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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4章 面具

    “轰!!”

    一声震响,响彻残阳宫内外,众弟子皆抬头望向天空,然而修为差者,却是无法看出空中端倪。此时上空大阵光幕之上,东南方向竟随着这一声震响,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缺口。

    虽然光幕立即有了反应,迅速朝着那个缺口的方位闭合而去,然而仍旧有三道遁光,忽然间自光幕而外激射而来,一前两后速度极快。只是三者速度虽快,大阵反应却也不慢,当三道遁光靠近缺口之时,原本碗口大小的缺口,已只剩下拳头大小。

    而就在光幕闭合瞬间,原本缺口的方位,却忽然间传来一声惨呼,而后凭空炸开两道血雾,漫天喷洒而下,场面极为骇人。可此时残阳宫转脉修士眼中,却清晰地见到,空中光幕之内赫然有一道遁光,迅速朝着残阳宫内激射而来。

    ....

    同一时间,残阳宫后山山道之上,曲儿闲庭信步一般朝着山下走去,其身后跟随的三长老,此时心急如焚,却又不愿多说什么,生怕自己的言语,让对方改变了主意。

    三长老如今散功重修,虽是修炼了残阳神诀,实力远比自身境界要强许多,可如今她刚刚破入开元,实力也只相当于开元后期,所以未入转脉的她,并没有发现天空之上的那一幕。

    只当方才一声震响,不过是无数流火冲击大阵所形成的震响之中,沧海一粟...

    “嗯?”

    就在此时,曲儿忽然停下脚步,口中轻疑一声。而这一声轻疑,听在三长老耳中,却如晴天霹雳,立时贴了上去。只是她此时在曲儿身后,并未发现对方的神色,也未看到对方缓缓闭眼,而后睁开双眼,眼中泛起蓝色光芒的一幕。

    “主持这阵法之人,只怕已快油尽灯枯,修为比之方才,更弱了数分。”

    闻言入耳,三长老身形一颤,她知道主持阵法之人,除了大师兄外就是二师兄,可这才短短时间,竟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态,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所以,我们该加快些脚步了。”

    曲儿再度淡淡地开口,同时侧身望向三长老,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不语。三长老在等对方先行,而曲儿心中,却有几分疑惑。

    终于一息过后,曲儿忽然抬起右手,而后淡淡地开口,却让三长老瞠目结舌:

    “还不施展遁术带我下山?”

    三长老见状一愣,而后还是抓起了对方的手,然后施展了遁术。只是开元境修士的遁术,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即便三长老曾是玄丹修士,对于术法的理解远非寻常开元修士可比,但其修为不足,遁术自然也大打折扣。

    三长老心中着实不解,为何身旁之人会要自己带她下山,而不是她带自己下山,心头一抹异样不断聚拢,但却始终窥不破这最后一层迷瘴。

    其实她并不知道,不是她看不破这层迷瘴,而是她心底不愿看破,她此时已将身旁之人当做救星,又如何能轻易接受,对方此刻可能因为伤势太重,所以无法施展修为的事实呢?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后山山脚,残阳宫外门区域,如今的外门早已没有任何一个外门弟子,他们此时皆在传功殿内,受着众内门的保护。而就在两人现身于外门之际,三长老的术法却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一个问题,涌上了心头。

    自己当下,应该何去何从?是去查看坐阵阵枢之人,还是直接带着身旁之人去山门退敌?想着这些,此时一身外门女弟子打扮的三长老,转身看向身旁之人,却正见对方双眼微闭。

    “你便送我到这里吧,之后的路我自己走便好,你不必同行。”

    曲儿没有睁开双眼,却像是早知道对方会想什么一般,此时轻声开口。只是她这话,听在三长老耳中,却总觉得有哪里古怪。最终,她还是选择开口,想要问询一二。

    “可是...”

    只是她的话尚未出口,曲儿的话却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般,适时出口,立时便让其心中所有考量尽数消弭。

    “若我所料不差,此刻维系阵法之人,当是以燃烧寿元的法子换取法力。若你与我前去山门,只怕危机尚未解除,坐阵阵枢之人便会油尽灯枯而亡,届时....呵..你快去吧。”

    曲儿说到末尾,已见三长老焦形于色,只怕恨不得立即化作遁光朝着阵法中枢而去,却还是强忍着听完自己的话,不免觉得有些意思。所以其轻笑一声,摆了摆手,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完。

    尾音方落,三长老不再犹豫,立即施展遁术,朝着内门方向便疾冲而去。她作为宗门长老,自然知道阵法中枢在何处,因此一路疾驰而去,速度比之方才不可同日而语,显然是已爆发出了潜力。

    “师兄..你不能有事!”

    目送三长老离去,曲儿缓缓转身看向山门方向,如今偌大的残阳宫外门之中,竟显得有些空荡。可就在一息过后,曲儿的脚步,却仍旧还是没有挪开半分,反而饶有兴致地将视线朝着东方偏移了三分。

    又是过了三息功夫,终于淡淡地开口道:

    “既然冒死入阵,听到如此情报之后,为何还不动身?”

    话已出口,可回应其的,除了一阵清风吹拂而过之外,再无其他。曲儿双眼一眯,背着双手,闲庭信步一般,朝着前方一座外门弟子居舍走去,然而就在其距离那座居舍不足五十步时,一股气息忽然间从屋舍内朝着其所在的方位压了过来。

    曲儿仍旧前行,似乎对眼前变化毫无察觉,加上其周身未有半点气机流转,便像是一个毫无修为在身的凡人。

    境界威压这种东西,在大多数时候,其实只针对于修士之间,除了修为的差距之外,更是对道心的攻击,比起术法对决,更多的其实是心灵上的冲击,而非实质。

    因为下位修士,能够清晰的感应到上位修士的实力,因此若道心不坚,便会在心中将修为之差无限放大,继而生出一种,自己于人前不过蝼蚁之感,于是心境崩溃。

    可对于根本感受不到修士气机的凡人来说,这种威压,实际上却是没有太多功用,便像是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终于,在曲儿距离居舍不足二十步时,屋舍之内,一个粗重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十分低沉,可听在曲儿耳中,却有一种强装凶狠的滑稽之意。

    “你是修士?还是凡人?”

    对于这句毫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失了判断的人,才会说出口的话,曲儿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又朝前踏出了十步距离,接着随意回了一句:

    “为何不亲自出手,尝试一二?”

    此刻居舍之内,床榻之上正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周身气机流转,似是在运转功法修复伤势。其此刻通过窗口,正朝着外面的曲儿望去。只是其额头之上,却已满布汗珠,却不知是因为心神失守,亦或是伤势沉重。

    而其看着窗外女子一步步靠近此地,心下挣扎之意,也是在不断升腾。他此时的挣扎,自然不是因为首领方才忽然下令,只可破阵不可杀人,而是因为他始终觉得眼前人太过古怪,万一自己贸然出手....

    就在此时,曲儿距离门口已只有五步,而床榻之上的男子,已经满头大汗。此时心念一动,原本安静躺在床榻之上的一柄飞剑,此时忽然悬浮而起。

    可就在他准备驱动飞剑,再也不想其他,全力出手之时,却听对方言语,再度入耳:

    “你不出手,是因为伤势太重,重到身为玄丹修士,已不足转脉中期修为。所以你不敢赌,赌我是毫无修为故作高深,还是对你另有所求。”

    诛心之语字字入耳,屋内男子原本欲祭出的飞剑,此时也是为之一滞。因为对方尚未进入屋舍,竟已能判断出,自己是玄丹修士,而如今修为不足转脉中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对了..她说,她说她对自己,另有所求,或许....

    “所以你只能等,等我入门,等我们距离够近,等你觉得自己可以瞬杀于我之时,方才万无一失。”

    随着木门吱呀之声响起,大门缓缓打开,而曲儿的身影出现在屋内男子眼前,同时声音再度入耳。屋内男子一见眼前女子所穿服饰,似与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巡逻弟子不同,心下立时盘算起对方身份。

    殊不知,曲儿所穿的衣裳,是那位偷菜少女,外门小师妹翻箱倒柜,拿出的一件外门管事服。如今整个外门之中的弟子,皆已进入传功殿,他自然看不到与其服饰相近之人。

    于是在短暂思索过后...

    “道友,其实我们闯入此地,只是因为贵宗长老,劫走了一件拍卖行的拍品。我此来,也是想查明此事。”

    在中年男子眼中,眼前的女子,无疑便是这宗门之内,尚存的那位玄丹修士。至于自己看不清对方的修为,此时也被其理解为,是因为自己伤势太重所致。

    曲儿听了他的话,似乎有些好奇,歪了歪头后轻声问道:

    “为了查明真相,需要结成法相进攻山门么?”

    “哼哼,道友何不想想,若是我们易地而处,贸然前来贵宗要人,且不说那件拍品是否还在,怕是其中所耗费的时间,便无可估量。因此我们之所以结阵攻山,实则只是做做样子,同时表露我方立场而已。”

    眼见这男子说起谎话来行云流水,似是早有准备一般,曲儿又朝着对方靠近两步,只是这两步,立时引起了对方的警觉。然而就在这时,曲儿再度开口,却说了一句让其大为意外,因此顾不上警觉的言语。

    “其实,我也并非残阳宫之人。”

    男子兴许是因为伤势过重,此时已经完全佯装神色,于是惊讶之色展露脸颊之上。曲儿看到对方如此模样,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玩味,此时也荡然无存,觉得这太过好骗之人,实在无趣。

    “简单些说,你们来此是求财,而我来此是为了寻人,所以,联手如何?”

    曲儿信口开河之下的寻人两字入耳,男子瞳孔骤然收缩,因为这与那名忽然现身,之后与两位首领达成共识的神秘人,不谋而合。此时男子心下不禁思考,眼前这人,莫不是那人的同伴?心下敌意减少了几分。

    “我先助道友疗伤,而后联手破除此阵,只是在那之后,道友以及身后的势力,须助我破开后山禁制,如何?”

    男子闻言,心头一喜,然而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若是对方只说相助自己,却不说出图谋为何,那自己断不可能如此轻信于人,可眼前女子既然说出了心中所求,那便未必不可以合作。

    更何况,在破开此方阵法之后,两位首领自会率领其他人上山,届时自己这一方便有十几位玄丹修士在场,即便这人所图谋者甚大,届时自己等人也可掌握主动权。

    “好,那便有劳道友...”

    男子开口之间,算是松懈心防,可就在他的话说到此处之时,却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竟让眼前这看不清修为的女子近了身。心下一惊的同时,那一柄飞剑又再度悬浮了起来,他有自信以这种距离,对方若是对自己出手,自己再不济也能和其同归于尽。

    “不必分神,我若想要你性命,踏进屋内之前便可出手。你遁入此地,那名玄丹修士必有察觉,即便维系阵法不得离去,也会遣人前来查看。

    我所寻的是合作伙伴,而非累赘,若是来人修为同是玄丹,届时你还未恢复实力,休怪我弃了你。”

    曲儿的话再度响起,声音之中却带着几分寒意。然而此时这近乎警告的言语,听到这负伤的男子耳中,反倒让他觉得心安。因为对方的话虽然狠厉,但却总归说的是实话。

    “多...”

    可就在男子再度放松警惕,一个谢字尚未出口之际,曲儿的右手,却已经按在了其天台之上,一边悬浮的飞剑立时像是成了无主之物一般坠落而下,而男子最后的那一个谢字,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其最后的意识中,唯有深深的困惑,此时身躯却如失去灵魂的躯壳一般,呆呆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而这时,他眼中的女子再度开口,为其逐渐朦胧的意识,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却像是在为他解惑。

    “不必疑惑,我的确不想要你的性命,只是你欠下的因果,必须要还。”

第1225章 利用

    残阳宫外,法相围山,流火不断冲击护宗大阵,周围光幕时时出现漏洞,虽补救得极为及时,但明眼人却能看出,补救的速度,已然越发缓慢,显然维系阵枢之人已显颓势,破阵,只是时间问题。

    同一时间,外门之中,一道身着青色长裙的人影,朝着内门执法殿方向急急而奔。此时其心境紊乱,早已顾不上隐匿身形,更加无从思考,自己如今所穿衣着,乃是外门服饰。

    开元后期的实力,在残阳宫中可以算得上内门精锐,却比不得真传与内门栋梁弟子。然而如今残阳宫上下,所有的转脉境弟子,皆已奔赴各自阵法节点之上,镇守一方阵眼,因而残阳宫内门之中的巡逻弟子,实力大多皆在开元之下。

    因此这道人影的主人一路疾奔而来,即便身后有巡逻弟子发现其踪迹,却也追赶不及。而一追一赶之间带来的时间差,便是其周旋的空间。

    “咚..咚...”

    就在此时,残阳宫内钟鸣再启,响彻四方。众巡逻弟子闻声瞬间,神色皆是一变。因为此钟暗语,便是门派之中混入形迹可疑之人,令众部弟子固守阵眼所在。

    而之前发现其身影的巡逻弟子闻声之下,断定其便是钟鸣示警的源头所在,此时立即朝着其方向追赶过去,一路之上召集人马,分为两部。

    第一部分继续追击那道身影,第二部分则是前往枢楼,将此讯息告知鸣钟之人,统合宗内战力,进行针对。

    只是这些动作与判断,若放在平常,这道身影的主人自是再为清楚不过,可如今她却来不及思考这些,或者说根本忘记思考这些,只是一路朝着目的地疾奔而去,脑中只余一句。

    “近了..近了..”

    不多时,人影一路疾奔,终于来到执法殿外。此时的执法殿早已开启防御阵法,唯有正门一路可行,可此时的正门,正有两名开元境弟子看守。只是他们如今的脸上,并不见往日悠闲,相反的尽是沉重之色。

    “你是何人?!”

    就在此时,左侧一名开元中期的弟子,率先发现远处疾奔而来的身影,方才钟声示警犹然在耳,此时他们自然不会放松警惕。说话的同时,随身飞剑已然祭出,之所以没有立即出手,却还是因为担心眼前之人,是诸位师兄临时调度之人。

    来人速度减缓,使得这两人看清其面容,只是这两名开元境的弟子,自然不认得当初刚入门时,三长老的模样,所以见了如今的三长老,也如其余人一般,认不出来。

    可是这两人虽然认不得眼前的女子是谁,却认得她身上所穿的服饰,这正是自己残阳宫外门弟子所着。可如今所有的外门弟子,明明皆已进入传功殿,又怎会出现在此地?

    所以一瞬之间,两人已然做出判断,眼前之人,便是钟鸣示警之中,闯入的形迹可疑之人。

    “嗖..”

    随着一阵破风声起,一道飞剑破风而出,而另一名看守弟子见状,则是立时拈了一个法诀,随即朝着上空一点,一团烟火立时炸开。而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其却没有同时出手加入战团,而是不进反退,双掌结印立在了执法殿门前。

    “让开!”

    三长老此时见弟子拦路,已忘记了亮出玉牌,此时面对一柄制式飞剑,自然不会有任何负担,直冲而去。而下一刻,她却是发现了那名没有出手的弟子,如今竟在沟通防御阵法,他竟想强行闭合阵门。

    这让原本就心急如焚来不及思考的三长老,将最后留手的一丝念想,也断了开去。心念一转间,右手只是轻轻一挥,一道红色剑光便朝着飞剑斩去。

    可就在那施展飞剑的弟子,以为对方想要与自己缠斗之际,却见对方忽然足下遁光再现,而下一刻所爆发出的速度,却已超出了自己的判断。

    “师弟小心!”

    此人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同时猛然转身,已来不及控制飞剑,铿得一声将腰间佩剑取下,朝着他那名师弟便刺了过去。他自然不是临阵反水,想要杀自己的师弟,而是他在那一瞬之间做出判断,判断对方一定会赶在自己这一剑之前,出现在自己身前。

    那名正全力施展术法,用以闭合阵门的弟子,耳闻一声言语,此时抬头之间,却见师兄忽然朝着自己一剑刺来。虽然他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可手中的阵诀,却还是一瞬分神慢了半分。

    可就在此时,其却忽然感觉身旁一阵劲风席卷而过,随即便听一声木石碎裂之声传出,而他手中的阵诀,也在这一刻完成。

    “不好!”

    原本预判一剑,刺向自己师弟的守卫,此时却发现方才的女子,如今竟已破门而入,自己还是大大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赶忙撤剑。同时早已转过弯来的飞剑,也朝着那女子的方向急射而去。

    “珰..”

    一声轻响传出,飞剑接触到已经残破的大门之上,却忽然间被震飞而起。此时这名弟子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师弟刚刚是在施法闭合阵门,如今眼前的这一幕,简直就是滑稽至极。

    对方赶在师弟闭合阵门之前已然进入了执法殿,而自己两人,却被这防御阵法,挡在外围...

    执法殿的防御阵法一旦闭合,除了强行破阵之外,便只有阵法的主人能可操控变数,那名弟子之所以可以控制阵法闭合,全系他身上的一块沟通阵枢的阵盘。

    可是以他的实力,闭合阵门已是极限,此时若再开启阵门,便不会那般简单。

    于是,这两名守门弟子对视一眼过后,面上皆是出现了极为懊悔的神色,可于当下,那早已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女子背影,于事无补...

    进入执法殿的三长老,对于此殿之内的禁制再为熟悉不过,也知晓宗门大阵的阵枢究竟在何处,于是一路直奔而去。至于身后的两名弟子,她却无心去管。

    虽同是开元境修士,可三长老毕竟曾是玄丹,如今即便散功重修,眼界与经验也绝非两名真正的开元弟子可以比拟,何况她如今实力又在两人之上,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破开幻阵,开启机关,进入密道,转入暗门...三长老一系列轻车熟路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在执法殿下极为复杂的地宫之中,不消片刻时间,便已距离宗门大阵的阵枢不足百步之遥。

    可就在她转入最后一条暗道,即将看到最后一扇通往密室的大门之时,一个冷漠的男声,却忽然间自前方缺乏光线的暗道之中传出:

    “开元后期,能够闯入这里,不错。只是..你终究止步于此。”

    话音方落,前方暗道之中,一股威压莫名而生,朝着如今开元后期的三长老的方向席卷而来。三长老见状,心下立时一惊,可转念之间,却已释然。

    只是她所惊者,却并非因为受到了上位修士威压的影响,因为即便对方是转脉修士,可她却曾为玄丹修士,对于这种心境与道心之上的冲击,影响微乎其微。

    而她所释然者,却是想到了眼前之人,定是二师兄座下两位亲传弟子之一,此时知晓不可力敌,随手一挥间,已将一块玉牌扔了出去。

    “我要见二师兄,你速速让开!”

    暗道中的人影,缓缓走出黑暗,空间内十分稀少的光线,终于将其面容显露而出。三长老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二师兄那名亲传男弟子,如此一来他见了自己的身份玉牌,自不会....

    “嗖..”

    就在此时,那块玉牌忽然间朝着三长老疾驰而去,三长老入手瞬间,却是看了前方的亲传弟子一眼,眼中焦急却带几分疑惑。然而就在这时,她却是忽然发现,这名转脉后期的亲传弟子,似乎有些异样。

    他如今的模样,似乎比原来要苍老许多,而他从始至终,似乎都没有睁开双眼看自己一眼。

    “你们果真是有备而来,知道三师叔散功重修,知道她如今破入开元,看来你们进攻我残阳宫,的确做足了准备,残阳宫内也果然有你们的人。”

    眼前的男子缓步向前,而其迈步的同时,缓缓开口,每向前一步,之前外放的威压便朝体内收回一分,直至七步之时骤然停下,话锋一转。

    “但你们错估了一件事,三师叔虽然天纵奇才,却也只是刚刚破入开元,并无开元后期的实力。而她,也从未在我们面前,称过师尊一句二师兄!”

    三长老闻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身份玉牌,再抬眼看向眼前的亲传弟子,却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立时出声道:

    “方才燃烧寿元的人是你?师兄呢?那他人呢?”

    只是三长老如此开口,注意力却在对方的反应之上,方才对方没有接过玉牌,同样也没有睁眼看过自己一眼,联系对方当下的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中了某种控神之术,此时心神已乱,不过受人摆布。二,他现在的情况很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失去了感官能力,甚至对于玉牌灵气的感知。

    于是,三长老这一句话开口之时,声音极大,已然是动用了术力加持。她相信如果师兄此时就在其身后的门中,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定会用某种方式回应,除非...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般,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道:

    “所以你要为自己的误判付出代价,今天,你必须死。”

    .....

    同一时间,残阳宫山门之外,高坡之上,三道人影仍旧立在顶端,仍旧是一前两后。只不过处在前方长髯修士,此时并未背对两人,而是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眼底却有些疑惑。

    而这时,那名玄丹大圆满的女修士,忽然间开口道:

    “老三,已经过去如此之久了,阵法虽见颓势,却迟迟未破。若再持续攻击,兴许阵法能够破开,可是我们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万一此地的其他宗门前来支援,我们到时又要如何收场?你...”

