有什么灭顶之灾,毕竟方才自己出手之时,他已经进入了假死状态,不会知道自己动了杀心。

    “不知祁教习可有办法,让楚阳苏醒过来?我们有些问题,需要向他确认。”

    见炽阳统领一时语塞,南宫归元把握机会,再度看向楚宁月。

    “此事难也不难,此子既然是出于自保,发动此种假死之术。那么只需让他感觉到安全,想来便会自行解除此术。”

    “那要如何让其感到安全呢?”

    南宫归元此时开口,倒有了几分一唱一和的意味,而楚宁月恰到好处的目光,让炽阳统领更加难堪。

    后者此时,感受到众人炽热的目光,可偏偏自己有无可辩驳,当即是冷哼一声,退到了一旁。

    “我需在其周身布下防御阵法,如此或可将其唤醒。”

    楚宁月说话之间,便已抬手结印。当然,在众人面前,她不会真的施展术法,只是单纯以术印,展示在众人面前。

    如此繁琐的印诀,足以混肴视听,让众人觉得颇为玄奇,如此便无人能够看穿,她其实根本不会布阵,而是拖延时间的同时,传音祁如清问道: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当然是...一鼓作气。”

    传音方落,祁如清周身华光大作,三道光幕凭空浮现而出,将其笼罩在内。风鸣院之人,大多没有见过阵师当面布阵,此刻啧啧称奇,而炽阳统领此刻则是心中略有波澜。

    他作为昊空院之人,当然见过其他阵师,不会如同没落的南域这般信息闭塞。但是,像是此人这种布阵方式,还有随手布设三阵的能力,外界实属罕见。

    除了当年勾结西疆妖人,被彻底抹除的天机门之外,当今阵法大统,九成九皆在书山。

    “难道此人...”

    天启五院的存在意义,便是为书山源源不断,提供新鲜血液。所以无论炽阳统领,在昊空院乃至五院如何强势,在书山面前,都需收敛。

    他此刻,已然在心中暗自猜测,眼前之人是否是书山弟子,更是怀疑起,他出现在此,是否是与那件事有关...

    就在此时,躺在床榻之上的少年,忽然间睁开双眼,一脸疲倦地望着炽阳统领,说出了一句关键的...

    “别..别杀我。”

    如此一幕,落入众人眼中,立时让炽阳统领,成为了众矢之的。若他此行不是代表四院,此刻怕是早已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你!”

    一字出口,炽阳统领心中懊恼,但他却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动手,否则便坐实了杀人灭口之事。

    而祁如清如此作态,落入楚宁月眼中,让后者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要众人孤立炽阳统领。但楚宁月不理解,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引祸于炽阳统领,如何影响大局?

    而同时,床榻之上的少年喊出那句话后,便闷哼一声,似是背过气去,一头昏迷不醒。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生机全无,而是一息尚存。

    “炽阳统领,今日之事已不单纯,我看眼下还是由我们控制此子,请其他三院同僚,共议此事吧。”

    南宫归元说得客气,实则却将怀疑写在了脸上。而炽阳统领此时,知道自己骑虎难下,不能发作,否则便坐实罪名,但要他反驳解释,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在心中,几乎确定今日之事,是有心人算计自己。而这个人,多半是与风鸣院有关,要么是南宫归元配合在场所有人演了一出戏,要么便是....

    心念至此,炽阳统领对楚宁月怒目而视,却被后者直接无视。心中不甘之下,也只得是冷哼一声,离开了此处。

    因为他清楚,自己已经没了强势的立场,留在此处,毫无意义。不过他也不会任由此事,落入风鸣院掌控,所以离去之前,安插了眼线留在周围。

    眼见引祸功成,楚宁月心中却还是疑惑,但她此刻传音祁如清,等来的却是沉默不语。仿佛后者当真昏迷不醒一般,不再回应其传音,这让其心中颇为不悦。

    但她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祁如清今日排布真正的目的,后者也绝不可能将今日真正的原因,告知对方。

    因为引祸炽阳统领,并非是什么出于对大局的考量,只是祁如清出于个人情绪,对其的报复。

第1985章 降灾(上)

    目送炽阳统领离去,南宫归元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此刻看向身旁的楚宁月,略微沉吟过后开口道:

    “此子既是祁教习一路追踪,如今便交由祁教习看管吧。至于那另外一人,既然已经重伤,便不难找出,此事便交由内院了。”

    听到其如此说,楚宁月倒觉省去了一些麻烦,自然不会拒绝。可是南宫归元此时,却仍旧望着她,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这让她感到一丝困惑。

    正疑惑间,南宫归元给出了答案,让楚宁月恍然大悟。

    “先前祁教习曾给出一枚可以控制内院阵法的阵盘,可如今那阵盘尚在真正的楚阳手中。方才昊空院之人在此,我未提及此事,如今...”

