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4章 猎手
打开机关禁制,楚宁月自别院床榻,进入一处暗道之中。随着楼梯不断向下,其彻底置身于此,却发觉自身神识,逐渐受到影响。
此地似乎同样存在某种特殊阵法,如同风鸣院上空的神秘大阵一般,能可阻断神识。不过本质之上,却有着些许不同之处,因为风鸣大阵在于隔绝神识探查,而此阵在于混肴视听。
神识感应之中,李丹心的声音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乃是百鬼夜行,鬼哭之声,如魔音乱耳,挥之不去。
这让楚宁月开始怀疑,自己最初听到的声音和感应到的印记,究竟是否真实存在,是否是此地阵法营造出的假象。
“嗯..”
稍加沉吟过后,楚宁月决定继续深入,因为她此行城主府的目的,便是了解昨夜之事的细节。可是如今,李相容没有见到,自己已然入局,既然身份注定要暴露,那也就没了谨小慎微的必要。
毕竟中年儒士这个身份,楚宁月并不打算持久扮演,相反若是今日转身离去,李丹心真在此处,日后便是想找,也再难找到了。
暗道之内,阴暗无光,便连照明之物也成了珍稀之物。每隔百丈,便有一处火盆,楚宁月不知如何以机关点燃,所以索性不去理会。
她的神识虽然有所影响,但增强目力,黑夜视物却并非难题。因此有无照明,无甚影响。
暗道之中,寂静无声,楚宁月以遁术前行,所以也不会留下任何脚步声,唯有每隔三息,便出现一次的水滴落地之声,算是这暗道之中唯一的声响。
此间暗道,不似军营地宫,除了一条主路之外,便再无错综复杂的支路。有的只是一座座不知如何开启的密室,而密室之中空无一人,楚宁月感知不到内中存有生机。
不多时,楚宁月已然来到了暗道的尽头,包括此处左右密室,这一路行来所见石门共有十二座。而作为暗道的尽头,一座巨大漆黑铁门矗立于此,门上刻有些许图案。
图案之上,乃是战阵厮杀之景,血流成河,残肢断骸无数,若人间炼狱。
楚宁月对此只是眉头微皱,一眼便捕捉到了这座铁门之上的端倪,因为这处铁门,如今看似完好无缺,实则却是虚掩,而虚掩的部分,乃是人为所致。
心念一动,楚宁月化作流光,自铁门缝隙之中而过,出现在了铁门之后。可其刚刚现身,便感觉到一股强烈怨气,弥漫此间,而此地更有浓郁的血腥之气,想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处。
“救...”
就在此时,先前微弱的声音再度响起,这让楚宁月意识到,这个声音并非虚幻。当即身形一动,朝着此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出现在了密道深处,一间石室之外。
望着眼前一幕,身形微微一颤,一时僵住。
石室之内,满是血迹,布满大小十余种刑具,而居中的十字架上,此刻正捆缚着一名面色惨白的女子。
此女周身大小十余处伤口,其上皆以白绫止血,染为红绫。而红绫之上,时不时有血珠落地,正是先前听到的声音。
楚宁月想不到,这是何等深仇大恨,才会如此对待一人,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此女的面容虽然不是李丹心,但她却能自此女身上,感应到李丹心的印记。
迟疑过后,楚宁月右手一挥,便将此女自十字架上解救而下,安置在角落之中。同时着手以术力,为此女止血。
可还未及其细看此女,身后便有一道破风之声响起,一柄长枪已然朝此袭来。
楚宁月抬手之间,一道劲风呼啸而起,与长枪对撞在一起,发出一阵闷响,空中震荡出些许火花。长枪回弹瞬间,一道人影诡异自地面浮现而出,面色冰冷,望着楚宁月。
来人面如枯槁,身形佝偻,乃是一名年迈老者。可是方才那一枪,虽然威力不足,速度却是奇快,已然快过了五品极境。
楚宁月打量此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动手,乃是担心其仍有后手。此刻自己想要全身而退,自是轻而易举,但身后女子的状况却是不佳。
自己虽以为她止血,但其如今的伤势沉重,若再经受几次攻击,只怕当即便会身陨。所以,眼下自己留在其身边一丈,方是最好的保护。
只要拿准时机,一瞬之间,便可带着此女冲出此地,离开城主府。至于此女与李丹心究竟有何干系,救醒她之后一问便知。
可就在此时,面如枯槁的老者,忽然间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惊心之语。因为自临此界开始,除了那一直锲而不舍的神秘箭手之外,便从未有人看穿过楚宁月的身份。
可如今,眼前之人,看穿了。
“修士...大补!”
老者的声音极为尖锐,若论尖锐程度,比之掌印大监更甚,像极了一名老宦官。而其说话之间,竟于人前流下口水,望着楚宁月的同时,便如同在看珍馐美味。
楚宁月眉头微皱,她着实不喜对方的眼神,这天下间,也没有人喜欢被对方看做食物。
其心中疑惑的同时,亦多了几分凝重之感,因为她觉得眼前之人,可能是一名强敌。
下一刻,老者长枪再出,一道火光骤然自枪尖浮现而出,楚宁月只觉识海一阵刺痛,眼前视线模糊,此刻如何不明白,这老者施展的竟是神识攻击。
神识抵挡过后,老者的一枪已至身前,他的速度虽然极快,但在转脉境遁术面前,仍旧有所不足。因此楚宁月下意识间,便抽身一闪而过,可老者那一枪却并非就此终止。
“噗..”
一声轻响,长枪贯体,一旁的女子闷哼一声,双手抓住枪身,此刻身形摇摇欲坠。那老者的一枪,此刻结实落在女子肩头,可谓用心极险。
这一枪,绝非误伤,而是处心积虑,老者若想杀那女子,这一枪只需偏移数分,便可贯穿心脉,届时药石罔效。
可是他却偏偏选择避开要害,留其性命,加重其伤势。此刻偏头望着楚宁月,口中发出桀桀怪笑,似是在明示对方,自己便是要攻敌必救,更似是在暗示对方,下一次此女不会如此好运。
“你..”
楚宁月方才施展遁术躲闪,全然是下意识的反应,此刻眼见老者作为,心中着实有些意外。一字出口的同时,却见老者提起手中长枪,竟将那女子朝着自己甩飞而来。
长枪离体瞬间,女子口中喷出一口血雾,虽然楚宁月及时出手,但其落地之时,却还是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楚宁月望着眼前之人,目光逐渐冰冷,此人作为,已触其底线。故而楚宁月入此界以来,第一次动了杀心,心念一动,火蛇金芒齐出,直朝老者轰杀而去。
“来得好!”
老者口中奸笑一声,随即自腰间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盾牌,此时自头顶一挥,一道山岳虚影立时浮现而出。
下一刻,金芒夺魄术率先杀到,却在接触到山岳虚影的瞬间,化为一道火花消散于此。而随即赶到的火蛇,却也未能控制住老者四肢,只是在其衣物之上留下一道灼烧印记。
“法宝?”
楚宁月眼见对方施展之物,心下有了猜想。作为修士,她对于此种物件自然不会陌生,可是自入此界以来,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好奇。
而就在其攻击被化解的瞬间,老者再度故技重施,长枪之上火光忽现,而后一枪突至。只是这一次的楚宁月有了防备,并未受到神识攻击影响,自然不会觉得这一枪突兀。
但眼下,有那女子掣肘,又不知这小盾的具体功效,留在此处纠缠,并非明智之举。于是其右手一挥,一道劲风席卷而出的同时,左手搭在女子肩头,两人皆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逃不掉的!”
老者一枪落空,此时尖声开口,身形一阵模糊,同样消失在了原地。而其头顶的山岳虚影,亦在此刻消散,重新化为一面拳头大小的盾牌,悬浮在其周身。
转脉境遁术,自非此界武者能可比拟,但这老者是否是此界武者,犹未可知,所以楚宁月不敢大意,直奔出口而去。
可是其尚未到达出口,便感知到腰间罗盘,一阵颤动,这意味着此地出现了新的阵法。一阵危机之感,涌现心头。
第2005章 猎物
腰间罗盘异动,说明前方存有足以影响自身的阵法,可楚宁月来时却未有此异动。其眉头微皱之间,心中已然有数,判断出是有人在其进入此地之后开启了阵法。
如今想来,此举无异于引君入瓮,而自己如今已在局中,在不知前方阵法为何的情况下,贸然自出口而回并非明智之举,可是身后却又有追兵。
“你逃不掉的!”
就在此时,身后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如催命恶鬼,无常索命。楚宁月望着眼前之人,一手搭在身旁女子的手腕之上,感知其体内生机。
好在眼下虽是两难之局,却没有时间上的限制,此女如今伤势虽重,却已被术法稳定住伤势,不会有性命之忧。
话音方落,干瘦老者手中长枪再出,所用招式与先前一枪几乎一般无二。好像这老者来来回回,便只有这一枪傍身,再无其他变化一般。
楚宁月眉头微皱,心念一动间,自右侧墙壁之中,取出一块碎石,而后以术力包裹,朝着入口方位丢去,同时左手一挥,一道劲风故技重施,抵挡眼前一枪。
下一刻,老者长枪受阻,立身原地,并未立即出手,而是笑着望向楚宁月,仿佛在看自己的猎物,在陷阱之中奋力挣扎。
而楚宁月所丢出的碎石,果然在接触到出口的瞬间,便被两道气机碾碎,化为齑粉。如若自己方才以遁术强行带着身边女子突围,虽未必会与此石一般下场,也必会受阻。
双目一闭一开之间,楚宁月感知到此阵强度,以自己如今修为,想要破阵并非难事,却需倾力一试,无法抽身应对身后老者,届时便要以伤势换优势。
于是当机立断,心中做出决定,自己保持全盛之姿,便能立于不败之地,既能自保,亦有护身后之人的可能。
可若自己以伤势换取优势,实力下降之后,面对此事布局之人后续手段,便没了不败之地。届时即便自己能够冲出此地,也会落入新的圈套之中。
心下既定,楚宁月面色一变,抬手之间,周身流火浮现,直朝眼前老者蔓延而去。眼下不知对方是何修行体系,亦不知此人实力究竟如何,采取守势试探最为稳妥。
“哼哼哼。”
眼见流火袭身,干瘦老者眼中尽是鄙夷之色,没有此界武者初见术法之时的惊异,仿佛眼前一幕于他而言,并非罕见之事。
先前悬浮于其周身的小盾,此时忽然间立于身前,虚影再现。可这一次,却没有将眼前流火尽数湮灭,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眼前流火吞没殆尽。
楚宁月此刻暗运真阳离火罩,其意本就在守势之中试探对手,所以对于眼前异象,心中并不诧异。只是对老者手中的法宝,更加多了几分戒备和好奇。
可就在楚宁月以为,对方在流火佯攻之下,要采取守势放弃出手之际,却见山岳虚影之上,骤然升起一片火光,立时让周围空间明亮非常。
而下一刻,被吞没的流火,如同山洪暴发一般,自山岳虚影之中倾泻而出,直朝楚宁月席卷而去,这竟是一枚可以转化对手攻势,进行反击的攻防一体法宝。
干瘦老者此刻口中,不断发出桀桀怪笑,先前自己凭借这转化攻击之法,已取过许多人的性命。今日眼前之人虽然特殊,但也绝不会有意外,此时他,已在幻想稍后如何享用。
楚宁月眼见变故,面上古井无波,因为她原本采取的便是守势,而非攻势。此时热浪初至,一道火焰气罩便凭空出现在其周身,与扑面而来的热浪碰撞在一起,难分敌我。
如此一幕,似让干瘦老者有些意外,因为他先前已见过无数自命不凡的高手,死在对自己的轻视之下,死在这吸纳反击之招手中。
可是如今望着自己出乎意料的攻击,被对方抵挡,老者面上的肌肉急速抽搐,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
当即手中长枪一舞,身后一只虎形虚影浮现而出,与山岳虚影合二为一,一枪携带山倾之势,继热浪之后而至。
似是想要接续方才攻击,一举击溃对手防御,定下此战胜负。
“嗯?”
楚宁月眼见对方如此心急,心中觉得颇为异样,不知究竟是自己高看了眼前对手,还是其有什么自己不知的限制,促使其如此作为。
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原本即将到来的一场苦战,如今已被眼前老者一手化解。因为真阳离火罩最强的不是防御,而是在防御溃散之后,爆发的一瞬攻击。
不过这一次,楚宁月并不打算用来攻杀眼前之人,因为那青色小盾的功效,她还历历在目。
“嗡...”