    “你若不愿助我大可离去,我还是那句话,我并没有求着你们来。”

    被称作老三的用刀修士,始终还是一副冷酷的模样,如此说话听在女修耳中,让她觉得气愤不已,却又无法真的带人离开。用刀修士见了她这副模样,望了半息过后,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她,似是想要眼不见心不烦。

    “老兄,你倒是说句话,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合作关系,若真拖到了其他宗门赶到,我们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女子见用刀修士不理会自己,此时转头看向长髯修士,其实她心中对于眼前之人极为不满,可是碍于对方半步分海的修为,却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

    “稍安勿躁,稍安...”

    话音至此,长髯修士忽然双眼一凝,而后忽然间转过身去,看向东北方的天际。那名女修见状,同样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可是半息过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正想发问,却听对方淡淡地开口道:

    “来了,有些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什么人?!”

    女子闻言一惊,她从刚才就怀疑眼前的长髯修士,并不是独自来此,而且一直是一副不急着破阵的模样,倒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如今他如此开口,显然是他的援军已到,那到时...自己等人,会不会成为弃子?

    可即便女修心下做了最坏的打算,却还是没有料到,对方此时郎朗开口,竟是:

    “哈哈哈,自然是你们口中,那些其他门派的修士。”

第1226章 剑修

    “嗯?”

    一旁的用刀修士闻声轻疑一声,却带着几分警告之意。他虽然知道自己胜不了眼前的长髯修士,却也不愿做对方的棋子,甚至是弃子,因此若是对方真有意摆布自己等人,那他一定会让对方算漏自己这个变数。

    长髯修士岂会不知两人心中所忧,此时背对着对方,似是毫不在意一般,缓缓开口道:

    “哼哼,你们可知道,如今你们眼前这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宗门,虽只是一个三流中品的宗门,可是其传承功法却并非玄阶,而是天阶。”

    “嗯?!”

    同样是一声轻疑,只是此时的意思已经完全不同,用刀修士与其身旁的女修,此时皆是心下一惊。因为他们知道,一个宗门的传承功法的价值,可与自己这些人所习的功法不同。

    宗门传承功法,乃是经过百年甚至千年万年锤炼,不断精进钻研而出的宗门学问。因此一部好的传承功法,可以让整个宗门的弟子,在达到某种高度之前,得以沿用前人积累之下的底蕴,并以此为基,创造属于自己的造化。

    换句话说,若是一本玄阶功法,破入玄丹境已是瓶颈,无论后世如何钻研,其所得者,也终究只能是让弟子,如何更好的渡过玄丹之前的重重考验,可对于突破玄丹境之后的修炼,却只能凭借弟子本身,而宗门底蕴方面,固然可以提供资源,却无法助其修炼。

    这也是大多数三流宗门之中,根本没有分海境修士坐阵,门中若有一名半步分海的修士,则已算是三流上品宗门。因此上中下三阶,其实评定的差别,只在于玄丹修士的多少,和其质量而已。

    “不错,残阳宫传承功法,的确是天阶。”

    见两人存疑,长髯修士再度开口,同时转身看向两人。随即便见用刀修士惊讶过后,已然恢复自然,可那名女修,却是眼中闪过一丝灼热,此时长髯修士口中却是冷哼一声,泼下了一盆冷水。

    “哼,若你们不想找死,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打那功法的主意。”

    “因为你想要那功法?”

    女子此时被对方一盆冷水泼下,原本被压抑的怒火,忽然间升腾起来,一句强硬的言语已然出口。而用刀修士,此时也看向长髯修士,似是在对方给出一个解释。

    “不,我说过了,你们求财,而我只为找人。至于那功法,你们想想,若残阳宫有一部完整的天阶传承功法,又怎会到现在没落成为三流宗门,任散修欺压呢?”

    长髯修士的散修二字着重发音,听在两人耳中,却是一句敲打。只不过二人转念一想,却也想通了其中道理,可是那名女修,却还是想要一逞口舌之利,开口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他们的功法的确是天阶?可既然是天阶,又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三流宗门?”

    长髯修士闻言一笑,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因为他险些将一句小姐经常说的话,当场说给两人听。有时候,用思考代替发问,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并不不是那么愚蠢。

    而在一笑过后,长髯修士却还是开口解释道:

    “这就是我不让你们触碰那功法的原因,那功法是天阶不假,却会练死人,至于究竟是如何练死,练到哪一境界才会死,以我手头的情报,却是不大清楚了。只是念在合作关系,提醒你们一句,如果你们要修为不要命,尽可一试。”

    “你方才说的其他门派之人,是谁?”

    用刀修士终于开口,却将话题引了回来,他深知那名女修的性格,若任由她继续开口,只怕会将事情搞砸,得不偿失。

    “无外乎一些平日里,对残阳宫忌惮,对那功法颇有想法,如今前来趁火打劫的人。算算时间,这些人应该已到了后山方位,准备凝结法相攻山。

    只不过..这些人自然不敢凝结自身宗门法相,如此一来这些人作用,哼哼...不过用来牵制里面那个晚辈,应该足够了。”

    长髯修士的话有些让人不解,无论是他言谈之中,对于那些后续到来者的态度,还是他口中所说的晚辈。好在未等两人发问,长髯修士便接着开口,解释道:

    “你们应该已经看出,残阳宫这阵法威力虽强,可变化却显不足了吧?其实并不是阵法有缺,而是操控阵法的人很有问题。原本我以为操控阵法之人,应是你们口中那名玄丹修士,可如今看来..哼哼...”

    用刀修士与那名女修,其实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听他如此一说,倒是用心去感受阵法变化起来。不多时,两人睁开双眼,对视一眼,却皆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茫然....

    长髯修士对此浑不在意,他身为半步分海,眼界自然与这两名玄丹大圆满不同。加上后山那些人,此时并未凝聚完法相,距离发动总攻的时间还差上一些,因此他也不介意花费一些时间,给这两人解释一二。

    “可发现了?此刻坐阵之人,只怕并非玄丹修士,而是转脉境的晚辈。或许是一个,或许是很多个,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今日过后,残阳宫都将失去未来。”

    那名女修闻言之下,不免一阵心寒,不为其他,只因眼前之人方才口口声声要求自己等人,破阵之后不可杀人。可是如今,他所说的这些事,却无一不是比杀人更为可怖的诛心之举。

    她实在不知,这人与这残阳宫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留着对方的性命,却给他们一片黑暗的未来。如今自己这些人的法相进攻,并未全力施展,而那维系阵法的晚辈,也可以通过一些代价,堪堪抵挡攻势。

    此时此刻,那阵法中枢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自己这方会不断加深攻势,而那一方则必须不断加大代价的损耗。时间拖得越久,对方付出的代价便越多,与破阵灭门相比,这种用软刀将人磨死的做法,更为可怖。

    他这是要给那残阳宫上下,所有的转脉弟子一个希望,告诉他们只要付出代价,就可以抵挡住攻势,所以他们就会朝着那无底洞钻入,试图牺牲自己,成就宗门。

    可是当这些转脉境弟子牺牲自己之后,他便会给宗门剩下的人一个没有光明的未来,让他们知道,那些弟子的牺牲只是毫无意义的送死,杀人诛心,远比灭门更为残忍。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已开始进攻了。我们也该修整之下,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便可全力催动法相。届时,你们可莫要忘了最初的约定,只破阵,不杀人。”

    长髯男子笑着开口,再度转过身去,看向残阳宫山门方向,眼底尽是笑意。的确,他与身后两人约定,要他们只破阵,不杀人,可是对于那些趁火打劫之人,他却没有义务去告知什么,这其实并非是他的算计,只不过顺手为之...

    然而,他却漏算了一件事,一件本不可能发生的事,而带来这个变故的变数,并不是残阳宫之内的谁,而是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此刻,长髯男子看着远方岌岌可危的护宗大阵,面上笑容依旧,却不知自己一行人,已然暴露在了这个变数的眼中。

    高坡之下,密林之中,一群惊鸟离枝而起,并非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有一道人影,随着这群飞鸟,朝着远方遁去....

    ....

    残阳宫南方百里之外,一座高约百丈的瀑布之下,数十道身影安静地坐在此地,明明周围声音极大,可这些人却皆都是一副入定凝神的模样,丝毫不为百丈落下的流水,激起的声响所动。

    仔细看去,却见这些人皆有几个共同之处,这些人皆是身穿蓝衣,皆都身后负剑,甚至不仅服饰相同,就连发饰也一般无二。而这些人中,并没有任何一个老者,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中年人,而无一例外的,皆是妙龄女子。

    这些女子的样貌,皆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可于瀑布之下打坐,所展露而出的定力,却与这些人的年纪颇有差异。一行数十人中,大多都是坐在瀑布之下的岩石之上,或是河边的草地之上,却唯有一人,是坐在百丈瀑布正下方的水流之中。

    与其他女子眉心的一点丹砂不同,这名女子眉心之上,一柄倒悬的蓝色小剑图案若隐若现。而百丈瀑布落下的泉水,足以直接压死一名修为不足的修士,可落在这女子头顶,却是自动朝着周围喷洒而出。

    仿佛这女子周身,具有一股强大气罩,将其周身护住一般,因此其虽坐在瀑布之下,身上却无半点水渍。加之这女子看上去似乎是这一群女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容貌更是上乘。

    倘若此地有什么凡俗之人路过,只怕见了这一幕后,会将之奉为仙女下凡,这才会滴水不沾,片尘不染。

    “师姐!”

    就在此时,瀑布远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而后一道人影带着遁光,出现在众女子不远处。然而她的声音虽大,可是这些打坐入定的女子们,却无一人开口回应。

    这名后来出现的女子见状,却是没有继续大声开口,而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可就在半息过后,其却是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师姐,我回来了,有大事发生!”

    “噗通...”

    其话音方落,一个声响忽然从瀑布的方向传来,而当这名说话的女子转过头去之时,却见瀑布之下,早已没了之前那名女子的身影,此时为之一愣。

    而下一刻,其肩头之上,便多出了一只湿漉漉的手臂,随即一个不带半点语气,并且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是淹死在此地的水鬼,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然而这名前来报信的女子,并未出现什么惊恐的神色,反而极为平静的开口道:

    “师姐,我真的发现了一件大事,而且和咱们此行的目的有关。如果你要是不想听,那就算了吧...”

    “别啊,你快说。”

    五字出口,声音已变了模样,若之前真的有路人经过,目睹了一切,那他此时心中,便只有极大落差带来的心碎之感。因为上一刻还坐在瀑布之下,宛如仙女一般,滴水不沾,片尘不染的女子,如今已经成了一只落汤鸡,此时开口间,更是没有半点清冷可言。

    “师姐,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报信的女子微微一笑,可却始终没有说出她口中的那件大事,而是拍了拍自己肩头那只湿漉漉的手臂,无力地开口。

    “我知道你们醒了,但现在不准睁眼!”

    原本水中的女子,此时宛如一只挂宠一般,挂在了身前女子的身上,却是一转头,对着周围闭目凝神打坐入定的众女开口。而其话音落定,方才在身前的女子耳旁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之意:

    “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见其他人?你要么就帮我找一件衣服穿,要么就把你的脱给我,再不然...哼,要死一起死。”

    前方的女子摇了摇头,眼底出现一抹无奈,而后却用有些怨念的语气拉着长音开口:

    “好..我这就给你找一件飘亮的衣服,谁叫你是楼主亲传,而我只是个真传弟子呢?”

    片刻过后,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比之前更轻,若不是她说的话,带着一些强硬之意,即便闻者同为女子,只怕是也会觉得一阵惶惶然,不知如何自处。

    “那我这个亲传弟子,现在就要你这个真传开口,说说你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大事。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倒是还没穿过真传弟子服,很是好奇呢。”

    说罢,年纪轻些的女子身形一闪,已然穿好了一件素衣,出现在十步之外。而后,年长一些的女子,方才转过身来,看向素衣女子,而后语气十分温柔地开口,说出了一个很不温柔的事实:

    “我们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如今残阳宫正遭人围攻,围攻之人,至少也有十几名玄丹修士,还有一人我看不清修为。所以当下,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完,眼前的素衣女子却忽然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一般,整个周身气息陡然激增,而后大声道:

    “怎么不是时候?我看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此言一出,周围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众女修,此时皆都睁开了双眼,其中大部分人神色凝重。而之前赶回来的那名女子闻听此言,已是猜到了眼前人想要做什么,赶忙开口道:

    “可是..我们只有三名玄丹,而且我与师妹皆只是玄丹初期,我方的实力实在...”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眼前之人,忽然间将佩剑取了出来,随即斜指上空,再度开口之时,周身的气场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父亲时常教导我们,为正道剑修,当心怀大义,心系天下!我们身为残阳宫的上位宗门,如今外人已打到家门口,倘若我们临阵退缩,见死不救。今日弃得了下位宗门,他日便能弃同门不顾,若真如此...”

    言至此处,女子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肃然开口。

    “如何配得上所修剑道,配得上这神水剑心!”

第1227章 约定

    年少女子一番言语落罢,周围数十名女修,此时皆被她说得十分动容,就连其中原本对此事并不看好的人,也因为自己心间的一句无愧剑心,所以改变了看法。

    唯有年少女子眼前的那名年长一些,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女子,此时眉头微皱,心下十分担心,眼前之人就这样带着众人,朝着那十几名玄丹修士杀过去。

    虽说自己等人出身于神水剑楼,同境界之下,远非一般散修可比,可毕竟对方有十几名玄丹修士,这却是无法逾越的巨大实力差距。如果就这样杀过去,即便不会全军覆没,只怕也会陷入苦战。

    “琳儿宝贝,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声极为亲昵的传音,忽然间传入女子耳中,而其下意识地抬头,却正见传音之人,正是眼前这位表现得义愤填膺,说话豪情壮志,其实年纪比自己小很多,而且修为也不如自己的师姐。

    “放心...”

    传音再度响起,却是拉着长音,与面前这个举着手中长剑,蓄势而发,锋芒毕露之人,判若两人。而就在其分神瞬间,眼前之人,忽然收剑入鞘,而后右手一挥,开口道:

    “凝结神水法相,震慑来人!”

    “是!”

    一众女修闻言,立时有人称是,可其中也有人意外,这位楼主的独生女儿,似乎与传言之中不大一样。这些人原本已经做好了,随着她一同朝着那些敌人杀去,大不了到时报出神水剑楼的名号,求和还是可以的打算。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位传言中蛮横无理,自视甚高的楼主独生女儿,还有这样的一面。

    众女修皆转身而去,各自以三人一组,于地面之上刻画阵图,为凝聚法相做准备。而年少女子这位领军人物,如今却是来到了眼前之人身前,而后踮了踮脚,又将嘴巴凑到了对方耳边,轻声开口。

    只是她这一次的话,虽然语气仍旧很轻,但却说了很多,与之前人前的模样,也很是不同。

    “小琳儿,你是不是很意外,我居然没有带着人直接冲过去?我平时是冲动了那么一点儿,但真的只是冲动,不是傻瓜。在我眼中,下位宗门的人命是人命,可同门姐妹的命,同样也是人命。

    行侠仗义,心系天下自然可以,也没有错,但若明知必死,还要拉上同伴一同赴死,那就不是一个人大义,而是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大义,枉顾别人的生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只是自己之事,固然可行,但若会牵扯旁人,就不得不多加思考。

    我并不会像父亲那样,为了大义便不顾生死,不去计较一切得失。这样的我,也许无法成为正道栋梁,但于我而言,剑心无愧,便已足够。”

    说罢,年少女子忽然抬起右手,拍了拍眼前女子的肩膀,而后朝前迈出一步,走到了其身后。可就在年长一些的女子,正因为方才对方的话,感觉到惊讶之时,其耳中却又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呵..这回像亲传师姐了么?”

    一句言语入耳,年长一些的女子立时用力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果然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她一点也没有变。于是轻叹一声,而后缓缓出声道:

    “我去看看师妹准备得如何,师姐,你还是想想之后,要如何应对那些人吧。”

    说罢,女子快步离去,加入到了一旁刻画阵图的行列之中,却时不时地朝着这个方向望上几眼。只是她并未看到对方脸上出现什么复杂的神色,却只见到对方抬头看着天空,愣愣出神....

    半息过后,其收回目光,心下却是升起几分无奈,暗道一声:

    “哎..师姐终于还是长大了,可我虽知你对我说这些,是想借我的口告知楼主。只是这些话,我们却无法代为传达,楼主的心结,只有你一人可解,这一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

    丹青天下之中,天下宗门林立,其实却分为四阶十等。例如如今的残阳宫,便属于三流宗门中的中等宗门,也就是八等宗门。至于四流宗门,也就是十等宗门,其实在修士心中,便是不入流的宗门,例如凡俗之中一些小国的国教等等。

    因为宗门品阶不同,每一年获得的修行资源也不尽相同,其中一流宗门与三流宗门相差悬殊,可谓天差地别。而在这种修行资源的倾斜之下,差距自然越来越大。

    于是,其中一些位阶较低的宗门,便会因为一些原因,甘愿成为位阶较高宗门的下位宗门,每年向上供奉,而由修行联盟分配的一部分修行资源,也会被上位宗门,分配给下位宗门一些,供其发展。

    修行联盟所分配的资源,大多不是金钱可比,皆是一些诸如秘境、洞府、遗冢之类的机缘,一旦修行联盟发现这些秘境入口,便会将进入的名额,分配给各宗门。

    于是,下位宗门向上位宗门输送灵石、药材等修炼资源,而上位宗门,则会将这些名额之中的一部分,分配给下位宗门,如此便是互利的过程。

    可这看似只是两个宗门之间互利的过程,却会演变为打破同阶宗门之间的实力平衡的关键。因此,在一些事件过后,修行联盟便制定了规则,根据门派位阶不同,可以选择的下位宗门数量也不同。

    而每一个下位宗门,只能拥有一个上位宗门,同时一旦成为别人的下位宗门,便无法再成为上位宗门。

    长久发展之下,便成了一种现象,那便是一流宗门,大多会选择二流宗门作为下位宗门,而二流宗门则选择三流上品宗门作为下位宗门。至于三流中品与三流下品,则属于无人问津的边缘。

    残阳宫逐渐没落,如今已是三流中品的宗门,可其上位宗门神水剑楼,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一流中品宗门。只是没有人知道,究竟神水剑楼为何会选择一个三流门派作为下位宗门,不过这些人的好奇,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上两宗几无交集,而慢慢变淡。

    时至今时今日,残阳宫与神水剑楼,已有一甲子未曾有过任何联系,在三流宗门之中,即便是还记得这件事的其他宗门,也早已看出神水剑楼,放弃残阳宫的态度。

    于是,今日才会有这些人,敢于明目张胆的进攻残阳宫,更是有其他宗门,趁火打劫。只是如今这些人来得实在很不凑巧,只需再早上半日,便不会惹上这份麻烦。

    就在半月之前,神水剑楼的楼主与其独生女儿大吵一架,罚其禁足半年,更是下达严令,若其不能在十八岁成年礼之前,破入玄丹之境,便会亲自废其亲传弟子之位。

    殊不知,这名小楼主当晚便负气离开,带着一众平日里要好的同门,一同下山,打着入世修行的旗号,一路南下。

    这其中,除了那名半步玄丹的小楼主之外,还有两名玄丹初期的真传弟子随行。而这位小楼主,不知该说是好运,还是运气太差,在下山第二日,便遭遇三名玄丹邪修拦路,欲擒其威胁神水剑楼。

    然而这位小楼主,欲其余两名真传弟子与三名邪修苦战,却是临阵破境,正式踏入玄丹。更是因为体质特殊,破境之时引发天地异象,直接让两名邪修死于非命。

    之后,这位小楼主意识到自己一行人就这样闯荡天下,似乎太过显眼了一些,于是便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家神水剑楼,似乎还有一个位属三流的下位宗门,听说已经有百年无人问顾。

    所以这位小楼主,口中说着“不能让下位宗门寒心”,于是便率领一众三十余名女修,隐匿行踪,而后朝着残阳宫而来。一路之上,这些人虽然没有再遭遇邪修,却也斩杀了不少作恶的妖怪,同时也结交了一些良善的妖怪。

    如今到达残阳宫,只不过是过了半月时光,可追随她下山的众女修,如今最弱的一人,也已经是转脉境巅峰。

    ...

    残阳宫之中,转脉后期,便已是亲传弟子,而且成就亲传弟子之位,只要长老看得上眼,于年纪和修为并无硬性要求。可是神水剑楼之中,想要成为真传弟子,却需要在三十岁前破入玄丹境,至于亲传弟子....

    除了与宗门长老有血亲关系,且天赋异禀,远超出同辈弟子之人,可以自小便承接亲传弟子之位外。便只有在一甲子内,成就分海之人,方能成为亲传弟子。

    单是这一点,便足矣断绝了残阳宫内,可能有弟子被输送入神水剑楼的可能。因为这一要求,便将残阳宫上下尽数断绝在内门弟子位阶之上,总不至于将一宗长老,送去其他宗门,做一个普通内门弟子。

    而残阳宫逐渐式微,灵石方面的支出已然是自顾不暇,神水剑楼没有要求其继续供奉,仍旧保留其下位宗门之名,并予以名义之上的庇护,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算是仁至义尽。

    残阳宫之人,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内百年时间的神水剑楼之人,竟会在今日这个残阳宫面临困境,外敌来犯之日,忽然有亲传弟子造访。

    而他们更加不会知道,正是因为这一行人的到来,使得残阳宫的命运出现了重大转折...