    这位南宫学丞,似是极为喜欢说话只说一半,留下另一半给听者自行理解。而他这句话听入楚宁月耳中,自是成了方才说辞的破绽所在。

    因为真正的楚阳就是自己,而那枚罗盘的确就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此刻不能将其拿出,因为在眼下的情景之中,自己从未近距离接触过楚阳。

    如果此时自己拿出阵盘,便是推诿自己自楚阳手中抢夺而来,也会招致眼前之人的怀疑。不得不说,这位南宫学丞,的确算得上是心机深沉。

    然而,祁如清便在此处,他也根本没有昏迷。南宫归元的试探,在其谎言的编织功底之下,自然不成问题。于是下一刻,楚宁月开口之时,便是先微微摇头,而后出声:

    “那块阵盘是我亲手制作,若此子身上携有此物,我理应有所感应。但可惜,此子身上没有此物。”

    不错,楚宁月开口之时,只说事实而不掺入个人判断,没有一丝一毫引导思维的念头。

    南宫归元闻言,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在审视眼前之人。半息过后,忽然开口,吐出一句:

    “祁教习,你说此子身上没有阵盘,会不会是那个易容之人?”

    这句话可谓试探得合情合理,但只要楚宁月提出自己的判断,南宫归元便能判断出她的心思。但同时,若楚宁月沉默不语,一样不是最好的回答,因为对于这句试探,不答亦是回避。

    所以...

    “对于其身份,我亦无法判断,但无论此子身份如何,他如今都无法再离开此处,除非南域之中还有其他高阶阵师,若是如此我倒想一会。”

    南宫归元试探其态度,而其表现出的,却是对阵道的自信。这答案可谓驴唇不对马嘴,但听在南宫归元耳中,却再为合适不过。

    因为这样的回答,很是符合当日现身问贤堂,而后撇下阵盘,说出那句“阵营之事与我无关”后,扬长而去的祁教习。

    “如此,便有劳祁教习费心了。”

    说罢,南宫归元转身离开,经过南宫霞身旁之时,将其一手提起,拉出了屋舍。而南宫霞如今,虽然穴道被制动弹不得,但在听到楚阳未死之后,情绪总算平复些许。

    不过楚宁月方才重点,皆在南宫归元的试探与祁如清的传音之上,倒是没有注意此女神色,更加忽略了其对少年楚阳的重视。

    夕阳已尽,天已入夜,然而今夜注定不眠。

    感知到秋风苑内,众人已然离去,却有数道人影,留在了周边,楚宁月知道南宫归元并不相信自己。不过这一次,她倒是误会了南宫归元,因为留下的这些人,乃是炽阳卫之人,而非内院。

    “楚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躺在床榻之上的祁如清,此时再度传音,他因为修为散尽的缘故,如今已无法维系术力,自然也不能驱动这副肉身。

    方才不过是凭借阵法,以驱动傀儡的法子,以阵御人罢了,只要多多相处,必定露出破绽。

    “四院之人来得这般快,背后定有人推动,而那人极有可能便是幻影千御最后一人。如今楚阳未死的消息已经传出,我若是那人,便会有后续动作,所以眼下守着此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听到这个回答,祁如清虽然不能眉头轻佻,但心中却也觉得有些意外。而对于此点,他并不打算隐瞒,所以传音之时...

    “以逸待劳,守株待兔,这似乎不是楚道友的行事作风呀。”

    却不想,传音之时,楚宁月忽然朝自己望来,目光之中,曾有一瞬懊恼。

    “此事我已有判断,无需多言。倒是你那术法,究竟要凝练到何时才能恢复行动?”

    “这嘛...”

    听到传音至此,戛然而止,楚宁月将目光挪走,不再看此人,知道他这是有所保留,不想告诉自己。不过自己何尝不是对他诸多保留,所以对方如此,也很正常。

    嗯,很正常。

    走出屋舍,楚宁月看向门外等待的叶琼与柳瘟,这秋风苑本是他们的栖身之所,但如今被祁如清鸠占鹊巢,的确该给他们一个说法。

    只是还未及楚宁月开口,柳瘟便率先上前,朝着楚宁月施了一礼道:

    “方才多谢祁教习出手相助,否则我二人怕是要死在那红袍人手中。”

    楚宁月微微点头,她并不知道柳瘟与祁如清究竟相识几何,担心被对看出破绽,所以不大愿意与对方过多交谈。

    但此时,她却发现柳瘟望着自己,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来回三次终未开口。于是,她主动出声道:

    “你有疑惑?”

    却不想,对方下一刻说出的话竟是...

    “其实我是想要问,楚师兄如今状况如何?”

