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7章 番外：子曦＆墨隐38
云紫衣想了想，大致能猜出应该是昨天一直跟随在小姑娘身边的那个少年侍卫。
只是他未曾想过，少年跟小姑娘之间的关系究竟亲密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这点倒也并不是特别重要，小姑娘的私事跟他无关。
重要的是，小姑娘在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辛苦折腾之后，今天居然没有生出退缩的想法这一点倒委实出乎云紫衣的预料。
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他自然继续履行约定。
“走吧。”云紫衣转身回了园子，“今天继续辨识草药。”
子曦让秋雁留在外面，就像昨天墨隐一样，秋雁点头，在园子外候着。
云紫衣对子曦的自觉表示很满意，却又有点不太满意虽然子曦看起来很好，可他私心里一点儿都不想收徒。
若小姑娘不是个能吃苦耐劳的性子，他就有正当的理由拒绝收她为徒了。
然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已经说出口，只要小姑娘能达到他三天的要求，他就算不想收也得收。
而远远跟在子曦身后的墨隐，在看到子曦跟着云紫衣进了园子之后，才终于转身离去。
芹儿以为墨隐阴奉阳违，还在想着晚上该如何跟小姐交代，没想到却看到墨隐又折了回来，顿时有些讶异。
墨隐也没理她，沉默进了东隔间休息。
芹儿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墨侍卫还是有分寸的，不然她晚上都不知道该不该跟小姐如实禀报了。
墨隐并不知道芹儿心里的纠结，睡眠够不够对他来说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只是无法违背子曦强制要求，所以他进了隔间睡到午时之前醒来，起身简单地洗漱一番，再次出门去了药园子。
当真是简单利落，除了短暂地睡了一觉，其他时间必须出现在可以看到子曦的范围之内。
子曦累得满头是汗。
中午会有半个时辰吃饭和休息，走出药园子看到墨隐，她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听墨隐低声道：“属下睡了半日，刚过来。”
子曦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转头看向秋雁。
秋雁点头：“墨侍卫的确是刚过来。”
好吧，子曦没再说什么。
“小丫头，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云紫衣一身浅紫色长衫，风流倜傥，“半个时辰之后再过来。”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飞掠而去。
墨隐看了一眼子曦额头上的汗水和眉眼泛起的疲备之色，在她身前蹲下身子：“属下背小姐回去。”
啊？
子曦讶异，背？
盯着墨隐宽阔的脊背，子曦犹疑了片刻，“这样不太好吧？我其实也不算累……”
墨隐坚持，身体不动如山地蹲着。
好吧。
子曦的确双脚发酸，不太想走路，安静的趴在他的背上，被墨隐一路背着走了回去。
墨隐脚程快，走得又稳，子曦差点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等回到阁楼里，墨隐把她放到椅子上坐下，她才睁开眼：“啊？这么快就到了？”
秋雁失笑：“看小姐迷糊的，不会是睡着了吧？”
第1958章 番外：子曦＆墨隐39
睡着倒是没有。
但是子曦不好意思承认，趴在墨隐背上的确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比较累的缘故。
芹儿端了清水过来给她漱口，并低声咕哝道：“奴婢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子曦漱过口，喝了一盏凉茶，淡淡道：“你跟秋雁真是欠打，是不是过惯了宫里的日子，不习惯在山上的日子？”
两人闻言，连忙低头请罪，表情无辜极了：“小姐误会了，奴婢是心疼小姐。”
子曦斜睨了她们一眼，懒洋洋道：“不管你们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反正都改变不了我要学医的决定。”
芹儿和秋雁连连点头。
“不过你们放心好了，我也没有要当神医的意思，你们就当是陪我体验生活。”子曦叹了口气，“我们在这里待上几个月，说不定我的新鲜劲过去了，觉得学医当真是枯燥又无趣，随时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秋雁闻言，有些愧疚地用帕子擦着她额头的汗水：“小姐要是真喜欢这里，不用管奴婢们的意见。既然已经出了宫，自然应该事事以小姐喜好为主。小姐现在年纪还小，趁着没有嫁人，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嫁了人有了驸马，就没这么自由了。”
以后嫁了人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子曦心有所动，眉头不由锁了起来：“是啊，帝京皇族规矩繁多，以后嫁了人，哪还有这么自由的时候？”
皇城繁华，规矩她比谁都清楚。
那些个表面上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都是什么德行，子曦心里也不是不知道。
她是皇族唯一的公主，以后的婚事定是慎之又慎，驸马除了才华和人品之外，身份地位必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然而，这样的条件本身就意味着男子要出身在高门大户，可高门大户的规矩偏偏又最是严谨。
