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1章 番外：帝修＆秦裳24
帝修也确实没有过来。
眼下已经到了年底，九阁事务繁忙，堂主们都有许多事情要跟阁主禀报。
九阁势力大，遍布天下各地各州各城，涉及的领域多且繁杂，没有个八九十来天根本结束不了。
秦裳一个人泡在浴桶里，寒香露的清冽香味袅袅萦绕在鼻翼，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四肢百骸仿佛一瞬间都温暖了起来。
秦裳恍惚想起了前世重伤濒死的那一次经历。
闭上眼，脑海里都是白衣清贵的主人永远清冷而又不失霸道的威仪——
哪怕下令把他杖毙，哪怕面临着奄奄一息的秦裳。
那一年的主人也从未说过一句软话，贵气天成，霸道威仪，从不知柔软心疼为何物。
可后来到底是，在秦裳日复一日温水煮青蛙的柔情温驯之中，一点点有了温情，有了情绪波动。
石头的心也禁不住文火慢炖。
秦裳有一下没一下地伸手撩着水，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光芒夺目的时候，俊美容颜柔和雅致，此时笼罩在一层氤氲的水雾之后，透着一层朦胧美感。
如一幅安静温润的水墨画。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裳自己计算着时间，他现在内力损失不大，感觉到水温慢慢有些凉了，他就施内力使热温热起来。
如此泡了约莫半个时辰结束，他从浴桶中起身，拭干身体，穿着白色里衣往殿后壁橱走去。
打开橱子，从橱子里拿出自己的一套红衣。
秦裳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红衣夺目的色泽，心头生出一种久违的怅然，前世到了后面几年，他不再穿红衣，改穿青衫。
其实衣服不过只是个装点，真正让人心动的永远是衣服包裹下的人。
秦裳笑了笑，把一袭红衣穿上了身。
人固然才是最重要的，可人靠衣装，尚未情动之前，还是要靠夺目的衣衫来吸引那人的注意。
最好能让他一双眼睛定在自己身上才好——虽然这不太现实。
系好腰带，秦裳在殿内来回走了一段，发现连续在床上躺在三天，连续换了三天药，今天又泡了个寒香露热水澡之后，这身体元气已经恢复了大半。
至少出去一下是没问题的。
秦裳转头看了看窗外，大雪已经停了，但漫天的白雪尚未融化，虽天气看起来还算是阳光明媚，但外面有风。
眉头微皱，秦裳转身又走到壁橱前，从里面拿出一件狐裘大氅披在肩上，转身走出了寝宫。
帝修现在跟几位堂主在议事厅。
帝宫很大，除了帝修和秦裳单独的寝殿之外，偏殿，书房，正厅，议事厅皆有，不过议事厅一向用得少，就算是商议重要的机密大事，也常常在水榭花厅或者偏殿就能解决。
秦裳一身红衣耀眼，在漫天纯净的雪白中格外显眼。
穆堂主不经意从窗子看到他，恍惚以为自己眼花，转头定睛一看，没眼花。
居然真的是秦公子？
“秦公子不是受伤了么？”他诧异地开口，“这么快就好了？”
——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852章 番外：帝修＆秦裳25
话音落下，议事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几位堂主纷纷站起身，看向窗外一身红衣而来的少年，一时都诡异地安静着。
红衣少年，风华惊艳天下，却只对阁主一人忠心——近乎于执着的忠心，生死不顾。
带着九阁第一高手的显赫荣耀上山，曾是九阁诸多高手艳羡和折服的少年，然而一年之内数次受伤，屡屡做些在常人看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情，阁主亲自下令责罚。
也一度让人以为，这个少年早晚会在阁主面前失宠。
三天前上山议事，就听说少年又做了件蠢事，进山猎了两头雪狼，结果引来了狼群，他受了重伤被山上高手所救才捡回一条命，随之被阁主罚在雪地里冻了一天。
他们听了之后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下意识地觉得，秦公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可看到此时这一身不减风华的模样，又不想有什么问题……
众人这般想着，秦裳已经朝议事厅中走来，并很快进了门，温雅从容的朝几个人颔首打了招呼：“各位堂主。”
九位堂主顺时回神，从容地回礼：“秦公子。”
秦裳转头看向帝修，微微垂眸：“主人。”
帝修抬眼，清冷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一身红衣的少年容姿灼目耀眼，光芒让人无法忽视，且又是风华正茂时……
议事厅中安静了片刻。
“属下伤势见好，无需再在床上养着，请主人允许属下随侍左右，”
九位堂主面面相觑。
看来秦公子的确是受了伤，但伤势看起来又没那么严重，这才几天？他居然就能下床了？
不是说伤得很严重吗？
帝修没说话，似是默许。
秦裳抿唇，反正当他是默许，自顾自地走到帝修身边站着，然后淡淡笑道：“各位堂主继续吧，不要被我扰了正事。”
少年展颜一笑，似是冰雪初融，光彩照人，刹那间天地尽失色。
几位堂主差点被迷了眼，赶紧回神，心里暗道一声见了鬼，这秦公子简直就是个妖孽，而且还是个俊美的妖孽。
尤其是他此时站在阁主身边，一袭夺目如火的红衣，跟白衣清冷恍如谪仙降临的阁主居然如此般配……啊呸，他们在想什么？
什么般配不般配，又不是夫妻。
不过……
穆堂主狐疑地看了秦裳一眼，的确没看出重伤的模样，传言难道有些夸大？
几人悄然打量着阁主大人的神色，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对秦裳的突然到来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不悦。
在场的九人能成为一方堂主，自然都不是寻常之人，失神也只是一刹那，很快恢复如常重新议起了正事。
秦裳上山一年多，撇开某些方面总是不靠谱之外，在阁中事务上倒是没出过什么错，该开口的地方就开口，不该开口的时候就只把每位堂主禀报的事情都暗暗记下。
持续了半个时辰，秦裳就有些站不住了。
早上泡了个澡，虽然能加速伤口愈合，但到底也不是马上就能让伤口不疼的，半个时辰站下来，他的额头沁了一层薄薄的汗。
第1853章 番外：帝修＆秦裳26
堂主们都是高手，自然也都很快发现了秦裳身体状况不太对，抬眼见他面色有些发白，俊美的脸上见了汗，但秦裳始终稳稳地站在阁主身侧，看不出多少痛苦难忍之色。