    柳瘟说这句话时,有谦卑亦有关切,这让楚宁月心中有些疑惑。因为她就是楚阳本人,而她自以为和眼前之人,没有太多交集,更谈不上交情。

    虽然自己初入南域之时,的确是眼前之人拉着自己先后前往了聚风镇与引风镇,更是掺入了叶家之事,最后叶家灭了半族也和此人有关。

    但当时自己用得,却并非是少年楚阳的身份,样貌身形说话声音皆是不同。此人没有可能,看穿自己的术法。

    而自己作为少年楚阳之时,与他的交集便更是少得可怜,甚至两人根本算不上朋友。加之在楚宁月心中,此人一直就是一个普通路人,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会有此神情。

    “你似乎与此子关系不错?”

    楚宁月淡淡开口,想要试探对方,是否看穿了什么。但听来的解释,却让她更加不解,因为自己当时只是随手为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楚师兄数次助我二人,虽然我们与他并不相熟,但此人情却一直铭记于心。如今他落难,我二人自该尽些绵薄之力的。”

    “内中之人,如今并无性命之忧,但需静养。不过他的身份仍旧不明,是否是真正的楚阳,犹未可知,所以我不在时,你最好不要接近此人。”

    楚宁月方才于院落之中,讲述祁如清编织的谎言之时,柳瘟也叶琼两人也在当场,所以他们也听到了其追踪那二人的过程。

    所以对于这番叮嘱,并不意外。

    但楚宁月并不知道,柳瘟之所以如此关切少年楚阳,除了先前他所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楚阳与司徒奇乃是合作关系。

    而司徒奇,乃是其三师叔,算得上是如今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三师叔已经出关,更是告知自己二师叔未死的消息,想来师父和二师叔出关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作为先头部队,柳瘟自然在意少年楚阳的安危。

    ...

    凛风内城,城主府内,宫明夜宴,笙歌无数。少城主乃是一如既往地挥霍无度,昏庸无能,阿谀奉承者无数。

    宫殿之外,老城主旧部纷纷面色阴沉,他们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商议李相容之事,熟料少城主却是如此态度,当真滑稽。

    但这些人虽然属于凛风城高层,位高权重,但面对性命威胁,却还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宫门之外,此刻还站着一人,足以胁迫他们的一人。

    “少城主有令,今日乃其好友华诞,众人不可打扰。诸位,还是请回吧。”

    说话之人,尖锐的声音如旧,仿佛今日风鸣院拱门之下的受挫,并没有挫其半分锋芒,正是城主府掌印大监。

    “大监,我们确有要事求见少城主,还请代为通传。”

    在场之人中,已无一腔热血,只知死谏之人。因为这类人,早已身死,根本没有机会留在此处。

    他们虽然仍旧记得,自己效忠的乃是老城主,但却知道明哲保身,静待时机,绝不能在此刻折了羽翼。

    所以对于眼前之人,即便心中厌恶,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幅阿谀奉承的模样。

    “刘大人这说得是什么话?咱家来此,便是少城主之意,意思已经十分明确,我看诸位还是不要在此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掌印大监望着眼前众人,对自己惧怕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老城主在位之时,自己可没有这样的权力。

    更何况,自己知道的,远远比这些人看到的要多,旁人以为自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知自己乃是良禽择木而栖。

第1986章 降灾(中)

    “掌印监好大的威风,若是要外人看去,还以为我凛风城之主昏庸无能,任由宦官当道呢。”

    就在此时,内城宫殿之外,一个粗犷的声音破风而来,立时让众人面色一变。而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掌印大监,此刻则是面色铁青,因为那一声宦官,正是他的痛处所在。

    如今的城主府,早已经历过一次清洗,平日里喜欢死谏的老臣,如今已经都成了孤魂野鬼。如今留下的,要么是对少城主心悦诚服之人,要么便是攀炎附势之徒,又或者明哲保身静待时机之辈。

    但却有一个人,不属于城主府,却能插手城主府之事,更能让眼前的掌印大监,明明心中杀心四起,却不敢表露分毫。

    此人,正是此刻现身之人。

    “我当是什么风,竟将胡督军吹来了此处?你不在军中坐镇,来此处有何贵干呐?”

    掌印大监皮笑肉不笑,心中恨极了眼前之人。而这来人虽然生得虎背熊腰,但其武力却只是区区六品,在城主府势力中着实算不得什么高手。

    但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凛风城上下无人敢惹,南域之中亦无人敢动。包括数次想要取他性命的掌印大监,也只能因为这个身份,咽下这口恶气。

    若他没有这层身份,以掌印大监的心性,便是不能明面杀之,亦能随便找一个由头,借江湖人之手杀之,事后冠以一个江湖仇杀之名了事。

    但很可惜,此人出自云州帝都,乃是圣君钦点之人,监察南域。虽然南域破败,早已成了朝堂诸公心中的弃子,但他这位督军代表的,却是帝都之人。

    若他死在南域,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会让帝都再次将目光放在南域之上。一旦如此,凛风城主府的权力,将会回归初始,不复强大,更加无法做到雄踞南域的地步。