    ....

    残阳宫外门,一间屋舍之外,一身外门弟子装束的曲儿,此时缓步朝着山门方向走去,其面色仍旧如常般平静,仿佛天边不断攻来的流火,只是小孩子的玩笑一般。

    然而其身后,此时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人,这是一名身穿黑衣,面色呆滞,双眼空洞无神的男子。此人便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其身后,双眼始终朝前看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你闯入残阳宫欲破人宗门大阵是因,如今以身报之于残阳宫是果。我借你修为,易你神识是因,助你达到终其一生难以窥破之境是果。因因果果,天道循环,再为简单不过。”

    曲儿闲庭信步,却似是觉得有些无聊,便随意开口,可她所说的话,却像是在对身后的行尸走肉言语,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而其身后的男子,听了这些话后毫无反应,仍旧朝着前方走去,只是眼角之中,却流出了一滴鲜血。

    “不必挣扎,不必烦恼,等下你只需要让那些人离开,然后留在残阳宫内,做一甲子的客卿长老。或许也用不了那么久,我离去之日,自会还你神识,届时你选择继续与我同行,亦或是出手报仇,皆是另一番因果。”

    曲儿缓缓开口,似是极有耐心,一句话说完,也不会回头等待什么回应,而是继续向前。足足过了十息功夫,身后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男子,方才忽然间身形一颤。

    紧接着,其那一张面无血色的脸上,忽然间多了几分血色,终是机械化地点了点头,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眸中,也出现了一道光彩,又是半息过后,声音低沉地说出一字:

    “好。”

第1228章 攻山(下)

    残阳宫上空,光幕大阵逐渐薄弱,而周围流火却不曾有半点衰减之相,原本残阳宫内的数道冲天光柱,如今也是逐渐暗淡,便如一颗众人心中的星火,消散的不止是阵法能量,还有希望与信心。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时残阳宫情报能力,已不足以囊括全局。原本坐阵阵法中枢,勾连全局之人,如今已久久未曾做出应对,而枢楼之上的弟子,却终究因为地势与修为的限制,无法俯瞰全局。

    因而他们并未察觉,东北方后山方位,已出现六座新的法相,虽说这六座法相,并非是什么宗门法相,而是散修常用的“金戈破坚阵”,但在如今这种时机,无疑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与山门方位的漫天流火不同,残阳宫后山此时天空之上的奇景,可谓波澜壮阔。若是有凡俗之人在此,定会以为是天兵天将下凡,因为六座金甲巨人形成的法相,此时高举手中巨剑,而巨剑所指之处,划出万千军马,凌空俯冲而下。

    虽然这些军马,其实攻击力还要弱于流火,可是却胜在气势,足以用压倒性的优势,碾压道心不坚之人。

    如今的残阳宫大阵,已经到了濒临破碎之际,这是残阳宫众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远在山门之外的长髯修士,此时却是有些意外,一宗的护山大阵,竟然因为维系阵枢之人修为不足,而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却唯有此时趁火打劫,凝聚法相想从残阳宫后山最为疏于防范之处,破开阵法的三流下品宗门的几位长老,如今抬头望着气势如虹的“金戈破坚阵”,却是一头雾水,眼中逐渐迷茫。

    作为凝聚法相之人,他们对于攻山之事,自然再为清楚不过。一开始,当然他们发现万千军马冲击大阵,可到了后山边缘便会自行消散,是因为法相之力与阵法之力碰撞,是一种消耗战。

    可是到了如今,明明上空的阵法看似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可是这股抗拒之力却不曾有半点衰减,反而是不减反增。原本这些军马虚影,须触及阵法光幕一丈距离,方才会自行消散,可如今...距离数十丈外,便会烟消云散。

    就好像那看似荒无人烟的后山之上,存在着什么专门吞噬法相之力的怪物一般,此时的后山山峰,便如一只张开的血盆大口,等着漫天军马虚影自行投喂。

    想到这里,几名来自各宗的长老,终于意识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其中一名年长者,忽然提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猜测。

    “噬灵法阵!这一定是一座山峰大小的噬灵法阵,如此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楚老哥慎言呐,以如今残阳宫的实力,且不说根本没有余力布置出这等阵法,即便是有,也断然不可能覆盖整座山峰。他们若是有这种财力,又岂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不..如果不是噬灵法阵,如果不是....”

    楚姓老者闻言之间陷入深思,抚了抚胡须之后,却是瞳孔骤然收缩,低沉着声音说道:

    “若不是噬灵法阵,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山峰之中,有着我们未知的东西,可以吞噬周围灵力。而我们之前的进攻,正在让这东西逐渐强大,若是....”

    “快!停止进攻!”

    一旁的修士闻言,循着对方的思路想下去,却也同样想到了一种惊人的可能,于是转身之间看向身后数十名转脉修士,立时下令。

    这些正在凝聚法相的修士闻声,皆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而不属此宗的修士,则纷纷看向那名老者,见其没有反对,便也停了下来。

    空中法相停止进攻,而山峰之上的阵法光幕,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已然做好出手准备的两位玄丹修士,此时互看一眼,而后那名年长一些的老者,再度开口道:

    “如若残阳宫当真豢养了那种东西,那这件事便不只是你我三宗之事,而是整个南玄州的大事。今日邀你我前来之人,未必对此豪不知情,如此想来,其中的确有太多疑点。”

    “这..楚老哥,这该如何是好?”

    老者又抚了抚胡须,然后抬眼看了看天空中的光幕,随即摇了摇头道:

    “等,我们今日暂且停止进攻,静观其变即可,看看那些人会如何应对。等到破阵之时,我们再从其他方位进入残阳宫,届时对方若是问起来,随意编一个理由就是。”

    “看来,也只能先如此了....”

    ....

    同一时间,残阳宫山门之外,高坡之上,原本对于残阳宫阵法,竟然如此简单便被破除,而显得有些不屑的长髯修士,如今忽然眉头一皱。随即其抬头看向东北方的天空,心下却是疑惑,那些小宗门为何忽然间停止了进攻。

    如此一来,原本即将破碎的阵法,便有了喘息之机。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如此之久,试探也终归应该有个结束,以免夜长梦多,不如....

    “两位,我们是时候发动总攻了。”

    长髯修士淡然开口,而其身后的一男一女对望一眼,并未言语。他们两人本就对眼前人戒心十足,更是不解为何对方之前要自己等人保留实力,不全力攻山。如今自然是更加不知,为何对方忽然改变了主意,要自己等人发起总攻。

    不得不说,这种被他人摆布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受。不过一想到残阳宫破阵之后,自己等人便能秋后算账,他们也就释怀了一些,回身看向众人,吩咐道:

    “是时候了,开启阳阵。”

    话声方落,众黑衣修士对视一眼,其中原本无精打采的几名玄丹修士,此时眼中忽然燃起了星光。原本操控法相施展流火攻山,实在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大材小用,如今首领终于下令开启阳阵,这才是到了他们这些玄丹境大展拳脚之时。

    “嗡...”

    随着一阵嗡鸣声响彻四方,原本在高坡之下的数道人面蛇身法相,忽然间尽数朝着一个方位靠拢,而当两者靠近之际,便会相互交融,合二为一。

    短短数息之间,原本的人面蛇身法相,如今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座高约百丈,周身泛着诡异光芒的九臂蛇人法相。

    此法相一出,周围灵气顿时朝着其蜂拥而出,瞬间便吸收了周围空间之内七成的灵气,而随着时间流逝,九臂蛇人法相的体型,仍在不断增长。

    空中原本不断飞舞而出的流火,此时亦是消失不见,而蛇人法相身后的高空出,却隐约有九团火焰,正不断凝聚成型。只是短短三息功夫,已然有十人合抱大小,直至这些火焰成长为小山大小之时,异变再生。

    天空之上,赫然出现无数流火,只是这些流火与之前大为不同。之前的流火参差不齐,最强者也不过手臂粗细,而且外形与一般火焰无二,可如今这些流火,却皆都泛着诡异的光芒,如先锋军一般,朝着光幕大阵轰击而去。

    只是接触瞬间,光幕大阵便直接被撕裂出上百道细微裂缝,虽然大阵光幕第一时间收拢修复漏洞,可是这些流火,却不似之前的流火一般,触之即散,反像是无数道毒蛇一般,死死咬在了光幕之上,不断蚕食光幕。

    残阳宫山门方位的大阵光幕,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收拢,可其再生的速度,已然无法与蚕食速度抗衡,因此大阵的囊括范围,正在不断减少。

    顷刻之间,山门石碑已在暴露在大阵范围之外,顷刻之间便被流火吞噬,化为齑粉....

    空中流火便有如此威力,用刀修士和那名女修见状,脸上却无半点喜色,一副高深莫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倒是长髯修士,有些意外这些人的手段,以这些人攻山的手段而言,似乎已经超出了散修的范畴,倒像是....

    眼见漫天流火不断蚕食阵法光幕,而九臂蛇人法相上空,九枚陨石般的火焰不断凝实,只需法阵再被蚕食一些,这些陨石同时落下,等待残阳宫的,恐怕便不只是破阵这般简单。

    这一点,长髯修士心中明了,却并没有出言阻止。而这一点,也正是那名带刀修士与那名女修心中的考量,心想既然你要我们答应,破阵之后不能杀人,那我们就在破阵的同时除去这些障碍。

    只需再过片刻时间,九道天火同时降下,残阳宫之人能在一片火海中侥幸存活者,也就只有那几名玄丹修士。

    “咔嚓...”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维系残阳宫阵法光幕的数道冲天光柱方向,忽然间传来一阵碎裂之声。随即正南方的冲天光柱,立时碎裂消失,而随着一方支柱坍塌,阵法平衡立即受损,山门方位光幕骤然收缩,片刻之间,已将半数外门暴露于流火之中。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天空之上的流火,并没有像是吞噬那块宗门石碑一般,将整个外门化作火海,而是专注于攻击阵法光幕。甚至没有一丝火星,燃在外门建筑之上。

    长髯修士抬头看向九臂蛇人法相上空,已然化作九颗陨石大小的火焰,而后转头看向身后两人,只以为眼前的一幕,是身后两人刻意所为,然而半息过后,其却是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道:

    “好了,游戏也该结束了,速速攻下此山,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那名女修闻言眉头微皱,却是高高抬起了右手,身后众玄丹修士见状,其中好战之人,眼中已闪出了残忍的光芒。

    “阳阵,送...”

    然而就在其即将挥手,葬字将出之际,数百道骇然剑气忽然间自西南方树林冲天而起,朝着此方爆窜而来。瞬息分神之间,那名女修已到了嘴边的言语,终是慢了半分。

    而就在这半分之间,长髯修士忽然双眼一凝,大喝一声:

    “快动手!”

    然而,他却忘了一件事,便是身后凝聚法相之人,并不是他的手下。而其一声过后,空间四方除了凌厉剑气飞射之声,便只余一阵清澈之音,似是百余名女修齐声开口吟唱。

    “神水天断,广泽四方,九州灵泉,庇佑六疆...”

    话声久绝,回响不断,而漫天流火,此时像是感应到危机一般,瞬间放弃攻击阵法光幕,立时朝着迎面而来的百余道凌厉剑气蜂拥而去。

    而就在此时,西南方树林之内,一道水光冲天而起,随即一道碧蓝色法相赫然现身,周身剑气凌绕,剑指苍穹。瞬息之后,一道无形剑气挥洒而来,剑气之中不带半分攻势,触及漫天流火穿身而过,如入无术之境。

    剑气顷刻之间席卷高坡之上,映入众人神识之中。随即众人只觉远方碧蓝法相双目之中寒光一闪,而一道神念便自心中响起,修为越高,感应越强。

    “邪修妖道,犯我南玄,侵我残阳。今以天道之剑,斩妖除魔,卫道苍生。”

第1229章 逐客

    西南方树林方位,数百道剑气冲天而起,朝着山门外高坡之上的众修士攻去,九臂蛇人法相立时调转身形,万千流火朝着百道剑气迎了上去。

    天空之上,嗡鸣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在数量上拥有绝对优势的火焰长蛇,此时却在剑气之中节节败退,被斩成数段,最终烟消云散。

    九臂蛇身法相的手段,之所以看上去如此不堪一击,并非是因为那些结阵的玄丹修士,因认出了对手是神水剑楼所以胆寒,继而调整了术力催发,而是因为法相一道,多用于攻城破阵,又或碾压数量庞大的弱小修士。

    故而催化法相之力,大多擅长的是大范围群体攻击,即便看上去声势浩大,有毁天灭地之相,可究其根本,却仍旧在于术法催动。这座九臂蛇身法相,若是全力催动,覆灭残阳宫只是片刻功夫,可却只能覆灭玄丹之下之人。

    对于玄丹修士,又或是战力较强的转脉境大圆满,这些法相所化的术法,便远远不及修士本身施展术诀,更加有效。

    剑气破空而来,却也并非无穷无尽,顷刻之间,将漫天流火斩落七成过后,终于后续不足,消弭无踪。而九臂蛇身法相,此时亦是静立原地,仿佛双方交手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不再出手。

    “不要中了缓兵之计,快动手!”

    长髯修士眉头紧皱,见自己发号施令无用,此时转身看向身后两人。然而此时身后的一男一女,看向他的眼神,却仿佛在看一个白痴,那名用刀修士更是不客气地开口道:

    “原以为你是什么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井底之蛙,神水剑楼法相已出,我们此时动手,哼哼...后果谁来负责?!”

    长髯修士闻言,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利于当下战局,于是强自镇定了一下之后,恢复往常的语气,摇了摇头道:

    “若对方真是神水剑楼之人,真如方才传音所说,此刻又为何按兵不动?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这些人不过是伪装者,骗子而已。第二,这些人自知实力不足,想用这种方式....”

    然而长髯修士的话尚未说完,密林方向便又是一道极为绵长的传音,传了过来:

    “除恶务尽,乃我正道剑修本分,然凡事有因,除恶须诛首恶。今日念及你们尚未破阵伤人,若说出幕后指使,道明原委,自可从轻处置,若否...哼。”

    传音之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可若单从声音判断,应是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女子,正气之余,亦带着几分杀伐之气。

    一声落罢,稍稍有所动容的用刀修士,此时却是立即“醒悟”,看向长髯修士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鄙夷。而下一刻,其与身旁的女修,一同朝着后方施展遁术而去,长髯修士见状,并未阻拦。

    半息过后,两人已经出现在十数名正在结成法相的玄丹修士身旁,而这些玄丹初期的修士见两位首领来到,看出情况不对,亦是停下了凝聚法相。

    如此一来,转瞬之间,九臂蛇身法相上空的九枚陨石术相,如今纷纷解体为无数普通流火,四散而去。而九臂蛇身法相,也重新化作由转脉修士凝聚的四座人面蛇身法相。

    此时长髯修士看向远处的两人,面上古井无波,心下却尽是鄙夷之意,觉得两人实在愚不可及。可就在下一刻,那名女修忽然开口,其所说言语,却险些让长髯修士,直接暴起杀人。

    “我们之所以会来此地,皆是受此人挑唆!他要我们助他破阵,而后残阳宫中财务归我等所有,而他则只要残阳宫长老的性命,我等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道友明鉴!”

    那名女修,此时开口之间加催术力,朝着西南方树林方向更是一拜,可谓十分恭敬有礼。而其所言,并没有避重就轻,而是将自己等人鬼迷心窍也一并说了出来,虽是一句假话,可却说得声情并茂,仿佛确有其事一般。

    “哼哼...”

    长髯修士心中怒极,嘴上却只是冷笑。其心道自己不过是说要找人,可这些人为了让自己做这个替罪羔羊,竟是说自己想要残阳宫长老的性命,这一招引祸之术,不可谓不毒。

    只是他此时,对自己半步分海的实力,十分自信。他知道眼前这些人即便自己不能一己之力敌之,也不可能落败。至于树林内,那些可能真是神水剑楼的弟子,他却并不觉得其中有能匹敌自己的存在。

    否则以一流宗门的做派,根本不会和自己这些散修客气,而是会直接将自己等人拿下,然后用剑询问他们想要的事实。

    然而长髯修士能够想到的这些,其实用刀修士与那名女修,也未必没有想到。只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之上,即便是想到了这一点,为了大局考量,也必须暂时隐忍。

    因为退一步来讲,若那些人真是神水剑楼之人,即便是修为不足自己等人,身上也必定会有与宗门联系的手段。倘若今日自己等人因此与神水剑楼结怨,实在得不偿失。

    再说,此时那长髯修士显然是最为焦急的一个,这一点方才他的态度已然展露无遗。那么这种冒着生命危险,试探对手实力的工作,自然要交给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半步分海。

    届时即便长髯修士真的试探出,对方那些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冒牌货,届时自己等人对他还有用处,事情自然也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是另一番买卖而已。毕竟他虽是半步分海,却也敌不过自己这十几名玄丹合力围攻。

    所以说,自己两人现在的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吃亏。

    “你还有什么要说?”

    密林之中,传音再启,而这一次,却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长髯修士。然而传音落定,长髯修士却只是缓缓转身,看向密林中的碧蓝法相,默不作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面上却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中年女子的传音,并未再度响起,一时间空气显得有些凝固,周围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

    碧蓝法相之下,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此时正快步徘徊,满是愁容,时不时吐槽两句,例如“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搞”“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之类的言语,丝毫不像是一个一流宗门的小楼主。

    然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方才的一系列布置,却皆都是出自于眼前这个,此时只知道焦急徘徊,想不出对策的女子口中。她与她老爹不同,深知行侠仗义的前提,是自身实力足够。如果武力不足,那就只能用智力来凑。

    于是她并没有让众女修,一股气朝着对方阵营杀去,而是通过法相造势,接着命令众人全力出手,模拟出百余道剑气横空出世的场景,用以恫吓对手,同时让对方相信自己等人的身份。最后,更是用出了反间之计,让对方孤立无援。

    可到了这最后关头,到了这收网之时,到了她觉得对方大概会选择夺路而走,又或者俯首认错之时,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就这样看着自己这个方向,没了后话。

    女子越想越气,气自己实力不足,气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终于冷哼一声,停止了徘徊,忽然间朝着身旁不远处,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开口道:

    “想以不变应万变,哼...看咱们谁能等过谁!小琳儿,把你随身带的...就是上次我路过玄叶国买的那个,拿出来,放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这样做,也许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你...”

    被唤作小琳儿的女子,正是此行之中,两位玄丹境真传弟子之一,其开口之间,已经猜到了这位小楼主的心思,却是声音轻柔地解释了一二。

    “快放快放,还是说...”

    小楼主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快些行动,而后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这位真传弟子,快步靠了过去。后者见状,身形后退了半步,此时赶忙将腰间一物取下,而后朝着空中一抛。

    “砰!”

    一声闷响传出,天空之上,赫然炸开一道五彩缤纷的烟花,而周围众弟子见状,有了一路同行的默契,也都先后猜到了小楼主此举的用意。

    小楼主见对方如此迅速便放了烟花,脚步终是停在了距离对方三步的位置,面上泛起一抹浅笑,而后迅速转身,到了碧蓝法相之下,再度以佯装而出的声音传音道:

    “你的时间已然不多,最好好好把握,否则...哼哼。”

    一声冷笑过后,小楼主再度借着法相之力,朝着远方高坡之上的长髯修士望去。却见对方看到自己的烟花过后,的确目露迟疑之色,可短暂迟疑过后,却又是陷入了沉默,这实在是有些...太过难缠了一些。

    ....

    高坡之上,长髯修士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树林方向。可是方才空中炸开的烟花,其身后远处的两人,却看得十分清楚。他们虽没见过这烟花,更加没听说过,神水剑楼有这种以烟花为信的召集方式,但却知道世俗之中,的确有许多组织,以此传讯。

    两人对视之下,倒是开始犹豫,是否要就此撤退,还是继续待在这里,等待一个结果。终于,用刀修士灵机一动间,将这个皮球,踢给了长髯修士,以传音之术,单独告知他道:

    “方才所为,只为试探。不过如今看来,恐怕夜长梦多,我二人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用刀修士并没有多说什么,却是点到为止,让长髯修士自行理解。后者闻言,将视线重新落回了用刀修士的身上,而后却忽然间催发术力,开口道:

    “不必再做戏试探了,你们是谁心中自该有数,而我今日就站在此处,对自己所为供认不讳。若你们真是神水剑楼之人,真有这个对付我的本事,那今日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你们谁能让我伏诛?

    别说我没有给你们机会,以一炷香为限,若是仍旧没有一个剑修,敢出面与我一战,那今日的残阳宫,就注定要灭!”