下一刻,长枪如龙,落于真阳离火罩之上,先前青色小盾之中迸发出的烈焰,亦在此时炽热数分,似是战争之前的士兵,在为将领摇旗呐喊。
而眼前难以攻克的关卡,此时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减弱,拿下此战,已然只是时间问题。
却不知,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已错看了战局,不知关隘之后藏着的不是良田美玉,而是凶兽洪荒。
“咔嚓...”
在楚宁月的精准操控之下,真阳离火罩在化解对方余力的瞬间,彻底溃散。先前积蓄的真焰,此刻如潮水一般宣泄而出。
干瘦老者面色陡然一变,他没有想到,自己仰仗的杀手锏,有朝一日会被别人效仿。这眼前女子,竟然也有吸纳攻击之法。
当即舍弃手中长枪,抽身疾退,小盾虚影降下,护住周身,顷刻之间已退出数十丈距离。
可就在此时,他却发现真焰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入口处的阵法。
“轰!!”
一声震响传出,暗道之中一阵剧烈摇晃,入口处的阵法在“两人合力”一击之下,彻底破碎。而楚宁月拿准时机,带着身旁女子,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破阵同时,楚宁月便已想好了退路,此刻不会继续留在内城或是城主府。所以在脱身瞬间,便已带着身旁女子,以遁术离去,而此地的动静,也彻底震惊内城。
就在其离开别院的同时,暗道的入口彻底崩塌,干瘦老者生死不知,但今日之事,注定乃是喧嚣之始,绝非终结。
却无人注意到,一名不速之客,已然进入了别院之内,城主府之中。
第2006章 脱离
内城别院之外,楚宁月带着身旁女子化光疾行,虽然一路畅行无阻,心中却有几分挂碍,因为她始终觉得,既然今日有人布局,更在暗道出口处布下阵法,便不会让自己如此轻易脱身。
可此种疑惑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得到解释,反而愈发严重。只因其平安行出内城,没有遭遇任何阻拦,更加没有遭遇任何不速之客。
重新出现在凛风城内的楚宁月,此时没有遁出城外,而是选择先回风鸣院与那人会和。当然在回到风鸣院之前,这中年儒士的身份不能再用。
于是在经过一处阴暗巷道之时,一阵华光萦绕周身,随后中年儒士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乃是一身灰衣的祁如清。
“是你?”
就在此时,楚宁月耳旁忽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定睛一看方才发现,自己手中所提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苏醒。
只不过其伤口虽以止血,且伤势并不致命,但此时醒转,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楚宁月并不确定,此女是否看到了自己施展化相之术,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无视。重新化为一流流光,窜入风鸣院之中。
风鸣外院,一切如旧,昨夜虽有喧嚣,但烦恼者却是内院,而非外院。故而内院纷扰不断,而外院却平静如水,青云街守卫尽皆撤回原处,使得外院显得空空荡荡。
“你要带我去何处?”
耳旁声音再起,比之先前微弱,倒是多了几分生机。
“已经到了。”
流光之中,现出人影,两人已出现在秋风苑内。楚宁月来此之前,已然关注过周围耳目,发现这些人的状态,一如昨夜穆清远出手之时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此地的耳目,已经被其“关注”过一番,如今起不到作用。既如此,倒是省去了自己一番麻烦。
只是...
进入内城之前,穆清远此女分明与自己达成共识,一明一暗,同时潜入。可是自己却迟迟不见此女现身,亦没有捕捉到任何风吹草动。
眼下只能等待此女主动来寻自己。
推门而入,楚宁月将身旁女子带入屋舍之中,目光落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的祁如清,传音道:
“我自此女体内,感觉到了留在李丹心身上的神识印记,你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祁如清如今被施以化相之术,乃是与楚宁月互换了身份,此刻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宛如死人,但对于外界的感知仍在。
此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楚宁月身旁女子,而后沉吟半息,吐出一句...
“没有端倪。”
“嗯?”
楚宁月深知眼前之人,并非少言寡语的心性,以四字回答自己,必有后话,定是又想卖关子。于是一声轻疑出口,已是带着几分紧逼之意。
而下一刻,令其讨厌的声音,果然徐徐传来,却是..
“楚道友莫要误会,我之所以说没有端倪,是因为楚道友你当局者迷。当初你自此女身上种下神识印记,为的不正是辨别身份,感应方位?
如今见了此女,亦找到了当日所留印记,如何还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术法,你这就有些...”
说到此处,祁如清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无论是楚宁月还是另外一名女子,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你的意思是,此女真是李丹心?”
楚宁月望着祁如清,同时以神识反复打量身旁女子,可是除了神识印记之外,她自此女身上找不出任何一丝与李丹心相似之处。
修士的本能,让她觉得眼前之人疑点重重,即便先前祁如清已经开口,此刻还是想要听他正式确认。
“看来楚道友此次外出,的确遇上了一些麻烦,若非如此也不会质疑自己。”
祁如清的答非所问,已然算是告知了楚宁月真相,而后者得到这个答案后,身形微微一颤。
方才初见身旁女子之时,便觉得她所受待遇非人,心中想不通究竟何人恨其入骨,要其伤而不死,鲜血流尽。
而如今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因为当日掳走李丹心的人,乃是幻影千御最后一人,而那人的目的,乃是报复自己两人,与李丹心毫无关系。
“他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楚宁月身旁再度响起一个声音,由于先前楚宁月与祁如清皆是传音交流,所以这个声音在屋舍之内,显得有些突兀。
但与此同时,也让楚宁月注意到,身旁女子看床榻之上少年的眼神,不似是在看一名陌生男子。此刻心中虽然无法理解,为何对方的样貌发生了如此改变,但却已经相信她就是李丹心。
于是下一刻开口之时,语气温和了许多,轻声道:
“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额咳咳咳...”
听到这句话,床榻之上的祁如清,立时发出一阵剧烈干咳,一是吸引李丹心的注意,二是阻止楚宁月继续开口。
因为互换身份,乃是两人的秘密,祁如清虽然知道李丹心此女,在楚宁月心中地位颇高,但却不代表他会默许此女知晓自己的秘密。
更何况此种秘密,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以李丹心的实力,对付台面之上的势力兴许还有自保之力,可对上台面之下,便会是如今这般惨淡结局。
熟料楚宁月直接无视了他的反抗,因为在其看来,李丹心乃是为自己二人受难,如今侥幸平安,便不该再瞒她什么。
更何况,以李丹心的人品,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值得相信。
于是其再度开口,在李丹心疑惑的目光中,吐出一句:
“你没有听错,我与他互换了身份。”
话音落定,楚宁月再施化相之术,一阵华光笼罩,显化出两人真身。祁如清躺在床榻之上,满脸不忿,但此刻却也无能为力。
“这...”
李丹心身为此界武者,从未见过此等离奇术法,但如今看到身旁之人,化为少年楚阳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反而放松了些许。
这是因为方才见中年儒士之时,她在意识朦胧之间,便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所以她才没有奋力反抗。如今在确定这一丝熟悉并非错觉,身旁之人果真是相识之人后,自然轻松了些许。
而楚宁月望着李丹心,正色,沉声,开口:
“今日之事干系甚大,你便留在此处安心养伤,这一次我定不会再让旁人带走你。”
李丹心闻言,微微一愣,而后面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点头。她自然清楚,眼前两人将此等秘密告知自己,乃是何等信任,她当然不会泄密。
只是真正让她在意的,并非身旁的楚宁月,而是那床榻之上的男子,让她同样隐约觉得有一丝熟悉...
...
凛风内城,云深别院,昔日因李相容休养于此,而成为城中禁地的方位,如今却成了重兵汇聚之所。皆因方才别院动荡,建筑坍塌,近乎毁去了三成。
但此地虽有重兵,却在按兵不动,因为统军之人,如今进入了云深别院,迟迟未出。
这统军者,奉命前来围困此地,名为维护治安,实则却是另有密令。此行的真正目的,乃是一探别院之中,另一人是否安然无恙。
因为此人所在颇为特殊,乃是由特殊阵法守护,因此别院虽毁去三分之一,这个人也不该有所察觉。
若此人仍在,便说明其并无二心,可若此人不在,那今日之事便多半与其有关。连带之下,招贤馆主,恐怕也要为此负责。
因此今日之事,注定不凡。
第2007章 商议
云深别院,自有阵法守护,统军之人持阵盘而入,一路畅行无阻。此次其前来,本意便是确认内中的中年儒士,是否安然在此,所以根本无需隐匿身形,也无需小心行事。
在感应到东南方阵法完好之后,统军之人脚步加快,迅速朝着厢房而去,来到了房门之前。虽然此行之前,他亦了解过一些信息,知晓内中的中年儒士实力不凡。
但此刻自己背后乃是军令,站着的乃是少城主与胡督军,所以自然不怕得罪屋内之人。更何况,这屋内未必就有人。
“穆先生可安然?”
下一刻,统军之人推门而入,同时沉声开口,环顾四周。
而一望之下,心中暗道果然,此地早已是人去楼空,那中年儒士根本不在此地。
“哼。”
统军者冷哼一声,心道上面所料果然不错,而军伍出身,凭借军功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的他,素来看不惯招贤馆的人一步登天。
此次中年儒士不在此处,招贤馆主陆天佐必受牵连,即便不会一落千丈,也势必声望受损。这下倒要看看,招贤馆所出的那些人,今后要如何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何事?”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自其身后响起,让其心神一震,心中无名火起。
可转身之间,却正见画像之上的中年儒士,出现在自己身后,一脸淡漠望着自己。
“你...”
一字出口,统军之人自知先前所想,尽数落空,自是懊恼不已。但见眼前之人,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却不像是上头描述之中的高手。
此刻心中疑惑忽起,做出决定,不管眼前之人身份如何,自己此刻出手,事后都可以“形迹可疑”四字解释。
“你是什么人?!”
没有说出的一句话,此时尽数出口,而统军之人说话之间,已然抽出腰间佩刀,化为一道残影,直朝眼前之人斩去。
中年儒士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迎面袭来的一刀,纹丝不动,刹那之间,已被一刀袭身。可就在佩刀加身之际,中年儒士的身形却化为一了一团水雾四散开来,化为三道人影。
统军之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此刻还因一刀落空而觉诧异,便听身后响起一声剑鸣。
剑鸣声起,统军者瞳孔骤然收缩,因为在其眼中,眼前一切物换星移。自己孤身处于一片孤岛之上,四周皆是尸山血海,眼前正有滔天血浪,朝此席卷而来。
血浪之中,浮尸无数,其中便有其昔日同袍。
一瞬变化,一瞬分心,就在统军者眼神迷离之际,中年儒士三道虚影齐齐行动,撤剑换掌,三影夹击,穿身而过。
一道犹如水雾般的气劲,自统军之人周身散开,而下一刻,其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神彻底涣散,生死不知。
中年儒士现出真身,此刻重新出现在厢房之内,望着门外跪地不起的统军之人,面上毫无波澜,当即右手一挥,闭门谢客。
而在房门禁闭的瞬间,统军之人涣散的眼神亦恢复清明,但他却没有再出手,甚至没有出声咆哮,而是像一名文人一般,朝着厢房作揖一礼,随后小心翼翼退出了此间。
...
同一时间,风鸣院内,秋风苑中,楚宁月将今日之事,皆已告知给了祁如清与李丹心,听得后者云山雾绕,难以理解何为修士,何为世俗凡人。
“你是说,别院之中另有洞天,还有一人身负法宝,以修士为猎?”
祁如清说话之间,声音直接从体内传出,而嘴唇不动,这一点在李丹心看来也是颇为怪异,不过好在她行走江湖三年,也曾经见过奇人施展腹语。
“嗯。”
楚宁月一字回应,心下却想说自己方才的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昨夜有心人布局伏杀神秘高手之事。
“李相容不在别院休养,其床榻之下暗含玄机,如今又与此女有所联系,这么看来,倒是有趣了许多。至少今日暗道之中所见一切,与城主府皆有莫大干系。
只是以李相容的能为,定然无法布置昨夜那等规模的阵法,因此今日设伏之人与昨夜布局之人,未必是同一个人。”
一旁的李丹心被祁如清当面称呼为“此女”,又听对方言语之中,有轻视自己爷爷之意,不免觉得心中不快。
而心中不快,便牵动了其伤势,眼神一阵迷离,似是在半梦半醒之中,极力挣扎。如此模样,看得祁如清颇有几分玩味之意。
“砰。”
随着一声闷响,楚宁月一掌按在了李丹心肩头,后者的挣扎就此终止,当即昏迷不醒。楚宁月的确不想瞒着李丹心,但先前所说之事,在她听来的确匪夷所思,极耗心力。
加之祁如清此人说话,就是如此令人厌恶,自己没办法阻止对方开口,所以能做的便是帮李丹心,从根本上杜绝影响。
更何况,接下来的话题若让李丹心听到,恐怕对方难以自处。
“你是怀疑今日设伏之人是李相容?”