    所以即便掌印大监极想要杀了眼前之人,但为了自身的权力,也为了城主府大局,只能隐忍。

    “听闻李相容如今已归顺城主府,而我大营之外,近日发现高手痕迹,正缺一座阵法。此行便是为了带此人回大营,安置阵法之事。”

    来人开口之间,一幅毋庸置疑之相,不容他人置喙。而他出身帝都,眼界也非南域之人可比,所以不会像南域之人那般,称呼李相容为一声李大师。

    在他眼中,李相容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书山之外的三阶玄阵师虽然不多,但放在云州却算不上什么人才。

    来人所带随从不多,只有寥寥七人,但这七人周身气息,皆是隐而不发,状似寻常百姓,平庸至极。

    可若楚宁月在此,便会一眼认出,这七人之中便包含了当日,曾于城西城楼之下,截杀过自己的神秘高手。

    而他们今日出现在此,主要的目的,便是解决当日军营之外发生的战斗,以及寻找蛛丝马迹。

    “李大师乃是少城主的贵客,非是城主府幕僚,说不上投靠二字。所以胡督军若想要借人,还需询问李大师自己是否愿意才是,少城主今日不便见客,请回。”

    掌印大监开口之间,压住心中怒火,而此事无需禀告,也知晓少城主会如何选择。

    李相容的阵法,于南域之中素有盛名,对于城主府来说如何重要,无需多言。一旦将其交出,这位胡督军定然不会将人归还。

    李相容的到来,不仅仅是让城主府,拥有破解风鸣院阵法能力,更大的可能性,便是对抗或者说控制住眼前之人。

    却不想,眼前之人冷笑一声,开口之间极是张狂:

    “我既然来了,人今天就一定要带走,而且你这太监也说了,里面的小子只是少城主而非城主,我想要的人,你们拦不住。”

    “胡九道!”

    掌印大监怒喝一声,周身气息翻涌,似是想要以此法,让对方有所忌惮。他很是反感对方这副高高在上,说话毋庸置疑的模样,更加反感对方对少城主的称谓。

    “哦?掌印监这是想要和我切磋一二?但很可惜,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胡九道轻疑一声,抬头饶有兴致地望向眼前之人,背在身后的右手,却对着身后七人做了一个手势。七人立即散开,周身气息翻涌而出,彼此之间互有流转,逐渐形成一柄无形利剑。

    掌印大监掌权已久,纵使心中知晓,对方身份特殊,自己不能杀他,但也终究无法忍受对方在自己面前猖狂。

    心想自己的确是不能斩杀对方,但却可以拿对方的手下下手,敲山震虎。所以此刻望着那七名其貌不扬的护卫,掌印大监冷笑一声。

    “今日少城主有要是在身,不能见客,若是有人想要强闯,少不得要在咱家手中转上几招了。”

    话音方落,掌印大监身形一闪,已是化为一道残影直朝胡九道而去。后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因为他知道对方来势汹汹,却根本不敢动自己分毫。

    果然,残影触及胡九道身前一丈,骤然一分为七,泛起一阵湛蓝光影,宛如潮水涟漪。一阵冰寒之气,自残影之中蔓延而出,所过之处,阴寒刺骨。

    在掌印大监眼中,胡九道的七名护卫,不过是泛泛之辈,自己挥手之间便可灭之。所以此时施展功法,便是要以这留澜之招,同时斩破七人,以正声势。

    可就在此时,七名护卫同时出手,准确说乃是同时向前踏出一步。七人之间,本就有无形联系凝成利剑,此刻一步踏前,立时有金光乍现,逼得四方寒气若退潮一般,蜂拥而回。

    “嗯?!”

    掌印大监轻疑一声,他没有想到这七人联手,竟能反制自己的功法。但自己施展的这一式留澜,一旦攻出便无法终止,所以心中变化的同时,也来不及撤手。

    七道残影,顷刻之间已至七名护卫身前,每道残影只有本体三成战力,湛蓝光影撞击在金色光幕之上,泛起一丝涟漪,可除此之外,便再无波澜。

    “哼。”

    七人之中,一人冷哼一声,率先窥破一式留澜,这七道残影可以说是皆为虚影,但同样也可以说皆是真身。

    其抬手一掌,袖口之中一柄细剑,犹如毒蛇一般激射而出,直朝眼前残影咽喉而去。下一刻,随着一声闷哼,细剑贯穿咽喉,眼前残影溃散。

    而其余六人心意相通,此刻无需多言,抬手之间纷纷如法炮制,只在瞬息之间。

    “噗...”