视线微移，再去看阁主。
一袭白衣的帝修坐在宽大的椅子里，依然一副清冷平静的表情，单手翻看着面前书案上的卷宗，面上一派清贵淡漠，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秦裳的异常。
当然，就算察觉到了，这点事情也不值得阁主放在心上，众人心道。
“主人。”秦裳当然也没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转头看见帝修面前茶盏已经空了，安静地给他续了盏茶，便又恭敬地侍立一旁。
九位堂主都没再关注他，正色地禀报并请示各堂所属范围的州城事务，如此谈了又有半个时辰，帝修才开口让众人暂停。
秦裳抬眸看向外面，又落雪了。
今年这个冬天雪一直下，气候寒冷，大雪一直覆盖着山峦……眼下已是正午，到了午饭时间。
堂主们陆续转身出去透透气，虽然外面在落雪，但相对于他们强健的体魄来说，这点雪不算什么，反而是一直待在议事厅里，阁主周身的气息比这白雪更寒冷。
转眼厅里只剩下帝修和秦裳两人，帝修是坐在椅子里喝茶，顺便继续翻看着另外几本卷宗和堂主们地上的账册。
“主人看了这么长时间，该歇一下了。”秦裳说着，抬手搭上帝修的鬓角，细致地按了起来，“反正时间还充裕，主人可以慢慢处理。”
都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没必要这么劳累。
不过秦裳心里也清楚，他家主人一年到头清闲得很，也就是年底的时候忙些，平时各地正堂主副堂主以及下面大小管事把阁务打理得仅仅有条，大大小小的事情——除非牵扯到叛逆或者巨额银两的挪用，寻常都不太需要请示阁主。
当然，归根结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阁主威仪肃重，魄力十足，天生教人臣服畏惧。九位堂主每直面阁主，也是最敬畏阁主的人。
因为怕，所以不敢懈怠了自己的职务，那么必然会管辖好自己所属之地的属众，下面惹是生非亦或是居心叵测的人自然就少。
大臣们个个都勤勉，帝王要操心的事情自然就少了。
九阁也是同样的道理，说到底，还是因为阁主英明，淫威深重，让人不敢轻易冒犯其权威，不敢以身犯险。
“回去寝殿躺着。”帝修漫不经心地开口，“稍后云青衣会过去。”
秦裳站了这么久，早已经出了一声冷汗，身上的伤又在叫嚣着疼痛，但是能留在主人身边，疼也无所谓。
不过主人既然发话，他自然会听，于是收回手，躬身告退：“那属下先回去，主人午饭好好吃，别太累着了。”
帝修没回应，眉眼清贵脱俗，淡漠出尘。
秦裳刚走到议事厅外，就对上穆堂主隐含关心的眼神：“秦公子身体没事吧？”
第1854章 番外：帝修＆秦裳27
秦裳闻言，神情微微一顿。
因为跟前世十七岁时截然不同的心境，导致醒来之后面对的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但最大的不一样是，他现在要面对所有人都变得年轻了的事实。
九位堂主之中，穆堂主算是跟帝修年纪最接近的一个，加上前世各种原因，他跟穆堂主也算是比较熟，关系还不错。
再后来发生了穆堂主亲自传出主人“杖毙”的命令之后，他跟穆堂主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层，有种“生死之交”的错觉了。
毕竟，秦裳是真真切切在穆堂主面前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后来侥幸未死，最高兴的人也许莫过于穆堂主。
所以他知道，穆堂主对他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秦裳淡笑着点头：“我没事，谢谢穆堂主关心。”
其他几位也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其实在这些早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堂主眼中，十七岁的秦裳还算是个孩子。
虽然已经成为阁主第一高手，但第一高手，凭借的只是武功方面的优势，比起其他方面综合管理和处理阁务的能力，十七岁的少年还欠缺很多经验。
况且这一年多来，关于秦裳三番几次被阁主责罚的事情他们也常有耳闻，心里下意识的就觉得秦公子是个不太懂事的少年，偏见是有一点的。
虽然这一次见面他们已察觉到其工资跟以前似乎大有不同，但一时之间让他们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也不太可能。
不过，正儿八经的寒暄虽不太会有，但几句关心的言语却是不会吝啬。
秦裳始终保持从容有礼的笑容：“我真的没事，多谢各位堂主关心。”
顿了顿，“主人让我先回去休息，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各位堂主们用午饭了，各位吃得开心点。”
穆堂主道：“秦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午饭。”
秦裳当然不介意。
不过他却摇了摇头：“不了，我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流食，留下来看着堂主们享用珍馐，我怕自己忍不住馋得慌。”
这番话带着几分少年的洒脱可爱，语气闲适，一瞬间让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几位堂主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随即穆堂主道：“那秦公子赶紧回去休息吧，看你脸上这汗，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秦裳摇头：“已经好很多了，穆堂主不用担心。。”
几位堂主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明白被雪狼撕裂的伤口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秦裳今天也不知是忍受了多难忍的疼痛，才坚持在议事厅站了一个时辰。