打晕李丹心后,楚宁月问出了这个不能当着对方的面,询问的问题。而祁如清则收起玩味的态度,正色道:
“不无可能。
先前你我曾推断,自内院掉包李丹心者,无外乎李相容与幻影千御的最后一人,可因为李丹心与李相容的关系,将怀疑对象锁定在幻影千御之上。
可如今看来,那处暗道的入口,便在李相容床榻之下,以其对阵道的理解,不可能对此暗道毫无察觉。所以如果他真的曾在别院休养,那么此女...”
祁如清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因为他亦注意到李丹心身上大小十余处伤口,虽皆不致命,却皆可让人失血过多而亡。
虽然他已猜出,李丹心乃是李相容处心积虑,刻意营造出的众人皆知的弱点。但若说是李相容囚禁李丹心,并且那般折磨于她,也着实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会。”
楚宁月的两字,斩钉截铁,倒是让祁如清有些意外。但下一刻她的话,便让后者明白,她为何如此决然。
“李相容与李丹心虽然并非真正的爷孙关系,但李丹心对其之敬畏,却不亚于爷孙。若李相容是如此心狠手辣之辈,李丹心又如何会对其如此态度?
你别忘了,李丹心也是一名五品上境,能够修炼到此种地步,即便再如何少年心性,有一些武者本能之事,还是不会忽略的。”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祁如清当然明白,这不过是对方不愿推敲此种方向的说辞而已。因为其出身残阳宫,除了少年之时模糊的经历外,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黑暗。
所以她思考起问题来,自是坚守心中正义,不愿去揣度黑暗的一面。这一点,倒是与自己截然不同。
更何况,她如此斩钉截铁,阻止自己继续开口,多半还是为了李丹心,担心这个猜想,会让她难以接受。却忘了猜想,终究只是猜想,而无证据。
“我方才所说只是一种可能,没有丝毫证据,所以真相如何,尚未可知。眼下楚道友既已回风鸣院,不如先静观其变,看一看城主府与风鸣院如何反应。”
却不知,楚宁月此时沉默,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李丹心的伤势。她的确可以用术法为对方止血,但说到救人....
“你..可有办法救她?”
祁如清闻言一愣,因为楚宁月说话之时,似乎很没有底气。他更没想到对方的纠结的,竟是这个问题。此时望着一旁的李丹心,又看了看自己,无奈苦笑一声。
“她的伤势不轻,但也不重,楚道友既已为其止血,只需找些普通伤药便是。区区小伤,还不值得我出手。”
而楚宁月则是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走出屋舍。她方才那一句话,之所以说得那般没底气,乃是因为她知道,对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正是自己先前要他出手救穆清远。
此刻听到这个答案后,心中多少也能猜出一些,事实并不是祁如清所说的那般,当真不值得他出手。
而是他此刻,有心无力。
第2008章 转折
“她已无大碍了。”
屋舍之内,应邀而来的南宫霞,擦了擦额头汗水,走出房间,望着楚宁月松了一口气。
得到这个答案,楚宁月很是满意,不过她仍旧记得自己如今已与祁如清互换身份,所以开口之间,不能露出破绽,于是淡淡开口吐出两字:
“多谢。”
“祁教习客气了,只是...”
南宫霞微微颔首,说话间转身看向床榻之上,生机全无的少年楚阳,眼中又浮现出担忧之色。她之所以来此,其实看得并非祁如清的颜面,而是楚阳。
“此子功体特殊,如今不过是进入龟息状态而已,并无大碍。”
楚宁月之所以邀南宫霞来此,便是因为李丹心如今的伤势虽不致命,但也不属能自愈的范畴。而风鸣院之中,她可用可信之人又着实不多,穆清远算是一个。
可穆清远如今下落不明,无法主动联系,叶琼柳瘟两人又自身难保,所以只有这位南宫家的长女,还有些许交情。
再者便是李丹心如今样貌已然发生改变,莫说南宫霞不认得李丹心,便是认得,如今也决计认不出来。
加之此女虽身在南宫阵营,却多有身不由己,所以找她帮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楚宁月便离开秋风苑,去内院将人“请”了过来,结果也正如其所料,南宫霞愿意帮忙。而且此女理所当然地,将被施救的女子,认作了祁教习的故人,所以没有多问。
其此行真正的目的,乃是探望自己心中之人,所以她并不关心旁人。
虽然她也觉得,将李丹心伤成如此模样的手法过于残忍,但也只是同情而已,对于她的身份来历,并不好奇。
“这么说...楚师弟不日便可醒来了?”
对于南宫霞的态度,楚宁月心中觉得奇怪,因为在她看来,南宫霞与自己只是略有数面之缘,算不上朋友。
但此女对少年楚阳表现出的关心,却超出了数面之缘的范畴,这让楚宁月心中始终觉得怪异。但好在,如今自己是祁如清,而祁如清是楚阳,所以尚能安然自处。
“嗯,此子醒来之前,我皆会留在此处,所以不必担心其安危。倒是你,离开内院许久,如今...”
楚宁月的话并未说完,因为她自南宫霞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幽怨。而南宫霞此刻,心中则是苦笑不已,暗道这位祁教习,可当真是“心直口快”,又或者说没将自己看入眼中。
先前让自己前来此地帮忙之时,便是以能为强闯内院,无声无息将自己带走。如今诸事已毕,便想让自己立刻消失,下了一道逐客令。
不过,她虽然的确想留在此处,等到楚阳苏醒,但却知晓大局,亦知此事万不可能,于是挤出一丝微笑道:
“祁教习说得是,我的确该回去了。”
却不知,楚宁月说这话并非逐客之意,而是单纯询问对方处境,因为相同的话,她也问过穆清远,而后者便没有这样去想。
“既如此,可要我送你?”
误会一旦开始,那么多说只会多错。楚宁月这句话,全然是在询问对方如何安排,却不想听入南宫霞耳中,却成了卸磨杀驴。
楚宁月向前“请”人之时,用得乃是转脉境遁术,在南宫霞看来便与阵法一般无二,玄奇非常,因此没有惊动任何内院守卫。
可是如今,对方却不愿送自己回去,要自己自行回转内院。如此一来,自己便免不得要准备一番说辞,解释自己为何会在外院。
“不必麻烦祁教习了。”
南宫霞轻声开口,微微欠身,而后转过身去,朝秋风苑外而走,面色铁青。而楚宁月对此,则是毫无察觉,看得祁如清一心玩味。
直到南宫霞离去之后,方才一语点破:
“楚道友可知何谓桃花债?”
熟料楚宁月充耳不闻,似是根本不知对方口中的“桃花债”是何物,只当其在胡言乱语。祁如清自觉无趣,不再开口,心中又回想起之前的猜测,回味起琐碎线索来。
...
风鸣内院,问贤堂内,南宫归元坐于首位,此刻仍旧是一幅半梦半醒的模样,望着下方之人争执,似乎诸事皆休,与其无关。
“四院驻地独立于内院之外,一向由四院自治,如今出了事,与我风鸣院何干?!”
“事发之地乃是风鸣院,更有人目睹你院弟子现身当场,如何与你们无关?”
司徒奇据理力争,不愿风鸣院为昨夜之事担负责任,可炽阳统领却是咄咄逼人,势要将昨夜之事,扣在风鸣院的头上。
不过他虽然言语强势,但心中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已去过秋风苑,还当着南宫归元的面,被那少年楚阳反咬一口,如今骑虎难下。
四院之中,霜林院遭遇重击,霜城卫统领身死,核心弟子重伤。无双院素来中立,而纵横卫则更喜作壁上观,那位纵横卫统领表示,支持昊空院。
而天启院此行,没有暗卫随行,只有那位核心弟子的护道人。而这些护道人看重的,并非天启院,而是那核心弟子一人,唯命是从,当然也不可能出面主持大局。
所以在无双院的怂恿之下,自己这昊空院,便成了出头鸟,领头羊。也成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关于此点,我想炽阳统领应当心中有数了。”
一旁沉默良久的董博士,此刻忽然开口,一句话将炽阳统领噎住。这是在提醒他,昨夜兴师问罪之时,可是被楚阳反咬了一口,如今若以此点构陷风鸣院,那昊空院也脱不了干系。
“哼,即便当日我所见的并非楚阳,那人也与其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何他化作你我的模样,偏偏要化为他的模样行凶?”
炽阳统领此言,无异于引祸司徒奇,因为整个风鸣院上下,无人不知少年楚阳,乃是其引荐入风鸣院,算是他唯一的亲信。
司徒奇本就不是什么温和心性,此刻见对方祸水东引,立时加以反击。
“董博士说得不错,事实如何,炽阳统领心中自当有数,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封锁现场,阻止旁人进入一探究竟。
想来对于凶手之事,早已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既如此,我愿意听一听炽阳统领高见。”
一句捧杀出口,让炽阳统领面色微变,但他在意的,却非对方反唇相讥,而是自己先前所做安排。
也就是说,四院之中,已有对方安插的眼线,否则早前的安排,对方不会知晓得如此之快。
若是如此,自己一味构陷风鸣院,也就没有了意义。因为拉风鸣院下水的本意,并非是为凶手脱罪,而是混肴视听,增添助力,引蛇出洞。
“你..”
炽阳统领一字出口,眼珠转动,心念飞转,在想自己若以暴怒转移话题,结束今日对谈的可行性。
可就在此时,问贤堂外一名风鸣院内院弟子,快步而来。刚刚进入大厅,便对上了南宫归元的目光,在后者的眼神示意之下,来人沉声开口,为众人带来一个重大信息:
“禀告学丞,霜林院传报,核心弟子已醒,请诸位移步霜林驻地。”
第2009章 构陷
“幸。”
南宫归元一字出口,使得众人对此消息不再怀疑,堂上争吵的两人,也因此为之一愣。尤其是炽阳统领,此刻面色数变,一时间有些出神。
那霜林院核心所受的伤势,自己当日是看过的,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想要苏醒没有奇遇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短短一夜之间,那人便苏醒过来,如若其中无诈的话,便说明霜林院之中,还有自己不知晓的底牌。也只有此等底牌,才能解释其为何苏醒得如此迅速。
“既如此,众人便一同前去吧。”
眼见众人沉默不语,南宫归元起身,率先朝着问贤堂外而去,其后跟随的,自然是站在南宫阵营的董博士,再后则是司徒奇。
而其余早已归顺天启四院的四位博士,如今互望一眼,目光皆落在了那名归属霜林院的博士身上。可是后者对此消息,同样是一无所知,只得跟上。
至于问贤堂外的内院弟子,却是没有这个资格同行,因为一行人的去处,终究是天启四院驻地,虽在风鸣院中,却不是风鸣院。
....
四院驻地之内,山门竹林之中,风鸣院一行人初至此处,便已经看到了昨夜喧嚣之下,留下的痕迹。
竹林虽在,却满是破败之感。如今分明是夏季,此处却堪比深秋,满是枯黄落叶,花草皆休。众人只当此处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却不知此地异样,皆因昨夜祁如清施展之法,抽干了此间全部生机。
前方有霜林院之人引路,不多时众人便行至霜林驻地,却看到了一片废墟。
昔日水榭,如今已是水泄不通,一片焦土堵塞荷塘,哪里还有昔日半分雅致?
好在水榭角落之中,仍有一隅得以保全,使得霜林院之人,有枝可依,不至于沦为丧家之犬。
关于昨夜之事,风鸣院之人大多停留在耳闻之上,如今眼见为实,心中皆多了几分凝重。因为他们知道,此事的确严重,能够将此地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定然不是普通武者。
能有如此破坏力的,恐怕也只有当年聚风镇,老城主与公孙山长那一战了。
进入这偏安一隅,不大的院落,显得有些堵塞,于是霜林院普通暗卫,纷纷退出了此间。众人对此,不置可否,因为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人对那核心弟子不利。
再者说,便是人群之中真有刺客,风鸣院也是第一个出手制止的,远比这些普通暗卫存在更加安全。因为若霜林院核心真死在风鸣院,那对于如今已经没落的风鸣院来说便是灭顶之灾了。
院落之内,只有破败石屋一间,众人行进屋内,便看到了一名面色苍白,其貌不扬的青年,坐在茶桌一侧,正是霜林院核心。
只是此人有些特殊,因为其从未告知过南域之人他的真实名字,因此无人知晓其霜林院核心之外的身份,只知霜林院之人称其为七公子。
于是久而久之,众人也就引以为常,如此称呼于他。可眼下前来得,皆是风鸣院高层,若称他七公子恐怕...有些不妥。
“七公子有伤在身,不便起身见礼,诸位见谅。”
其貌不扬的青年身旁,站着一名干练中年,而此人正是霜城卫副统领,如今被迫接了霜城卫统领之职,自然是要尽忠职守。
此刻望着一众风鸣院高层,即便在场的任何一人,实力都要在他之上,但其开口之间,却仍旧是带着一幅生人勿进。
南宫归元侧身,望向一旁的司徒奇,而后者适时开口,打破僵局。
“霜林院寻我们来,应该不是为了见礼这么简单吧?”