    下一刻,掌印大监身形重新出现在胡九道身前一丈,此刻却如断线风筝一般,朝后倒飞而出,口中血雾喷洒,已是受了重伤。

    殿门之前的众人,眼见昔日不可一世的掌印大监,如今竟是如此狼狈模样,望向胡九道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复杂。

    他们大多数皆是老城主旧部,可以说与这位胡督军乃是对立阵营,但此刻见其挫败掌印大监,心中却有了几分快意。

    下一刻,掌印大监跌飞而出,直接撞烂了殿门,跌入宫殿之中,引得宫内一阵哗然。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坐在首位之上的华服公子,此刻手中酒杯微微一滞。

    “少城主好雅兴,我今日前来,并不想破了这雅兴,只想带一人离开。却不想,这老宦官假传你意,将我阻拦在外,更是对我出手。如今下场,咎由自取。”

    胡九道大步踏入宫门,对于方才之事,自有其说辞。而此时,掌印大监重伤倒地,怒急攻心,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论混肴视听,编织谎言,他们皆是一流人才。

    “不知督军想要带谁走?莫不是在场的某个美人儿?”

    华服公子瞥了一眼地面之上的掌印大监,而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看向胡九道的同时,轻声开口,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玩味。

    “李相容。”

    胡九道不愿与眼前之人废话,在他眼中对方不过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所以开口之间,直奔主题。

    却未想到,这平日里见到自己畏首畏尾的少城主,今日竟然有了底气,敢与自己争锋。

    “原来督军是想带走李大师,那就要看看我那位朋友答应不答应了。”

    话音方落,一道森冷笑声响彻四方,立时劲风呼啸,如刀似剑,胡九道身后七名护卫,立时察觉来人实力不俗,此刻已将他护在了中央。

    然而一道人影,却诡异出现在胡九道头顶,便是七名护卫,此刻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今日乃是本座寿宴,尔等小辈也敢搅扰,这南域当真是改朝换代了。”

    声出同时,七名护卫齐齐回神,金色光罩再出,可此时一只手,却已经扼在了胡九道咽喉之上。手臂的主人,身穿一件袈裟,鲜红如血,只有独臂。

    而胡九道此刻,眼中首度现出惊惧之色,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对方扼住咽喉,而是因为对方这件血色袈裟他认得,可以确定就是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一件。

    因为这袈裟胸口处,有着一道极浅的梅花印记,这是当日那两名高手交战之时,留下的痕迹。

    而如今,眼前之人,并不是当日见到的血色袈裟之主,也就是说,那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而能够杀了那人,且敢杀那人的,就一定敢杀自己。

第1987章 降灾(下)

    “你...”

    胡九道被扼住咽喉,此时望向身前老者,心底浮现出一丝惊惧。而与此同时,七名护卫反应过来,此刻金色光幕再现,似有朝此碾压之势。

    然而七人气机刚刚缔结联系,身穿血色袈裟之人,便沉声开口,一句诛心:

    “是你们快,还是我快,要试么?”

    一声落定,七名护卫当即对望一眼,此刻无奈之间,只得停手。这七人说不上胡九道的心腹,但身家性命却皆与其息息相关,若他死在此处,自己的下场绝不会好。

    所以,眼下明知此举乃是饮鸩止渴,却也不得不为之。

    “呵呵呵...”

    眼见七人罢手,血色袈裟之主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笑声,下一刻却是划出一道黑雾,直朝距离其最近的一名护卫攻去。

    这黑雾的速度,比之先前掌印大监所化残影更快数分,而黑雾尚未触及七人之时,便让七人体内气息迟滞,显然此人所习功法颇为特殊,实力也远高于掌印大监。

    “退!”

    胡九道口中挤出一字,心中第一时间判断出,眼前的血色袈裟之主,虽然有杀死自己的可能,但眼下的挟持,却已经说明了问题。

    既然他意不在此,自己那七名护卫,便也没有留在此处的必要,否则只会因自己掣肘,陷入僵局之内。

    这一点,便是胡九道身为南域督军,与众不同之处,若他真的只是强势嚣张之徒,也不可能掌控南域半数大军。

    只可惜,军令虽快,黑雾更快,顷刻之间,逼命危机已至眼前。

    这七名护卫之中,的确暗藏神秘高手,但并非七人皆是高手。他们之所以能够重创掌印大监,乃是因为修习了特殊的合击阵法,出手之时七人如一。

    可是方才他们受对方要挟,被迫中断出手,彼此联系一瞬中断。而血色袈裟之主,好似知晓这一点一般,拿准时机,暴起出手。

    照理说,此种合击阵法的隐秘,只有极少数人才会知晓,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可是如今眼前的一幕,却太过突兀,突兀到无人能可救援眼前之人。

    “砰。”

    随着一声闷响传出,那一道黑雾直接贯穿了眼前七名护卫之一,其身形如风中残烛,被席卷而出,还未落地,便已经没了生机。

    其余六人见状,心性差者立时暴怒,失去理智。因为七人修习合击阵法,需要极大默契,而培养默契最好的办法,便是形影不离的友情。

    此刻眼见一人身死当场,其余六人之中,立时便有人高呼着报仇二字,犹如一头见血的猛兽。

    却不知,他们七人之所以能够重创四品高手,靠的便是合击之力。可如今一人身陨,这阵法便算是破了,破了的阵法,如何能够抵挡住眼前之人?