以前总觉得这位第一高手不太靠谱，今日却发现他其实也算是个坚韧的少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虽然秦公子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气，可我总觉得他比以前沉稳恬淡了许多。”穆堂主盯着少年修长削瘦的背影，眼底浮现一抹深思，“短短几月没见，好像一夕之间脱胎换骨了一样……”
第1855章 番外：帝修＆秦裳28
秦裳的确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奚堂主跟穆堂主的关注点却不太一样，他淡淡道：“我倒是觉得阁主对秦公子的态度也不太一样了。”
穆堂主一愣：“是吗？”
这个他倒没怎么在意。
反正他家阁主素来就是一副清冷禁欲，不染人间烟火的模样，方才秦公子在议事厅站了那么久，几位堂主都发现了秦公子的异样，偏偏阁主却像是没什么感觉似的……哪里不一样了？
不还跟以前一样淡漠无情么？
秦大公子此时是没什么心思去理会几位堂主怎么评价他的，就算不刻意去想，他也能猜得出来。
回到寝殿时身上的内衫已经湿透，虽然伤势见好，却又还没完全好，站了一个时辰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疼痛难忍却也硬生生忍了下来，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湿透了衣衫。
主人大概也是察觉到他快忍到极限了，才开口让他回来休息的吧。秦裳叹了口气，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勉强还算是满意的。
至少让九位堂主看到了他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一面，也让他们看到了他坚忍懂事的一面，还看到了他尽责尽职的一面。
嗯，带着伤忍着疼也要随侍阁主左右，的确算是尽忠尽职了。
秦裳幽幽一叹，大概还需要卧床几天才能做到跟主人形影不离。
“沐浴之后感觉怎么样？”云青衣踏进寝殿，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药汁，浓郁的药味远远就传了过来，让秦裳下意识地皱起眉，“还要喝药？”
云青衣被他问得一愣，随即也跟着皱眉：“秦公子身体痊愈了？”
秦裳：“……”
“我给你用了些好药，不代表你就不用再喝汤药了。”云青衣把药端给他，“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永远是没错的。”
秦裳倒是没说什么，接过药，试了试温度：“我还需要卧床几天？”
“三天吧。”云青衣语气闲适，“只要公子自己别再作死，我这神医之名还是作用的，怕就怕有人自己记不住教训。毕竟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一个自己找死的人。”
秦裳没说话，一口气把汤药喝完，空碗递回给云青衣，才起身下床往外面走去：“你放心好了，我还想做多陪主人几十年，以后作死的事情谁爱做谁做，跟我无关。”
云青衣闻言诧异，细细地琢磨着他的话，对于作不作死反倒不太关心，而是转过头，用带着点微妙的眼神盯着他看：“你还要再陪阁主几十年？”
秦裳倒了杯温水喝下，冲掉嘴里的苦涩药味，点头道：“嗯，几十年。”
云青衣嗤笑：“秦公子莫不是忘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九阁第一高手以后每隔三年都会重选一次，你觉得自己能几十年都保持第一？”
秦裳闻言微默，随即淡淡点头：“能。”
就凭主人前世教他的那套回风流雪，还有那套北斗七星剑法，至少可以称霸九阁除阁主之外，至少还可以凌驾众多高手之上三十年不成问题。
今天更新完。
第1856章 番外：帝修＆秦裳29
云青衣好半晌没回过神。
见过狂妄的，没见过这么狂妄的。
能？
武学没有止境，就算是那些沉浸在武学中几十年的前辈们都不一定敢说自己能保持多少年不败。
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居然还真敢大言不惭。
云青衣沉默了好半晌，才淡淡道：“秦公子知不知道为了阁主身边这个位置，九阁有多少男儿每天都在不停地练武？九阁这么大，属众如此之多，就秦公子这样三天两头惹阁主不悦，连养伤都养不过来，还有时间练武吗？不练则退，这个道理秦公子应该比谁都清楚。”
秦裳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杯水，转身走回内殿。
对，他比谁都清楚。
养伤不止会耽误练武，而且经常受伤还会损伤自身修为，让武功不断弱化，别说三年，哪怕只一年时间，九阁也会有不知多少人能在武学上超越他。
可是前世……
秦裳分明记得，从他之后有多少年没举办过高手选拔大会了？
就算举办，也只是各个分堂私底下举办的比试，跟九阁之巅无关，那时候主人但凡一句命令颁下去，他这个第一高手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真的很难说。
可固然在所有人眼中，他这个第一高手是不受宠的，甚至是得阁主厌恶的，但是偏偏，主人就是留了他在身边多少年没换过。
秦裳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前世多么愚蠢，主人分明对他已是容忍到了极致，但凡他能有一点点安分的心思，不总是每次挑战主人权威，不每次出任务都搞得自己伤痕累累回来，也许他很快就会发现主人其实对他从来都宽容得很。
他怎么就……他最后怎么就把自己给折腾得差点一命呜呼了呢？
真是不可思议。
“秦公子。”云青衣眼神古怪地盯着秦裳时而惆怅，时而幽怨，时而懊恼的表情，完全无法从这些表情中得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属下先……”
“云青衣。”秦裳抬眼，正色地看着他，“我不是狂妄，也不是大言不惭，而是很严肃地告诉你一个事实。”
云青衣道：“什么事实？”
“我会在主人身边几十年。”秦裳道，“不会有人取代我的位置，绝不可能有。”
云青衣：“……”
得了，秦公子您还是一个人待在这里自恋吧，我不奉陪了。
“我明天中午再来一趟。”他道，“寒香露不能连续用，等三天后再泡第二次。”
说完叹了口气：“秦公子好好休息吧，若不是睡不着就多看几本武功秘籍。“
秦裳没说什么，靠在床头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离开。
养伤的日子对秦裳来说挺无聊的，但真要说度日如年倒也不至于，午时用了饭之后他没再出去，独自在殿中小走了一会儿。