    话音方落,长髯修士忽然出手,手中一道灵符朝着西南方树林中的碧蓝法相便轰了过去。只是这道灵符,挑衅的意义大过杀伤,因此并未对碧蓝法相造成任何伤害,可是却激起了神水剑楼众人的心中战意。

    “哎...”

    就在这时,无人关注的残阳宫内,已然显得有些残破的山门台阶之上,两道人影不知何时站在此地。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女子束着长发,身穿一身有些破旧的外门弟子服,而身后男子所穿,则是一身黑衣。

    女子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她本以为有了神水剑楼这个意外的插曲,便不需要自己出手,却未想到,今日终究还是要自己参与,全了与残阳宫的因果。

    “去吧,将这些人吓退,不必覆灭。若有人问及身份,你无需言语,只需朝后山看上一眼便可。”

    女子轻声开口,而其身后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黑衣男子,此时双眼中却忽然间有了神光,而后木讷地点了点头。而下一刻,其缓步踏出了残阳宫山门,脚尖落地瞬间,山门之外,一阵狂风骤然刮起,遍地碎石夹杂其中....

    同一时间,尚未注意到此地异变的长髯修士,看向仍旧没有动静的西南方树林,忽然间大笑一声,随即回头朝着用刀修士道:

    “看到了么,不过沽名钓誉之辈,不足挂齿。今日,残阳宫必...”

    可就在其气势十足的最后一字,将要出口之际,一阵雷鸣之声骤然响起。用刀修士闻声之间,下意识朝着雷鸣声的方向望去,因为在他印象之中,如今正是晴空万里...

    可当其转头之际,看向残阳宫山门方向,上空已然凝聚的乌云之时,一字轻呼已然出口。

    “这...”

    而在一字落定过后,雷鸣声骤然间接连响起,即便是长髯修士,也是将目光从西南方树林之中,赫然窜出的一道身影之上,转移到了雷鸣阵阵的方位。

    却见此时整个残阳宫山门之内,晴空如旧,而山门之外,阴云密布,宛如蝗虫过境一般,迅速蚕食周围晴空,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迅速蔓延而来。

    长髯修士见状一惊,可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的乌云,却忽然间有了变化,其中一个区域诡异扭曲起来,片刻之间,一个由乌云与晴空组成的大字,赫然出现在众人头顶。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至极的声音,缓缓自山门方向传来,将这个字念了出来,唯有一字。

    “滚...”

第1230章 话多

    西南方树林方位,碧蓝法相之下,那名被唤作琳儿的神水剑楼真传,此时闻声望向残阳宫方向,可在一愣过后,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就在上一刻,自家的小楼主,刚刚御剑而起,想要以玄丹初期战半步分海,若她真的出战,那自己两人也必须跟随...

    此时刚刚御剑而起的小楼主不免有些茫然,其实在没有想到,残阳宫之内,竟还有这等战力。可就在她决定御剑前行,亲身一探究竟之际,身边却多了两道人影,一左一右,一人拉着一只手臂,直接将她按了下去。

    小楼主虽然心中不愿,但却终究拉扯不过两位玄丹境真传,于是在回到阵地之中后,心中反而窃喜起来。觉得好在那长髯修士,此时全部心神已经被残阳宫外的异象吸引,否则这一幕被对方看到,真叫颜面无存。

    残阳宫山门之内,晴空如旧,山门之外阴云密布。此时忽然间的变故,已让山门之外,高坡之上的众黑衣修士,心惊不已。

    可照理说,长髯修士身为半步分海,而其身后远处站着的黑衣人两位首领,也皆都是玄丹境圆满的实力,与一般的玄丹初期不同,眼界自然也会更高。

    面对眼前异变,旁人些许会陷入震惊之中,而这三人却应该恢复得最快才是。可如今的情形,却是众玄丹与转脉境的黑衣人皆已反应过来,唯独这三人仍旧看着逐渐被阴云浸染的天空愣愣出神。

    “首领!”

    就在这时,一名玄丹中期的黑衣人,忽然间叫了用刀修士一声。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却是立即一拉身旁的女修,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异口同声下令道:

    “撤!”

    一字出口,众属下皆为之一愣,虽说他们也觉得眼前异象绝非偶然,能够以术法缔造如此景象之人,实力势必要高过自己等人。只是他们却并不觉得,对方以一己之力,可以对抗自己这十几位玄丹,还有两位玄丹境圆满的首领合力围攻。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站在用刀修士身旁的女修,此时忽然开口,却算是一种解释。而其开口的同时,已然开始施展遁法,准备带着一众转脉修士,一同离去。众修士见状,心下立时有了动容,也纷纷施展起遁术来。

    “哈哈哈哈!且慢!”

    就在此时,一声长笑忽然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长髯修士,此时却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然而他虽然在此时笑的极为豪迈,可是他的话,却仍旧没什么人听,众黑衣修士,此时已然闪起道道遁光,朝着另一方向,疾奔而去。

    瞬息之间,原本高坡之上数十名修士,便只剩下了三人。高坡之顶,长髯修士笑声过后,缓缓转身,可当其发现眼中之人,仅剩下数十丈外的一男一女之后,面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愚不可及!”

    长髯修士很想说出这句话,却知道于当下而言,言之无意。他方才之所以放声大笑,便是想要以此引起众人注意,同时化解因方才异象,蔓延在众人心中的恐慌之意。

    可正当他打算解释之时,这些人居然已经遁走了大半,如此一来,即便是自己证明了猜测,只怕也是于事无补了...

    而此时,用刀修士的话,冷冷地传来,可是其看向长髯修士的眼神之中,却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移云布雨,此为分海境标志,你身为半步分海,如何不知?既然你心中存疑,想要试探一二,那我们就留下来免为其难,做一回看客。”

    一向话少的用刀修士,此时终于不再惜字如金,而其身旁的女修,此时则是根本懒得开口,只想看看这半步分海,如何一战分海境修士。

    长髯修士不再看向两人,面上却是带着一抹苦笑,如今这里闹出这样的动静,只要后山方位那些宗门中人不是白痴,此时也一定早已停手不前。

    今日的计划是否能可功成,便只在身后两人身上,他们既然选择留下,便一定不是只有嘴上说得那般简单,倘若自己能够证明一切,兴许还有机会。而即便最后是自己漏算,只要付出一些代价,以自己的实力,想要逃跑,也不是难事。

    “哼,阁下以阵法推动天象,造势之手段的确高明。只是这些手段,也许能够骗得了一般的玄丹修士,可对于知悉分海境能为之人来说,却终究是儿戏了一些。”

    长髯修士开口之间,术力催发,响彻四方,似是隐约与残阳宫山门方位,不断传来的雷鸣声成分庭抗礼之势。而其说这些话时,底气十足,如若不是眼前乌云雷鸣尚在眼前,只怕真有人会信了他的判断。

    殊不知,长髯修士的这一句话,看似把握十足,实则却是一句试探。其底气来源,根本不是因为判断出对方实力不如自己,而是因为一段逆推。

    首先,残阳宫作为三流中品门派,门中自不可能有分海境修士坐阵。而此行之前,其也已经了解过残阳宫的背景,知晓其门中并无前辈高人存在,也无闭生死关不出的老怪。

    虽然其宗门历史悠长,可若是底蕴,却恐怕连一般的三流宗门也不如。这样的一个宗门,别说自己不可能拥有分海修士,就连结交分海修士的可能,也近乎于零,那么若真有这样一位分海修士,在此时忽然现身,就只能是神水剑楼之人。

    可神水剑楼之中,弟子多为女子,整个剑楼之中的男修,加起来也不过五指之数。而这些人的修为,据说皆是分海之上,且不说以他们的身份不可能来此,即便是真来了,也不会和自己一个半步分海多说废话。

    因此逆推之下,长髯修士算定,此时残阳宫内之人,一定不是分海修士,而其实力定然是在自己之下。又或者说,其判断出当下战局的综合战力,仍旧不敌自己这一方,所以才会选择在此时现身,想用这种法子,骗自己等人离开。

    “据我所知,神水剑楼与残阳宫已有百年未曾交涉,且不说树林中那些晚辈身份究竟如何,但是道友你,倘若真是分海修士。试问...”

    见传音久久没有回应,长髯修士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而西南方树林之中,碧蓝法相之下的神水剑楼众人,此时也开始怀疑起,残阳宫内是否真有分海境之人。

    同时,那位小楼主,已经开始思索起,接下来倘若谎言被揭穿,自己等人要如何,赢下这一场武力并不对等的战役....

    可就在这时,长髯修士,一句可谓狂傲到极点的诛心之语,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

    “我攻你山门,耗你弟子寿元,毁你长老修为。如此桩桩件件摆在眼前,若你真是分海修士,让我就这样离开,可是太过便宜了一些?

    我还是那句话,如今我就站在这里,以一柱香为限,你们所谓的剑修也罢,分海修士也好,我倒要看看,谁敢以一己之力,与我一战?!”

    长髯修士的话说得肆无忌惮,却在张狂之余,夹杂几分狡黠之意。因为其最后那句,问在场修士,谁敢以一己之力,与其一战,已是断了正道剑修,群起而攻的念头。

    而在其看来,自己便是半步分海,在场之人,即便再强,也势必强不过分海境。而只要自己证明了,方才缔造一切景象的人,并不是分海境,那身后这两个审时度势的家伙,也应该知道,该如何站队了。

    沉默,寂静,长髯修士一语落定,仿佛天边惊雷,皆因此语而一瞬停歇。若长髯修士并未一人,而是一军,那此军此刻,可谓士气如虹。天空之上的阴云,再也不是此军心境之写照,而是敌人心中所绘云图。

    另一旁,神水剑楼的小楼主,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残阳宫之人,这次只怕是功亏一篑了。而站在长髯修士身后的两位黑衣人首领,此时却开始因为他的话,有所动容...

    “嗯?”

    就在此时,长髯修士忽然轻疑一声,而后缓缓低头,可就在其低头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忽然间响彻四方。随即其所在的半个高坡,竟瞬息炸裂开来,迸发出数丈尘沙巨浪,朝着周围急速扩散而去。

    就站在数十丈外的两名黑衣人首领,此时见状心中大惊,赶忙抽身而退。其中的女修,此时心中所想,是觉得自己选择站在数十丈外,仍旧还是受了波及,真是倒霉。而那名用刀男修,此时心中却是大为意外,不知那人是何时催动了术力。

    高坡之上,惊变忽生,一阵巨响传出,数丈尘沙迸射而起,遮挡视线。只是长髯修士,如何说也是一名半步分海,这突忽起来的攻击,兴许会让他受伤,却绝对不会要其性命。

    因此周围的看客,无人会觉得眼前一幕,便是终结。可就在众人以为,长髯修士遭遇偷袭,此时应当轮到他反击之时,却见漫天阴云,忽然间朝着这个方位聚集而来。

    “轰...”

    早已寂静无声的天空,此时忽然间四声雷鸣骤然响起,而这一次雷鸣声起,雷光却也同时降下,所去方位,正是此时尘沙暴起的中心之处。让原本便看不清的战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整个高坡,已然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雷击过后,漫天阴云仿佛大势已尽,开始缓缓消散,天空渐渐重回晴朗,而原本的高坡,此时已化作凹地,周围尘沙漫天,不见五指。可让众玄丹修士意外的是,这些看似普通的尘沙,却带着极强的阻隔之力。

    竟是让众玄丹修士以神识探查,都无法一窥内中事物,更加听不到半点声响。

    与此同时,一男一女两名黑衣人首领,此时早已遁出百丈,虽然他们也同样好奇,那长髯修士到底是死是活,可是他们却不想为了好奇心,付出太过惨重的代价。

    而碧蓝法相之下的神水剑楼小楼主,此时却是一副不满的样子,她以神识无法窥探到战局状况,而此刻心中猜测,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长髯修士没有身死,甚至根本没有受伤,那接下来自己等人要面对的,就是一名暴怒的半步分海,十分棘手,她自然不愿。

    可若是第二种可能,便是这方才狂傲至极的长髯修士,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死得如此轻易,甚至没有给自己补上一剑的机会。总觉得,就这样让对方死了,有些太过便宜了这个家伙。

    而此时,其却发现身旁两位同门,此刻心神已不在自己身上,于是灵机一动,再度御剑而起。二人反应过来,却已是追之不及,紧呼“师姐不可!”。

    小楼主急速御剑而去,可她却不是白痴,并没有为了满足好奇心,就直接到达原本高坡的方位,去亲身一探究竟。她可不想被人垂死一击,甚至抓做人质。

    而她此去的方位,并非高坡,而是残阳宫山门,她想要看看,那位分海修士,究竟是什么人....

    “尔敢!!”

    就在此时,原本寂静无声的凹地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震天怒吼,而已到达残阳宫附近的小楼主,立时施展神识朝着那个方向扫去,却终于见到一道极为狼狈的人影,忽然间从尘沙巨浪之中冲天而起。

    可就在她嘴角闪过一抹弧度,准备出剑补上一剑之时,原本已然散去的乌云,却仿佛幻象一般,瞬间又聚集了整个凹地上空。而下一刻,这些乌云忽然间化作一道龙卷,朝着那一道人影裹挟而去。

    远远望去,便像是那人张开一道血盆大口,将漫天乌云尽数吐纳而去一般。此情此景,落入小楼主眼中,以其眼界,也是觉得十分意外,一个邪修妖道的标签,立时被她贴到了眼前之人身上。

    可就在下一刻,极为诡异的一幕,赫然出现在这位正在御剑凌空的小楼主眼中,险些让她因为翻江倒海,从剑上一头栽倒下去....

    而此刻的空中,却又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有的便只剩下晴空万里之下,一片挥洒而下的血雾....

    与此同时,一名快要走到残阳宫山门台阶最后一层的黑衣男子,原本空洞无神的目光与呆滞的脸颊之上,忽然间出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表情,只见其咧开一张血盆大口,然后振振有词的开口,只是其语气却与这张脸颊严重不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若一个人实力比你弱,切记不可话多,否则易横生枝节,成为变数。若一个实力比你强,说话时便需注重分寸,否则便易招来杀身之祸。唯有在一个人,实力远比你强,武力不足以求生,唯有以话术求活之时,才可多言几句。

    只是..你这方面的能力,实在很是欠缺,而欠缺的人,往往很是不幸。望你来世,千万记得。”

    话音落罢,黑衣男子忽然仰面而倒,面上神色恢复木讷,可即便他原本并不木讷,在后脑与石板剧烈接触之下,也难免不会木讷几日。而与此同时,残阳宫外门之中,一道人影也同样仰面而倒,只是她比起这个男子要好上许多。

    因为她在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前一刻,一道身影及时赶到,将其抱在了怀里。这道及时赶到的身影,神色哀伤,带着些许泪痕,看向怀中的女子,更是花容失色。

    一句“前辈”喊出口来,只可惜,对方早已听不到这一声...

第1231章 皆休

    山门之外,事情告一段落,御剑在上空的神水剑楼小楼主,此时愣愣出神,浑然不知方才发生何事。其虽然也是玄丹初期修士,虽然之前带着众人下山,也曾一路斩妖除魔,可是说实话,并未见过如之前那般,震撼的场面。

    此刻反应过来之时,一切已是烟消云散,而其此刻没有继续御剑进入残阳宫,而是返回了碧蓝法相所在的树林。因为她已然发现,残阳宫大阵如今已经撤去,如若自己等人就这样御剑进入残阳宫,似乎有些太过不给别人面子。

    更何况,别人刚刚经历山门被袭之事,此时自己等人前来,也的确不是什么好的时机。大局为重,还是应当先回去召集众人,然后步行从山门进入残阳宫,较为妥当。

    殊不知,这位小楼主所考虑和所做之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丹青天下各宗门之间的规矩。因为放在其他门派之中,且不说是一名上位宗门的亲传弟子来了下位宗门,单是一位内门弟子到此游历,所行用度也与下位宗门长老一般无二,会被奉为座上宾。

    虽说一些正道一流宗门之中,也会有弟子讲寻礼法,但那也大多是走走形式,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像是她这样,真的将这些礼数放在心上,担心自己一行人就这样闯进去,会让对方感到不快的上位宗门亲传弟子,倒是头一人。

    与此同时,出现在残阳宫外门的三长老,此时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却是因为在山门异变的同时,残阳宫内也发生了一些变故。只是这些变故,她不愿提起,也没人会逼着她提起,因为这些事注定会是一些长老心中的心结。

    此时残阳宫众真传以及四位亲传弟子,已尽数聚集在祖师殿中,而原本应该在主持宗门大阵的二长老,此刻正坐在祖师殿内。其此刻已再不是之前中年男子的模样,而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若不是其身份玉牌仍在,且与之感应依旧,怕是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不止二长老因为燃烧寿元,变成了如此模样,其他弟子,也大多身上挂彩,伤势不轻。四位亲传弟子之中,属三长老的那位符修男弟子情况最重,此时是被人抬着来此,已经奄奄一息。

    只是有一点,此刻无人在意,却是有些古怪。便是四位亲传之中,那名掌教一脉的亲传吴姓弟子,明明实力在其他亲传之中属于最弱,乃是转脉后期,而非转脉巅峰。可其此刻身上的伤势,却是最轻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受伤。

    此刻的祖师殿内,上下一心,大多数人已心生死志。因为此时的残阳宫,在他们看来,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宗门大阵无法维系下去,山门之外强敌即将上山,后山又有人凝聚法相进攻,可谓腹背受敌。

    而就在这种时候,宗门之外,更是传来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消息。那便是已经消失了百余年的神水剑楼,居然有人到来此地,而且凝成了法相。且不说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单是他们的来意,便值得深究。

    这让已经损耗了许多寿元的二长老,感觉心力俱疲,可虽是如此,他却还是坚持,没有让那个此刻应该破关而出人,提前破关而出。他之所以会坐在此地,其初衷其实并不是召集上下弟子,共赴宗门之难,而是不想有人,打扰师兄闭关...

    此刻残阳宫内,南方原本用来探知情报,传递信息于宗门上下的枢楼,此时已然因为之前法相攻势,引发阵法溃散,如今化作废墟。而其内的传讯弟子,如今无一幸免。

    可以说如今的残阳宫,已是一只失了耳目的困兽,虽然斗志未减分毫,却终究无力回天。虽然二长老第一时间,便派出了执法殿弟子补上情报方面的缺失,但一是因为术业有专攻,二是因为枢楼已毁,无法借助阵法窥探全局,只得以人力代替,因此效率堪忧。

    “这...”

    就在这时,那位掌教一脉的吴姓亲传,忽然间开口打破了沉默。而二长老此时朝他望去,没有多说什么,其便主动开口道:

    “之前派出的弟子有了回信,只是内容有些...”

    “说。”

    二长老虽然重伤,如今更是彻底换了一番样貌,但积威已久,一字出口,仍是让这名亲传弟子,下意识便开了口。

    “回师叔,消息中说,此刻南方所现身者,真是神水剑楼之人。而她们是友非敌,此刻正与那些人交手。”

    二长老闻言眉头一皱,其自然不会质疑消息的真假,因为派出去的弟子,是他执法殿弟子。而如今执法殿亲传不在,他们自会将信息报于掌教亲传,这是规矩,十分自然。

    此言一出,众弟子皆都是一愣,其中许多人,甚至根本没有听过神水剑楼,即便是听过,也不知晓其与残阳宫之间的关系。而此时知情者,也都纷纷望向二长老,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因为众人彼此心知肚明,比之神水剑楼,自己这些人的战力不值一提,若是对方需要自己等人出手相助,那么今日残阳宫今日只怕危矣,可若是对方根本不需要自己等人出手,自己等人贸然现身,恐怕反成负累。

    这些弟子明白的道理,二长老如何不知,此时其之所以皱眉,便是因为这番考量。可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却忽然间自祖师殿深处响起,二长老闻声眼中立时闪过一丝意外。

    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残阳宫掌教丹松真人,缓步自祖师殿深处走了出来,只是其样貌...似乎较之从前,也有了许多变化。不过比之二长老的变化而言,他这由胖变瘦,无论如何模样还是认得出来,此时原本的一身道袍,显得分外宽松。

    “师弟,如今阵法已破,弟子皆已负伤。此时有外人冒险来援,无论来人是谁,于情于理,我等都该尽一份心力。”

    话声方落,丹松真人缓步而来,走到二长老身旁,却捕捉到其艰难起身,却又坐回原位的举动,心下暗叹一声。而后转身看向众弟子,朗声开口道:

    “凡我残阳宫弟子,转脉初期之上,尚有一战之力者,三息过后随我出战。其余弟子留下看顾重伤之人,若...三刻之后,解开传功殿阵法禁制。师弟,届时便由你带着众弟子与师妹....”