    那夺走一人性命的黑雾,似乎并非招式所化,而是自有生机。此刻在夺取一人性命之后,竟是壮大了数分,朝着另外一人冲去。

    而此人,偏偏就是刚刚高呼报仇,失去理智之人,看得周围五人心中焦急,但因为施展合击阵法所需的站位,来不及救援,纷纷朝其奔去。

    这一次,总算有了些许缓冲,可是那被攻击之人,如今却已经失了理智,若是他立即抽身而退,兴许来得及与同伴会和,可是他却选择了迎击。

    抬掌之间,一道金色掌印浮现而出,如石沉湖泊,既打破了此间宁静,又泛起一阵金色涟漪,朝四方扩散而去,摧枯拉朽。

    七人自修习合击阵法以来,所用招式便皆依照阵法所行,极少施展本门功夫。而此人暴怒之下,施展而出的,正是其底牌,金刚伏魔。

    可是六人如今的注意,几乎全在那诡异黑雾之上,却是忘了他们真正的威胁,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下一刻,金色掌印与黑雾于空中碰撞,发出呲呲声响,黑雾之中,竟有无数黑色粉尘散落而下,乃是一具具虫尸。

    原来黑雾之中,竟是隐藏了无数飞虫,如此才能轻易夺取方才那人的生机性命。

    可金色掌印,只是阻挡了黑雾瞬息,便被黑雾彻底吞没,在其余赶来救援的五人愤怒的目光中,黑雾穿破屏障,直击眼前之人,穿身而过,如法炮制。

    七名护卫,顷刻之间,已有两人身死当场。

    “你等修习此等阵法,自是关系密切,既如此,便同入无间吧。”

    就在此时,血色袈裟之主赫然开口,但他却不会蠢到出手之前,说话提醒对方。所以他在开口之时,便已经动手,此刻竟是放开了手中的人质胡九道,犹如一头雄狮,朝着猎物扑杀而去。

    因为五人站位各不相同,距离方才欲救援之人最远的两人,此刻正好途径老者。而老者此刻出手,两人首当其冲,老者虽然只有独臂,但却掌毙一人,洞穿一人后心。

    七名护卫,如今只剩下最后三人,但三人如今已经会和,齐齐望着眼前凶手。

    七人合击阵法,需要精准站位,而一旦有人身陨,便只有聚合才能重新结阵。如今这三人已经会和,若重新结阵,凭借阵法之力,或可一抗眼前之人。

    而被放走的胡九道,此刻没有逃离此处,而是当机立断,朝着少城主大步而去。他虽然只有六品实力,但此刻也懂得什么叫做擒贼擒王。

    自己虽然实力一般,但这所谓的少城主,更是酒囊饭袋,庸碌之徒。只要自己拿下他,便能威胁那老者,不至于让七名手下,皆殁于此地。

    血色袈裟之主击杀两人,此刻站在原地,侧目瞥了胡九道一眼,却并未制止他的举动。而是望着眼前三人,冷声开口,却是质疑:

    “怎么?如今只剩下三人,你还不肯用全力么?”

    老者说话之间,并未看向三人,因而无人知晓,他这话究竟是在对谁说。

    而与此同时,胡九道已然冲至少城主身前,后者面色惊惧,慌忙后退,而前者面色冰冷,自觉胜券在握。

    可就在其一掌,已经临近少城主之际,一道阵纹凭空浮现而出,将后者笼罩在内。下一刻,其一掌落实,却打在了空气之上,掌力震得桌椅翻飞,可他的目标却出现在了数十丈开外。

    少城主惊魂未定,此刻望着身旁老者,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而他这一声出口,也说明了眼前之人的身份,让胡九道面色阴沉。

    “李大师,还好您来得及时。”

    正是李相容,挪移阵。

    与此同时,另一方战局三职中,那最后的三名护卫内,一名身材瘦小,最为年轻之人,如今竟是开口冷笑一声,让身旁两名同伴微微一愣。

    “哼,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逼我现身?”

    “你..”

    其余两人一愣过后,立时感觉到彼此联系中断,合击阵法再度溃散。而身旁之人的气息,也在此刻变得陌生起来。

    而下一刻,血色袈裟之主,开口之间说出的,更是诛心之语:

    “你明明可以救他们,但却选择了隐藏实力,既然你想看这出戏,老夫自然要卖力演出一番。”

    话音方落,黑雾再出,直朝眼前三人袭杀而来。而其余两人,如今还在因为老者之前的话错愕,便见这昔日最为年轻的同伴,身后骤然浮现出一道虚影。

    下一刻,虚影离体而出,化为数丈巨人,两手于胸前合击之下,迸发出一道金色掌印,直朝黑雾席卷而去,同样也是金刚伏魔。

    可这一次,金色掌印方才接触到黑雾便不再向前,而是就此炸裂开来,七道气浪朝着八方散去,唯独少了老者所在方位。

    莎莎之声再起,黑雾之中无数虫尸落地,竟是在这一掌之下,悉数瓦解。顷刻之间,连续夺取两人性命的黑雾,便在这一掌之下,彻底烟消云散。

    但与此同时,青年身后的两人,却也对他心生怨怼,更是疑惑不解,因为他们知道血色袈裟之主说得没错...