傍晚时分帝修回来时，秦裳正在吃粥。
前几天下午他都在睡觉，今天没睡，下午走路走得多，有点饿。
“主人。”看到帝修回来，他放下粥，站在内殿看着他，一时无措。
第1857章 番外：帝修＆秦裳30
帝修嗯了一声，走到窗前坐了下来。
秦裳转身去给他倒了茶，茶香氤氲，无端让空气都染了几分静谧。
帝修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安静地执盏静坐，秦裳站了片刻，温声询问：“主人累了么？我给主人按按？”
帝修神情微顿，斜倚着软榻，静静抬眼看向秦裳，眼底有着一抹细不可查的探究。
秦裳知道他在探究什么，却只是抿着唇，低眉垂眼地站着。
跟主人贴身相伴几十年，他的性子早已沉稳如山，温柔如水，不想继续伪装一个十七岁少年的稚气任性，甚至连以前总是无法控制的惶恐不安都没有。
虽然他心头其实还是有些发憷的，但归根结底却是因为太过在乎。
他不想再惹主人不悦，也不是非要做一个温顺的属下，而是人生短短数十年转眼即过，他不想浪费在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只想好好把握。
哪怕暂时还没有前世那么密切的关系，但秦裳并不在乎。比起那些，他更想好好照顾这位早已站在巅峰，却也早已习惯了独孤的阁主大人。
帝修很快收回视线，敛眸静坐，淡漠清贵的眉眼看不出任何丝毫情绪波动。
于是秦裳就当他默许了，抬手搭上主人鬓角，轻轻按着，力道掌握得极好，毕竟是做过了几十年的事情，想要不会都难。
帝修沉默坐了片刻，也不知是被秦裳按得舒服了些，搁下手里茶盏，放松了身体斜靠在榻上，缓缓阖上双眼。
秦裳见状，眼底划过一抹柔色，唇角不自觉地抿出了温柔的弧度。
连续几天忙碌下来，看账册，看卷宗，听九位堂主汇报各地事务，各种繁杂的事情都要在这几天里商议完，定下决策，固然体力上受得了，精神上也难免有些疲乏。
只是主人素来习惯淡漠，喜怒不形于色，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淡漠如烟般的模样，在九阁堂主和属下心里，阁主是高高在上的神，无所不能，从不会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曾经秦裳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前世那些经历让他知道，主人也是人，不是神，也会累，会疲倦，耗费修为太过也会大伤元气，留下病根，且终有一天也会面临死亡。
他只是个凡人，只是比寻常人身份高贵一些，本事厉害一些，性情冷一些，其他生老病死都是一样的。
没有谁比谁活得更长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天色将黒的时候，秦裳开口：“主人饿吗？”
帝修依然安静地阖着眼，清贵容颜染着一层琉璃般纯净的色泽，慵懒地嗯了一声：“还行。”
“主人今晚留在这里用晚饭，行吗？”他问，“那些堂主们太吵，怕扰了主人清静。”
帝修没说话，也没应声，看起来却像是默应。
秦裳嘴角微扬，声音似染了一层雾气，越发柔和似水：“属下让他们给主人准备点清淡的拿过来。”
说着，转身往殿外走去。
帝修睁开眼，漆黑的瞳眸锁着红衣少年修长如玉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第1858章 番外：帝修＆秦裳31
秦裳养了几天，这会儿虽然还不能吃太辛辣的食物，但寻常的饭食其实是可以吃一点的，所以在得到允许之后，他坐在帝修下首位置，先是给主人布了些菜，然后便低头安静的吃饭。
他不太饿，方才吃了碗粥，这会儿就是想享受一下跟主人一起共进晚膳的气氛。
晚饭之后，秦裳提出陪帝修出去散步。
帝修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情绪，秦裳尚未来得及分辨，就听到他家主人淡淡的嗓音响起：“你还没被冻怕？”
空气似乎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秦裳默然片刻，想到外面大大雪封山，虽然于主人而言没什么，可他伤势未愈，这个时候出去散步的确是自己找虐。
沉默了片刻，他道：“那……属下服侍主人沐浴？”
话落，似是担心被拒绝，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属下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都是主人体恤才好得这么快。属下怕其他人服侍不周，还望主人应允。”
帝修没说话，坐在椅子里看他。
秦裳低眉垂眼，模样恭敬又温顺。
过了好一会儿，帝修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云青衣说你快成了宫里的嫔妃，本座之前还想不通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倒似乎是有点明白了。”
秦裳一呆：“……”真是难得能让主人说这么长一句话。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宫里的嫔妃？
琢磨了片刻，他道：“主人是说我在争宠吗？”
帝修没说话。
“属下不是在争宠。”他淡道，嘴角抿出了一点笑意，“而是在光明正大地维护自己该有的权利。”他要的是独宠，可不是什么争宠。
权利？
帝修眉眼微凉：“九阁第一高手不思进取，把伺候人当成是权利？”
不思进取……
秦裳默然片刻，起身跪了下来：“属下没有不思进取，请主人明察。”
一阵静默。
秦裳明白这句“请主人明察”很没有说服力，因为按照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在主人心里大概真没留下什么值得明察的好印象。
不过以后不会了。
“待属下伤势痊愈，属下会勤于练武，提升自己的武功修为，也会勤于阁务，做好主人交代的每一件事，不会再让自己受伤，浪费时间卧床养伤，还要主人自己操心劳力，事事亲力亲为……”秦裳低眉，语气温润而带着谦恭，“但属下力争成为第一高手，本就是为了主人而来，所以能伺候主人是属下的荣幸，也的确是属下想要维护的权利。”
少年的语气太过坦诚，原本一件并不值得说道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带了些许理直气壮似的坦然，好像这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帝修没再深思。