话音方落,其貌不扬的七公子,此刻发出一阵轻咳,却让众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与人传递信息,还是当真伤势未愈。
“我已知晓近日发生之事,兹事体大,之所以请诸位前来,是因为当日遇袭,确与风鸣院之人有关。”
七公子此言方出,人群之中的炽阳统领,便立即跳了出来,此刻望着风鸣院众人,居高临下。可是他虽然如怒目金刚,心中却不作如是想,而是疑惑此事怎么可能真与风鸣院有关呢?
“稍安勿躁。”
南宫归元看出众人忧心,此刻面上却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缓缓出声,笑着望向七公子。
而后者此刻,果然还有后话...
“伤我之人,确为寒门方进,但其并非始作俑者。因为当日,我与其被困阵法之中,难辨敌我,所以才会两败俱伤。”
阵法二字,清晰入耳,而事发当日,风鸣院阵法还在李相容掌控之中,整个风鸣院上下,能够找出的阵师也就只有李相容一....
不对,还有一人,祁如清。
正当众人有此念头之际,七公子再度轻声开口,吐出的言语却是...
“当日我并未看清那人样貌,只看到其身穿灰衣,说话的声音应是一名青年男子。”
灰衣,阵法,如此言语自七公子口中说出,几乎便是告诉众人,当日布阵行凶者的身份。
在场之人中,四位暗自归属四院的博士,与祁如清只有一面之缘,自然想不到此点。
可是南宫归元与司徒奇,与祁如清却是有过数次照面,而南宫归元此人,更是有过目不忘之能。所以他们第一时间便判断出,这位霜林院七公子口中所说之人,极有可能是祁教习。
而按照时间推断,这位七公子受伤之时,祁如清还没有崭露头角,所以前者也不可能认得祁如清。如此思考,他的话,便显得更加可信了几分。
然而,如今李相容投靠城主府,其所留阵法皆是棘手,只有祁教习能可驾驭。如今,若是将祁教习交出,那对风鸣院而言,无疑是饮鸩止渴。
可若在场的只有风鸣院之人,当然可以虚与委蛇,周旋一二。可是偏偏还有一个...
“灰衣、阵法,哼哼哼,原来是他!”
炽阳统领。
而其话音方落,霜城卫新任统领便将话接了过去,怒喝一声:
“谁?!”
而炽阳统领此时,则是冷笑出声,望着南宫归元。不过他却没有踏出这最后一步,因为他仍旧记得,自己构陷风鸣院的初衷,不是真的要为元凶脱罪。
而他心底里,其实并不相信风鸣院之人,会去伤害霜林院核心,这其中九成九另有隐情。他更是知道,如今风鸣院的处境堪忧,需要阵道人才,所以祁如清至关重要。
因此霜林院核心此举,无疑是对风鸣院的致命打击,自己作为昊空院之人,虽然不会出手帮忙调查真相,不过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此事尚存疑点,还是先将人请来询问吧。”
南宫归元说话之间,便又给了司徒奇一个眼神,两人不知从何时开始有的默契,后者竟是立即会意,转身离去。
“风鸣院这是要通风报信么?!”
新任霜城统领,毕竟是副统领出身,城府不比在场之人。如今可算是说了一句,不该说出的话,使得在场众人,大多心生鄙夷。
因为任谁都知道,若是人没有请来,风鸣院便会授人以柄,落入被动境地。所以绝不会是通风报信,只能看是将人请来还是将人“请”来。
第2010章 请人
外院,秋风苑...
“呵..那人醒了?”
楚宁月淡淡开口,望着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司徒奇,没有忘记如今不是他的盟友楚阳,而是祁如清。
“是,而且那人描述的凶手,与你有九成相似。”
司徒奇说这话时并无保留,坦坦荡荡,似乎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因此逃走,让风鸣院万劫不复。因为他从心底,便不觉得眼前之人会是始作俑者,因此才会如此开口。
“但来得是你,不是旁人。”
听到楚宁月的话,司徒奇微微颔首,他很喜欢与聪明人对话,前提是这个聪明人和他属于同一立场,又不是盟友。
而楚宁月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如果风鸣院当真信了那人,怀疑自己,那么来得人便不会是司徒奇了。
“不错,南宫归元与我,皆不相信你会与此事有关,但...”
“但还是要我去对峙?”
楚宁月与眼前之人相识并非一时半日,所以多少知晓一些对方心性,此刻自然猜得出对方要说什么。
下一刻,司徒奇果然点头,不过却望着楚宁月,等待她的下文,因为一直背对他的楚宁月,此时转身正对于他。
“你有没有想过,若问题不在我,那会是在谁?”
“嗯?”
这个问题,对于司徒奇来说乃是当局者迷,所以其一时间,也只能以轻疑代替深思。不过心底,却已开始有了一丝捕风捉影。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凶手,那么一口咬定,试图让所有人以为他是凶手的人...会是清白的么?
可接下来楚宁月的话,非但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让其云山雾绕。
“如果是霜林院核心,那么他的话或许可信。”
司徒奇沉吟半息,微微摇头,沉声开口:
“祁教习不必试探,我既来此坦诚,便没有强行带你去见众人的念头。至于那人,他重伤昏迷的时间点,祁教习还未崭露头角,他没有理由认得你,这一点乃是众人疑惑所在。”
司徒奇的话,虽说得坦荡,但何尝不是一种安抚?他心底其实真的有一丝担心,对方会凭借挪移阵法,直接消失在自己面前。
那样一来,风鸣院将会落入完全的被动之中,被四院再度强压一头。
而楚宁月,则是将祁如清平日里说话时,那令人讨厌的语气,学得七七八八:
“我方才说过,如果是霜林院核心,那么他的话或许可信。”
“什么意思?”
司徒奇对于那句听不懂的话,本就有些在意,如今见对方重提,便直接用发问代替了思考,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在猜测之上。
但也正因其放弃了思考,方才更加容易接受楚宁月的说法。
“你说那人当时重伤的时间点,不可能认得我,但所描绘的凶手,却九成像我。这项信息可信的基础,乃是你所见之人,真是霜林院核心弟子。”
“你是怀疑...”
司徒奇心思敏锐,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重点,而楚宁月此时亦拿准时机,迅速开口。
“不错,你所见之人,并非霜林院核心,而是一个冒牌货。”
闻言之间,司徒奇眉头微皱,后退半步。他原本对祁如清的确没有怀疑,可是如今对方说出了这种话,让他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连带之下便连祁如清,也开始有了几分怀疑,上下打量。
“有一件事,直至者甚少,而此事正是此子破绽所在——真正的七公子,不是公子,而是一名易了容的女子。”
如果说祁如清先前的话,只是让司徒奇起疑,那么这一刻,便是彻底怀疑。因为对方所说的言语,如同天马行空,胡乱编织,像极了混肴视听者。
“祁教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司徒奇说话之间,语气已有些凝重,这一点没入楚宁月眼内,倒是并不意外,因为她早已准备好了绝杀的一招...
“我有人证,此事是她亲口所说,而这个人不会对风鸣院说谎。”
“谁?”
司徒奇一字出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他如今很是迫切知晓答案。
他知道眼前之人精通阵法,对方若想走,自己将对方“请”去霜林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只有达成共识,才是唯一解法。
“南宫家长女,南宫霞。此女曾受方进追杀,为七公子所救,但后者亦气空力尽,动弹不得,所以被此女发现了真身。”
司徒奇闻言,眉头微皱,乃是在认真思考此事。因为他曾听过内院传言,说霜林院的七公子,中意南宫霞,平日里经常纠缠。
如今想来,怕是对身份的一种保护....
此事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只是如今眼下...
“好了,我可以去对峙,不过你却需要做一件事。”
楚宁月的话,让司徒奇觉得大为意外,上一刻他还在想如何收场,这一刻对方便主动提出了配合,这让他开始好奇,对方口中的事,究竟是何等难度。
“什么事?”
“那人迫我离开此处,构陷是一,调虎离山是二。楚阳此子,如今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我希望司徒教习能可留守此地,待我回来。”
楚宁月说话之间,望了一眼屋舍,虽然祁如清状况特殊,伤而未死,但她并不希望昨夜之事重演。所以她要司徒奇留在此处,替自己照看此间,如此自己才能放心离开。
“这...”
司徒奇的犹豫,楚宁月看在眼内,但也同样理解。因为这个要求,的确需要对方释出信任,如果自己还是楚阳的身份,这份信任自然可有,但自己如今是祁如清。
“若司徒教习有疑虑,唤众人来此见我亦可。”
听到楚宁月这话,司徒奇心中的疑惑消散许多,但心底里却在暗道,我若是就此离开,你转身便走,我又当如何?
于是苦笑一声,暗嘲自己终是落了下乘,既然左右为难,倒不如爽快些许。
“可以,我留在此处,希望祁教习速去速回吧。”
“嗯。”
见司徒奇答应,楚宁月同样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对方需要与自己达成共识。至于自己的话是真是假,事后他向南宫霞求证便知。
而一字出口的同时,楚宁月便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如今她已有转脉境遁术在身,知道在世俗武者眼中,此法形同挪移之阵,所以不会避讳。
留下司徒奇一人,站在原地,望着消失的楚宁月,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同时对自己的决定,更加肯定,因为若自己用强,决计留不下眼前之人...
第2011章 对峙
风鸣院内,霜林驻地之中,风鸣院高层汇聚于此,气氛凝重。
距离司徒奇离开,已有一段时间,若司徒奇初至秋风苑便动手擒人,如今应该已经有了结果,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于是,霜城卫之中一人主动开口,打破了眼下沉默。
“司徒博士已去了许久,却迟迟不归,莫不是遭了元凶毒手?!”
此人说话之间,声音极大,似乎生怕旁人听不清楚。而他并没有质问风鸣院,点明司徒奇故意放走目标人物,而是以“元凶”二字,让众人先入而主,担心司徒奇安危。
这一手,虽算不上高深算计,但也比明目张胆的冲突,稍胜一筹。
“此事尚未定性,这元凶二字,说得有些不妥。在场之人自是知道,贵院乃是求真心切,可旁人怕是会理解成欲盖弥彰。”
八博士之中,两位空悬,其余四人暗中投靠另外四院,而司徒奇不在场。所以有资格开口的,自然便只有最后那一名董博士。
而此人,虽然心高气傲,当时更与楚宁月起过冲突,但大局当前,却还是风鸣院阵营为重,这也是他能够与南宫归元论交的缘故。
说到祸水东引,董博士自是在行,此刻开口之间,便让霜林院方才那人哑口无言。
但...
“元凶二字的确言之尚早,但司徒博士一去不返,却也着实令人担心,你们去接应一二吧。”
此时开口者,正是今日邀请众人到此的霜林院核心,而他这话看似是在吩咐属下,实则却是以退为进,说给众人。
其一声令下,霜城卫所属,立时有一支人马朝着院外而去,大有直接去外院拿人之势。
而风鸣此行前来的只有高层,没有其下弟子,如今便是想要差人阻拦,也无从下手。总不能以博士身份,亲自出手。
于是朝着南宫归元望去,而后者则是微微摇头。
眼见南宫归元没有阻拦,在场之人,心中疑惑更添几分,目送着霜城之人走出此地,皆知风雨欲来,未来不知。
可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自院内响起,众人皆听得清晰无比。
“想要见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什么人?!”
声音响起的同时,守在院落内外的霜城卫,立时发出一声疾呼。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看清,说话之人是从何处而来,只知此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院落之中。
来人一身灰衣,青年面孔,正与先前霜林核心所描述之人一般无二。霜城卫之人,此刻尽皆怒目,严阵以待,合围而去,只等核心下令围杀此元凶。
可下一刻,灰衣青年却已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了诸多守卫之后,进入了大厅之内,出现在一众高层之前。
众人这才发现,灰衣青年身旁,还有一名妙龄女子,而此女在场之人并不陌生,此刻纷纷朝着南宫归元望去。
“嗯?”
南宫归元轻疑一声,此刻倒也没有出声询问什么,只是眼中充斥好奇,望着南宫霞。
后者微微低头,不愿或是不敢与南宫归元对视,好在今日之局,众矢之的并非是她,而是其身旁之人。
“是他..就是他!”