子曦托着腮，那个心思忍不住又有点蠢蠢欲动。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些高门贵胄家里的公子哥，不是严谨到不行，就是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怎么看都觉得墨隐更好一些。
“谁说嫁人了就没有自由了？”子曦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不以为然地哼了哼，“若嫁了人就代表着没了自由，那我就不嫁，反正皇兄会管我后半生。”
而且谁说她的婚事一定要由父皇母后做主的？
皇兄也不能决定她要嫁给谁。
秋雁和芹儿面面相觑，觉得她们家小姐的想法似乎有点危险。
女子哪能不嫁人？
就算贵为公主，也没有独孤终老的说法呀。
不过若是这两个女子知道她们家小姐已经暗搓搓地想着要嫁给墨隐，只怕更要吓去半条命了。
用了午饭，子曦稍稍休息了片刻，又去了药园子。
接连三天，她用实际行动了告诉云紫衣她的诚意。三天之后云紫衣没话可说，只得收下了她这个徒弟。
不过什么拜师仪式就免了，他说懒得麻烦：“你若是实在想学，我就负责教你，若什么时候腻烦了，也可以随时离开。”
第1959章 番外：子曦＆墨隐40
所以不用拜师，也不用遵守什么规矩，他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
不管以后子曦学得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跟他无关。
其实子曦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也许九阁的人都比较随性肆意，除了遵守九阁的规矩之外，骨子里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原则所束。
尤其对于一些可有可无的表面功夫，压根懒得去理会，不似帝京世家权贵，动辄把这个礼那个礼放在嘴边，想法迂腐古板，性情严谨又虚伪，表面上皆是一副标准的君子做派，私底下却各种面目。
三天考验过去，云紫衣对于子曦的要求就没那么严了考验不过是为了让她打退堂鼓。既然她坚持了下来，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去刁难。
既然开始学，那自然就认真地教，从入门开始。
子曦学医，秋雁和芹儿会轮流着打下手当然是在子曦有需要的时候，大多时候她都是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
只是有时候需要亲自去品尝草药时，墨隐总是忍不住担忧紧张，毕竟草药不是别的，万一出现个意外……
好在云紫衣也不会让子曦尝什么有毒的药草，且对墨隐显而易见的担心常常嗤之以鼻。
对于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他始终把对方当成一个孩子看待十二岁的年纪本身就还是个孩子，没必要照着跟成年人的标准去要求。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让对方尝到什么有危险的草药？
接下来的半年里子曦学医学得很顺利，云紫衣教得也用心。待在山上的日子过得飞快，夏去冬来，一眨眼六个月过去。
这六个月里子曦会让墨隐定期送信回去报平安，秦裳隔个十天半个月也会过来看看，问问子曦是否有什么需要？学医学得如何了？
子曦每次也都是婉拒加感谢，两人之间真正做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保持着比朋友稍远点的距离。
转眼到了年底，子曦考虑着是否要回去过年。
征询着两位侍女和墨隐的意见，他们统一希望子曦能回去，若过完年还想来，到时候他们可以再回来。
子曦想了想，却是摇头。
她倒不是不想回去，分开这半年来她想念父皇母后和皇兄，毕竟长在宫里十二年，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父皇母后这么长时间，说不想家是假的。
只是过完年她就十三岁了，回去之后父皇会不会安排给她选驸马？
虽说十三岁还不算大，可按照惯例，母后定然会暗中让人准备一些年轻公子们的画像和家世背景资料让她了解，先筛选着中意的人选，然后等到她十四或者十五岁的时候，就会正式把选驸马这件事提上来，当做一件大事来完成。
可子曦一点都不想面对那些。
想到这里，子曦转头看着依然如影子般站在一旁的墨隐，一种已经熟悉的踏实感浮上心间，想到这半年来他时常背着她在山上行走，宽阔瘦削的脊背，让人安心的气息，是帝京那些权贵家公子谁也比不了的。
第1960章 番外：子曦＆墨隐41
可相比之下，那些个权贵公子除了衣着华贵一点，出身背景好一点，哪个比得上墨隐这般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以及一辈子的忠诚？
纵然她是公主，未来的驸马短时间之间不敢寻花问柳，也不过是畏惧于皇族的势力而不敢明目张胆，谁又能保证他们会一辈子对婚姻忠诚？
不可能。
可子曦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她父皇跟母后的感情。
此时的子曦还不知道，她心里对姻缘早已有了选择，而促使她做出这个选择的，暂时来说还不是多深的感情，也不是什么非君不嫁的执着。
而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宿命。
十二岁的少女对待感情的忠贞来自于父母和母后，然而她虽然看似天真烂漫，却从没有如同龄女孩那般幻想着什么风花雪月，琴瑟和鸣。