他意识到这两天已经被这个人牵动了情绪，虽细不可查，但确实……
清贵眉眼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帝修起身，一袭白衣如谪仙般清冷干净，亦如他不染烟火的淡漠嗓音：“备浴。”
秦裳微默，随即无声地吁了口气，恭顺应了一声：“是。”
——
今晚更新完，晚安。
第1859章 番外：帝修＆秦裳32
当晚，秦裳成功地得以伺候他家阁主大人沐浴。
虽然只是跪坐在池壁上，全程给他家主人按摩着肩颈，但对于秦裳来说，这已经朝前迈出了一大步，让这个时候已经略显僵冷的关系悄然融化，重新缓和了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
甚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秦裳也隐隐能察觉到主人眉眼间的寒色似乎消融了不少——虽然不知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他给自己下的暗示。
其实在旁人眼中，阁主还是那么清冷尊贵，高不可攀，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冰雪消融，更没有感觉到阁主的神情有哪怕一点点变化。
然后从次日早晨开始，帝修起身时，秦裳就会跟着起身，亲自伺候主人洗漱用早点，待到帝修去议事厅，他也会贴身跟随，端茶递水，按摩捏肩，伺候得极为殷勤。
九位堂主都察觉到了秦公子的变化，议事时总忍不住时不时朝他飘去两眼，然后发现，秦公子虽突然间变得殷勤了起来，但他伺候阁主时眉眼温润，眼神柔和，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格外赏心悦目——
即便做的是伺候人的活，面上竟也看不出丝毫谄媚和卑微，言行举止从容地让人好似在欣赏一幅水墨画。
尤其是他跟阁主两人容貌都是罕见的出色，阁主清俊矜贵，淡漠脱俗，秦公子俊美如火，光芒耀眼。
一冷一热，映入视线里像是冰与火的碰撞，美到极致，让人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一种视觉上的惊艳震撼。
接连几天，每个上午堂主们都有这样的错觉，有时不经意间惊鸿一瞥，会发现秦公子伺候阁主时的动作和看向阁主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温柔中带着一种虔诚与执着，像是在对待放在心尖上的珠宝，小心翼翼地珍视。
看着看着，便让人忍不住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九大堂主忍不住想着，这秦公子不会把阁主当成心上人吧？
不过碍于身体的原因，秦裳依然只是每天上午随侍半天，中午喝了云青衣送来的药就待在寝宫里休息，看看书，跟云青衣闲聊两句，打打坐，运行个一周天，出了汗去去体内寒气。
如此三日之后，云青衣又来给秦裳泡了次寒香浴。
连续两次之后，秦裳明显感觉到伤势已经大为好转，褪去身上的衣服，那些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疤脱落，虽痕迹还很明显，却不用再担心伤口会绽开。
云青衣又给秦裳熬了一碗祛寒气的汤药，语气很淡定地开口：“原本我是以为秦公子会待在床上躺一个冬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能活蹦乱跳了，只是不知道后山那些高贵的雪狼们还在不在，秦公子有没有兴趣再去挑战一下群狼的作战能力？”
秦裳被他噎得直接翻脸：“云青衣，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如果我告诉主人，你觉得自己这副柔弱娇躯能扛得住九阁的大刑伺候吗？”
此言一出，云青衣顿时一脸菜色。
还学会告状的小人行径了？
第1860章 番外：帝修＆秦裳33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摆着个威严吓唬人，以为自己是阁主吗？
云青衣撇嘴。
秦裳很快不满地嘀咕：“谁还没有个黑历史了？谁还不能改邪归正了？本公子今年才十七岁，大好人生才过去了一小半，往后还有数十年光阴可以行善积德，以前那点幼稚愚蠢的行为根本不值一提。”
这番话一出，气氛霎时又变得有些古怪。
云青衣无语了好半晌，才默默道：“行善积德倒不至于吧？你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只要秦公子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乖乖地做好九阁第一高手该做的事情，别再让我动不动贡献出跑断腿才采集到的那么点好药，更别再轻易挑战阁主威仪，我觉得就跟行善积德也没什么两样了。”
秦裳坐在窗前帝修常坐的锦榻上，托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云青衣拧眉，很想问问他此时这副病美人托着香腮惆怅忧郁的模样是什么意思，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明天开始汤药就不用再喝了，再过三天我来给秦公子准备最后一次寒香浴。”
秦裳也没留他，只淡淡道：“再泡一次就能让我身上的伤痕都消失吗？”
云青衣脸色一青：“伤痕是一个男人英勇的证明，秦公子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把伤痕都消掉？”
“英勇的证明？”秦裳转头，漫不经心地哂笑，“你不说那是幼稚愚蠢的证明？怎么这么快就成英勇了？大夫也擅长睁眼说瞎话？”
云青衣气得牙疼。
他觉得自己再跟秦裳一起待下去，一定会被这个家伙气得英年早逝。
“如果不能让本公子娇贵的身体恢复光滑嫩白，本公子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一旦不好，说不定就忍不住又要作死——”
“行了行了，我保证让秦公子您的娇躯变得比宫廷里的宠妃还要光滑嫩白，让您成为全天下最美的美人——”
“你看过宫廷里宠妃的娇躯？”秦裳慢悠悠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然怎么知道她们的肌肤有多白嫩？”