就在此时,最为关键的一句话,自有些激动,险些牵动伤势的霜林核心口中说出。后者身形轻颤,似是极为激动,一手指着眼前灰衣青年,犹如惊弓之鸟。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炽阳统领更是眉头微皱,他没想到,霜林院核心口中之人,竟真是眼前之人。今日倒要看看,风鸣院如何收场。
“司徒博士,为何没有与你同来?”
南宫归元沉声开口,让周围剑拔弩张,稍稍见缓。因为其说话之时,已经朝着灰衣青年靠近过去,对于这个举动,众人眼中没有半分异样。
因为在场之人中,也只有南宫归元一人,有足够的理由靠近眼前之人。
不论是因为南宫霞,还是因为风鸣院立场。
“司徒奇博士已将此事原委告知于我,为免有心之人借题发挥,我以阵法挪移至此,却未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楚宁月开口之间,将祁如清模样得炉火纯青,包括最后那无奈苦笑。
不过她的这句话,却打消了在场之人心中疑虑,至少打消了风鸣院之人的疑虑。知道司徒奇没有遭其毒手,而是晚来半分。
不过算算时间,这期间必定是耽搁了什么,只怕司徒奇与此子之间,已经达成某种共识了。
而此时,站在霜林核心身旁的霜城卫现统领大喝一声,再度吸引了众人注意。
“奸佞之辈!今日无论你如何狡辩,都难以逃出此地,我若是你,便乖乖说出罪行,就此伏诛!”
不料,楚宁月来此之前早有准备,此时轻笑一声,徐徐开口:
“此事疑点有三,我与此人并不相识,此人却称见过我现身,此其一。按照对方说法,事发之时,我还在外院平安无事,并未展露锋芒,若真想动手,为何偏偏等到那日?此其二。
而第三点,亦是最关键的一点,当时风鸣院中之阵,仍皆在李相容掌控之中。若有他人布设幻阵,李相容如何不知?
既是能够影响两位核心弟子的阵法,又要如何保证,你所见之人,不是布阵者刻意让你见到的人呢?”
话音落定,四下寂静无声,因为对方前面所说两点,皆可以一片之词解释。可这第三点,却是摆在众人面前的既定事实。
此种可能,他们的确没有想过,当时内院的阵法,的确是李相容掌控,如若有他人布阵,这南域第一自然会有感应。
可事发已久,李相容却从未上报,难不成,李相容自那时起,便有了反心?那若是这样,霜林核心方才的话,便缺少证据。
只因为,李相容于南域阵道第一这件事,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他们不相信南域会出现李相容毫无所察的阵道大师。
就连炽阳卫统领,此刻也是沉思半息,他本就不相信风鸣院会与此事有关,如今听来,倒算是一种合理的解释。
此时纷纷朝着霜林核心望去,眼神各异,便连霜城卫也开始思考,是否是自家核心弟子看错了人?
可就在此时,“备受瞩目”的核心弟子,忽然开口,语出惊人:
“关于这第三点,我有人证...”
“何人?”
南宫归元闻言面色一沉,对方方才没有提及人证之事,如今才说出此人存在,要么此人身份不凡,要么便是另有排布。
他亦不相信祁如清会做出此等错事,所以此时开口,便是要印证霜林核心口中之人的身份。若只是随便一个霜城卫,那自己大可借题发挥,化解此难。
可下一刻,霜林核心却说出了一个令其无力的名字。
“天启院...”
话音落定,厅内一处暗门缓缓打开,走出一名青衣女子,面若寒霜,令四下皆惊。有惊其容貌者,亦有惊此地还有暗门者,更有惊两人相识者。
因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证的份量如此之中,竟然也是四院派遣风鸣院的核心之一。
楚宁月望着眼前女子,此刻愣愣出神,因为她没有想到,对方排布的后手,竟是..
“穆清远。”
而穆清远此女,知晓自己太多秘密,若是当真当众佐证,那自己今日,便是百口莫辩了...
第2012章 佐证
眼见穆清远现身于此,楚宁月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此女先前与自己约定,一明一暗,共入城主府,可是自己在明,她却不在暗,从始至终皆未见过她现身。
而如今,自己已回到风鸣院,却在此种场合之下,以此种方式见面。
楚宁月仍旧记得,当日自己初见穆清远时,她可是在为那霜林院的冒牌货疗伤。如若两人关系匪浅,那今日之局,便是绝佳的栽赃。
“我所言之事,穆姑娘皆可佐证!”
霜林核心再度开口,将众人注意力引向穆清远,而后者则是面无表情,走到了霜林核心身旁,朝其点头示意。
眼见此一幕,楚宁月心下一凉,穆清远此女知晓自己太多秘密,她若站在那人的立场,对自己和祁如清将是大大不利。
而霜林核心,则是更加胸有成竹,望着楚宁月,眼神逐渐冰冷。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察觉腰间玉佩有所反应,一道神识打入其中,随即传入耳中的,便是玉佩原主的声音。
“先前感应无误,此子便是你我一直要找的人,稍后我会以阵法配合楚道友行事,但切记此人只能困,不能杀,否则后患无穷。”
祁如清的传音落定,玉佩当即黯淡,而对眼下之局,却是只字不提。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过于相信自己,仿佛他根本不担心,眼下的构陷之局。
而霜林核心,此时则是望着穆清远,微微点头。
“当日...”
穆清远轻声开口,吐出两字,引得在场所有人注意。可就在其两字落定之际,却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了一个令人讶异的举动。
“噗..”
前一刻还以为胜券在握的霜林核心,这一刻口中喷出一口血雾,其胸前迅速浮现出一片血污,穆清远此刻的一指,正点在其后心之上,以指代剑,剑穿气海。
“你!”
霜林核心万万没有想到,身后之人竟会忽然对自己出手!她当日明明那般紧张,不惜严重耗损,也要出手相救自己。
虽然她想救的人不是自己,但却与自己这副面容有巨大干系。也正因为此种干系,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答应自己今日作伪证。
却不想,这竟然是一个骗局!
失望,愤怒,仇恨,在无数负面情绪堆积之下,霜林核心听到了犹如宣判的一句:
“此人满口谎言,居心叵测,现已废除修为,就地拿下。”
方才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以至于霜城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和救援。如今穆清远沉声开口,他们这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何事,此刻距离最近的霜城卫新任统领,已是一掌朝其轰去。
可下一刻,穆清远的手,却搭在了此刻萎靡不振的霜林核心肩头,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其提在手中,飘飞而起,落在了身后十余丈处的屋顶之上。
此刻目光,却是落在了一人的身上,原本面如寒霜的她,此刻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似有几分玩味。
而那人此刻,则是抿了抿嘴,意识到对方又一次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而且让自己虚惊一场,着实无福消受。
眼下局面,已被穆清远逆转,那也就到了自己开口之时。
“诸位且听我一言。”
“听个屁!”
霜城卫现任统领,眼见自家核心被偷袭重伤,又被人掳走。可是在场的风鸣院高层,以及其他三院之人,却无动于衷,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此刻心中懊恼不已,哪里会听旁人劝告?此刻一声令下,已命守在周围的霜城卫尽数现身,大有合围之势。
“我理解霜城卫对霜林院的忠心,但若是你们效忠的,并非霜林院核心,而是一个冒牌货,又当如何呢?”
冒牌货三字入耳,并不能平息霜城现任统领心中怒火,但却能让其他霜城卫,微微一愣。而也就在这一愣之间,楚宁月再度开口,绝杀一句:
“此人不是霜林核心七公子,而是一名以特殊功法,易容顶替之人,更是先前杀害外院数位教习的元凶!”
楚宁月说话之间,一指凌空点出,引得众人目光朝其所点方位看去。却不知,她这一指并无玄机,没有动用丝毫术力。
可是就在其一指落定之时,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七道湛蓝光芒,瞬间自四院驻地之外升腾而起,顷刻之间便在空中结成一道光幕,将整座区域笼罩在内。
“困阵已成...依计..行事..”
楚宁月的耳中,再度响起祁如清的声音,但这次的声音,却带着莫大的疲倦和虚弱。其正疑惑间,一直沉默的南宫归元,此刻沉声开口:
“兹事体大,不能儿戏,祁教习说此话可有证据?”
而此言看似是在质问,实际上却是在给楚宁月拿出证据的机会。因为这样,便能稳住霜城卫,减少冲突。
更重要的是,南宫归元相信祁如清,不会是幕后黑手,他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想来便有其底牌,并非信口雌黄。
而楚宁月此时,则是意会了南宫归元的心思,此时望了一眼身旁的南宫霞,开口之间,夹杂术力,响彻四方:
“眼前这位霜林核心,乃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男子,可是真正的七公子,却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楚宁月收入眼内,此刻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因为风鸣院之人惊讶,是因为如今方才知晓,霜林院核心弟子竟是一名女子,可是霜林院之人没有惊讶的可能。
难道...这位七公子隐藏得如此之深,便连霜城卫亦不知其身份?若是这样的话...
“你放屁!我霜林核心,怎会是一名女子?你颠倒黑白,意欲何为?!”
果然,霜城卫现任统领,大喝一声,他根本不知道七公子的秘密。此行南域的霜林院之人中,唯一知晓七公子真身的,只有已故的前任霜城统领。
如今可谓是死无对证。
此一言出,四下再惊,包括南宫归元,此刻也是眉头微皱,望向楚宁月,希望对方可以给他一个解释。
而楚宁月此时,则是骑虎难下,她又如何向众人证明,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七公子,是一名女子而非男子?
关键在于,连霜城卫都不知道的事,仅凭旁人一面之词,如何轻信?
“此事,我可以作证。”
就在此时,楚宁月身旁的南宫霞,忽然开口。虽然她没有得到前者的示意,但却知道,此刻对方陷入了难关,乃是自己说话的最佳时机。
此言一出,南宫归元立时面色一变,他一开始便看到南宫霞与楚宁月同时现身,猜到两者之间可能有所关联。
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这长女,竟然会是证人。
更没有想到,平日里娇纵跋扈,遇事却又胆怯畏首畏尾,只知听命行事的她,今日当众开口,没有半分胆怯。
说话之时,信心十足...
“霜林院七公子素来对我....此事知晓者甚多,那日我遭遇方进截杀,正是七公子出手相助,击退方进,但也因此气空力尽,动弹不得。
此后,我与其一同躲避方进余党,故而发现了七公子的秘密,她的确是一名女子。而先前那般待我,也只是为了隐藏身份。
我知道,今日所言在你们听来匪夷所思,但霜林院的诸位不妨细想一二,平日与七公子相处之细节。
七公子既能瞒过我们,如何不能瞒过诸位?但只要诸位仔细推敲,还是能够看出其中端倪,毕竟女子与男子终归不同,即便再如何伪装,也有一些事注定无法隐藏。”
第2013章 绝响
南宫霞说话之时,楚宁月已暗运气机,镇压那名霜城卫新任统领,所以他才会一直保持安静。而其余霜城卫,见自家统领都沉默不语,此刻自然也不会跳出来做这出头鸟。
如今南宫霞话音落定,众人虽然心中抗拒,但多少还是听进了些许,一些往日细节,不断冲击脑海。
七公子平日里喜静,不喜欢和众人相处,霜城卫上下只有前统领一人,能可时常与其见面。七公子更加不喜旁人触碰自己,有一次属下醉酒,错将其当成同僚,与其勾肩搭背。
事后酒醒,此人便离奇失踪,说是被遣回了霜林院。
还有,霜林院此行南域,并没有带任何丫鬟女眷,可是却未听过上面传令,七公子焚香沐浴,准备相关事宜。
嘶...
就在众人思索之时,楚宁月撤去了修士气机,那名新任统领立时如释重负,大口倒吸冷气。而众人哪里知道,他这根本不是因为南宫霞的话而触动,此刻会错了意,心中怀疑更甚。
而此时,南宫霞再度开口,抛出了绝杀的一击:
“无论真正的七公子是男子是女子,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初来南域,每日纠缠于我,众人皆知的七公子,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
被制服的霜林核心,此刻已面如死灰,方才他还看到了一丝希望,可如今却是希望渺茫,已无翻盘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从刚才开始,便有一股莫名气机,压制在自己周身,让自己动弹不得。可偏偏这道气机,却将自己胸前伤口止血,阻止生机流逝。
自己便是想用当场自尽的方式脱身,此刻万万行不通,这暗中出手之人,定然知道自己的秘密。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
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可就在他的注意力,皆在楚宁月身上之时,身后却响起了穆清远微弱的声音。可是这声音,却如午夜幽魂,无常索命,让其心胆俱寒。
“当日你骗我一次,今日我还你一次,你我之间已经扯平。我知道你不会死,但对付你的法子却有很多,永世囚禁便是其中一种,毕竟你会饿,但无论饿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死。
至于咬舌自尽,你与我都清楚,这不科学。”
最后四字入耳,霜林核心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惊涛骇浪,因为他的猜测已被证实。这句话,绝不可能自此界之人口中说出!