她想要的，始终只是让她感到安心踏实的夫君。
九阁之巅的冬天很冷，雪花飘落的季节里，子曦坐在阁楼里靠窗前的椅子上，小手托腮，静静欣赏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忽然间心血来潮：“秋雁，芹儿，墨隐，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啊？
两个正在收拾屋子的侍女一愣，齐齐转头看向她们家小姐：“小姐不冷吗？”
“冷什么？”子曦显然没把这点寒冷放在心上，“别忘了你家小姐是会武功的，练武之人谁会畏忌这点寒冷？”
说完，竟当真站起身要往外走去。
墨隐随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皮毛披风，披在她肩膀上：“小姐，当心着凉。”
“墨隐。”子曦低头看着自己肩上的披风，这还是秦公子让人给她做的，漂亮又保暖，然后她抬眼看向墨隐，“你比秋雁和芹儿还细心。”
这句话一出，秋雁和芹儿忍不住笑：“小姐这话说得可不公平，奴婢们不是不细心，只是动作没有墨侍卫快，谁让他武功高强呢。”
“是啊。”子曦点头，“谁让人家武功高强呢？既能保护我，又能贴身照顾我，还能想得比你们周到，你说我带你们来干什么？墨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两个人外加他自己的事情都包揽了……”
秋雁抿着嘴笑：“奴婢可以伺候小姐沐浴，墨侍卫就做不到。”
子曦顿时无言以对。
转头看了墨隐一眼，墨隐波澜不惊跟她对视片刻，随即敛下眸子，维持着御影卫的沉默恭顺，面无表情。
子曦嘴角一抽：“秋雁太讨厌，现在就罚你出去堆一百个雪人出来。”
一百个？
秋雁瞪大眼：“这么多？”
芹儿在一旁偷笑：“秋雁姐姐赶紧去吧，一百个雪人，最好能整得像小姐这么好看。”
秋雁拽着她一起：“你也一起来。”
两人嬉笑着走了出去。
子曦站在门前，看着两个侍女开始左顾右盼，似是选择一个适合下手的地方，饶有兴味地开口：“墨隐，你觉得她们能堆出一百个雪人吗？”
当然不可能。
外面这么冷，两个姑娘家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第1961章 番外：子曦＆墨隐42
墨隐沉默了片刻：“小姐若是想要，属下出去给小姐堆。”
子曦笑了笑：“堆雪人要自己动手才有趣，走吧，一起玩。”
说罢，伸手拽着墨隐的手走了出去。
墨隐沉默地低头，目光落在少女白皙娇嫩的小手上，感觉被她握着的手掌传来一阵阵温热柔和的触感，一股暖流划过，让人只暖到心底。
“秋雁，这个雪人该怎么堆？”
秋雁走过来，双手把脚下一片白雪全部扫过来，整成一个圆形的球：“这个是雪人的上半身。”
说完，又捞过一堆白雪，揉成稍微小点的圆球：“这个是雪人的头。”
话落，把雪人头安在雪人的身体上：“这样身体就整出来了，接下来去厨房拿几颗葡萄和一些胡萝卜片来。葡萄做眼睛，胡萝卜片做鼻子和嘴巴，再找片叶子盖在头上当帽子，一个雪人就大功告成了。”
子曦看她做得挺简单的，顿时跃跃欲试：“我也来试试。”
墨隐眉头微皱，看着子曦很快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小脸，本想让她进屋，却又担心扰了她的兴致，只沉默地低头帮忙。
他虽然看起来寡淡，不太像是会玩的样子，但有些东西一学就会，没什么难的。
子曦本来还不太熟练，尤其是一堆白雪在掌心总是整不成块，有了墨隐帮忙，基本上一做一个准，一个雪人很快就堆好，然后芹儿递过来两个干的桂圆核：“厨房没有葡萄，这个当做眼睛。”
子曦把眼睛安上，又接过胡萝卜做鼻子和嘴巴。
大功告成。
端详着她跟墨隐合作而成的雪人，子曦笑得眉眼弯弯：“秋雁，芹儿，这个很漂亮吧？”
虽然雪球都是墨隐负责揉出来的，她只负责装点了五官，却依然很有成就感。
墨隐看着少女开心的表情，那双瞳眸里仿佛又浮现一层星光，他眉眼不自觉地柔了柔：“外面天气冷，当心把手冻坏了，小姐回屋里吧。”
子曦还想玩，秋雁和芹儿却一边一个，连忙把她拽进了屋子里。
“外面太冷了，万一把手冻坏了就不美了。”秋雁道，“还是屋子里暖和。”
芹儿拿来热毛巾给子曦擦手，顺便焐热一下，然后道：“奴婢觉得外面雪景最漂亮，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看着，也别有一番意境。”
秋雁同意地点头，并奉上一杯热茶：“小姐喝点茶暖和一下。”
子曦接过茶，捧在掌心，幽幽叹了口气。
秋雁和芹儿同时看着她，眼神分外无辜：“小姐怎么了？”
子曦声音沉闷：“突然想家了，想父皇母后，想皇兄，觉得自己特别不孝。”
“属下去准备马车，我们今天就下山。”墨隐走进来，声音低沉而恭敬，“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年前可以赶回帝京。”
子曦抬眸，安静地看着他片刻，淡淡道：“秋雁，芹儿，你们先去西隔间。”
“是。”
子曦转身走到内室，声音柔和：“墨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第1962章 番外：子曦＆墨隐43
墨隐沉默地跟了过去。
子曦靠在床头，转头朝墨隐道：“回去之前，我们私定终生吧。”
墨隐脸色微变，刹那间双膝落地，“属下”
“不要说你不敢。”子曦淡道，“如果你不同意，我终生不嫁。如果皇兄要罚你，你受多少罚，我陪着多少。若父皇母后要你死，我陪你一起死。”
目光落在他脸上，少女的声音冷静得像是突然间成熟了许多：“墨隐，这个念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这半年来，我心里的想法越发趋于成熟，我不是在任性，也不是退而求其次，或者随随便便觉得你可靠就决定嫁给你，而是深思熟虑了很多遍。”
墨隐攥紧了手，因少女的话而突生慌乱，一时心乱如麻。