    丹松真人的一番话,前半段说得豪气冲天,而到了后面,却显得有些无奈。而话至末尾,其下意识地想要看向三长老,于是在殿内扫了一眼,可在未见其踪影之后,终于面色凝固。

    而此时,已经起身的二长老,却是伸出右手一把抓在丹松真人的肩头,而后恶狠狠地开口道:

    “你想得倒是简单,你一死落得逍遥,让我和师妹接手这烂摊子,好个如意算盘。哼哼,师妹这次先行一步,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也没有慢了的说法。至于断后之事..父债子偿,师债徒偿,就让你的亲传弟子,留下处理这些事吧。”

    言至末尾,二长老忽然催动术力,朝着丹松真人肩头一抓,而这一抓之下,他却是发现了师兄此时的修为。果然,因为提前出关,修为不进反退,如今其修为已在半步玄丹与真正的玄丹之间,正是一些人口中的虚丹之境。

    以这样的实力,代表一宗出战,说是送死,也丝毫不为过....而二长老此时虽然重伤,可他还是玄丹修士,此时一只手抓在对方肩头,既是威胁,又是警告。

    丹松真人见状,心下无奈至极,自然知道若自己拒绝对方,那么这位师弟只怕是会直接将自己打晕在此。于是,他终究无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好,我们走。”

    同一时间,目睹尘埃落定的三长老,此时背着昏迷不醒的曲儿,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祖师殿,而是选择将其带回后山木屋。同样她也很是担心,那名已经算是自己徒弟的少女情况如何。

    方才后山出现法相攻山之时,她心中便已很是担心,之时那时眼前尚有要事处理,不得离开半步。因此如今得闲,立即朝着木屋赶去,可当其到达木屋之后,发现木屋完好无损,而那名少女仍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之时,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前辈,我们回来了,她还没有醒。”

    三长老以为曲儿是装晕,所以此时出声提醒,可是其言语,却未让对方有半点儿反应。三长老见状心头一紧,竟是下意识地伸出两只手指,去探背后之人的鼻息,忘了自己是一名修士,可以用神识探查其身。

    而在片刻过后,其得到了对方未死的答案,忽然间大笑出声。只是笑声刚刚持续了不久,尾音便已转笑为哭,无人知其缘由,只见其低头看着自己沾染了些许血迹的右手。

    ....

    不久之后,当丹松真人与二长老,率领残阳宫上下,几乎所有转脉境弟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慷慨赴死般,出现在已有些残破的山门之时,所遇上的,却不是攻山的来敌,而是一行与他们狼狈模样截然不同的女修。

    为首的小楼主,此刻看向不远处,穿着一身宽松道袍的男子,还有其身后一群杀气腾腾的众转脉境弟子,一时无语。心下却是在飞速盘算,盘算这些人身份如何。

    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到,此时居然会有人从残阳宫内出来,如果对方是残阳宫的人,是出来接自己等人的,那就不该是这种表情。可若对方不是残阳宫的人,自己等人明明就守在山门之外,这些人又是何时混进去的呢?

    至于戒备,她倒是不至于戒备,因为她能感觉得到,这些人皆是转脉境修士,其中最强的一名白发老者,也只是玄丹中期,而且似乎受了重伤。即便是对方忽然出手偷袭,自己这些人也能全身而退,只是她很好奇对方的身份,怕出手伤错了人。

    “你们..可是残阳宫的道友?”

    就在小楼主盘算之际,一旁被唤作琳儿的神水剑楼真传,此时却已出声。声音依旧十分温柔,没有因为对方修为不及自己,更是下位宗门,便心生小觑之意。

    因为她已看出,这些人来时面色决然,显然是报了必死之心,这样的人,且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对自己的宗门而言,十分忠诚,值得高看。

    此言一出,二长老眉头微皱,而丹松真人此时,却已看到了站在队首的那名十七八岁的女子,眉心处一柄倒悬的蓝色小剑。其见状之间,此时却有些尴尬,因为他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可是....

    百年未曾有过任何交流,这一次又承了对方如此大恩,现下该以何种态度....

    “道友勿怪,我们皆是神水剑楼弟子,此番游历至南玄州,便来拜访一二。”

    这名真传弟子开口之间,只说自己等人是神水剑楼弟子,对于真传甚至亲传绝口不提,其做法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对于小楼主的保护,二来却也是因为,不想对方顾虑太多,执着于虚礼。

    却未想到,其话音落定许久,丹松真人仍旧没有出声,而残阳众弟子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终于,在沉默了三息功夫之后,那位小楼主忽然出声,打破了这方宁静。

    “好了好了,就当我们是一群散修,白忙乎了一场觉得有些口渴,所以想上山讨杯灵茶喝。如此..可否代为通传一声?”

    丹松真人闻言,目光从对方眉心间的小剑挪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随即侧身让开了一条路,开口吐出一字:

    “请。”

    小楼主见状,丝毫没有犹豫地便走入了对方让出的道路之中,而其每前行一步,前方便会有三人让出新的道路。小楼主一路走得十分坦荡,丝毫不担心对方有任何埋伏。

    可当其走到对方队伍中央之际,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缓缓转头看向不远处,队列之中须发皆白的二长老,而后轻声问道:

    “道友,不一起么?”

    忽然的发问,因为她对这些人的身份尚且存疑,正是一句试探与攻心。

    殊料二长老并未如丹松真人那般拘谨,反倒是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自然要同行。”

    小楼主面上泛起一抹笑容,并未笑出声来,只是冲着身后的众女修挥了挥手,于是以两名玄丹真传为首,一众女修,就此朝着残阳宫而去。

    而残阳宫众弟子,大多茫然,其中少数知情者,此时也是因为这些女子的态度,而有些摸不清楚其用意。终是觉得这些上位宗门的弟子,似乎太好相处了一些....

    丹松真人目送最后一名女修踏入残阳宫山门,而后回头朝着山门外远处的凹地看了一眼,最终转过头去,与众弟子一同回往残阳宫。只是众人皆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残阳宫众弟子队列之中,如今多出了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

    而如今这面孔的主人,早已不再木讷,而是有了自己的思维。他此时随着众人朝残阳宫内走去,却是有些一手托腮有些无奈,心想...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忽然出现在队列之中,竟都没有引起注意。这到底是因为这些人的定力太好,还是我....”

    而在思索这些事情的同时,一个声音,再度自脑海深处响起,而下一刻,其也随着这个声音,将这句话默念了出来:

    “我必须成为残阳宫的客卿长老...必须守护残阳宫一甲子...我必须....”

    可就在其即将默念第二遍时,却感觉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而后一个身穿宽松道袍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其身侧,此刻正笑着看向他,开口说道。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虽说有心为宗门发展出力是好事,但你现在还只是外门弟子。待你修为破入玄丹之时,或许成为第四长老也不是不可能的,加油。”

    说罢,男子快步离去,留下站在原地,一脸郁闷的中年男子。半晌过后,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一道雷光一闪即逝,而后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又是下意识地开口重复了一句:

    “我必须成为残阳宫的客卿长老...”

    而后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走在队列末尾,朝着前方扬长而去。而当其视线之中,最后一个残阳宫弟子身影淡去之际,其周身忽然间一团光幕缓缓消散,露出原本的一身黑衣,只是不知为何,黑衣之上,满是尘埃...

第1232章 一月

    残阳宫被袭之事告一段落,近一月以来,残阳宫上下虽多方打探,那些进攻之人究竟是谁,但却终究无果。而唯一对此事知情的二长老,却在那一日之后,对此事绝口不提。

    残阳宫经此一战,实力大为削减,原本残阳宫便是三流中等宗门,靠的是门中有两位玄丹圆满,一位玄丹初期。而之前三长老斩道重修,如今虽然进境神速,却也终究不是玄丹修士。

    此一战之后,掌教丹松真人出关,而后不曾再度闭关,只是众亲传弟子皆知,掌教修为不复从前,比之转脉巅峰也只是稍强些许而已。如此一来,整个残阳宫上下,便只剩下修为跌落至玄丹中期的二长老一名玄丹修士。

    而二长老之前燃烧寿元换取术力,如今虽看似是残阳宫内修为最高之人,可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而众弟子更是知道,二长老之所以会如此,身上的伤势固然是一大原因,可心伤却更是一大原因。

    皆因二长老两位亲传弟子,皆殁于此役,无人知晓此二人因何而死,只知二长老自那一日之后,性情大变,行事越发乖张。而原本维系宗门教条的执法殿,如今已到了掌教那位吴姓亲传弟子手中,只是其散漫的性子,实在不适合此位。

    如此一来,残阳宫如今上下综合实力,其实已经到了三流末等宗门,若是二长老再出了什么事,只怕残阳宫就此便会一落千丈,彻底沦为不入流的宗门。

    残阳宫被袭之事,南玄州其他宗门皆有耳闻,然而这一月以来,除了前日里,一个三流上品宗门,曾派三名真传弟子前来尽了一番口舌之上的心力之外,便再无人问津。

    不过比起这些烦心事,却也有几件称得上舒心之事,发生在宗门被袭之后,算是给众人心中的阴霾,一丝拨云见日。

    其一,便是那位三长老,继三日凝气,半月开元之后,竟在第二十九日,破入转脉境。如此修炼速度,莫说是南玄州,便是放眼整个丹青天下,也可谓天纵奇才。

    只是残阳宫内之人,于丹青天下而言,眼界实在不高,因此这些人只是喜悦残阳宫出现了一个天才,却并没有太过吃惊。因为这些弟子,皆当三长老之所以会有如此神速的进步,全赖她之前便是玄丹修士,如今不过重来一遍,自然轻车熟路。

    其二,便是当日出手援助残阳宫的一众神水剑楼弟子,在上山讨一杯灵茶,可到了迎客殿,却发现残阳宫连一杯灵茶都没有之后,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说是暂住几日。

    于是残阳宫之中,便多了这数十名身份尴尬的存在。因为论修为,这一众女修,最弱的也是转脉巅峰,而且是一流宗门出来的转脉巅峰,实力可比虚丹,因此修为方面,是凌驾于整个残阳宫弟子之上的。

    若是按照修为来称呼,那众残阳宫弟子,只怕人人都要喊对方一句前辈。可令人尴尬的却是,这些女修之中,最为年长者,也不过二十有六,反观自己残阳宫的几位亲传,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实则却是驻颜有术,皆有半百之龄。

    而神水剑楼此行来人之中,还有三位玄丹,年纪更轻一些,实在让四名残阳宫亲传,不知如何是好。

    而若论关系,神水剑楼是上位宗门,残阳宫是下位宗门,上位宗门之真传,于下位宗门便是长老。因此无论以何种论法,残阳宫的亲传弟子,见了这比自己年纪小几轮的三人后,都要恭敬的喊一声前辈。

    因此有她们在场之时,四位亲传往往是默不作声,私下里更是尽量避免接触。他们倒不是执着于这个称谓,主要是看着别人这般年纪,就已经达到凌驾自己之上的修为,始终是觉得有些面上无光。

    至于神水剑楼一方,众女修其实很是不解,为什么小楼主要自己等人留下,可既然事已成定局,便只能逆来顺受。好在随小楼主下山的一众女修之中,并无趾高气扬之人,也无争强好胜之辈,所以这些人在残阳宫中的风评极好。

    可是一旦一个人表现的太过随和,自然便会有好事之人,觉得时机成熟,主动贴近过来。于是,在一个夜晚,残阳宫某真传男弟子,终于将主意打到了这些女修的身上,打算一获美人芳心,从此平步青云。

    而第二日清晨,这名男弟子,却出现在了山门旁的旗杆之上,脸却已经肿得如同猪头。此事过后,也算“杀一儆百”,可只要这些女子一日不从残阳宫离去,像是这种事,便早晚还会发生。

    于是,在那件事发生三日之后,这些神水剑楼的弟子,行踪便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时常见不到人影。而因为她们修为皆超出残阳宫弟子一筹,能可捕捉到这些人行踪的,便只有掌教长老与众亲传。

    掌教与长老,对此表示漠不关心,而众亲传弟子,又刻意闭着神水剑楼之人,于是便造就了能破案的人不想破案,想破案的人没能力破案的局面。

    因而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中,神水剑楼弟子的动向,成了残阳宫弟子修炼之余的一个谈资,更是不解之谜。

    直至攻山之事后四十日,残阳宫之内,终于又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件怪事的核心,乃是一个人的修为,而这个人,对于残阳宫众弟子而言,却并不陌生。

    这个人,正是之前风闻正盛,传闻被三长老看重,决定收为关门弟子,后来因为三长老斩道重修不了了之的那名外门小师妹。

    而这位小师妹,如今的修为,却已经是开元后期。虽然在残阳宫之中,算不上什么高手,可是众人却是十分清楚,这人从前可是一名实打实的外门弟子,甚至没有引气入体。

    此消息一出,原本人迹罕至的后山,一时间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有人为了八卦风闻,也有人想要知道这位小师妹身上发生了什么,更有人想要知道,她得了什么奇遇,而这奇遇是否能反补宗门。

    终于,随着前往后山的人,修为越来越高,一些原本没有被发现的蛛丝马迹,也慢慢展露人前。之前维持了半月的不解之谜,如今终于真相大白,原来那些行踪飘忽的神水剑楼弟子,竟是来了后山修炼,更是在木屋之后的药田,搭建了一个小型聚灵阵。

    ...

    是夜,夜黑风高,月隐星稀,后山山腰木屋如旧。木屋之内,近日来处于风口浪尖的素衣少女,此时单手扶额,看着摆在眼前的饭菜,愣愣出神。

    而其身后的躺椅之上,一名长发女子熟睡于此,面色苍白,呼吸极为缓慢。

    然而木屋大门虽然紧闭,却阻不住门外之人,求道的决心。此刻木屋之外的地面上,正跪着三名残阳宫内门弟子,眼神炽热地望着木屋,仿佛墙壁之上人影的主人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本能让他们仙途无阻的秘籍...

    同一时间,木屋后远处的药田一旁,数名神水剑楼女修,此时闭目凝神,宛若入定。只是若有明眼人在此,便能看出这些人周身毫无灵气波动,根本不是在打坐修炼,倒像是在静心。

    终于,其中一名女子,忽然睁开双目,轻声开口道:

    “师姐已经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

    而其这一句话,便像是投入湖水之中的一块巨石一般,立时泛起诸多涟漪。其余之人虽未出声应和,但眼下担心之意,却已写在脸上。

    “放心吧,她们知道分寸。”

    此时,一名声音温柔的女子忽然出声,同时睁开双眼,正是那名被唤作琳儿的剑楼真传。只是她虽如此开口,其余之人却不尽放心,其中一向话少的另一位真传弟子,此时不禁开口。

    “咱们这位师姐的性格,你应该再熟悉不过。她虽是玄丹,但与那人动手,必定只会使用转脉修为。加上这件事,本就是师姐理亏,她自然不会动用灵剑伤人,可对面那位如何想的,却是未知。”

    这名女子开口之间,已经站起身来,眼见身旁之人似是想要阻拦自己,一句没有出口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一战的细节如何?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当日我的确未动用灵剑,但所用修为却是玄丹。此女可以与我战至五五分成,若要败我们这位转脉师姐,并非难事。”

    说罢,女子手中掐诀,而后背后长剑出鞘,变化为数倍大小,踏在其上,便要御剑朝着山峰方向而去。

    “且慢!”

    “嗯?”

    女子闻声,回头看向说话之人,可其实以她的速度,若想离开,根本不会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而下一刻,那被唤作琳儿的真传,面上出现一抹无奈的笑容,接着也一步踏上了前者的飞剑,轻声道。

    “我和你同去。”

    话音方落,两人御剑而起,朝着山峰方向而去。聚灵阵周围的众女修对视一眼过后,也皆都纷纷起身,可就在她们准备也御剑跟上之时,却乍闻天边一阵震响,抬头之际,却见正御剑凌空的两位师姐,此时青云直坠而下....

    而后一个带着几分玩味的年迈声音,忽然间从后山山峰方向传来,却是一句:

    “丫头们,后山禁飞的,下次记得走进来。”

    而其话音方落,原本青云直坠的两道身影,如今却忽然改变轨迹,宛如被投石车投出的石子一般,忽然间朝着聚灵阵的方向迸射而来,空中伴随着两声轻呼,化作一道流光,急速坠落。

    而当流光消失之时,流光之中,原本御剑离去的两名玄丹真传,如今却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聚灵阵中央,只是两人的神色,却皆都十分难看,半息过后,那名年长些的真传弟子问道。

    “前辈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残阳宫?”

    而后山之上的声音,似乎并没有故作神秘之意,即问即答道:

    “只是一个守山的老头子,你们只要不来山顶搞事,拆了山门也没什么,大不了重建就是。”

    此刻藏身山道之中,一名蓬头垢面,身穿破烂黑衣,已在后山徘徊了一个半月,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如是说...

    两名玄丹女修对视一眼,皆知那人方才轻易将自己两人击落,更是以术法强行将自己两人送回原位,如此实力,不可力敌。于是,那被唤作琳儿的玄丹真传,再度开口,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前辈,我们是神水剑楼弟子,此次上山实属急事,并非有意冒犯残阳宫,稍后便会请掌教真人前来说明,可否请前辈网开一面?”

    只是她的话出口三息,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待其回头看向身旁的同门之时,山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一句:

    “我说过,后山禁飞,想要上山随时可以走上来。”

    可正当众女修面面相觑,最后不得不选择徒步上山,已走到了山道之前之时,山中的传音却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之中,已无玩味之意,反而带了几分森然之感。

    “以你们如今的速度,就这样走上山去,山上的两人,怕是早已分出生死了。”

第1233章 黑衣

    这位如今身份莫测,立场不明的黑衣人,正是当日残阳宫被袭,阵法第一次漏出破洞时,趁乱流入的残阳宫玄丹修士。因强行闯过当时由二长老控制的大阵,受到阵法波及,故而修为受损,重伤之下,藏身残阳宫外门。

    而当时的曲儿,正好经过此地,其原本的打算,是自行出手吓退来人。却未想到这样一个不速之客送上了门来,于是其便抓准对方心门空却之时,对其施以秘术,将之炼成了神识傀儡。

    曲儿虽然亦是有伤在身,但她的伤势,却与一般修士所受创伤不同,乃是秘法反噬所致。加之其全盛时期,修为远超此方之人,因此如今即便修为未复,可无论是眼界还是术法,皆非此方修士可比。

    一番炼化之后,原本的玄丹黑衣人,修为被强行拔至分海初期,然而其虽是分海,却因为神识丢失,战斗全凭操纵之人,因此不可久战,且实力低于一般分海。而且以此法强行提升其实力,虽可提升一大境界,却会令其终身难以寸进。

    曲儿自知神魂未复,倘若由自己完全控制此人,分海声势可在,实力却未必能发挥十成,因此其在炼化此人之时,保留了对方些许神识,并未尽数剥夺。

    再者便是,曲儿有意为残阳宫留下一道屏障,如此自己离开之时,若再有人来犯残阳宫,亦算是全了这番因果。于是在留下这些许神识的同时,其将一道印记打在了对方脑海之中。

    要对方成为残阳宫的客卿长老,守护残阳宫一甲子....

    当两人出现在山门之时,曲儿原以为神水剑楼忽然现身,不需要自己再行出手,却未想到对方攻山之人中,存在一名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的半步分海。

    站在山门之中,听了半晌过后,其终是判断出对方心中所想,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而那时两大黑衣人首领,正在远方窥视战局,长髯修士无需战胜,只需表现出些许从容,使这两人看出自己加入之后能有胜算,那这两人便会伺机而动。

    所以曲儿当机立断,唯有以压倒性优势攻击长髯修士,即便其不死也要让其重伤,如此才能解残阳宫当下之危。于是其无奈之下,只得选择付出一些代价,将自身部分神识融入傀儡之中,如此一来,虽然其境界未改,术法却得以飞跃。

    于是趁着长髯修士大放厥词之时,曲儿配合傀儡,先以崩山术摧毁其所在地形,而后预判对方伤而未死,必定凌空纵跃。于是便接着施展了一种邪修手段,将分海天象之力,强行引入长髯修士体内。

    因此当时才会出现长髯修士仰天长啸,而后吞云吐雾之像。只是这些天象之力,若是长髯修士完好无损,再有些许机缘,或能借此一举突破半步分海的瓶颈,可当时他有伤在身,这本是一股可以助他破境的外力,便成了其爆体而亡的元凶。

    而同一时间,曲儿由于连续催动两大秘法,神魂之伤终于压抑不住,彻底陷入沉眠之中。然而其昏迷之前,却错算了一分反噬之力,因此当初分给神识傀儡的部分神识,并未来得及收回体内,因此这一部分神识,便成了无主之物。

    在曲儿昏迷之后,被三长老救回后山木屋之后,这具失去控制的神识傀儡,开始缓缓复苏自身意识。于是这具身体之中,便存在了两股不同的意识,两道意识碰撞之下,终是成就了这名身负分海只能,却心智宛如孩童的黑衣人。

    黑衣人苏醒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残阳宫山门之外,而其脑海之中,大多数皆是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个不断重复的声音,似是告知他自己的使命。而其刚刚苏醒,体内两股意识不断碰撞,使得他此时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只是循着声音,本能前行。

    “我必须成为残阳宫的客卿长老,我必须守护残阳宫一甲子。”

    起初,这一道声音还十分清晰,于是黑衣人便如同一名失忆醉酒之人,凭着本能,朝残阳宫方向而去。可到了后来,其体内两股意识碰撞激烈,终于两股意识开始融合,黑衣人渐渐有了思考的能力,可同样这道声音却也因为意识融合,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黑衣人在残阳宫之内游荡数久,却是在试图找寻自己的记忆片段,无奈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之中,激不起其半点回忆。而加上其一身分海修为,寻常残阳宫弟子,根本无法窥其身形。

    终于,在半个月之后,黑衣人无奈之下,决定重回自己苏醒来的地方,看看能否找回一些记忆。可正当其踏出残阳宫山门之时,脑海之中忽然间闪过一个片段,片段之中,似乎有人告诉自己....