原来问题的关键,不是出在祁如清的身上,而是此女...
她与自己,竟是一样的人!
那也就是说,此界之中,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与自己一样的存在,原来自己...
并不是一个人。
霜林核心此时,心中复杂万分,有恐惧愤怒,亦有欣喜和悲伤,此时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恨穆清远多一些,还是希望与其交好多一些。
因为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更有可能的是,此界之中还存在许多这样的人。那么,自己也就有了回去的可能。
这一刻,他心中为此界故友复仇的执念开始消散,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不属此界,更加想起了自己可以离开此处。
人的心态和立场一旦出现改变,所思所想皆会不同,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意外进入此界,一生回去的可能渺茫,所以只能利用自身优势,搅动风云,以寻求脱身之法。
时间一久,便对此界同行之人,产生了莫大好感,将他们真的当做了朋友。
可是如今,他已想起自己和这些人不同,或者说这些根本不能称之为人。那自己又何必为了他们,苦心筹谋呢?
“你我既是一样的人,便该联手同行,我可以放弃之前的一切计划与排布,只要你杀了我,或者放我离开,我便会是你最可靠的盟友。”
霜林核心再度开口,声音同样不大,但很可惜,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却有两个人能够听到。
一者,自然是穆清远,此女眼神淡漠,不为所动。而另一者,却是楚宁月,此刻听到此人的言语,不禁觉得有些疑惑。
但对于刚刚才帮过自己的穆清远,她不会再次怀疑,游移不定。
“你骗了我,总要付出些代价。”
穆清远传音落定,不再理会眼前之人,却不想眼前青年苦笑一声,暗道自己如今所想已然不同,此刻求生难,但求死却不只有身后之人这一种办法。
“呵呵哈哈哈哈!”
下一刻,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口中发出一阵狂笑,引得众人瞩目。而其狂笑过后,状似疯狂,出声道:
“不错,我的确不是霜林院核心,因为那丫头早已奈不住折磨,死在了牢狱之中。可是,你们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便是楚宁月和南宫霞也没有想到,对方竟会主动承认罪行。楚宁月与七公子只有一面之缘,算不上朋友,对于她的死讯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是南宫霞此时,却是心头一紧,尤其是听到对方口中的话,说她是不堪折磨,死在牢狱之中。
“你..你!”
霜城卫现任统领,此刻怒目圆睁,望着屋顶之上的核心,此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保护的,竟然会是凶手,更没有想到,七公子竟然已经遭了毒手!
而下一刻,面对元凶的嚣张气焰,其更是难压心中怒火。
“南宫姑娘想要为恩人报仇杀我,霜林院之人想要为那丫头报仇杀我,风鸣院之人想要为外院教习报仇杀我,可是那又如何?
祁如清不会让我死,所以我今日不会死,即便你们群情激奋,又能如何?!谁敢杀我?!”
青年男子这一招,可谓是祸水东引,又或者说是拉楚宁月下水。即便众人不会立即将她当做同党,也会心生怀疑猜忌。
其实他方才开口之时,完全可以将穆清远一并拉下水,但他此刻,已经将穆清远当做唯一的同等存在,唯一值得托付的盟友,所以他不会为自己今后自找麻烦。
他当然不会将这件事,引祸在穆清远的身上。
而此刻的他,不求生,只求死,因为死亡对于他来说,并非是结局和终点,而是新生。
可也唯有穆清远,此时心中冷静非常,知道此人所言乃是一心求死所发,所以并不能尽信。那位霜林院核心,可能尚在人世。
至于眼前之人,若是早上两日对自己这些话,或许自己还会有些想法。可是如今,呵呵...
不需要了。
“我为何要保你?”
楚宁月眼见众人目光望来,知晓若此刻自己提出不能杀他,便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可是若杀了他,变相当于是放了他。
如此一来,下次见面之时,无论是神识印记还是祁如清留下的印记,都会失效,局面将会再陷入被动之中。
所以她此刻对于眼前之人的态度,只能杀,不能留。
“因为...”
青年男子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笑容,随后便要开口,彻底拉楚宁月下水。可就在其两字方出之际,一道剑气骤然透体而出,带出一道血箭。
青年男子面色骤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周身生机迅速流逝,却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二字,成为绝响。
第2014章 诈死
“这..”
屋顶之上,剑气透体而出,伪装成霜林院核心的青年男子,身形立时萎靡不振,宛如一滩烂泥般,瘫倒下去,摔落屋檐。
而众人此刻,皆望着屋顶之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作为与其样貌可谓天差地别,让人不寒而栗。
“天启院此举,怕是不妥吧!”
终于,人群之中,霜城卫现任统领,率先开口。但不得不说,他这句话,着实很没有城府。如果先统领在场,就绝对不会当众说出这种树敌的话。
这也是为何,众人望着屋顶之上的青衣女子,却不敢开口,也无人开口的原因。
因为此女并非风鸣院学子,而是天启院之人,更是四院此行南域之中,唯一真正的核心弟子。
其他四院之人,虽被冠以一个核心的名号,但实际上来南域之前,皆都是各院之中的精英弟子,算不上核心。
无非是四院瓜分风鸣院名额,加上这些人背后有家族势力助力,所以才能前往南域,占据风鸣院核心弟子名额。
可唯有这位天启院的穆清远,乃是以天启院核心弟子的身份,主动请求前往南域。据说是因为测算出,自己将在南域有一番机缘,能可破除多年桎梏。
天启院素来专攻医卜星象之术,所以这种玄奇的说法,其他四院也不会觉得奇怪。
“证据确凿,此人却想引祸于人,妖言惑众,不该就地正法么?”
穆清远淡淡开口,声传四方,此刻望着霜城卫统领,目光深邃,似在提醒对方注意立场。
只可惜,这位新上任的霜城卫统领,并没有这样的远见,此刻开口之时,还在针对天启院。
“便是有人证在场,也还需物证。更何况,此刻根本无法确定此子身份如何,如若天启院误杀,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霜城统领的话,让一旁的炽阳统领啧啧称奇,他想不到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副统领的。
眼下天启四院,虽然暗中勾心斗角,但在一致压制风鸣院的立场上,却是坚定不移。四院之事,当四院自了,如今当着风鸣院高层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智!
而同一时间,不再是众人目光焦点的楚宁月,此时眉头微皱。因为她知道,穆清远方才出手,是阻止那人引祸于自己,可是她如此做,却无异于放了那人。
按照祁如清的说法,那幻影千御最后一人的状况与他相似,属于只能囚禁,不能杀死的特殊存在。一旦身死,便会在三日之内,重塑肉身,只需要付出些许代价。
今日此人身死,他日再见之时,体内便不会存在神识印记,再想要找到此人,便是极难了。
“误杀?”
穆清远吐出两字,随后微微一笑,让众人不明所以,却只有楚宁月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此时微微迟疑。
而下一刻,其神识四散而出,笼罩在此间,因为她仍记得,先前祁如清曾开启阵法,说要相助自己。虽不知这阵法有何作用,但兴许能够困住对方的元神。
然而下一刻,楚宁月的眼中便浮现出一丝意外,因为她发现,那男子体内仍有元神。也就是说,此人未死。
可是那男子如今,分明生机全无,便是没有在那一剑穿心之下身死,也足够重伤之下跌落屋檐摔死。除非,是穆清远那一剑之中,另有玄机。
“你身为霜林暗卫统领,竟无法分辨自家核心弟子,更不知其是男是女,如此可算是失职?”
穆清远再度开口,目光自楚宁月身上挪开,说话之间,多了几分强势,在众人看来,似是对霜城现任统领的话,颇为反感,已然有了不悦。
“算!”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破空而来,使得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因为此声音声势浩大,开口之间狂风怒卷,带起花草落叶无数。
下一刻,狂风落定,花草之中,一道人影显化而出,负手而立,落在院落围墙之上。
众人看清来人,样貌粗犷,满脸胡茬,却身穿一身与其样貌气质截然不符的飘然白衣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嘲笑此人其貌不扬,更没有对其方才忽然接话而有所反应。
只因为在场之人,除了楚宁月外,皆都认得此人。
便是炽阳统领,此刻也是眉头微皱,暗想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此人,正是此行南域的四院暗卫统领之中,实力最强者,曾经乃是三品的,纵横卫统领,许锻疆。
“四院法度不同,但对于暗卫,却不尽相同,请问许统领,失职者当如何?”
穆清远望向忽然现身之人,似乎毫不意外,此刻朝其微微颔首,随后发问。而一脸粗犷之相的纵横卫统领,冷笑一声,望向霜城卫现任统领。
吐出两字..
“当死!”
话音方落,纵横卫统领右手一挥,一道众人肉眼可见的庞大掌印,凭空浮现,直朝霜城卫统领而去。
后者此时,只觉寒意涌上心头,一时间已被此招锁定,除了全力出手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可是自己只是五品上境,而对方却曾经是三品高手,即便如今暗伤在身,只能发挥五品极境的实力,但于自己而言亦是天堑。
而四院暗卫,所修炼的功法,大多系出同源,乃是一往无前,死战之势。对决之时,一瞬泄气,足以致命。
下一刻,巨大掌印已至霜城统领身前,后者应对不及,已是逼命之时。可在场的,来得及出手,且有能力出手之人,不外乎楚宁月、司徒奇、穆清远。
可这三人,没有立场,也不会出手相助。
至于南宫归元,虽有出手之心,却有心无力。
此时在众人眼中,那位霜城卫现任统领,已然是一个死人。
“手下留人!”
就在此时,霜城卫阵营之中,一名不起眼的普通暗卫,忽然间化为一道残影,出现在现任统领身前。双掌交叠之下,身后一道雄狮虚影一闪即逝,一阵咆哮之声响彻四方。
下一刻,巨大掌印停滞半空,与其双掌交接,迸发出一道气浪,席卷四方。好在在场之人,实力相差不大,所以并未被其波及。
只是方才出手的纵横卫统领,此刻面上浮现出一丝玩味,望着忽然现身的普通暗卫。看了半息过后,方才吐出一句:
“呵呵,你果然没有死。”
而这句话出口的同时,那现身的普通暗卫,亦是一把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看得身侧刚刚死里逃生的霜城现任统领,一股暖流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两字随即出口..
“统领!”
亦是告知所有人一个真相...
当日的霜城卫统领,并没有遇刺身死,他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信。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退居幕后,才能查明真相,只可惜...
还是被人识破了..
诈死。
第2015章 人死
“哈哈哈哈,我本怀疑此子加害于你,想要引出其背后之人,不想引出的却是你这个本尊。如今看来,倒是误会一场了。”
围墙之上,纵横卫统领沉声开口,声传四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故人重见之意,却仿佛了自己方才还要出手,镇杀对方部下。
“如此,倒要谢谢许兄了。”
霜城统领未死,那么自然也就没有继任一说,那位新任霜城统领,怕是史上任职最短的暗卫统领,如今终于不必扛着不该承受的压力,可以安心做他的副统领。
所以霜城统领此时开口,代表的便是霜林院,麾下无人质疑。
“天启五院同气连枝,客气了。”
纵横卫统领话音方落,便朝着穆清远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疑惑。而后者则是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亦不知此事。
沉吟一瞬过后,纵横卫统领不再出声,而是转身便走,似乎根本懒得客套寒暄,为今日的插曲,画上了一个句号。
“霜城统领,你这是...”