“总之不管你在顾虑什么，都可以不用去顾虑，因为你所顾虑的恰恰是我不在意的尤其是什么身份配不上的问题。我不在意你的身份，也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什么配不配的事情。”子曦道，“其他的顾虑，我都可以解决，并且想好了万全之策，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喜欢我？愿不愿意娶我？”
墨隐低头，唇角抿得泛白：“属下……”
“说你愿意。”
墨隐沉默了良久，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最终道：“属下愿意。”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真心喜欢？”
墨隐点头：“真心喜欢。”
子曦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墨隐抿唇不语。
“什么时候？”子曦又问了一遍。
墨隐始终低头看着地面，被子曦逼问得无处可躲，双手忍不住攥紧了些：“属下不知道。”
子曦猜测：“就是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墨隐沉默一瞬，细不可查地点头。
“在我皇兄身边的时候？”
墨隐还是点头。
子曦唇角多了几分笑：“所以，皇兄把你送给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很高兴？”
墨隐持续小幅度地点头。
御影卫本该无情无欲，不知喜怒哀乐，不知高兴为何物，可他知道，在太子把他送给公主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有种情绪也许就是高兴。
影卫克制惯了，可那种心情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概可以称之为欣喜若狂。
“所以，其实你是喜欢我的，也是想娶我的？”
墨隐脸色骤变：“属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我允许你有非分之想，你也必须有非分之想。”子曦打断了他的话，并难得刁蛮地道，“你若是没有非分之想，我要一辈子不嫁人吗？”
墨隐抿唇，声音恭敬而平静：“属下身份卑微，配不得公主殿下。”
“我最不喜欢听到这句话。”子曦语气淡淡，“以后别再说了，否则我就绝食。”
墨隐脸色微变，低眉不语。
“既然你也是喜欢我的，那么我要嫁给你这件事，应该不算是仗势逼婚吧？”子曦问他，“我没逼你，对不对？”
“殿下”
“哦不对。”子曦叹了口气，“回到帝京帝京，到了皇兄面前，我就说是我逼婚，这样父皇母后和皇兄就不能迁怒于你了。”
第1963章 番外：子曦＆墨隐44
墨隐并不担心被迁怒。
就算没有任何原因，只要皇上或者太子觉得他该死，那么无需任何理由，只要一声令下，他立即就可以自断心脉而亡。
这世上有些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御影卫谨守本分和规矩，担心或者恐惧，这些无谓的情绪对于他们来说从来都是多余的。
当他说自己配不上的时候，并非担心自己，而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
不只是身份。
她生来是金枝玉叶，阳光下的娇花，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美好和光明，性情宽容和善，
而他却是从血腥残酷杀出来的影卫，他曾经甚至连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怕玷污了她的美好干净。
娶？
他怎么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墨隐。”子曦开口，“地上凉。”
墨隐沉默片刻，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不发一语地站起身。
“你只要确定自己想娶我，我也想嫁你，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子曦敛眸，眉眼沉静，“你知道我原本为什么不打算回去过年吗？”
墨隐抬眸看着她，缓缓摇头。
子曦拍了拍床沿：“坐下。”
墨隐没有抗拒，听话地在床沿侧坐下来。
“过完年我就十三岁了，虽还没到嫁人的年纪，但回去之后父皇母后肯定会先替我择一些夫婿人选。”子曦笑了笑，“我不想应付那些，所以打算过了一两年，等我十五岁时先跟你私定终身，在外面把婚事办了，甚至可以把孩子也生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回去我父皇母后就算反对也没办法，皇兄也不能杀了你泄愤。”
墨隐闻言，神情顿时僵住。
“别紧张。”子曦忍不住又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可我从来没离开过父皇母后，这次出来半年，我其实是想家的，而且有些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我若真的跟你私定终身，是对我们自己不负责，也对不起父皇母后，更担心陷你于不义……所以，我决定明天回去，回到宫里之后我就跟母后表明心意，请求她成全我的心愿。”
墨隐垂眸，唇瓣抿成了一条线，一直沉默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理智告诉他该阻止少女的决定，他这样的身份别说娶她，能在她身边保护她，都已经是无上荣光，嫁娶这种事情从来是不敢想，也不属于他的权利。
他没有这样的资格。