    “若有人问你是谁,不必回答,只需朝着后山看上一眼。”

    于是,他便觉得自己与后山有关,决定前往一观。可在其兴致冲冲地将整个后山跑遍,却仍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自己记忆片段的线索之后,终于...两股意识彻底融合,而他也在这阴差阳错之下,将三句话的片段,整合为一个最终的结论。

    “我是残阳宫客卿长老,我要守这座山一甲子平安。”

    黑衣人身负分海修为,即便后山灵气稀薄,其也可吸收天象之力,不必饮气求活,更不必吃饭喝水。因此他一入后山,便足足呆了一个月,这期间后山之中的来往弟子,他皆都看在眼中,却从未主动现身。

    只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些人和石头并没有什么区别,与其找这些人说话,倒不如花费时间在山顶的地面之上画画,来得有趣。殊不知,其下意识随意所画的图案,无一不是阵法阵图,这些时日他随意刻画,已经在残阳宫山顶,布下了数十座困阵。

    一日午后,他依旧在后山山顶巡视,准备找寻今天的乐子,却忽然间听到一些风吹草动,于是便追了过去。谁知发出声响的,并不是什么前来捣乱的修士,而是一窝兔子。

    于是,这位分海修士,不知是哪来的兴趣,竟然不用修为,兴致勃勃的追着一窝兔子,足足追了半日,而且全程面带古怪的笑容。后山缺乏灵气,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妖修,因此这些兔子只是普通的兔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怪人。

    终于,半日过后,兔子装死的装死,吓晕的吓晕,最终唯一一只仍旧保持活力的独苗,一头猛蹿进了山腰木屋。

    黑衣人本想进入木屋抓住这只和自己玩了半日的兔子,带回山洞中养起来,第二天继续玩赛跑,看看到底是谁耐性更强。熟料他才刚刚下山,却见到了木屋的主人,推着一名坐在竹椅之上的长发女子,出现在了木屋之外。

    黑衣人一见长发女子,不知为何心口一颤,一脚踩空摔了一个狗啃泥。好在其下意识发动了术法,隐匿住自身身形。其如今的意识,根本不认得曲儿,只是觉得此女太过熟悉,太过特殊,与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相同。

    就好像这茫茫天地之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入眼的人。而黑衣人更是不知自己为何,会对眼前这闭着双眼,仿佛睡去的长发女子,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于是在那一日之后,黑衣人自晨时起,仍旧在后山巡视,而一旦到了夜晚,便悄然来到木屋之外,在暗处观察曲儿。他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只知道看着这个女子,很是心安。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他发现这座木屋之外,经常会有许多人前来,然后便在木屋外跪上整整一列。起初,还有不速之客,试图强行破门而入,好在有一名身穿道袍的女子,每夜来此赶人。

    在其将这些人打发了几次之后,这些人方才老实下来,可却仍旧还是有人跪在门外,扰人清梦。

    黑衣人曾有几次都起了杀心,想要动动手指,碾死这群犯人的苍蝇。可是每当其生出这个念头之时,心中就会立时想起自己是残阳宫的长老,不能杀自己人。

    于是,在无数个月夜的暗中观察之下,黑衣人越发觉得那名身穿道袍的女子顺眼起来,只因为她干了自己想要干却不能干的事,护了自己想要护的人。

    ....

    又是一夜深处,夜深人静,月隐星稀,黑衣人如旧来到木屋之外,如旧看着道袍女子,将试图破门而入的两名男子,打得鼻青脸肿。正当其觉得心满意足,决定转身离去之时,却忽然听到那道袍女子似乎与木屋的主人起了争执。

    回身之间,却见道袍女子已然化作遁光,朝着药田方向而去。随即木屋的主人便追了出来,可却好像担心长发女子,于是又回到了木屋之内。

    黑衣人虽然心智残缺,可毕竟身为分海修士的本能仍在,她从离去的道袍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些许杀气。同样他也知道,后山药田的方向,应该有几条杂鱼,日夜在那边练功。

    其担心道袍女子出事,于是便暗中跟了过去。可是才到那里不久,还未听清两人说些什么,便见两人各自御剑而起,朝着后山山顶而去。

    黑衣人见状一惊,看出不对,于是立即朝着山顶而去,这一次其心急之下,下意识的用出了分海修士的遁术,自然不是一名转脉后期与一名玄丹初期可比。

    早一步来到山顶的黑衣人,第一时间开启了往日随手刻画的阵法,他想得很简单,道袍女子是一名转脉后期,与一名玄丹修士动手,自然讨不到便宜。

    自己身为残阳宫长老,固然是不能亲自出手去杀自己人,但是发动这些困阵,帮她制造一些胜算,倒是不算违背那个声音。

    于是在暗中修改了几处阵枢,将阵法所带的杀伤效果尽数消除,同时锁定了道袍女子的那名剑修对手的气息之后,终于心得意满地回到了山道的密林之中蹲守。

    片刻之后,两道遁光同时跃上山顶,而道袍女子刚一落地,便已有出手之势。可就在藏身在密林之中的黑衣人,等待着道袍女子的对手全力出剑,然后发现自身真元被阵法禁锢,最后变成一个木桩的时候。

    一个意外,却是好不容情地发生在了眼前,让黑衣人有些手足无措。他原本计算的很好,在他的算计之中,那名剑修会使出飞剑,大开大合,然后被阵法定成木桩,接下来她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可谁知道,那名剑修在动手之前,忽然抬手喊停,而后对着道袍女子开口道:

    “等一下!我这把剑可是五品灵器,我怕等下咱们动起手来,我下意识便用了这把剑。所以安全起见,咱们换下兵器,如何?”

    说罢,这名剑修根本没有等对方反应,就将手中的灵剑,朝着对方直接丢了过去,同时其凌空的身形,也降落在了山顶之上..

    “谁要你让?!”

    道袍女子一声出口,却还是伸手接了对方的剑。可就在她准备将这把剑丢在一旁,同时将自己的剑也一并丢去之时,周围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之音,随即....

    两人身形一沉,便只觉万钧巨石压在足上,气息受阻,寸步难行...困阵开启,两人同时陷入数十道困阵之中....

第1234章 朋友

    黑衣人眼见变故突生,自己大为失策,一时间手足无措,好在两人性命无虞。于是其便躲在山道之中,暗中观察山顶动向,却见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片刻过后,声音缓缓响起。

    “这阵法并非什么高阶阵法,只是数十道困阵叠加在一起,的确有些棘手。小月儿,你真的要这样做么?”

    站在道袍女子对面的,乃是一名身穿碧蓝色长裙的剑修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正是神水剑楼的那位小楼主。而所谓的道袍女子,却正是以术力改变容貌,化身为散功之前模样的三长老。

    三长老原名楚宁月,只是不知为何,其似乎对这个名字,十分抵触,于是很少在人前提及。加上残阳宫内的弟子,大多称其为三长老,而其两位师兄,则是称其为师妹,于是历经甲子时光,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那时小楼主一行人刚至残阳宫不久,便听说了一件让她颇为感兴趣的事,便是残阳宫之中,有人三日凝气,半月开元,一月转脉。

    小楼主一向自诩天才剑修,却发现有人比自己还要天才,于是这位小楼主并没有生出什么嫉妒之心,而是生出了结交之意。于是在一个夜晚,这位神水剑楼的小楼主盯上了残阳宫的三长老,更是一路尾随,来到了后山木屋。

    次日辰时,小楼主与一众神水剑楼弟子,便出现在了后山之上,而残阳宫也同时传出其行踪飘忽的传言。待三长老第二日前往后山,却发现木屋周围多了如此多的身影之后,心下大为意外。

    简单交谈之后,三长老知道眼前之人,是想与自己结交,却只当她是想要知道,自己修为进步迅速的原因。而这个秘密,没有前辈的允许,她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这是道心之誓,不可违背。

    然而其却低估了这位小楼主的耐心与心性,同时高估了自己....终于,在小楼主坚持不懈,软磨硬泡之下,两人终于算得上朋友。而三长老因为散功重修的原因,如今真实境界其实是开元巅峰,只是真元已经到了转脉后期,因此会被旁人当做转脉修士。

    虽说三长老曾是玄丹修士,可原来其所修的却是剑道,以剑御气,而非以气御剑。如今其斩道重修,所习功法残阳神诀,虽然从原来的玄功更替为圣功,可是同样也失去了原本的万搭属性。

    若是放在世俗武道之中,原本的残阳诀便算是一本内功心法,学习此心法之后,想要搭配何种兵刃,这是修习者的自由。可是如今,其所修炼的残阳神诀,却像是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从一开始便注定不可能成为一名剑修。

    如此一来,于修炼方面,三长老虽有玄丹修士的眼界,可是于实战而言,她却是不大清楚残阳神诀的妙用。而纵观当时残阳宫上下,能与其一战者,唯有旧伤未愈的大师兄,还有心伤在身不愿再见自己的二师兄。

    这两人,自己万万不能去打扰,至于残阳宫所剩的四名亲传弟子,其中有三人是自己的徒弟。且不说这三人与自己动手,势必无法发挥全力,即便是真个发挥了全力,却让自己不幸落败,到时师父的尊严怕是....

    于是,于三长老而言,她一直缺少一个实力相当,又能与之一战的对手。

    而那时,刚刚与三长老成为朋友的小楼主,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了些许蛛丝马迹,猜到了这一点。于是本着助人为乐的念头,其便开始安排同行的弟子,与其交手,当做实战演练。

    起初,在小楼主看来,残阳宫之中出了这样一位天才,已算是难能可贵。可其天资聪颖,却终究受限于残阳宫之底蕴,其所习所修,只怕全然无法与一流宗门相比。

    于是在一开始,小楼主还会刻意嘱咐同行的剑楼女修,与之对敌之时,尽量将修为压制转脉初期,继而弥补双方因功法与术法之上带来的差距。

    殊料第二日,那名被小楼主叫去喂招的弟子回来之后,却是一言不发。足足于后山一处小溪之旁静立了半日之久,方才调平心境,道出原委。

    原来其一开始,的确是按照小楼主的嘱咐,将修为压制在转脉初期。谁知其刚刚出剑,一团无名之火便直接将其笼罩在内,火团之中无数火线缠绕其身。

    这名弟子瞬间感觉到了死亡危机,于是不再压制境界,修为立时升至转脉巅峰,反压了三长老一筹。由于境界突然提升,缠绕其身的无数火线,终于尽数被其震断,可周围的无名之火却仍旧存在。

    这名女子口中轻哼一声,其不知为何只是切磋,对方却如此认真,更是让自己感觉到了死亡危机。此时心念一转之下,决定给对方一些颜色瞧瞧,于是加催术力,准备一剑裂开周围火焰。

    而与此同时,其发现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对手,此刻正看着自己,却是无动于衷。心中立时判断出,对方如此作态,极有可能是佯装而出,毕竟方才那让自己感觉到死亡危机的攻势,绝不会是一般的术法,必定有所损耗。

    可当其心得意满的一剑斩出,落在包裹在其周身的火团之上之际,火团表面却只是出现了短暂涟漪,而后便消弭无踪。这名剑修见状,心下大为意外,看向前方之人,却见对方仍旧没有后招。

    心中疑惑之间,剑势再出,短短片刻之间,其已转换了十数次剑势,无论是以点破面,还是以面破势,其皆都尝试了一番,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二人之间的这一次切磋,完全成了这位剑修一个人的舞台。

    三长老站在原地,看着火团之中,挥剑狂舞的女修,一时间不知对方意欲何为。足足等了十息功夫,却仍旧未见对方破出火团,终于是猜到了什么,说了一句。

    “你不用让我,全力出手便是。”

    神水剑楼弟子注重心境修炼,然而眼前这名转脉巅峰的内门弟子,尚未修成神水剑心。其本是抱着降低修为,与对方陪练的心态而来,却被对方逼出了全力,心中已有落差。

    在发现自己全力出手,却无法破开对方术法之后,心中更是落差十足。

    如今,对方首度开口,却是说出了这样一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诛心之语。即便这名女修的心境修为不弱,可其心中巨大的落差感,却终究无法弥平。

    身为神水剑楼弟子的修养,让她不愿开口与对方言说,此时只是术力加催,不断进攻周围火团。可又是过了足足十息之久,原本熊熊燃烧的烈焰火团,却只是除了火焰稍稍变弱了一些之外,再无改变。

    而三长老此时,更是叹息了一声,转身便走,看也不看此人一眼。一场好好的切磋,就这样变成了女剑修一人独自练剑,三长老心下无语....

    自那一日过后,小楼主意识到,这位残阳宫的三长老,不是一般的转脉修士。于是接连几日,派出的弟子虽然皆是转脉巅峰,实力却是越来越强。

    只是对战的结果,实在差强人意,其中有一人破开了烈焰火团,可随即周围便被五道冲天而起的火柱包围,陷入火阵之中。可当其想要破阵而出之际,却是发现自己的术力已然不足...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小楼主原本是想帮一帮这位朋友,却未想到,反倒是让这位朋友,帮自己这些同行同门,了解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虽然这些人回来之时,皆都是沉默不语,但接下来却无不是埋头苦修,这一点让她这位小楼主,很是满意。

    终于,神水剑楼的转脉境巅峰弟子,已然尽数出战,而其中一名持有低阶灵剑的弟子,终于冲破“重重考验”,近了三长老的身。可却在斩下一剑的同时,脑海深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嗡鸣之声,随即直接切断了其与灵剑的感应,而这名弟子更是当场昏厥。

    当第二天,三长老背着这名弟子,出现在后山药田周围的聚灵阵时,小楼主恰好不在。而在其说明了一番原委之后,终于激怒了一名玄丹真传。

    理由很简单,神水剑楼真传,问罪三长老,为何只是切磋,却要屡屡下此重手。而三长老则坚称自己没有下重手,甚至还有留手。于是,这位玄丹真传,便提出与之一战,让其也知道什么叫做留手。

    三长老闻言,觉得此事不宜闹大,于是便想等自己的那位朋友回来之后,再处理此事。无奈这位真传弟子十分强势,更是以残阳宫亲传弟子为由,逼其出战。

    三长老并未无智之人,她知对方之所以如此,怕是因为觉得自己侮其宗门。今日的误会,怕是只能一战解决。于是,两人便第一次上了后山山顶,半日过后,两人并肩而下,同时出现在木屋之外。

    外出游玩的小楼主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立时赶了回来,当发现木屋之外的两人后,觉得两人之间存在心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以此行下山,发现了一处有趣的所在为由,强行拉着两人一起下山。

    那位玄丹真传虽然心中不愿,但小楼主有令,她不敢不从。至于三长老,则是觉得自己毕竟伤了神水剑楼弟子,心中有愧,所以此行只得应允。

    殊料三人下山之后,小楼主所说的有趣所在,竟是一处世俗王国之中的酒池肉林。三长老见状,转身欲走,可小楼主却在此时忽然出手,带着她一同跳了下去。

    那名玄丹真传站在高台之上,却见酒池之中迟迟不见动静,以神识探查,更是看不到半点痕迹,心中担心小楼主安危,于是便也跳了下去。

    殊不知酒池之下别有洞天,竟有一座小型传送阵,将三人送来了一处洞府之中。而三长老自入残阳宫以来,便一直滴酒不沾,此次被小楼主推下酒池,毫无防备,当其出现在洞府之后,已是酩酊大醉。

    醉时的三长老,性情大变,与往日里判若两人。小楼主见状,觉得她如今的性子十分顺眼,同时心中猜想,其再怎么说,也是一名转脉后期修士,以术力醒酒应该并非难事。

    而如今对方既然不愿醒酒,只怕是平日里心中积压太多,想借此发泄一番。于是她便顺着对方的话,一路接了下去,最终从其口中听到了一些,甚至残阳宫众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原来,她叫楚宁月,是南玄州之中,一个早已灭国的小国之中,大将军之女。将军死于战乱之中,而国家灭于樯橹之下,她则是被当时还是亲传弟子,下山游历的上任残阳宫掌教,捡回了残阳宫。

    小楼主不知对方此时是装醉还是真醉,听了对方这些秘密之后,她便也将自己的秘密,说给了对方听。比如她的身份,比如神水剑楼每一任传人的无奈,还有其实她一开始并不想学剑,而是想要做一名食修。

    一日过后,三人重回残阳宫,三长老大睡三天三夜,再度醒来之后,于当日发生之事绝口不提。可自此之后,小楼主便与之十分亲近,更是时常让那位玄丹真传,与之切磋,美其名曰:

    “你们既然是不打不相识的,那就一直打下去吧,最好打到友情天长地久。”

    而三长老虽然对于小楼主口中的“小月儿”这个称谓十分抵触,但终究挨不过对方没脸没皮,只得逆来顺受....

    可是半月之前,却发生了一件插曲,便是不知为何,木屋之内素衣少女的修为境界,忽然间在残阳宫之中不再是是秘密。自此之后,人迹罕至的后山,便成了无数弟子前来求道的道场,更是有一些极端之人,不惜想要对素衣少女用强。

    素衣少女一身所学,皆是曲儿借三长老之手所传,其并不知晓曲儿的实力,更不知其用心良苦。在她的心中,只知道是三长老一直对自己青睐有加,而自己如今能有这一身修为,全都是三长老所赐。

    所以在素衣少女心中,虽然门外的那些人很可怜,但是三长老要自己保密,那自己就不能说一个字。因此这些时日之中,她过得十分煎熬,甚至隐约有些怀念起自己还是个未能引气入体的凡人之时的时光。

    因为在素衣少女看来,修为不过是身外之物,于她而言,能够每天吃到外门大厨做的饭菜,能够每天见到曲儿好转,若是可以,能够时不时看到三长老,那就足够了。

    至于修为如何,处境如何,居所如何,这些她都不在意。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座小木屋更加适合自己,她愿意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这半月时间中,素衣少女十分煎熬,而每夜来此帮她看门的三长老,同样有些苦不堪言。这些弟子有求道之心是好事,可是且不说其所习功法,与前辈有承诺在先,单是欲修此功法必须斩道重修一点,便不可能与人明说。

    三长老斩道之时,本身已是玄丹后期实力,加上身旁有一位玄丹圆满,以及一位半步分海全力出手,更是借助了那间祖师遗物之力,方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若是普通弟子贸然斩道,且不说他们根本没有斩道的实力,而即便是他们成功散功重修而不死,能否引气入体,也是一个关键。倘若自己一时之差,却让残阳宫上下弟子,多数变做废材,那她真是成了残阳宫的罪人。

    这半月时间之中,三长老每夜前来看门,而白日之中,除了修炼之外,便是留意残阳宫之内,究竟是谁泄露了此等秘密。起初她还以为是残阳宫之中,混入了其他居心叵测之人。

    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终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神水剑楼中,自己的那位朋友....

第1235章 同门

    月隐星稀,残阳宫后山山顶,三长老楚宁月与神水剑楼小楼主遥遥对立,两人皆站在原位,看着对方默不作声。而身为玄丹修士的小楼主,此时额头之上带着几滴汗珠,反倒是可比肩转脉后期的三长老,较为气定神闲。

    二者此时静立,方才亦未交手,小楼主之所以会有如此疲态,尽是因为方才开口说的一句话。

    黑衣人此时藏身山道之中,一面看着山下众神水剑楼女修,一面关注着山顶变化。他起初之所以阻止剑楼之人御剑上山,并非是因为这后山真有什么禁飞的规矩,而是他觉得不应该让这些人去往山顶助阵。

    可是如今,山顶的两人已然被数十道困阵所缚,虽然他已经将这些阵法的阵枢修改,以至于这些困阵本身不带半点杀伤之力。可是困阵带来的压力,却足以攻破一个人的心防,这绝非只是单纯无法行动这么简单。

    于是他便想了一个办法,用言语激山下众人上山。谁知其一句话出口,众女修反而止步不前,领头的玄丹真传朗声开口道:

    “阁下究竟是谁,为何如此反复?莫不是想要激我们出手,而后便顺理成章以境界压人?”

    年长些的神水剑楼真传,如今开口之时不卑不亢,而对小楼主的担心,此时也隐藏得极好。只是她却不知,事情的始末,黑衣人从头到尾看得十分清楚,所以无论她此时如何隐藏,对方心中皆都明了。

    然而黑衣人此时,却非原来那名侵入残阳宫的黑衣人,如今他不过是孩童心智,虽然心中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处理方式之上,却十分踌躇,举棋不定。

    神水剑楼真传见对方默不作声,此时倒也不再开口,就这样等在了山下,一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而黑衣人,此时则是将全部心思,放在如何让对方上山破阵之上,并未发现此时的神水剑楼队列之中,少了一位玄丹....