云青衣一呆，随即额头青筋突突跳了几下，咬了咬牙，他真是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才在这里跟秦裳斗嘴。
这家伙绝对是被邪祟附体了。
云青衣暗自想着要不要禀告阁主请个驱邪的道人上来，给秦公子好好收拾一下，否则……
摇了摇头，他不发一语地转身朝殿外走去，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
秦裳淡笑，继续托腮沉思，才不管已经被气得跳脚的云青衣心里怎么想。
身体大好之后就无需再卧床，九位堂主的事情大概也议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能结束了这阵忙碌。
他们还要赶回去过年，陪伴妻儿守岁，然后九阁之巅很快就只剩下他跟主人以及山上的高手了。
主人素来习惯清静，中秋年节这些富有烟火气的节日在主人那里时常是可以被忽略的，九阁之巅的高手们也都习惯了山上的冷清。
若是在以前，秦裳定然要想办法好好热闹一番的。
第1861章 番外：帝修＆秦裳34
可前世经历那么多，他知道主人是真正习惯并享受清静的人，且从没有觉得这种清静是让人难耐的孤独。
所以秦裳不会以自己的想法去左右主人该有怎样的生活方式。
这几日天空已经放晴，雪不再飘了。
天边的夕阳一点点落下山去，秦裳托着下巴静静看窗外日落，待到天色一点点暗下，主人还没有回来，
他蹙眉，起身往殿外走去。
帝修独自坐在水榭花厅里，倚着扶栏，安静地看着湖面，似是在沉思。
秦裳走过去，从几案上倒了茶盏端着，静静凝视着主人清贵完美的侧颜，越看心里越是欢喜，他端着茶盏走过去，在帝修腿边半跪下来：“主人。”
帝修偏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秦裳的错觉，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主人眼底一闪而逝的异芒，只是来不及捕捉，很快又恢复了一片平静漠然。
“主人？”
帝修嗓音淡漠：“嗯。”
秦裳眨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敛眸恭敬地递上茶盏：“主人在想事情？”
帝修伸手接过，视线漫不经心地从他面上掠过，转过头，茶盏送至唇边轻啜一口，良久没再说话。
秦裳忍不住就抬起眼，盯着帝修侧颜看着，心里不由得开始想，主人还是主人，他也还是他。
明明白白没变过。
可前世这个时候，主人若是静坐在某处，他只敢远远地站着，就算是看也只敢盯着主人的背影看，哪有胆子冒犯主人容颜？
然而今生重活一次他却发现，就算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着，主人也没见生气，没见不悦，眉眼也没见什么情绪波动。
还是那副平静的，波澜不惊的模样。
所以前世他胆子为什么就那么小，偏生还喜欢自作聪明地胡思乱想，只把自己作成了一个渺小的飞蛾？
主人似乎从没有因为他看着他，就治他一个冒犯之罪，也从没有因为他什么时候态度不敬而找他麻烦。
秦裳郁闷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真的怀疑，之所以能有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也许就是主人在临终之前做了什么，故意让他们再回到最初时候，让他学聪明点，别尽做蠢事，白白错过了两人这么多年的静好岁月。
帝修眼角余光瞥见某人脸上的郁闷和懊恼，眉心微蹙，须臾，平静地望向远处漫山白雪。
茶香袅袅，气氛静谧。
稍稍跪了这么一会儿，秦裳就感觉到膝盖下寒气侵入双腿，他抬眼看向帝修：“主人。”
帝修依然还是不轻不淡地嗯了一声。
“属下……”秦裳抿唇，嗓音恭敬而温软，“属下能不能拿个蒲团过来？”
话音刚落，心里就有个声音反驳，还真当自己身娇肉贵了？蒲团？有机会跪在这里都是你的荣幸，旁人连这个荣幸都没有，这点小小的苦都吃不得，练武之人哪个有你这么娇贵？
然而秦裳很快在心里辩解，他才不是娇贵，只是伤势初愈，眼下又正是天寒地冻，他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能让弄这个病根那个病根的，健健康康地跟主人长长久久多好？
第1862章 番外：帝修＆秦裳35
况且，融化两人之间僵冷的关系，促进感情发展本来就要使用一点手段，适时而含蓄地撒个娇服个软，也算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吧？
秦裳心安理得地想着，再没有了以前的小心惶恐。
接着他就听到主人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仁慈地应允，还是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懒得搭理他。
不过秦裳自动把他当成了宽容仁慈，然后就起身去拿了个柔软的蒲团过来，就这么放在主人腿边，他跪坐在蒲团上，声音依然那么温软：“属下给主人捶腿。”
帝修这次没有应声，沉默地敛眸看着湖面，执着茶盏的手指修长瘦削，骨节分明，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秦裳盯着主人的手看了良久，忍不住有点想抓着的冲动……不过理智很快战胜了冲动，他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地抬手捶腿。
帝修偏头，目光落在他低敛的眉眼上，眼底忍不住又浮现一抹审视。
秦裳能感觉到落在他头顶的目光，淡漠如水，却又自带一股天生的威仪，是独属于他家主人所有，前世今生让他熟悉在睡梦中都忽视不了的目光。
此时他却装作不知道，恭敬而温顺地低眉垂眼，做一个最忠心的属下，事实上，这个角度除了能体现他的恭顺之外，更能完美地展现出他据说俊美精致的侧脸。
主人以前亲口说过，“九阁年轻一代的高手虽然多，本座却并没有遇到几个称心如意的，不是生得太丑就是太笨，本座不喜。”
难为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能一字不落地记得主人曾经说过的这些话，然后秦裳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阵悸动，抬眼看向帝修：“主人……属下是不是很笨？”