可方才子曦说了，不许他说什么配不配，而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说愿意，固然是发自内心，却也是不自量力。
他怎么敢……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子曦说道，“我先提醒你，回到宫里之后，你必须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若是你敢再不经过我同意就去玄隐殿领什么罚，我就拿匕首在自己身上剜几个窟窿。”
墨隐抬眼，沉默地看着她。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子曦皱皱鼻子，“不管皇兄或者母后在你面前说什么，你都必须告诉我，不能偷偷地去做什么决定。如果你敢寻死”
第1964章 番外：子曦＆墨隐45
“不，只要你离开我身边超过一个时辰，我就当做你去寻死了，然后我保证你会在黄泉路上看到我。”
少女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不带太明显的情绪化波动，可墨隐却并不敢把她的话当做是在开玩笑。
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警告威胁，不管是用她自己的安危还是其他的，这一套对他无疑都很有效。
她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字他都牢牢记在心上，断不会拿她的安危来冒险，所以如以前那般行为习惯，他会强迫自己改掉哪怕听从了她，就相当于违背了以前玄隐殿用铁血手段打磨进骨子里的规矩。
也无所谓。
沉默寡言的御影卫，对上心思单纯却聪明灵活的少女，大多时候只有听从和哑口无言的份，言语上辩不过她，也不敢与她争辩。
可有些事情……当真能如他们所愿么？
墨隐敛眸，掩去眼底的深沉和空寂，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御影卫，只能把命运交由上苍来定。
他无法违背她的意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去拂她的意，可他们的婚事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他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少女去皇后面前说出她的心愿之时，或许就是他的死亡之日。
可没关系。
死亡对他而言，不过是早晚要面对的结局，他心里也清楚，她那些威胁并不会真的成真。
不管是太医院还是玄隐殿，亦或者大内密库里，都不缺可以让人失去某段记忆的药物。
封住跟他有关的记忆，她依旧可以活得好好的，无忧无虑，活在光明和善良之中。待到了出阁的年纪，于世家权贵公子之中择一个品行好的男儿夫婿，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生。
而他，曾经得以守护她，看见过她的笑容，感受过她的情意。
虽死，也欢喜无憾。
……
次日一早，秋雁和芹儿收拾好了行囊，子曦就带着他们一起出了阁楼，决定跟秦裳告辞。
“这就要走了？”秦裳诧异，“我还以为你们会留在山上过年呢。”
年节快到了，他以为子曦没打算离开，所以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去山下买了烟花爆竹，打算年节时候一起热闹一下。
女孩子们不都喜欢这些？
怎么突然间就决定要走了？
子曦规规矩矩地福身，朝秦裳行了个优雅的礼仪，歉然地笑了笑：“抱歉打扰了秦公子这么久，还麻烦师父教了我半年的医术。本来我们是打算留在山上过年的，可我想念父皇母后，所以才临时决定回去。”
顿了顿，“过完年若是我还来的话，再继续跟师父学医，若是不来了，刚好也省了师父麻烦，师父大概会很高兴终于能落个清静。”
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吐舌轻笑，带着点俏皮的意味。
秦裳失笑：“云紫衣其实还挺喜欢你这个徒弟的，他说看不出来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吃得下这份辛苦。”
“真的吗？”子曦显然不太相信，“师父居然也会夸我？”
第1965章 番外：子曦＆墨隐46
秦裳点头：“是真的。”
不过夸归夸，却不代表云紫衣真想收个长久的徒弟。
云紫衣和云青衣虽是医者，却是个肆意洒脱的医者，没有什么传承的想法就算有，他们大概也没想过要传给一个女弟子。
倒不是歧视什么的，只是不太习惯跟女子打交道罢了。况且学医是个漫长而复杂枯燥的过程，不是在山上认识些草药就能学成的。
只是秦裳想到前世子曦的医术貌似不错，不知那时候她是跟谁学的？
“师父原来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子曦语气带着点俏皮，“嘴上嫌弃得要命，心里其实还是觉得我聪明的。”
秦裳莞尔。
他没想到这一世子曦的性情会变化如此之大，真真正正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女，而不是前世那个威仪冷静的东陵女帝。
也许，当真是什么样的宿命什么样的性情。
君临天下的女帝本该威严从容，把天下万千苍生放在心头。而金枝玉叶的公主则只需要活得快乐，天真无忧，简单而纯粹。
所以这一次，她的选择是南墨昊，打算还他前世情深么？
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男子，秦裳倒是没说什么，很多事情自有天命去安排，他不会再肆意问询，横加干涉，主人若想告诉他，他就听着，主人若不想告诉他，他也不会多问。