    ...

    此时已是深夜,传功殿外空无一人,往日把守的弟子,今日也被告知无需值守,早早回到居所,或是修炼,或是找寻周公下棋。而自负责传功殿的三长老斩道重修之后,传功殿便一直人烟稀薄。

    因此深夜之下,传功殿内,本不该再有任何人到访。可是今日,传功殿深处,却来了两位平日里绝不会来此地的人。

    “师弟,逝者已矣,你还是看不破么?”

    传功殿深处,响起丹松真人的声音,而他如今的样子,已经不再是之前高大肥胖,如一颗行走的皮球一般,而是成了一个身形正常,体型偏瘦的中年道士。

    此时其穿着一身红色道袍,头戴残阳法冠,样貌虽说不上风流倜傥,却也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反观此时坐在其正前方不远处的二长老,原本是一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模样,而如今却成了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双眼微闭,似是正在打坐入定,倒是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意。

    “我相信师妹绝不会伤害自家弟子,浩儿与照儿的事定然与她....”

    丹松真人的话至此一顿,因为双眼微闭的二长老,此时忽然间睁开双眼,眼神极为锐利。而半息过后,其将视线挪开,缓缓站起身来道:

    “她是什么人,你我心中很是清楚。但若换做是你那姓吴小子,被其告知身死,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说出他是如何身死的,你又当如何去想?

    那日之后,我曾返回阵枢查看,密室之外的暗道与密室之内,皆无打斗痕迹。你来告诉我,若不是亲近之人忽然出手偷袭,谁能在当日那种情形之下,无声无息之间,将我两名转脉巅峰的亲传徒弟打得尸骨无存?!”

    丹松真人闻言眉头微皱,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那日发生之事的细节。至于尸骨无存之事,却不过是二长老的气话,只因三长老那一日告知其两名亲传弟子的死讯后,坚持不肯告知其两人的死因以及尸身何处,甚至不惜装晕。

    “可就算在这样,你也不该怀疑师妹啊,她当日不过是开元实力,即便是出手偷袭,又如何能在瞬息之间控制住两名转脉巅峰亲传?你可曾想过,此事就没有别的可能么?”

    丹松真人半息过后,终是说出了这一句中气十足的话,只是他虽然十分相信师妹的为人,可那日究竟发生何事,他亦不知,因而在说出这一句看似力挺楚宁月的话后,心中却是泛起了些许涟漪。

    “哼,可能?有,当然有!”

    二长老此时冷哼一声,愤然开口,只是其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声音有些发颤。

    “如果那一日,是一名分海境修士潜入地宫,自然可以瞬息灭杀我两名徒儿..”

    “师弟!”

    丹松真人闻言两字出口,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微恙,因为其听出对方这是一句气话,可是身为大师兄,他却本能地不允许有人怀疑自己的师弟师妹,即便怀疑师妹的人是自己的师弟也不行。

    二长老看了其一眼,而后缓缓转过身去,留给对方一个背影,紧接着再度开口,却是语气十分平静。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暗道之中,本来存有痕迹,却被人刻意抹除,为的便是隐瞒真相。可照她当日所说,地宫之内除她之外便只有我那两名徒儿,试问究竟是她说谎,还是抹除痕迹的人,与她串通一气呢?”

    “哎...”

    丹松真人闻言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却是缓缓自袍袖之中,取出一只木盒。而二长老此时背对于他,久久未见回音,终于转过身来,却见眼前摆着的,正是一只打开的木盒,盒内装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泛着粉色光芒的红色果实。

    “你!”

    “一切皆是因为这果子而起,还是让它物归....”

    丹松真人的话尚未说完,二长老却是忽然袍袖一挥,将那木盒直接扫了起来,却在内中的果实即将脱落而出之际,又凌空一握,将木盒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随即怒一声道:

    “你想用这种方式威胁我?哼,即便那些人攻打残阳宫,就是为了这颗演道果,而我是罪魁祸首...”

    说到这里,二长老话音一顿,而后再度转过身去,接着沉声说道:

    “但那是我的罪业,我自会承担,可旁人在过程之中犯下的罪业,其也必须承担。即便我不去追究此事,其历劫之时...也定会受心魔大考!”

    “咳咳...”

    就在此时,传功殿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咳。二长老闻声瞬间,周身气息内敛,转身看向丹松真人,与之互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者抬手之间,便将桌上的演道果收回储物空间之中。

    两人随即并列走出传功殿,却见殿前此时正站着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蓝裙女子,正看着自己两人,周身气息隐隐流转。

    “你是玄丹?”

    二长老开口之下,却是问出了一个意外的问题。他认得眼前女子的装束,正是神水剑楼弟子,可之前他分明感知过一众剑楼弟子的修为,其中最强者也不过虚丹,可眼前的女子,此时周身的气息,却正是玄丹。

    “神水剑楼真传弟子柳琳,见过两位长老。”

    来人正是此行随小楼主下山的两位真传弟子之一,也是那位被其称作琳儿的女子。而其开口之时,虽是见礼,却并未真的行礼,而只是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二长老身为残阳宫执法长老,一向对于这些规矩再为清楚不过,此时即便不为对方同是玄丹,但是对方上位宗门真传弟子的身份,便等同下位宗门的长老,所以对方此举没有一丝问题。

    “道友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丹松真人看出对方是有意施展修为,而后其周身气息便再度内敛,不被外人所察,重新恢复到了转脉巅峰水准,心中判断对方是有什么隐匿修为的功法在身。

    而既然对方如今显现修为来此找寻自己两人,那么一定是有值得其这样做的目的。

    柳琳听到对方“道友”这个称谓,觉得很是适合,于是开口之前也称道:

    “不瞒道友,贵宗三长老前日里与小..师妹交好,但今日两人发生了一些口角,此时已去往后山山顶决斗....”

    “你师妹是什么修为?!”

    还未及丹松真人答话,二长老却是抢先一步开口。柳琳看了其一眼之后,不缓不快,声音仍旧十分温柔地开口说道:

    “小师妹是玄丹初期修为。”

    其方才一句小楼主险些出口,好在及时改口,她们一行人之所以要隐瞒身份,一是因为不想惹来太多麻烦,二来也是不想让残阳宫太过拘谨。毕竟小楼主若是来了此处显明身份,按照丹青天下宗门的规矩,这位丹松真人是要行世俗中下属之礼的。

    “胡闹!”

    柳琳话音方落,二长老却是忽然间怒喝一声,随即踏地而起,身形化作一道遁光,朝着后山方向便疾奔而去。丹松真人站在原地,见师弟如此担心,方才心中压着的一块巨石,终是放下,看来二师弟只是嘴硬,心中还是关心师妹的...

    不多时,已然化作一道遁光,冲至外门之中,后山入口的二长老,此时忽然间反应过来,眉头微皱间停下脚步。他方才之所以冲的这么快,只因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转脉战玄丹必死无疑,自己必须要快,这一个念头。

    可如今反应过来之后,却又想起了自己师妹可能做过的那些事,因此一时驻足。脑海之中,心底深处,更是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可怕的声音...

    “你是残阳宫的长老,你是她的师兄,即便一切真是她所为,你也不能杀她报仇。但现在,很简单..只需要迟些,你只需脚步慢些,慢到她死在玄丹剑修剑下,如此你就能....”

    可就在下一刻,驻足不前的二长老,忽然间抬起右手,朝着自己眉心一点,而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淤血,紧接着身形再度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后山山顶方向而去....

第1236章 前辈

    同一时间,传功殿方向,神水剑楼真传柳琳与丹松真人,也正朝着后山方位赶来。只是丹松真人如今的修为只是虚丹,而且更是旧伤未愈,因此其速度比起二长老,就要慢上太多。

    至于柳琳,无论于公于私,都不好施展遁诀带着其一同前行,于是只得放慢速度,使得其看上去不是那么缓慢。于是,在忽然间宽松出来的时间中,柳琳便接着方才没有说完的话开口道:

    “道友其实不必担心,小师妹与三长老只是存在一些误会,而两人虽说是决斗,但师妹出手一定会留有分寸。”

    柳琳虽然说话时一向温柔,加上性格看上去也十分内敛,不像另一位剑楼真传那般锋芒毕露,但实际上她在这一行人之中,起到的却绝不只有润滑剂的作用。

    此刻她只字不提自己担心小楼主,反倒是尽力宽慰残阳宫之人,虽看似别有用心,但却只是因为其心中另有一把尺,一方分寸。在她看来,小楼主与三长老之战,关键不在小楼主,因为她若取胜,一定不会伤害对方。

    而那位三长老,虽然之前曾与自己师妹一战,再未出灵剑之前打成平手。而小楼主与之交手,定然会将修为压制在与其持平的转脉境。可是小楼主却是不但修成了神水剑心,更是因为身负天灵剑体,几乎同阶无敌。

    所以她并不认为三长老有多大的可能取胜,反倒是担心其另有底牌,出手之时逼得小楼主下意识间使出一些杀伤力较大的剑势。届时,只怕这位三长老会受一些或轻或重的伤势。

    加上此时丹松真人已是在全力赶路,这一点她看得出来,因此说些让他更为担心的话,实在毫无意义。不如说些宽慰的言语,一是让他不必太过担忧,二是万一小楼主真的伤了三长老,这边自己也好说上一些话。

    “但愿如此,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

    丹松真人开口之间,气定神闲,并未气息紊乱,只因他们所施展的乃是修士遁法,而非武道轻功,所以不必运转内息,更不影响说话,只是速度已到了极限难以再快几分而已。

    “道友请说。”

    “恕我冒昧,神水剑楼此行,应该不止于两位玄丹吧?”

    柳琳闻言,心下判断身份之事已然隐瞒,修为之事实是没有对残阳宫掌教隐瞒的必要。且不说残阳宫不会对神水剑楼真传图谋不轨,而即便是他真有心如此,以如今残阳宫的实力,也断不可能留下自己这些人。

    “的确,除了我们两人之外,此行之中还有一名玄丹真传。”

    丹松真人心中知晓,对方既然开口回答,应无欺骗自己的必要,只是他同样知道,对方虽然只有三名玄丹,但虚丹修士却定然不在少数,这样的一群战力,会前往南玄州,更是在残阳宫被袭之日恰好出现在周围,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转念之间,他便这些心思抛诸脑后,注重于当下之事,开口问道:

    “既然还有一名玄丹真传,为何道友会选择来此寻我二人,而非直接前往后山?”

    问出这句话来的丹松真人,心中自然知道,身为上位宗门的弟子,即便这些女修已算是极好说话,但却一定不会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便放任师妹与那位玄丹修士对战,除非..她们想要师妹死,可这样一来,就更加不会前来寻自己两人。

    “道友不必多心,那位玄丹师妹,如今正在赶往山顶的路上。”

    “路上?”

    丹松真人立时发现了对方言语之中的问题所在,他知神水剑楼上下,无一不是剑修,而既然是剑修,只要修为破入转脉,就一定会御剑凌空。以玄丹剑修御剑的速度,即便是在山脚冲上山峰,也用不了十息功夫,怎会花费如此的时间,前来寻自己两人?

    柳琳以为自己已将话说得十分明了,对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眼下看对方的神色,似乎是真的不知此事,于是轻疑一声后说道:

    “我们之前不知贵宗后山是为禁地,因此尝试过御剑前往山顶,但却被贵宗一位前辈阻拦。那位前辈言明,后山禁飞,若要上山则只能步行,所以我便想来请道友出面,看看能否请那位前辈...”

    柳琳言至此处,看向丹松真人之时,却发现对方面色僵硬,似是愣愣出神,足下遁光都有些紊乱不堪。好在其轻咳一声过后,丹松真人立时反应过来,否则怕是要从空中直接掉下外门。

    “我知道,后山的山路的确十分难行,若步行上山,没有半个时辰只怕...”

    丹松真人开口之时,有些答非所问,其心下更是大为不解。自己残阳宫之中,哪有什么前辈高人坐阵?那后山唯一的特殊之处,不过是山顶之上有一处洞穴,乃是关押犯错弟子的所在,如今已经荒废百年。

    加上那后山不知为何日渐灵气稀薄,原本山腰之上的灵田,也早已无法种出任何灵米,只能用来种植一些凡俗之物。久而久之之下,便随便找了一名外门弟子打理,后山也成了一处荒废之地。

    眼前玄丹女修,自然不可能用这种事欺骗自己,可是其所言的前辈,自己却也真的一无所知。但既然对方判断出那是自己残阳宫之人,定然是那人给出了某种证明,或是自行开口,或是其他。

    所以,他此时才会选择回答的避重就轻,因为他也不确定,这位所谓的前辈,究竟是居心叵测之人混入残阳宫,还是后山之中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只是师父当年破境失败,身死道消之前,未来得及告知自己。

    于是他出于不想打草惊蛇,便就此随便回了一句,却未想到柳琳单凭这一句话,便看出了他对那位前辈同样陌生。

    “那位前辈方才挥手之间,便将我二人与灵剑感应切断,同时将我二人传送至山腰,而其更是自称为守山人。”

    残阳宫传承断绝,底蕴不复,千年来逐渐衰败,到了丹松真人这一代,已然是跌落至三流中品宗门。所以以丹松真人的眼界,根本不知这“守山人”三字分量如何。

    但柳琳身为神水剑楼这等一流宗门之人,却是知晓守山人三字的分量和意义。所谓守山,守的便是一宗之山,这些人平日里不会出现在宗门之中,宗门上下只有核心人物才会知道其身份与存在。

    而这些人自被选中开始,便会一直修炼宗门秘法,而宗门也会尽全力培养这股暗中的力量。守山人只有一个责任,那便是在宗门面临倾覆之时,出手与强敌一战。

    因为守山人所习一般皆是宗门秘法,更有以一些代价为媒介,暂时提升境界的丹药与秘术。所以一个宗门之中,当代最强战力者未必宗门之主,却一定是宗门的守山人。

    如今的残阳宫还能存在守山人,这一点让柳琳十分意外,方才她之所以说得那般含糊,也是因为守山人是一个宗门的秘密,她不想过多提及。可此时,她却明显感觉到,丹松真人在听到守山人出现在自己等人面前之时,太过平静了一些。

    于是他推断出,之前自己等人遇到的那位守山人,一定不是这一代的守山人,甚至不是残阳宫百年之内的守山人...若是这样的话,眼前这位掌教真人,只怕也无法让那位前辈打破规矩。

    其并不知晓,丹松真人此时的沉默,不是因为什么守山人的意义,而是因为心中惊讶,能够挥手间强行斩断神水剑楼真传弟子的灵剑感应,更能将人从飞剑之上传送下山,如此术法,究竟是要何种修为?

    玄丹大圆满?半步分海?丹松真人曾经达到过半步分海的境界,虽然他不敢也没有机会迈出那一步,但他却知道,以半步分海的实力,做不到眼前女子所说的这一点,至少自己当初不能。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修为,恐怕已然破入了分海之境。可倘若这个人真是残阳宫的隐世前辈,当日残阳宫被袭,他又去了哪里,为何....

    然而就在丹松真人心念至此之时,柳琳的声音恰好响起,却正好为其解惑:

    “实不相瞒,当日我们发现残阳宫之外有人凝结法相攻山之后,便打算出手相助。后来却发现对方队列之中,有十余名玄丹初期,更有两名玄丹圆满,一名半步分海。因此我等自知修为不足,正如之前所说,便想凝聚碧蓝法相,借助宗门之威,将这些人吓退。

    那两名玄丹圆满之人,此时下令撤退,却在远方观察局势,伺机而动。而那名半步分海,更是似乎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于山门之前叫阵,坚持不退。便是在此时,贵宗山门之外天生异象,有一位前辈暗中出手,镇杀了那名半步分海修士。

    当日我们不知那分海修士身份,又为何出手相助残阳宫,为防其别有居心,便借故暂住残阳宫。可如今看来,当日出手的分海修士,极有可能便是后山的那位前辈,如此一来诸多问题便可解释了。”

    柳琳所言句句属实,包括她们一行人最初留在残阳宫的目的。只不过这个方案,并非是由她提出,而是那位小楼主,担心当日出手的分海修士别有所图,于是便就此暂住残阳宫,想用自己的身份,震慑于他。

    旁人自然看不出小楼主身负天灵剑体,但若是高她一个境界的分海修士,若用心感知自然不难。而到了分海之境,眼界自然不会拘于南玄州,也当明白如今丹青天下年轻一代之中,唯有神水剑楼之中,存在一名天灵剑体。

    说话间,柳琳与丹松真人,已然来到后山山腰,入眼的正是那一座木屋。而丹松真人此时则是心中思索,自进山之后,似乎并未感觉到什么强大的气息存在,也未有人阻止自己两人登山。

    可就在其准备继续施展遁术,朝着山顶赶去之时,其却是看到木屋之中,被素衣少女推着的竹椅,上面坐着的女子。

    “道..”

    丹松真人一句道友险些出口,却是在发声之前收了回来,因为他发现眼前女子双眼微闭,周身气息微弱,与之前所见不同。而此时自己另有要事在身,不适合关注此事,身边更是有旁人存在,于是强行压下心中意外,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哎..又有人来了?”

    就在这时,山道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叹息,而原本施展遁术正朝着山顶遁去的丹松真人与柳琳,此时却是忽然间被强行打断,眼前一黑之下,已然重新出现在山腰。

    原本因为未见同门而有些意外的柳琳,此时感应到那股强大的气息仍在,当即微微颔首,行了一记道礼道:

    “前辈,不知方才与我同行的同门姐妹,如今...”

    “哎...”

    未等柳琳说完,山中的叹息声再度响起,却让其心头一凛...不过转瞬之间,其便已经调整好了心境。也就在此时,山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刚才有一个走得很急的家伙,我这老人家话都没来得及说,他便一路冲上了山顶。之后那些小姑娘就抖接二连三,追着这个人上了山。我原以为这么多人上山,总可以救的了人了吧,哪知道...都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哎...”

    “救人?前辈你...”

    柳琳首度现出担忧之色,语气也不再那般温柔,而是多了几分怪罪之意。只是山中的声音,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更是不会因为她说了什么,便不说什么。此时,再叹息一声过后,缓缓开口道:

    “我拦着你们,不是要阻止你们救人,而是想要告诉你们,之前上去的人,已经无一例外陷入山顶的困阵之中。他们都是冲得太快,到了山顶才发现自己已经入阵,其中那名懂些阵道的老头儿,此时能医难自医。

    我是想要告诉你们,等下不要步了这些人的后尘,倘若你们也陷入困阵之中..哎...就只能等残阳宫的长老和掌教发现此地了。”

    此言一出,柳琳心下愕然,转头看向身旁的丹松真人,而后者此时也看向她,只是其心中的愕然,已写在了脸上。这山中的声音,最后的那句话,显然是根本不认得残阳宫的长老与掌教。

    在柳琳看来,即便守山人常年闭关不出,总也不至于连自家掌教都不认识,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成迷。而他先前反复无常,如今更是告知自己与丹松真人山顶存在困阵,可他却又不直接出手解救众人,于理不合...

    而丹松真人想的却要简单一些,他心中愕然,全系于自家后山山顶,竟然存在困阵。而对方口中的老头儿,应该便是自己的二师弟,那阵法能够困得住二师弟,说明布阵之人阵道修为在其之上,否则他即便心急,也不会发现不了。

    于是,丹松真人最终转过头去,看向身旁的柳琳,缓缓出声道:

    “道友,你先上山找我二师弟,他对阵法颇有研究,你们两人配合兴许能可破阵。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这位...前辈。”

    柳琳闻言看了丹松真人一眼,而后点了点头,留了两个字的传音之后,迅速朝着山顶而去...

    “小心。”

第1237章 心悸

    残阳宫后山山顶之上,三长老与神水剑楼小楼主仍旧对立,而两人此时的面色,却皆都十分苍白,似是元气耗损严重。然而两人如今状况,却依旧不是交手所致,而是因为如今山顶之上,一座座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形雕塑。

    通往山顶的山道方向,数十名转脉境女修,此时皆都定在原位,一动不动。这些人的面色比之三长老与小楼主,倒是要好上一些,一是因为她们入阵的时间尚短,二是因为她们同时陷入的困阵数量并不多。

    这些女修最前方,一名较为年长的女剑修,此刻正以长剑支地,身形半跪,是以全场之中情形最遭之人。却正是之前留下与黑衣人对峙,而后率领众女修上山的那名玄丹真传。

    而这人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则是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与其他人气息紊乱不同,此人气息平缓绵长,只是眉头微皱。而在半息过后,老者忽然间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朝前迈出了两步,随即便又坐了下去。

    这一段时间之内,老者已经如此反复数次,而每一次坐立间,其皆都找出了当前自己所在方位,阵法的核心。虽是无法破阵而出,却能不断前行,距离其心中的目标,也已经越来越近,不足百步之遥。

    “师兄..不要再浪费余力了..你先离开此地...再找人来...救..救我们..”