    “你有此种实力,为何刚刚不救他们?!”

    可就在此人开口质疑之际,那青年身后的虚影,却仿佛听到了这一声质疑一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两人答案。

    虚影背后,两只手臂突兀浮现,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洞穿了两人心脉。这青年所用手段,已经超脱武者层次,显然并非武道体系。

    “因为,知道我身份的人都要死。”

    青年冷声开口,似乎根本没有将昔日袍泽的性命看在眼内,此刻望着眼前血色袈裟之主,沉默半息过后,再度出声道:

    “你既逼我现身,便该承担代价,今日灾劫,因你而...”

    言至此处,青年忽然微微一愣,不只是因为眼前老者正在冷笑,更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丝莫名气息。

    而下一刻,一道阵纹无声无息浮现在其身侧,让他意识到,今日之事,极有可能是有心人布局。

第1988章 造访

    “区区玄阵,安敢造次!”

    青色虚影口中,发出一阵长啸,随即踏步而出,一步落地,引得周身百丈轻颤。而方才刚刚浮现而出的阵纹,也在此一踏之下,彻底破碎,化为星光万点,散落此间。

    “唔..”

    李相容闷哼一声,尚未彻底完成,抽离联系的阵法被破,其遭受反噬。而如此模样,落入青年眼中,更知今日纵有布局,布局者也太过小看了自己。

    可就在此时,那散落的万点星光,却忽然间于空中聚合,一道青色大网凭空浮现,竟将整个宫殿笼罩在内。

    青年眉头微皱,抬手之间便想要破阵,可此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吸夺之力,自青色大网之中蔓延而出,竟是在将自己体内的气息拉扯而出,化为阵法之力。

    “区区南域弹丸之地怎会...”

    青年感受到周身力量迅速消散,亦是认出了这五行绝气大阵,知晓今日布局之人,非同小可。如今自己不能再想着灭口眼前之人,而该想着如何退走。

    但很可惜,眼前血色袈裟之主,早已料定他心生退意,此刻洞察人心。

    “今日老夫逼你现身,便是为了杀你以绝后患,你以为自己还走得了么?”

    话音方落,万千黑雾,自老者体内蜂拥而出,似有黑云压顶,遮天蔽日之势,常人再难分辨此间战局...

    ...

    同一时间,风鸣外院,秋风苑中,正在打坐稳固修为的楚宁月,忽然间睁开双眼,朝着风鸣院外的望向望去。

    “错觉么?”

    自言自语一声,楚宁月微微摇头,打消了心中念头。毕竟风鸣院神秘大阵仍在,自己纵然恢复转脉境修为,神识也还会受到压制,不会如此轻易感知到外界之事。

    “不是错觉。”

    就在此时,屋舍之内,祁如清的传音再度响起,显然是听到了她方才那一声呢喃。

    未及楚宁月发问,祁如清的声音便再度传来,所说信息,却让其微微一愣。

    “方才我感应到,风鸣上空大阵出现了一丝波动,也许因此在一瞬之间,解除了对楚道友的神识压制,今夜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能被你称为大事的,怕是很严重了。”

    楚宁月淡淡开口,此时她不知外界发生何事,只知祁如清心性,值得其如此“称赞”之事,必定不凡。

    可其话音方落,祁如清并未客套,而是传音两字,惊人之语:

    “有人。”

    而在传音之后,便再没了后话,似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一般。

    楚宁月心念一动,神识四散,虽被压制,也能探查此间。可是让她疑惑的是,自己的神识,并没有发现此地除秋风苑之人外的其他人。

    但她却也知道,祁如清多半不会在此事之上玩笑,或是谎报。

    “嗯?”

    随着一声轻疑,地面之上,一阵水波涟漪骤然浮现,而涟漪之中,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而出。来人一身青色长裙,风姿不凡,长发之上丝带随风而动,此刻站在原地,面色平静。

    “是你?”

    眼见来人现身,楚宁月立时心生警惕,但她却没有忘记,此地乃是秋风苑,而非天启院驻地,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想要试探眼前之人的来意。

    因为此女,正是当时霜林院水榭之中现身的神秘女子,亦是其后与自己两败俱伤之人。

    但当时其所受伤势足够致命,加之其对自己的恨意滔天,似是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拉自己入黄泉。可是如今,她身上却没有半分伤势,有的只是略微气虚。

    可想而知,祁如清的疗愈之法,的确玄妙非常,但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当时自己以一个人情,换取祁如清出手救她,为得便是查明此女为何那般憎恨自己。

    而如今,恰好有了这个机会。

    可还未及楚宁月发问,来人便主动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不是他,你是谁?”