重活一次，他们的责任就是把彼此的日子都过好，至于以后的命运，自有上苍安排。
“山上雪滑，你们走慢点。”秦裳淡笑，“我就不送你们了。”
子曦颔首：“告辞，下次有缘再见。”
秦裳嗯了一声：“有缘再见。”
子曦转头朝墨隐道：“我们走吧。”
四人转身一路往山下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墨隐忽然蹲下了身子。
子曦安静地望了一眼他的脊背，扬唇一笑，很服帖地趴了上去。
那一瞬间，眼底似有星光闪烁。
从身后看，少女身上的纯白毛皮披风覆盖下来，是冬季大雪天里极为应景的穿着，只是那颀长挺拔的身姿，背着少女往山下一步步走的脚步却始终沉稳如磐石，似是背着他的整个世界。
秦裳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往山下走去的身影渐远，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回了帝宫水榭。
临近年关，秦裳这些日子也协助主人忙完阁中事务，堂主们昨晚在这里吃了最后一顿晚饭，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眼下子曦和墨隐也下了山，山上又恢复了往年的冷清。
然而……
秦裳走进寝殿，一眼看见屏风前翻着书卷的白衣男子，心头顿时被满满的充实感和温暖包围了起来。
只要有他在，纵然是冰天雪地，纵然是空旷草原，纵然周边没有一缕烟火，纵然……
抬脚走了过去，秦裳伸手拿开主人手上的书，在帝修漫不经心地抬眸看过来之际，俯身落下轻柔一吻：“主人。”
只要有他在，便胜过天下万里江山如画，胜过世间所有的喧闹繁华。
第1966章 番外：子曦＆墨隐47
下山的路很长。
大雪覆盖着山路，眼前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本该是寒冷的天气，可趴在这个人的背上，子曦却觉得心头是从所未有过的安然踏实。
侧头轻靠着，她柔声开口：“墨隐。”
墨隐微微偏头：“是。”
“不要说‘是’。”子曦语气软软，带着点撒娇的口吻，“你该说‘嗯’。”
墨隐默了片刻，从善如流地听她的：“嗯。”
子曦笑了，眉眼都在放着光：“乖。”
跟在身后的秋雁和芹儿表情带着明显的惊诧，随即表情变得凝重，心里隐约想着，她们家殿下跟墨隐这样……是不对的吧？
公主是金枝玉叶，身份何其尊贵？
墨隐只是侍卫，两人这样……这样亲密……
秋雁跟芹儿对视一眼，彼此眼底皆浮现隐忧。
子曦显然并不知道两个侍女的担忧，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马车已经备好在山下，下山的路墨隐没有使用轻功，或许他也在沉默地珍惜着这最后的一点贴身相处的温暖，回到帝京之后会面临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走了足足近半个时辰才到山下，入了马车，遮去了空气里的寒意，却少了脊背带给她的温暖，子曦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
“秋雁，芹儿。”
“小姐？”
“你们俩负责驾车。”
啊？
子曦看向墨隐：“你进来，跟我一起坐。”
秋雁跟芹儿忍不住又对视一眼，心里隐忧更重。
马车宽大，足够容纳四个人，可前面需要有人，而子曦安排她们俩坐前面，明显是想跟墨隐独处。
但孤男寡女……
好吧，孤男寡女什么的用在他们家小姐身上也不太合适，毕竟墨侍卫的身份比较特殊，可寻常情况下亲近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小姐特意要跟他独处，那意义明显就不太一样了。
不过她们只是侍女，纵然心理不免担忧，却也不敢说什么。
马车很快行驶起来，带着一种仿佛已经能预料到的结果，载着离开半年的四人往帝京方向赶去。
……
腊月二十六，子曦的马车抵达宫门外。
对于子曦的突然回来，皇帝皇后和太子自然都格外惊喜又激动，子曦甫一进宫，子曦就去凤仪宫见了自己的父皇母后，太子得到消息也匆匆赶来。
皇后佯装生气地训斥她几句没良心，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了还知道回来？
子曦撒娇求饶，一派小女儿娇态。
皇上跟着训斥几句，子曦继续撒娇求饶，太子在旁边乐得看热闹，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
“过完年就别再出去了，老实在宫里待着。”皇后看着她的脸，“这小脸感觉怎么都没以前水嫩了似的？”
“母后的错觉。”子曦摸了摸自己白皙水嫩的脸，转头去对着镜子照了照，“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皇后嘴角一抽，服了她的臭美。
“过完年，我打算给你张罗着选个驸马。”
子曦转头，默默瞅着她的母后：“既然是过完年才决定要做的事，那母后能等过完年再说吗？”
第1967章 番外：子曦＆墨隐48
此言一出，皇上和皇后齐齐一愣，随即皇帝陛下奇怪地看着他们的女儿：“这出门一趟，曦儿脾气似乎见长。”
皇后点头同意。
子曦撇嘴：“女儿就不能有点脾气？”
“能，当然能。”皇后笑道，“有点脾气以后才没人敢欺负。”
一家人在凤仪宫笑闹了一阵，君倾澜若有所思地盯着子曦，眼底似有所了然。
出宫半年才回来，皇帝和皇后正想念女儿想得紧，午膳自然要一家子一起吃，席间皇帝主动问起她在外面的趣事。
他们以为女儿出去这么长时间，定然是因为外面风景太好，趣事太多，所以才乐不思蜀，却没想到子曦道：“女儿是在学医。”
学医？
真的学医？
皇后诧异：“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虽然女儿出宫的理由就是为了去学医，可皇后并没有把这个理由当真，或者说就算当真了，她也不认为女儿真的能够坚持下去。