一身红袍的炽阳统领,此刻眼见霜城统领未死,作为昔日最不对付之人,此刻心中倒是有些复杂。一时间,却也说不清到底是希望对方身死,还是希望留着这个老对手。
“此事牵扯太多,本不该当众说明,但今日事关天启院核心,所以只能破例,希望在场诸位,莫要外传。”
霜城统领此言,比之那位副统领,便要圆滑太多。此一句无形之间,便弥平了先前副统领,交恶天启院之事。
如今摆出一幅极为为难,但却为了天启院,不得不开口澄清的姿态,看在其余三院眼中,自然是工于心计,但穆清远却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幌子。
“当日水榭之中,有高手交战,水榭毁于一旦,我赶到之时,见到水榭之中只有一个人,正是先前诸位看到的霜林核心。
见其苏醒,我心中虽有意外,但喜大于疑,加之身份的缘故,并未对其设防。不想此子暴起出手,将我重伤,好在我因修炼特殊功法,心门死穴与常人不同,这才留得一线生机。
但毕竟动手之人,疑是我霜林核心,作为霜城统领,在未掌握足够证据之前,我不能也不可能公然提出此事,使得霜林院内乱。
无奈之下,我只得诈死,暗中调查此子身份,以及是否可能被人以药物控制,再者便是暗中疗伤。直至昨夜,我的伤势恢复,于是夜探此子住处,虽窥得线索,却也惊动了此子。
而此子多半不知夜探之人是谁,所以为了自保,才会立即传讯风鸣院,邀众人来此,行这一招引祸之计,想要将矛头指向贵院祁教习,以混肴视听。
幸得天启院与风鸣院出手,这才将此子身份拆穿,在此谢过两院。”
话音落定,抱拳两拜,在场之人,鸦雀无声。
霜城统领开口之时,虽说不上天衣无缝,但也是恰到好处。而其所说忍辱负重,退居幕后的缘由,在众人听来也算合理,因为若是易地而处,彼此间做出的决定有不会相差太多。
如果霜林院核心,出手击杀霜城统领之事,一旦外传坐实,那么霜林院自是会起内乱。届时无论真相如何,对于霜林院来说皆是灾难。
再者,便是将他的猜测,当众说出,一是落得坦诚,二是向祁如清示好,也算解释了前因后果。
而最重要的,便是其话音落定之际,这微微两拜。他虽然说得是谢过两院,但拜的却是穆清远与楚宁月,示好两人的同时,谢的却是两人背后的势力,算是一箭双雕。
而点到即止,恰到好处的,却是在无形之间,让有心人去关注两件事。
第一,那假冒的霜林院核心,是在发现有人夜探住处之后,才提前苏醒,邀请众人来此,行引祸之计。那么其引祸的目标,自然是就是其心中怀疑之人,试问祁教习,如何与此人有关?
第二,自祁如清现身起,从始至终的核心证据,便是霜林院核心,乃是一名女子而非男子。可此时霜城卫上下,却无人知晓。
但霜城统领此时开口,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只说拆穿了伪装之人的身份。这是否意味着,方才南宫霞的话不假,那位霜林核心,当真隐瞒了身份。
又或者说,霜林院此行南域,另有玄机?
“既然误会已经澄清,此人尸身可否由我带走?”
就在此时,穆清远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众人意外的话,同样也是一句可疑的话。人已身死,为何还要带走他的尸身?
而作为场上,唯二知道那冒牌之人,并没有真的死去的楚宁月,此时自然不会坐视盟友,成为众矢之的,于是出声道:
“此子的确欺瞒过穆姑娘,但其已经身死,诸事皆休,合该让他入土为安才是,没必要让他死无全尸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心中一丝疑惑,瞬间被牵引至了思维陷阱之中。而穆清远听到对方这句话,不禁眉头微皱,自己明明已经想好了说辞,可自己这位盟友却似乎...
哎..
无奈之下,穆清远只得将计就计,冷哼一声,随即开口:
“此子之罪,死不足惜,人死为大,畜生,却不必遵循此道。”
穆清远样貌出尘,周身却总是带着一丝寒意,本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让人觉得此女十分记仇,极为难缠,与其容貌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话音落定,穆清远跃下屋顶,落在众人眼中生机全无的冒牌核心身旁,最后一手搭在对方手腕之上,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将此人生生拖出了此间,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快..快意恩仇,倒也算是...”
南宫归元率先开口,但天启院穆清远的作为,也让他很是不能理解。所以此刻出声,虽有意缓和气氛,但也吞吞吐吐。
好在众人本就想要揭过方才一幕,倒是也没有人真的纠结方才之事,所以霜城统领,率先开口,引回正题,抛出了一项筹码:
“诸位,我霜林核心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霜城卫上下自会全力寻找,但也请诸位不吝出手。凡救下七公子者,霜城卫愿与其结歃血之盟。”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因为他们皆都听到了霜城统领口中所说的歃血之盟,同样也听到了他说得不是“霜林院”而是“霜城卫”。
虽然后者归属前者,但若他今日拿出的筹码是“霜林院”那么还不足以让众人心动。因为他只能代表此行南域的霜林院,却无法代表整个霜林院。
可是他提出的筹码,却是“霜城卫”,而霜城卫虽然有三大统领,但是他的身份却最为特殊,最受器重,几乎可以代表整个霜城卫的立场。
因此今日抛出的筹码,可谓极重,因为他提出的结盟对象是人,而不是其背后的势力。这意味着,他今日的话的确可行,而且一旦获取此殊荣,自身在势力之中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不过此种诱惑,却有一人浑不在意,可此人偏偏又是霜城统领今日,最想依仗之人。
“今日之事既了,我亦该回去通知司徒博士一声,不必再替我守着秋风苑,以防宵小趁虚而入了。”
第2016章 噩梦
“祁..”
霜城统领一字刚出,楚宁月已施展遁术,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这在众人看来,自是高深阵法,而非修士遁术,对于这位祁教习又是高看了几分。
可霜城统领,如今却是心中懊恼,因为在场之人中,唯有祁如清一人,不在五院立场之上。求助于他,乃是最好的选择,而旁人皆会牵扯背后势力。
这几日,自己除了暗查伪装之人的身份外,更是在调查真正的七公子下落。但无奈的是,自己苦寻无果,也意识到凭借霜城卫的力量,找不到七公子。
至于其性命,霜城卫统领自有办法获悉,如今虽然命引微弱,但却一息尚存,这说明对方只是受伤,并不危机性命。
同一时间,天启驻地之中,穆清远手提伪装者,落在院落之中。院外,尽是其护道人看守,密不透风。
护道人与五院暗卫不同,并非属于五院,而是独属于核心一人。所以这些人,并不会好奇院中发生何事,亦不会去探知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更不会起疑。
“哼。”
穆清远冷哼一声,凌空一指,落在对方气海之上。下一刻,伪装者倒吸一口凉气,犹如自地狱之中,回转人世一般,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
说话间,穆清远一手搭在对方肩头,将此人直接扯入破败的楼阁之内。当日祁如清于此地,施展天人化生,将此地方圆百丈生机断绝,因此这天启驻地核心区域,显得一片荒凉。
只是当日众人皆不知晓,此处楼阁之内,还有一处暗道,通往地下。而此时,穆清远轻车熟路,将人带入了暗道之内。
重获新生的伪装者,此时面上古井无波,因为他有恃无恐。他很清楚,死亡对自己来说不是结局,所以便觉得自己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他根本不打算接对方的话,而是想要看看,对方究竟要带自己去何处。
暗道狭长,黑暗无光,穆清远却轻车熟路,一路之上连续开启七处机关,每一处开启,前方道路都会发生改变,直至第七处后,前方一次出现十三条岔路。
此地,俨然是一处极为复杂的迷宫。
“死亡对你来说,的确犹如新生,但对付你,却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就在此时,穆清远再度开口,声音清冷,却如寒泉倒灌,使得伪装之人心中寒意不断。
“你是想要将我囚禁于此..不见天日?”
此刻开口之间,虽然极力装出满不在意的模样,可是说话之时的阴阳顿挫,却还是让穆清远听出了端倪。
不过,她此行的尽头,并不是永无天日的暗牢,她所要见的,远比暗牢更加可怖。
“你先前骗了我,此刻便该付出代价,至于这代价你是否能够承受,便尽看天意了。”
穆清远的话,让伪装者心中不安,他开始思考,究竟对方有什么手段,能够比永世监禁更加可怕。而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便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你我既然是一样的人,就该联手离开此界,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听到此子到了现在,还在奢望自己与他合作,穆清远面色更冷了几分。此时推开眼前一道石门,而后吐出一句,让伪装者眉头紧锁的话。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带你来此,并非是想要得到什么,而是报复。”
报复两字入耳,伪装者心下一沉。自己此刻受制于人,如果对方有所求,那么自己便可以转圜,可以留有余地。
可是眼前此女,如今俨然是一幅,想要自己付出代价的模样。若是没了商讨的余地,那就只有鱼死网破,可自己如今偏偏连鱼死网破的机会也没有了。
“为什么?!我当日..只是将计就计,是你自己将我当做旁人的!”
听到伪装者的语气逐渐急躁,穆清远面上浮现出一丝带着几分诡异的微笑,这让前者更加紧张,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心中已满是恐惧。
而下一刻,穆清远开口之时,再无清冷之气,而是多了几分邪魅。
“我不知道你的身上为何会有他的气息,但正因为这一点,我注定不能留下你。或许你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存在,但接下来你要面对的,一定超出预计。”
话音方落,穆清远推开最后一扇石门,铺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其中更夹杂着腐臭,这让伪装者意识到,自己将进入何种地狱。
“你..你想要做什么?!”
对于身后之人无力的反抗,穆清远不置可否,此刻不断深入,口中却似在呢喃什么,似是在念某种咒语。
直至行出十三丈后,其立身于此,不再向前,开口之间便是一字..
“尸。”
伪装者闻言一愣,下意识朝着周围望去,却见暗道之中火光乍现,自己如今竟是身处一座地牢之中,此地满是血腥,更有残肢断骸。
“使者大人,今日为我带来了何种血食?”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如若楚宁月在此,便定能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更能认出这座地牢。
因为此人,正是当日她救出李丹心时,遇到的那名神秘老者。
只不过,如今的神秘老者,虽然身形如旧佝偻,但却比那日更加狰狞可怖,因为他已是满身焦黑,犹如一只地府恶鬼,睁着一双血红之眼。
“此人较为特殊,于你而言乃是大补,如何利用便看你了。”
穆清远说话之间,已然点住了身旁之人的穴道,后者瞳孔放大,面露惊惧之色,此刻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于事无补。
而那神秘老者,在听到特殊二字之后,仿佛忽然来了兴致,开口之间,语气之中尽是激动和好奇:
“特殊?是哪一类?”
而下一刻,穆清远的话,让伪装者觉得,她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做同等存在,甚至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做人。因为两人的话,就像是在买卖猪羊货物。
他意识到,今日危机...
“不能死的那一类。”
“哈哈哈哈!”
话音入耳,神秘老者的尖笑之声,响彻此间,回响不断。而那伪装者,则是直接双眼一黑,晕死过去,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天明之后,自己...
便会醒来...
...
而同一时间,秋风苑外,楚宁月落于一颗老树之上,此刻眉头微皱。因为其前路,已被一座阵法阻拦,她无法判断此阵是否出自于祁如清之手,亦无法判断自己此刻出手,会不会打乱其布局。
于是其只得以传讯罗盘,尝试联系祁如清,但传音数久,却迟迟得不到回信。偏偏自己的神识,在此地又受神秘大阵影响,无法洞穿眼前阵法,窥探秋风苑状况。
如今唯一可以的确定的是,秋风苑,已然生变...
第2017章 灯灭
秋风苑内,满目疮痍,院落之中尽是交战痕迹。地面之上,已然躺着七名黑衣人,皆已气绝身亡,大多死于剑伤。
但此刻院落之内,仍有三名穿着略微不同的黑衣人,负手而立,一幅高手作态。此刻居高临下般,望着眼前屋舍之前,半跪于地的一人。
“司徒奇,此事与你无关,何必执着,枉送性命?”
为首的黑衣人,此刻沉声开口,同时踏前一步。看似稳操胜券,实则心中却在提防对方强弩之末,留有底牌,所以才会以言语试探。
而更重要的是,司徒奇如今负伤不轻,全凭真气压制伤势。所以此刻拖延,对于自己三人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却不知,司徒奇此刻虽然伤势不轻,但却心如明镜,他很清楚眼前三人意在拖延,但拖延对自己的伤势不利,对大局却是有利。
只要拖延到祁如清回来,便可将眼前这些人,一网打尽。
“本以为祁教习只是杞人忧天,想不到真有宵小趁虚而入,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司徒奇的话,让三人有些疑惑,他们自然不知,司徒奇心中所想的,乃是当日楚宁月将李丹心托付给其布局,其却将人弄丢一事。
今日,自己再次受人之托,只能进,不能退。
“以你能为,拦不住我们三人。”
三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决定瓦解对方信心,攻心为上。司徒奇曾为风鸣院学丞,身上存有底牌并不令人意外,而三人虽然同属于一个组织,却是雇佣关系,不至于为其付出性命。
所以在此种任务必定能够完成的情况下,如何降低自身风险,亦是一门学问。
“若是加我一个呢?”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自三人身侧响起,随着空间一阵扭曲,幻阵消散,一道人影浮现而出,正是改换了容貌的李丹心。
“你怎...”
司徒奇见眼前人现身,心下立时一沉,因为他拖延的凭借之一,便是先前放出了此女,前去报信。可如今,此女去而复返,却不见援军,单凭自己两人的力量,未必能够赢下今日之局。
而下一刻,司徒奇便见对方微微摇头,心中立时猜到,恐怕外面有什么东西,阻拦了此女去路。其无法外出,所以只能赶回。
“我道南域阵师凤毛麟角,不想今日倒是见了许多,只是不知阵师入战,还有几分胜算?”