    神秘女子说话之时,没了那日的锋芒之意,虽说不上如沐春风,却也给人一种观潮起落之感。

    此一问绝非巧合,楚宁月心中自然明白,可是以自己的化相之术,除非来人同样是修士,而且修为在自己之上,否则绝无可能看破才是。

    不过此女先前与自己交手之时,已然用尽全力,绝不会是修士之身,更加不会隐藏实力。而那时的自己,只是开元境修为,如今已达转脉中期,不可同日而语。

    “四院之人,来我外院做什么?”

    楚宁月当然没有忘记,自己如今乃是祁如清的模样,所以作态之间,自是要模仿对方。此刻开口,给人一种阴沉之感,与无边潮水,形成鲜明对比。

    却不想,眼前女子开口之间,竟没有弯弯绕绕,而是直说来意...

    “听闻楚阳重伤而回,却未身死,我自是要来看看,他的伤是否是我所为。”

    说话间,神秘女子迈步向前,开始四下打量,似乎根本不担心楚宁月会出手。而后者此时,心中却是在犹豫,要如何套取信息,如何让对方说出为何如此憎恶自己。

    要知道,当日自己所用的,并非少年楚阳的样貌,而是自己初入此界之时,化身的少年模样。可是以那少年的状况,当日若不是换成自己,只怕早已葬身渔村之中,如何还会有交集?

    而他又如何能让眼前女子恨之入骨,难不成...

    “此子如今干系甚大,你若想进去,便需表明身份。”

    神秘女子闻言,四处闲逛之姿微微一顿,轻瞥了楚宁月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屋舍之中,说出了一个楚宁月曾听过的名字。

    “天启院,穆清远。”

    只是,楚宁月没有想到,这天启院核心,竟然便是眼前的神秘女子。不只是因为眼前之人,立场不明,更是因为穆清远这个名字,不大像是女子。

    “嗯,你可以进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穆清远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外,此刻不禁多看了楚宁月两眼,似有兴致一般问道:

    “你放心我进去?”

    “我对自身阵法颇为自信,你若欲行不轨之事,进去容易出来难。”

    说话之间,楚宁月传音祁如清,询问对方此女踏入屋舍之后,以阵法困之有几分把握。却不想祁如清久久没有回应,此刻仿佛是当真睡去了一般,迟迟没有反应。

    “好。”

    穆清远一字应下,当即推门而入,进入屋舍之中。扫眼之下,便看到了床榻之上,被施以化相之术的祁如清,不禁眉头微皱。

    半息过后,轻笑一声,瞥向身后的楚宁月问道:

    “他便是楚阳?”

    可这一问,却让楚宁月有些疑惑,原来此女并不认得楚阳,那她此行又是为了什么?

    心念至此,楚宁月再度开口,模仿祁如清那令自己厌恶的口吻,沉声开口:

    “他不一定是楚阳,但却是一枚重要的棋子,是棋子,便需留在棋盘之上。”

    可她却没有想到下一刻穆清远的反应,更无法理解,此女为何喜怒无常?

    “你说他是棋子?”

    穆清远方才出声,无论是否有兴致,始终平静如一,如观潮起落。可如今这一问,却带了几分冰寒刺骨,如潮水翻涌,海浪滔天,一触即发。

    而还未及楚宁月开口,穆清远便已再度发问,又是一句意外之语: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互换身份,瞒天过海,当真...”

    言至此处,穆清远骤然出手,右手轻挥之间,一道剑气朝着床榻方向激射而去,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击,速度却要比先前与楚宁月交手之时更快更强。

    祁如清何许人也,如今即便行动不便,也不是对方挥手便能伤的。这种想法,在楚宁月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所以眼见此女出手,她站在原地没有半分反应,因为她知道,祁如清一定有自保的办法。

    熟料...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床榻一分为二,祁如清的身形被剑气席卷而出,摔落在一旁。这让其本就微弱的生机,此刻显得如风中残烛,一触即灭。

    穆清远眉头微皱,此刻望向楚宁月,眼中尽是寒意。她原以为,对方只是说说而已,此刻见自己出手,定会现身拦截,可如今所见,却是无动于衷。

    下一刻,平静开口,却似暴雨之前的片刻清宁:

    “原来,你真的将他当做棋子,既如此...”

    楚宁月眼见祁如清受创,也不肯出手,加之他从方才此女现身开始,便没有回应自己的传音,种种古怪,让她心中疑惑,也是颇为意外。

    可下一刻,让她更为意外的是,穆清远开口说出一句...

    “既如此,你我便在此完成先前未完之战吧!”

    此女果然有特殊手段,能够分辨自己的真身,更是看穿了自己的术法。她的身上,的确存在太多秘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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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