“回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真的是在学医。”秋雁福身行礼，恭敬地给子曦做证人，“学了半年，认识了很多草药，也知道了一些病症该如何对症下药。”
“是吗？”皇后还有些半信半疑，不过这一点显然并不是特别重要，她很快道：“反正过完年你老实待在宫里，哪里都不许去了。”
子曦乖乖点头。
过完年她要先把自己跟墨隐的婚事定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反正她已经想好了，跟墨隐成了亲之后，他们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关系，而且墨隐武功身手这么好，可以一直保护她，他们以后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
用了午膳之后，子曦回宫休息，君倾澜送她到了凤阳宫。
“半年未归，曦儿长大了不少。”
子曦心里一动，偏头看他：“皇兄这句话听着，好像有点太不对味。”
君倾澜淡笑：“女孩长大了，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子曦沉默片刻，转头摒退左右：“你们都退下。”
秋雁领着宫女们福身告退。
君倾澜眉梢轻挑，眼底浮现一抹幽深情绪。
“皇兄。”子曦伸手拉着君倾澜的手臂，把他拉到殿里椅子上坐下，亲自倒了杯茶端过去，“有件事，我想跟皇兄说一下。”
“跟我说一下？”君倾澜语气玩味。
子曦立即改口，很乖巧的语气：“是臣妹请求皇兄。”
君倾澜嗯了一声：“说。”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子曦说着，眸光落在她家皇兄脸上，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表情，“喜欢到想要跟他厮守一生。”
君倾澜喝了口茶，语气淡淡：“墨隐？”
子曦惊得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皇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不是吧？
她什么时候流露出这样的心思让他看到了？
没有啊。
“蛔虫？”君倾澜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那个蛔虫留给别人当吧，我没兴趣。”
子曦讪讪一笑：“我也这么觉得。皇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俊美潇洒，威仪出众，怎么可能会是蛔虫？”
第1968章 番外：子曦＆墨隐49
君倾澜敛眸淡笑。
“皇兄。”子曦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会反对吧？”
“曦儿。”君倾澜不答反问，“你知道你这样的想法给墨隐带来什么后果吗？”
子曦脸色微变。
“公主喜欢影卫，说出去就是个笑话。”君倾澜语气淡淡，“你觉得我能容得下他？”
子曦怔了怔：“如果皇兄杀他……”
“嗯？”君倾澜挑眉，“你要如何？跟他一起死？”
子曦没说话，表情看起来有点楚楚可怜。
君倾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子曦，你身份尊贵，他一个影卫……”
“影卫怎么了？”子曦平静地看着他，“影卫也是人。出身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但是他可以保护我，他对我我，一辈子忠诚不变心。如果我以后遇到什么事，皇兄觉得是墨隐能护着我，还是帝京那些贵公子能护着我？”
君倾澜沉默地注视着她染了怒色的小脸，没说话。
“墨隐武功高强，忠诚不移，不会风流好色，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会听我的话，能保护我一辈子。”子曦道，“皇兄能否保证，那些名门贵公子们也可以做到这样？”
君倾澜还是没说话。
“他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子曦低头，浅色唇瓣抿得紧紧的，“有他在身边，我觉得安心踏实。而且他长得也好看，气度也沉稳，若是换上锦衣玉袍，保管比那些名门公子还要出色。”
君倾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听到她最后一句，不由气笑：“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要给他封个王爷当当，让他也换下影卫的衣服，穿上锦衣玉袍让你看看？”
子曦抬眸，展颜一笑：“不用封王，封个驸马就好了。”
君倾澜嘴角一抽，随即表情淡下：“墨隐。”
外面黑影一闪，转瞬人已经俯跪在眼前。
方才君倾澜跟子曦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听到，冷峻的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们在谈论着与他无关的一件事。
纵然心里因少女的话而忍不住悸动，他却只能克制着所有的情感，因为知道这份感情不可能成真，更清楚少女这番话说出来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结局。
不过，已经够了。
墨隐低敛的眼底是死死压抑的情绪，能听到她那样一番话，能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能让她这般待他哪怕只有短短这须臾时间，于他而言也是弥足珍贵。