空气就这么诡异地静了下来。
帝修眸光平静地看着他，对上他眼底隐含的期待，波澜不惊地开口：“的确不太聪明。”
秦裳一呆：“……”
可主人您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在意料之中的答案让秦公子惆怅地叹了口气，本想就此安分下去，然顿了片刻，忍不住又开口问：“那主人觉得，属下……这张脸生得还过得去吗？”
这个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比较这张脸摆在这里，年纪轻轻的才十七岁，并且尚未经过削骨，纯天然的一张盛世美颜。
帝修蹙眉。
秦裳心里冷不防就咯噔了一下，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心急，乖乖垂眸跪好，不敢再多言。
帝修眸光平平淡淡落在他的头顶，想到云青衣说过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慵懒地开口：“想靠美色争宠？”
秦裳一僵，刹那间抬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属下绝无此意！”
帝修沉默，眸光深邃难测。
秦裳摇头的动作缓了下来，想了想，语气温软地开口解释：“属下没想靠美色争宠，但伺候主人，还是希望主人能每天看到一张好看的脸，这样才能保持愉悦的心情。主人心情好，属下就觉得格外满足。”
——
今天更新完。
第1863章 番外：帝修＆秦裳36
帝修对他这番明显是拍马屁的言语不置一词，神情也没见多少变化。
秦裳说完，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主人身边也就属下一人能贴身亲近，属下本就是主人最宠的一个，还需要争宠吗？”
帝修眸心微闪，不自觉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幽深难测。
秦裳只当不知，把心里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也不管主人心里怎么想，反正不会生气就是。
但无疑的，十七岁的少年说这些煽情的话也许没什么不自在，可秦裳到底心智成熟了些，虽然说的都是心里话，却难免还是有几分赧然。
话落之后，他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主人晚膳还没吃，属下让人把膳食送到花厅里来？”
帝修沉默片刻，嗓音淡漠：“不饿。”
不饿？
秦裳微默，随即蹙眉：“主人身体不适？”
帝修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裳立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了，不饿就是不饿，不代表身体不适。
况且前世主人没有因救子曦而元气大伤之前，身体几乎出现过什么不适症状。
秦裳暗自叹了口气，他这是前世照顾主人身体留下的后遗症，总担心主人身体有什么问题…
花厅外天色漆黑，厅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明亮柔和的灯光映照着主人谪仙般的容颜，宛如画中仙人一般，牢牢锁住了秦公子温柔的目光。
秦裳心头一阵柔软，几乎舍不得移开视线。
即便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于他而言也足以从心底里生出九分满足来。
不过纵使如何满足，也不可能在这里待上一夜，秦裳看外面夜色渐沉，恭敬开口：“属下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帝修没出声。
于是秦裳自动当作是同意，起身走出去吩咐了几句，不大一会儿，就有高手送来了一些食物。
几道清爽可口不油腻的素菜，外加一道清蒸大虾。
秦裳恭敬地请帝修去就座。
帝修倒是没说什么，起身在桌前坐下，看着秦公子去洗净双手，走过来在桌前坐下，开始殷勤地剥虾。
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一只虾子，慢条斯理而又极其熟稔地做着赏心悦目的动作。
帝修眸光微闪，眼底似是异样神色一闪而逝，却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用着晚膳。
九阁之巅的冬天很冷，积雪很厚。
这个夜晚却似乎是静谧而又温暖。
秦裳给帝修拨了六只虾，然后又去洗了手，才回来用膳。
整个过程都很安静，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不知是故意不说，还是此时的气氛远比任何言语都要让人欢喜。
用完晚膳之后，秦裳亲自动手泡茶。
曾经为了伺候主人，该学的不该学的他都学会了，区区一点泡茶的动作难不住他。
少年容颜如玉，生得俊美，浑身透着蓬勃朝气，一双漆黑的眼像是闪烁着万千星辰，蕴藏着光芒万丈，偏偏泡茶的动作却又如行云流水般优雅从容，就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雅致，贵气，像是天生的名门贵公子。
第1864章 番外：帝修＆秦裳37
腊月二十，九位堂主结束了这边的议事，拜辞了阁主大人，打道回府。
连续忙碌了半个月的帝修终于彻底清静了下来。
秦裳的伤势也已经痊愈，无需再卧床，早上起身之后会登上山巅最高处打坐半个时辰，美其名曰吸日月之精华——其实是吸天地之寒气。
冬天本就冷，早晨的空气更冷，吸进肺腑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让血液结冰的寒凉，也亏得他为了证明自己勤于练功而连续去了三天。
然后第四天还要早起的时候，他家主人倚着床头发话了：“山顶的空气很凉快？”
就一句话。
七个字。
多一个字都没有，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秦裳的头立即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了，太冷。”
说着，又钻进暖暖的被窝：“主人。”
帝修身着一袭白色寝衣，靠在床头，就这么偏头看着他。
秦裳鸵鸟似的缩着脑袋，虽然练武之人不畏寒冷，但腊月寒冬里怎么着也还是待在被窝里舒服，况且大早上空气寒凉对谁都是一样的。