黑衣人话音方落,纵身一跃,已如鹰击长空,朝着李丹心扑杀而去。在他看来,对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既是阵师,那么心血定然倾注于此,武者品级不会太高。
只要不给对方发动阵法的机会,自己便能够轻易取胜,届时亦能让司徒奇投鼠忌器。
只是他哪里知道,李丹心主修的并非阵法,亦不是一名阵师,先前幻阵,更加不是其所布设。
眼见来人扑杀而来,李丹心装出一幅惊慌失措的模样,愣在原地,望着那临门一爪,毫无所动。
司徒奇看在眼内,此刻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出手相助。因为他最开始发现屋舍之内,除了少年楚阳之外,还有此女的时候,便与此女交过手。
发觉此女的实力,只是稍逊自己,所以面对这一击,不可能毫无反应。唯一的解释,便是佯装至此,出其不意,所以自己无需出手。
却不想,正是因为自己没有出手,被其他两名黑衣人看出端倪。
“小心有诈!”
然而此一声出口,发起攻击的黑衣人,已经来不及撤手,此刻一爪已至李丹心身前。可就在此时,一阵湛蓝光芒浮现而出,其只觉一瞬失神,一柄长剑便已透体而出,血溅三分。
李丹心此刻,周身阵纹浮现,这正是其底牌之一,阵剑合一。此刻出其不意,以阵法扰乱对手感知,形同神识攻击,又在对方失神之际,使出最强一剑,破开了对方防御。
随着一道剑芒破体而出,那黑衣人眼中,竟是惊愕之色,周身生机迅速断绝,一命呜呼。可就在此时,司徒奇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疾呼一声:
“退!”
然而李丹心与其不熟,对于他的声音并不敏感,加上刚刚克敌,心中经过了一丝犹豫的过程。当其发现,眼前黑衣人的尸身异样之际,却已经来不及应对。
那倒在地面之上的黑衣人,体内忽然有三道剑气迸发而出,直朝李丹心而去。
李丹心阵剑合一,剑势虽尽,阵法犹在,数道阵纹立时汇聚于其身前。随着两声镜面破碎之声传出,两道剑气接连溃散,可这第三道剑气,却是穿过防御,直达李丹心心口要害。
“啊?!”
李丹心避无可避,命在旦夕,此刻惊呼一声,而司徒奇的方位,便是全力出手,也救之不及。此点,李丹心心中有数,只得用力躲闪,试图将这致命伤化为重伤。
可就在此时,一道流光乍现,快过了那一道剑气,挡在了李丹心身前,随着一声震响,剑气溃散,一道人影显化而出,却并非楚宁月,而是一名身穿黑色斗笠的青年。
“许久不见。”
斗笠青年此刻背对李丹心,可其轻声开口的瞬间,却让李丹心实神。因为眼前这道身影,乃是其心中一道不可磨灭的回忆。
原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一直在暗中,守护自己。
“大哥哥..”
李丹心三字出口,身体下意识朝前一倾,似是想要抱一抱眼前之人,然而这一抱之下,却是扑了一个空。
若非她这一抱,尚有几分保留,恐怕登时便要被那两名幸存的黑衣人,看出端倪。眼前的斗笠男子,竟然只是一道虚影,而非实体。
却是无人注意到,此人现身的同时,司徒奇的面上,同样惊愕,丝毫不亚于李丹心。更是没有听到李丹心那声互换,此刻试探着,问出一句:
“一号?”
一句一号出口,既是暴露对方身份,又是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若眼前之人真是一号,那在场的黑衣人,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这句话也不算过界。
只是斗笠青年,根本不理会司徒奇,对其他的话充耳不闻,此刻冷冷望着两名黑衣人,隐藏在斗笠之下,让人无法看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诡异微笑。
两名黑衣人对望一眼,虽然觉得眼前之人邪门,但心中却并没有太多挂碍。此刻开口之间,想要劝阻对方,不要多管闲事。
“今日之事,与阁下...”
可是开口之人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其周身便有上千枚水珠浮现而出,瞬息之间便化为一层水雾,将此人笼罩在内。
水雾之中,黑衣人如陷江海,此刻已然窒息,无法说出半个字,整个人凌空而起,在水雾之中挣扎,生机迅速消散。
“这..”
眼见同伴瞬间被制,最后一人心知眼前之人诡异,自己绝非对手,此时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而与此同时,空中水雾溃散,其中三道剑气迸射而出,直朝斗笠青年而去。而还未及其身前三丈,其身形便诡异消失在了原地,连带着李丹心一同,出现在了司徒奇身边。
水雾消散,空中的黑衣人生机全无,而最后幸存一人,逃出生天。斗笠青年似乎根本不打算追击此人,而是冲着身旁的李丹心和善一笑。
“我该走了,照顾好自己。”
“大..”
李丹心闻言,自是不舍,可一个字刚刚出口,眼前之人便已化为云烟,消散于此。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心底一阵茫然。
“砰。”
随即,一声闷响传出,刚刚逃出生天的黑衣人,此刻如皮球一般,坠落院中,刚想起身,便好似被一块无形巨石压住,难以动弹半分。
紧接着,又是一道流光闪过,落在院落之内,望着眼前两人,轻声开口。
“司徒博士,你这伤...”
而司徒奇,望着眼前归来的祁如清,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信念已失,立时伤疲浮现而出,吐出最后一句话后,便昏死过去。
“幸不辱命。”
第2018章 逼问
望着眼前昏死的司徒奇,还有愣愣出神,似是受了极大打击的李丹心,赶回此处的楚宁月眉头微皱,沉默不语。
先前她赶回秋风苑时,被一道阵法阻挡在外,因为担心此阵乃祁如清所布,自己出手会打乱对方布局,所以没有出手破阵。
直到刚才,阵法忽然溃散,她这才进入秋风苑。熟料刚刚入内,便见一道黑影自院内窜出,于是其随手之间,便将此人擒了回来。
“发生何事?”
楚宁月来到李丹心身旁,抬手拍了拍对方肩头,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眼中有着几分失落。
“方才你离开不久,这些黑衣人便杀入此处。司徒博士为我断后,让我前去寻你,可我走了没有多远,便被一道阵法拦住,无奈之下只得退回此处。
之后...”
说到这里,李丹心的话微微一顿,若在场之人只有她的话,她定然会隐瞒方才斗笠青年之事。可是偏偏方才司徒奇也在场,定然是看到了他的存在,所以...
“你放心,我这次回来,便不会再离开,这里很安全。”
楚宁月只当此女如今停顿,是因为方才一幕骇人,尚未恢复过来,于是出声安慰。只是她哪里知道,自己将对方看做可以袒露真心的好友,但对方却将自己当做萍水相逢之人。
数次相救,皆比不过当日雪地之中,一饭之恩,一路相护之谊。
“之后..司徒博士重伤,我亦险些受创,一名神秘人忽然现身,这才救下了我,击杀了一名黑衣人,而最后的黑衣人,便是此人了。”
李丹心最终还是决定隐瞒,她并不确定,司徒奇是否听到了自己那一声“大哥哥”。更何况,便是真听到了,司徒奇也未必会将此种细节告知眼前之人,所以此时无对证之机。
“嗯?”
楚宁月轻疑一声,此时转过身去,望向地面之上匍匐不起的黑衣人。心念一动,修士气机撤离,那人立时如释重负,自地面之上爬起,却是二话不说,转身便逃。
可是其刚刚走出半步,前一刻的山倾之势,便再度浮现而出。这一次更加剧烈,压得其难以呼吸,双膝跪地。
“说说吧,你们为何而来?”
楚宁月开口之间,目光与看李丹心时截然不同,充斥着淡漠,仿佛眼前的黑衣人在她眼中,并非同等人族,而是牲畜蝼蚁。
黑衣人两次逃跑皆已失败,此刻心中惶恐,根本不知此人是如何做到,轻易将自己压制的。他只知道,眼前之人乃是风鸣院教习,亦是一名天才阵师,但自己却没有察觉到任何阵道气息。
“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此刻不答反问,面露憎恶之色,心中已是怀疑眼前的祁如清,并非真正的祁如清。因为风鸣院的台面之上,不该有这种高手,自己的情报也不可能出错,那么问题的关键便在于...
“派你们前来之人,如今已自身难保,我若是你,便会乖乖吐实,免受非人之苦。”
楚宁月淡淡开口,却在无形试探对方。因为她见到这些黑衣人后,第一个反应,其实并不是先前天启院冒牌货的手下。
因为那人若是有手下,一些事便不必亲力亲为,行事也不会局限于此。
可若这些黑衣人,不是那人的手下,那么他们背后的势力,便又是另一项危机。因为此地原本只有李丹心和祁如清还有自己,这些人的目的必然在三者之中。
若不是那人手下,那么凛风城内,还有什么人会打自己三人的主意?
“一派胡言!”
熟料,黑衣人闻言大喝一声,抬手之间,竟是朝着自己的天灵按去,想要当场自尽。只可惜,他此刻的一举一动,皆在楚宁月的掌握之中,想要自尽也是奢望。
还未及其掌力触及天门,楚宁月便凌空一道术力,打入其气海之内。其体内气血,立时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闷哼一声,口呕朱红,一身内劲散了七分。
“你..你!”
楚宁月这一手散功之法,可谓是不可逆转,就算此人吐实,而她有心相助,也是注定无法恢复此种伤势。
当然,想要施展这散功之法,必须将对方以气机完全压制,而能够被其压制的对手,往往也用不到散功之法。
而她当然还有温和的法子,可以暂时封住一个人的气海,不过李丹心既说先前险些受创,那这些人便有了取死之道,她自然不会留情。
“下一次,便是你的手脚了。”
楚宁月冷冷开口,眼中没有一丝同情,却不知她此时佯装而出的无情冷血,让身后的李丹心,也心中恶寒,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楚宁月并非邪修,虽然与大多数修士一般,不将世俗武者当做同等存在,但也不会鱼肉之。所以若此人抵死不说,她最多会给对方一个痛快,并不会折磨对方。
此时佯装冷酷无情,只是想要摧毁此人的防线。
“砰!”
熟料此时,一声闷响传出,眼前的黑衣人体内,三道剑气破体而出,带出的更是其全部生机。而这三道剑气,亦直奔楚宁月而去。
楚宁月见状,只以为此地还藏有高手,心念一动,金芒夺魄再出,将三道剑气震散的同时,神识笼罩方圆十五丈,却并未发现此处还有其他人存在。
不过,此地终究有风鸣院神秘大阵影响,自己的神识无法发挥完全,所以亦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在自己的神识感知之下,隐匿的行踪,所以不敢大意。
金芒夺魄术,在未通识之人眼中,乃是无形无相,所以李丹心根本看不到此处状况,只能看到那三道剑气,刚刚临近楚宁月三丈便瞬间瓦解,此刻对于其实力,更加肯定。
但心中,却并无半分欣喜,因为她清楚,眼前之人,终有一日会对上大哥哥,此人越强,越是不利。
“退至屋内。”
楚宁月四字出口,一个闪身来到李丹心身前,将其与司徒奇护在身后。方才的剑气诡异,似是自黑衣人体内突兀浮现,此等手段,便是自己也闻所未闻。
如若对方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自己当然可以凭借护体道韫安然无虞,可若是重伤的司徒奇与李丹心,却是轻而易举,防不胜防。
眼下唯有让其进入屋舍,由祁如清的阵法守护,方是万无一失。
“那个...”
李丹心一边扶起司徒奇,一边轻声开口,似是想要提醒对方,方才自己便见过黑衣人体内的剑气,此地没有其他高手埋伏。
但想了一想过后,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带着司徒奇,进入了屋舍之中。
留楚宁月一人在外。
“何方宵小,出来一见。”
楚宁月沉声开口,夹杂术力,声传四方,可此地哪里有什么高手,所以回应她的,只有周围的劲风呼啸。
“嗯?”
就在此时,其忽然轻疑一声,紧接着身形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看得李丹心,心中默然不语,暗道你方才说过自己不会离开,便又离开了此处。
若是调虎离山之计,如今恐怕已是...
而足足一炷香过后,楚宁月重新出现在原地,面上却带着一丝疑惑。因为她方才没有真的离开此处,而是假装离去,想要引对方现身。
不想自己离去许久,却无人前来,这说明自己当真是多想了些许。
可是,那黑衣人方才体内,的确有剑气迸发而出,取其性命,攻击自己。那剑气根本不是其所拥有,而是旁人注入。
究竟是什么人,能可将剑气灌入旁人体内,又能在关键时刻之时爆发?此界之中..
不该存在..
藏剑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