    眼见老者再次移动,一旁面色苍白的三长老,忽然间气喘吁吁的开口。而一语方落,却似用去了极大的气力一般,额头之上冷汗渗出,身形摇摇欲坠。

    “不可再说话!”

    就在这时,其对面不远处的小楼主,忽然间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却是少有的严厉。而其开口之时,虽然周身气息也有渐弱之势,却不似三长老那般严重。

    三长老回身看向眼前之人,不再言语,却是暗自希望大师兄赶到之时,前往不要步了二师兄的后尘。倘若他也陷入阵法之中,只怕如今的残阳宫之中,除非曲儿前辈忽然苏醒,否则无人能再救自己等人。

    不多时,地面上须发皆白的二长老,再度站起身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继续前进,而后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息,抬头看向三长老的背影,缓缓出声道:

    “我说过了,我此来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不能让我的徒弟们白死。在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能死,即便是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死在旁人手中。”

    二长老说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平静,可越是如此,听在三长老耳中,便越是诛心之语。其虽未言明自己只能死在他手中,但言下之意,却也溢于言表,自己能够想到那件事对师兄的打击很大,却想不到已到了如此心结的程度。

    只是三长老虽然神伤,却知越是如此,那件事的真相就越不能让其知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一道遁光自山道之中闪现而来,可其还未来到山顶区域,双眼微闭的小楼主,却忽然间睁开双眼,加催术力开口轻呼道:

    “琳儿止步!”

    话声方落,遁光立时消散,而来人正是之前一路随丹松真人前来的神水剑楼另一位玄丹真传柳琳。只是说出这一句话的小楼主,此时气息彻底萎靡下去,与对面的三长老相差无几。

    不过她虽然气息萎靡,但面上却出现了一抹笑容,只因自己保住了最后的希望,破阵的希望。

    柳琳赶到此地,心中其实早有防备,只是其对于山顶阵法的影响范围无从了解。若非小楼主及时提醒,只怕其虽然并未踏入山顶区域,却也会如同之前的众女修一般,被外部困阵所阻。

    至于另一名玄丹真传,则是在上山之后,发现一脸疲态的小楼主,第一时间便祭出了灵剑。而在发现自身陷入困阵之后,心中升起一丝怒意,随即以剑斩之。

    可其却是在以灵剑连破六道困阵之后,终于破开了山顶数十道困阵之中外围的区域,踏足中心区域。然而中心区域的阵法,并非是外围阵法五五叠加,而是十数道困阵相互加持,于是其大意之下,便成了无数雕塑之中的一员。

    此时站在山道出口的柳琳看向眼前被困的众人,心中虽然担忧,却未乱了方寸。其立时找到了远处的小楼主,而两人对视之间,无需言语,其意自明。

    下一刻,柳琳自被困众人之中,迅速找到了此刻位于中心区域的二长老,于是一道传音传入其耳:

    “丹松真人与我一道而来,稍后便至。二长老精通阵法,或可堪破此阵,所以若有任何需要之处,柳琳愿尽力一试。”

    山顶之阵只是困阵,对于阵内之人来说,自是万顷巨力压在其身,不得喘息。可是对于外界之人的传音,却无半点影响。二长老闻声,一直紧皱的眉头,此时终于舒缓了几分,其方才心中的确有过一些其他的猜想。

    最初他只是一心前来后山找人,所以忽略了事情的本质,可在陷入困阵之后,却开始慢慢冷静下来。想到这些阵法若单一而论,不过是转脉境的普通困阵,可能如此排布阵法,使之五五叠加,十数叠加之人,阵道修为自然在自己之上。

    如此一来,这样的一个人,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是否是要对残阳宫不利。还是说,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神水剑楼,自己与三师妹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按照我说的做,不可踏错一步,否则你也会陷入阵法之中。”

    二长老忽然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环境寂静无比,加上柳琳修为在身,不难听清。此时其也不再传音,而是简单称是。可下一刻,二长老的第一句话,却让她有些迟疑。

    “第一步,自封修为,以凡俗之身入阵,方可不受阵法叠加之力侵蚀。”

    柳琳有此迟疑自然十分正常,修为乃是修士立身之本,若自封修为进入阵法之中,便相当于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给对方。以如今两人几乎不存在的交情,这种要求实在有些难以让人心安。

    只是当柳琳看向远处状况越发不佳的小楼主时,终是点了点头,抬手一点自己额心,随即周身气息内敛,最终平平无奇。

    “第二步,按照我所说方位前进,每靠近一人,便取其周身剑器,不可缺漏,以作破阵之用。”

    二长老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当其这句话说至末尾六字之时,三长老忽然双眼一凝,只因她听出这两字,是二师兄最后刻意加上去的。

    柳琳既以自封修为,便是为了小楼主的安危,不得不信于二长老。她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因此在自封修为之后,早已做好了准备。

    于是,其按照二长老所言,一步一步朝前踏来,所行路线隐约与七星契合,却有出入之处。身为一流宗门弟子,对于阵道自然不会一无所知,柳琳按照对方所言行进,一开始的一些疑虑,终是在此逐渐消散。

    不多时,柳琳一路之上,已然经过神水剑楼众女修,最终来到了另一位玄丹真传身旁。而其储物空间之中,已存放了众人所携剑器,好在其所用的储物之器,无需修为便能开启,否则单单是抱着数十把长剑行走,便不是一件易事。

    柳琳如同以往,朝着这名玄丹同门手中的长剑抹去,只是这一次,其手指尚未触及长剑,剑便已然消失不见。柳琳见状眉头微皱,可此时其眼前的这位玄丹真传,却是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柳琳不再看向于她,而是接着按照二长老所说的方位前行而来。不多时,其已然出现在二长老所在方位的右侧,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楼主,面上带着一抹微笑。

    “好了,第三步,依照我所说的方位,将这些剑准确插在阵枢之上。以灵剑之力,阻断阵法之间的联系,如此一来,便能制造出一块阵法真空。”

    “是。”

    柳琳应声过后,再度启程,其虽自封修为,但却是一名剑修,往日除了修炼之外,也会学一些遁术之外的武道步法。因此此时即便修为不在,速度也是不慢,只是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已然将数十柄长剑尽数插在了二长老所说的方位。

    “第四步最为关键,此时阵法真空,便在你右手侧二十七步至三十一步之间。你需将处在阵法中心的两人,带至这个区域,而后恢复自身修为,届时你们三人须与我里应外合,破开整个区域,切记,机会只有一次。”

    “好。”

    柳琳再度称是,眼见成功在前,加上对方所言之中,部分切合自己所学的阵理,因此自是没有理由再怀疑什么。于是下一刻,柳琳便在二长老的指引之下,继续朝着阵法中心而去,可就在其距离三长老与小楼主,不过二十余步时,忽然间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你是否察觉到了一股压力?”

    就在此时,二长老忽然开口,而心中刚刚生出些许疑虑的柳琳,也就此点了点头。不过此事由二长老主动开口,却又打消了其几分警觉。

    “我要你自封修为,便是因为此大阵由无数小阵叠加而成。而小阵之间联结,皆是依赖对气息之感应。若你有修为在身,这些小阵便会如临大敌,群起而攻之,可若你无修为在身,他们便只是各自为战。

    其实你从始至终,都在困阵之内,而每一段距离,皆是走出旧阵,进入新阵。如今你之所以会感觉到压力,正是因为两人所在的阵法中心,本就是由三座困阵组合而成。

    因此你为玄丹修士,之前的一座转脉小阵并未让你感觉到压力,但如今三座在前,自会有所感应。”

    话音方落,二长老不再开口,而是看向另一个方向,似是在推演什么。柳琳见状,看向前方的小楼主,却见其此刻视线正落在楚宁月的身上,于是柳琳便自己拿定主意,决定继续走下去。

    五步,七步,十二步...正当其距离最近的三长老楚宁月,不过五步之遥之际,之前默不作声的小楼主,忽然间开口出声道:

    “小心有诈!”

    一声出口,三长老瞳孔骤然收缩,她太过了解自己的师兄,了解到其举手投足之间的用意如何。可是今日的师兄,似乎有些反常,起初她只因为对方变化是因为心结,可就在方才师兄开口解释那些阵理之时,她便开始怀疑师兄的用意。

    而同一时间,站在其对面的小楼主,发现了其眼神的变化,于是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留意其神色。终于,是在柳琳距离其不过五步之时,小楼主终于看出了三长老眼中的一丝犹豫与担心之色,立时出声提醒。

    可就在这时,柳琳身后忽然一阵劲风袭来,随即其身形朝前一个踉跄,一步踏入了三长老身后三步区域。而与此同时,原本做在地面上仿佛是在推演阵法的二长老,此刻正站在原地,右手掐着术诀...

    柳琳自封修为,加上小楼主的一句小心有诈一瞬分神,自是无法抵挡玄丹中期的术法之力。此刻其踏入三步区域瞬间立时感觉到压力顿生,好在其之前听到一声小心有诈之时,已然开始解封修为,否则这一瞬间的压力,便足以让无修为之人重伤。

    “师兄..你为何...?”

    三长老颤声开口,她实在想不到师兄究竟为何如此,倘若他是想要找自己报仇,那方才大可直接出手,又何须布下此局面多费周章?而下一刻,其看向眼前不远处,面上带着一些无奈的小楼主,心中原本对她的那点怒气,此时也换成了歉意。

    终于在柳琳恢复修为,祭出灵剑,却只能破开一道困阵,便被压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之际。二长老,忽然间回头看向山道树林的方向,抬手一礼朗声道:

    “如今神水剑楼之人已尽在掌握之中,灵剑尽数困入阵法无法调用,三名玄丹也已各自重创。阁下当可现身一见,以商后续了吧?”

    此言一出,三长老如遭雷击,心中莫名一阵刺痛,他不知二师兄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眼前这一切,竟和他有关。难道自己与神水剑楼之人交好,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可他不惜如此,又究竟是为了什么?报仇么...可笑。

    只是三长老此时心境紊乱,却根本没有发现,此刻神水剑楼三位玄丹面上,各自挂着一丝异样。柳琳与另外一名玄丹真传,此时心中不解,自己两人虽然为困阵所制,却并未如他所言的那般身受重创,他为何要说谎。

    而小楼主,则是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什么太过激动的情绪,只有再喊出那两句话时,语速奇快,似是走了心。此刻其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三长老,忽的传音一句,轻声道:

    “没事的,我不怪你,你师兄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心中的大局,我同样也不怪他。只是以后,可能不能再跟小月儿喝酒了,哎...”

    可就在其话音方落,三长老心痛之余,感动之间,后山山腰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轰!!”

    声出同时,后山山顶忽然间一阵摇晃,而随即整个山顶之上的阵法,忽然间崩塌破碎,处在阵法之中的众人,立时压力消失一空。而原本插在地面之上的数十柄飞剑灵剑,此时尽数朝着神水剑楼众人手中飞去。

    灵剑飞剑入手瞬间,一众转脉巅峰剑修,此时皆剑指二长老,两名玄丹真传,则是迅速来到小楼主身侧,不知发生何事。

    原本朝着空中施了一礼的二长老,此时缓缓转身,看向众人之后,同样不解当下发生何种变故。半息过后,终是苦笑了一声...

第1238章 身份

    “哈...”

    一声苦笑过后,二长老身后不远处已然多出了数十柄长剑,可就在神水剑楼等人准备出手,而三长老准备斡旋其中之际,一个熟悉的粗重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疑惑。

    “二师弟,你方才..是在和谁说话?”

    此言一出,二长老脸上的苦笑顿时一僵,因为他对这声音再为熟悉不过。而下一刻,众人视线之中,两道遁光便自山道而来,一人正是身穿红色道袍的丹松真人,而另一人则是一身破旧不堪的黑衣。

    突忽起来的变故,使得心境本就紊乱的三长老,此时越发看不懂眼前局势,而她同样也不认得此时大师兄身旁的黑衣人是谁。只是她虽不解当下发生何事,却知之前二师兄说了什么话,如今神水剑楼众人的长剑所指,便是写照。

    “哈..撤剑。”

    就在此时,稍作沉默的神水剑楼小楼主,忽然轻笑一声,而后右手一挥。众剑楼弟子闻言,其中半数听令撤剑,却仍有部分弟子,心中迟疑,眼中尽是疑惑之色,这其中便包括了其身侧的那名较为年长些的玄丹真传。

    “好了,都是一场误会,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只是白费了我们两人一番功夫。”

    小楼主说话间,右手成指搭在身旁之人的剑身之上,而那名玄丹真传见状,立时撤去灵剑。至于另一名玄丹真传柳琳,此时看向小楼主与残阳宫二长老的神情,转念之间,却是想到了其中端倪。

    “这..你们倒是将我说糊涂了。”

    丹松真人刚刚赶到,便听到二师弟方才的那一句话,他自然是不会相信自己师弟会与什么外人勾结,于是心中起了疑心。而此时又见神水剑楼等人撤剑,那名年纪最小的玄丹弟子,似乎与二师弟达成了某种共识。

    单是这一点,已经足够引起丹松真人的注意与好奇。只不过以其身份,这句话本不该由他来问,他之所以此时开口,却是因为身旁这位身份未明的前辈,想要借自己的口,问出这个问题。

    小楼主看向二长老,冲着其点了点头,而后几步来到三长老楚宁月身旁,抬起右手抓住了对方的左手,而后将自己的左手朝着对方的脸颊伸了过去,轻声道:

    “没事的,刚才我们只是演一出戏,因为气力不济,才没有传音告知你。现在没事了,你师兄没有利用你,也没有背叛残阳宫,更没有勾结外人,试图对我们不利。”

    以二长老的修为,听到这些话并不是难事,此刻与小楼主互换过眼神之后,转头看向丹松真人。只是其开口解释之间,声音却是颇大,显然看似是与丹松真人说话,实则却是为众人解惑。

    “自我陷入阵法之后,便已察觉布下此阵之人,阵道修为在我之上。只是我同样察觉到,这些阵法原本的威力,似乎并不局限于此。因此我推断,布下阵法的人是有意困人,却无意杀人。

    起初我们皆陷入阵法之中,无异于待宰羔羊,可对方却迟迟没有现身。于是我便猜测其目的,是想将所有玄丹修士尽数困于阵中,以求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此阵无法由我彻底破除,我便全了那人的心意,将那位姑娘骗入阵中,又取众人佩剑,夺其剑器插入地面,为得便是叫那人放下警戒。如此,待来人现身之时,我之前在阵法之中所留的空门,便会成为背水一战的契机。

    当然,这法子太过凶险,而所牵连者也并非只有我残阳宫之人。因此,即便我别无他法,也总是要征求一下神水剑楼的意见。”

    二长老说到这里,却是将目光锁定在了丹松真人身旁的黑衣人身上。只是黑衣人此时似乎听得起兴,对于他的眼神,浑不在意,甚至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此时站在三长老身侧,感受着她紊乱的气息缓缓恢复的小楼主,终于将话接了回来:

    “是啊,于是这位道友就找到了我,大概是看到众人为救我一人不惜入阵,更是有人愿意自封修为,身处险境。于是便推断出,我在这一行人中,扮演的角色十分特殊吧。”

    小楼主说这句话时语气很轻,却是将二长老心底的想法当面讲了出来。二长老回身看向小楼主,两人又是互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颔首。

    半息过后,二长老转过身来,看向丹松真人的同时,沉声道:

    “师兄,轮到你了。”

    丹松真人闻言苦笑,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自己向众人说明,这山顶的阵法是怎样一回事,而自己身旁这位身份未明的前辈,又是什么人。

    只是关于这个问题,他却并不觉得这位前辈给自己的答案,能够放在台面之上讲出,因为这实在听起来太过敷衍。

    “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自己是残阳宫的客卿长老。至于那些阵法...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阵法,只不过是我在后山实在无聊,随手画着玩的。”

    丹松真人脑海中浮现起黑衣人对自己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像极了一名喝醉酒的醉汉。照理说,自己的门派之中,忽然间多出这样一个自己之前根本不清楚底细的高手,换做是谁都要怀疑几分。

    可丹松真人面对这黑衣人时,心中却是的确没底。因为莫说是他,只怕就是他师尊,也几乎没有上过后山。这一次是他百年岁月之中,第一次来到后山之后,成功踏足山顶。

    所以自己的门派后山禁地之中,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号人物,他身为掌教真人,却实在心中没底。如果此人的确是残阳宫的前辈,那于残阳宫而言自然是一件极好之事,可若对方居心叵测....

    于是,丹松真人抱着观望的心思,加上对方说这些话时,的确不像是在说谎,因此他便选择了暂时相信对方,将此人留在门派之中。继而,在面对二师弟的询问之时,他选择如此开口....

    “不瞒诸位,残阳宫后山山顶,的确是我门中曾经用来关押犯下大错弟子的禁地。只是近百年来,门中再无弟子犯此类大错,因此后山已经荒废时久,无人问津。说来惭愧,我与二师弟也是直至方才,百年之中第一次来此。

    至于我身旁这位前辈,与我残阳宫前代掌教颇有渊源,自师尊仙逝之后,这位前辈便一直留在后山守护禁地,不曾下山。师尊临终之时,曾与我提及过此事些许,只是他老人家亦不确定这位前辈是否还在人世。

    之后我曾派人前来后山查探此事,发觉后山并无生人活动迹象过后,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丹松真人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认真,而其所说言语也是多半为真。就连二长老闻言之下,也不免多看了他几眼,至于师尊临终遗言为何自己不知,他心底却是有数。

    因为毕竟自己是执法长老,而非掌教真人,有一些只有历代掌教才能知道的秘密,只能告知给下一任掌教。这是残阳宫的规矩,无关个人。

    至于丹松真人所说,事后曾派人来后山查探一事,二长老更是信了大半,因为此事并未信口开河,而是其真的有派人前来后山。只不过所派之人,并不是什么门中修士,而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外门老妪。

    当然,上代掌教临终之时,并没有未卜先知,其只是告知丹松真人,后山山顶密洞是残阳宫禁地,任何人不得轻易踏足。只是当时丹松真人情绪过于激动,加上上代掌教身陨是因为破境失败,重伤而死,于是这方面的遗言也只是一些片段。

    丹松真人话音落定许久,却无人应答,而那名黑衣人,似乎对于他编的这些故事很是满意,欣然接受,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只是时不时地点一点头。

    终于,在丹松真人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开始有些心虚之时,柳琳与小楼主互换了一个眼神,将话头接了过来,轻声道:

    “原来是残阳宫的隐世前辈,方才救人心切,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哈哈哈,不失礼,不失礼。”

    黑衣人摆了摆手,似是对眼下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可转念之间,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在成为残阳宫的客卿长老之后,在应下一甲子之约之后,似乎还是少了些什么。

    他脑海之中,隐约闪过一副画面,似乎有一个人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似乎是在问他有一日自己要走,他是否跟着一同离开。只是无论黑衣人如何回忆,都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是记得那声音,是一个女子...

    “如此说来,那日在残阳宫外叫嚣的长发修士,也是前辈出手教训的了,那日还多亏了前辈及时出手,否则我等面对半步分海,怕是要陷入一场苦战之中。”

    就在此时,小楼主忽然笑着开口,却是问出了一句试探的言语。可关键便是,当日的细节,其并未与残阳宫之人细说,如今其言语之中埋下的试探关键,就连残阳宫之人也不知情。

    除非是自己这些人出现了内鬼,否则便只有当日在场之人,才会知道那叫嚣之人并不是长发修士,而是长髯修士。而小楼主故意说错的一句话,也正在柳琳的预料之中,两人方才是合力演了这一出戏。

    殊料黑衣人此时心中,正在不断回忆当初和自己说话的女子,究竟是谁,此时根本无心去回答她的问题。而这一句长发修士入耳之下,黑衣人脑海之中,忽然间浮现出一道人影,那是一名坐在竹椅之上的长发女子。

    只是其并未听过这女子开口说话,无法确定她是否就是那日问出自己问题的人,因而一时之间,黑衣人脑中神识错乱,开口之间显得有些踌躇...

    “不是她,不是她...”

    六字出口,柳琳闻言,以为对方言下之意,是听出了小楼主话中的漏洞。故而此时看向丹松真人,微微朝着其点了点头,为了方才的怀疑以示歉意,却让后者有些不解。

    可就在这时,黑衣人忽然间双手抱头,口中言语亦是陡然一变,而其神态已有几分癫狂。

    “是她?难道是她?!不会..不会是她..不该是她..”

    话音至此,尚未尽信对方的小楼主,立时看出对方异常,与身旁两位玄丹真传互换了一个眼神,却是一把牵起了三长老的手。因为她发现,那黑衣人在说到“不会是她”的时候,下意识朝着三长老楚宁月看了一眼,目光灼灼...

    “小..”

    一句小心只喊出了一字,原本以为黑衣人要暴起动手的小楼主,却见对方赫然转身,化作一道遁光朝着山腰的方向疾驰而去。而下一刻,其眉头微皱,回身轻声问道:

    “他认识你徒弟?”

    三长老见状,却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身形化作一道火焰遁光,朝着黑衣人遁去的方向追去,同时留了一个字。

    “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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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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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