不怕冷是一回事，可谁也不想吸一肚子里寒气。
若是可以，秦裳真想就这么跟主人一起窝在床上，一整天不起身才好。
然而秦裳此时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之前他大意地忽略了，可现在想起来难免有些后悔。
其实冬天没什么事可做，留在床上养伤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伤好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住处的——固然前世从那次“杖毙”之后开始，他跟主人就一直同床共枕，可那时候跟现在情况不太一样。
原本一个冬天若都是养伤，那他还有理由继续待下去——毕竟前世这个时候，他是从被大雪冻昏过去醒来之后就已经待在了主人的床上，后来一整个冬天他也没敢提出回自己的寝殿。
可现在他伤势痊愈了，要不要提出回去住？
若是自己不提，被主人撵出去未免太有失颜面，他也会失落。
可若是主人原本没这么想过，自己提出来了，然后主人顺势就答应了，他岂不是后悔死？
秦裳心头纠结着，面上忍不住就浮现出犹疑。
帝修眸光平静，注视着把自己裹成蚕蛹似的少年，眼底急促划过一抹细不可查的促狭，神情却依然清冷淡漠，良久未发一语。
秦公子内心天人交战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慢吞吞地开了口：“主人。”
帝修语气淡淡：“何事？”
“属下的伤势……已无大碍。”秦裳纠着眉头，斟酌再三，“原本属下该搬回去住的，可……属下想就近伺候主人，嗯，所以能不能……”
帝修没说话。
秦裳心头微沉，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属下晚上能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嗯，属下不会再霸占主人的床，晚上歇在外间榻上就行，保证不会打扰到主人夜里休息……”
帝修没说话，神情带着几分慵懒闲适。
秦裳没抬头，所以看不到帝修的表情，自顾自地道：“属下会睡得比主人晚，起得比主人早……”
——
很悲催地告诉你们，最近卡文卡得要死。
这对原本是虐的，重生之后走甜文路线，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发现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你们给我点灵感吧，今晚先更两章，争取早点完结这对。
明天更新不定，中秋节要到了，忙着送礼走亲戚。
晚安。
第1865章 番外：帝修＆秦裳38
“属下会睡得比主人晚，起得比主人早。”秦裳自言自语似的说个不停，“主人不让属下说话，属下就一直保持安静……”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主人若是让——”啊？
秦裳一愣，随即抬眼，对上帝修平静无波的眸光，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主人不让他说话，他就一直保持安静。
可方才他分明在喋喋不休。
秦裳默默地闭了嘴，重新缩回被子里，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主人今日跟往常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只是，究竟哪里不一样？
嗯，好像表情和语气都有些不同……貌似多了点情绪波动？
是他的错觉吧？
秦裳心头想着，表情忍不住又纠结了起来。
虽然主人已经清闲下来，可他们今天就这么窝在床上不起了？
秦公子躺了片刻，觉得内殿里似乎太过安静，静得让他忍不住有些紧张，然后可能是太紧张了，他脑子一热，不知怎么的就开口问了个脑残的问题：“主人知道‘娈宠’是什么意思吗？”
话音落下，秦美人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下意识地抬头想去看看主人听到这句话的反应，然而头抬到一半又跟鸵鸟似的缩了回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被窝里闷死才好。
这是什么问题？
他这是没话找话说是吧？
主人会不会以为他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秦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头也没敢抬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主……主人别误会……”
“误会？”帝修语气淡淡，“误会什么？”
秦裳：“……”
帝修敛眸，语气淡漠：“误会你想当本座的娈宠？”
“不，不是。”秦裳连忙摇头，想了想，干脆跪坐起身，眼睛垂得低低的，“我就是，就是随口问问……”
帝修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眸心似海，幽深难测，看得秦公子一阵头皮发麻。
没过多久，帝修从床上起身。
秦裳很有眼色地起身伺候，识相地没再开口。
不知是因为心情原因，还是因为气氛怪异，早膳也无人说话。
但是有个细节秦公子却注意到了——前世这个时候他几乎很少有跟帝修同桌共膳的机会，除了主人性子太淡漠，常常习惯性地把他忽略了之外，他自己不太敢说话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主人是尊贵如神只般的人物，而他自己身份则太卑微，哪有跟神只同桌用膳的资格？主人不发话，他从不敢擅自逾越，自然就一直是伺候完主人，自己单独用膳。
但后来那些年里跟主人关系渐渐密切，他们一直同床共枕，同桌用膳，近二十年的相处早已让这种行为方式成为了习惯，仿佛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以至于这一世自从醒来之后，除了前几天只能卧床吃粥之外，后来身体见好，他压根没等主人同意就直接坐在了膳桌上。
而更让他诧异的是，主人对此居然没有表露过不满。
秦裳此时才想到这一点，难免就有些……坐立不安。
——
回到家刚写了一章，继续写。
大家尽量别等太晚，我写多少更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