“去我的书房等着。”君倾澜语气淡然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我有话跟你说。”
墨隐低声应道：“是。”
“不许去。”子曦皱眉，“墨隐，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曦儿。”君倾澜站起身，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你确定要跟我犟？”
子曦表情一紧，瞬间服软：“皇兄能不能不要为难墨隐？这件事跟他无关。”
“你要嫁给他，却说跟他无关？”君倾澜挑眉，眉眼威仪清贵。
子曦语塞：“可……可主要责任不在他，皇兄是明白是非的好皇兄，不会牵怒无辜的……”
第1969章 番外：子曦＆墨隐50
君倾澜没说什么，摸了摸她的头，抬脚往外走去。
“皇兄。”子曦转头，声音异常平静，“如果墨隐死了，皇兄从此就别再指望看到我快乐除非皇兄封住我的记忆，否则我早晚也会殉他而去。”
君倾澜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堂堂公主去殉一个影卫？真亏你想得出来。”
“影卫只是他的身份，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子曦眸光微抬，“皇兄也可以当做，我是在殉自己的爱情。”
殉自己的爱情？
君倾澜嘴角轻扯，忍不住摇了摇头：“幼稚。”
说罢，径自抬脚离去。
幼稚？
子曦皱眉，忍不住想着他这句话的意思，以及细细琢磨皇兄方才说的那些话时的表情。
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震怒？
所以对待她喜欢墨隐这件事，皇兄究竟是抱着什么有态度？
他跟墨隐谈，谈什么？
劝墨隐拒绝她的感情？
可这件事主动权在她的手上，墨隐根本从不曾有过逾矩的想法，皇兄就算跟他说也没用。
对他不利？
子曦表情沉了沉，心里决定，只要皇兄真敢对墨隐下手，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秋雁。”子曦抬眸，“更衣，我要去太子书房。”
……
外面响起侍卫恭敬的问礼声，随即书房的门被打开。
君倾澜手里端着一个玉盘，绕过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影，淡淡开口：“你喜欢曦儿？”
“属下不敢。”
君倾澜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语气淡然不惊：“本宫是在问你，喜不喜欢曦儿？”
墨隐低头跪在地上，薄唇抿紧，好一会儿才道：“……喜欢。”
“所以，你想娶曦儿？”
“属下不敢。”墨隐叩首，“属下身份卑微，不敢存非分之想。”
“可曦儿却很想嫁给你。”
墨隐面无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会听到这句话，“属下听太子殿下处置。”
君倾澜嗯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玉盘，玉盘上放着个酒盏：“本宫念你忠心耿耿，给你个痛快。”
墨隐叩首谢恩：“谢殿下宽容。”
说罢，微微直起身子，跪行两步，双手托起玉盘上的酒盏，看都没看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再次叩首：“属下拜别殿下。”
君倾澜放松了身体倚在椅子里，抬眼看着他：“还真是存了死志？”
墨隐微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喝了酒之后，还好好地活着，并没有立即气绝身亡。
难道是慢性剧毒？
“本宫若是杀了你，曦儿非得跟我拼命不可。”君倾澜叹了口气，“本宫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
墨隐沉默片刻，低头道：“殿下可以封住公主的记忆，让她忘了属下。”
“感情由心而生，岂是封住记忆就能消除的？”君倾澜语气漫然，“况且缺少了一部分记忆，还是完整的曦儿吗？”
墨隐沉默。
“方才的酒不是毒酒。”君倾澜平静地道，“本宫不愿逆了曦儿的意，所以你们的婚事我可以做主，但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后若是胆敢让曦儿不开心，玄隐殿的几十大酷刑随时为你备着。”
第1970章 番外：子曦＆墨隐51
墨隐一震，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
太子不是要杀他，而是……
“皇兄！”哐当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子曦的声音带着焦灼，“皇兄，你要给墨隐喝毒酒？”
书房里一静。
君倾澜抬眸，看着莽撞闯进他书房的某位少女，淡淡开口：“放肆。”
子曦恍若未闻，第一眼看到墨隐还好好的，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目光一转，看到书案上摆着的玉托盘，托盘上还有一个精致酒盏。
酒盏是空的……
空的？
子曦脸色猝变，死死地盯着墨隐：“你喝了毒酒？”
墨隐低头：“属下”
“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属下没”
“没忘？”子曦脸色苍白，“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墨隐，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我……”
“墨隐，你太让我失望了！”
墨隐索性闭了嘴，沉默不语。
“曦儿，女孩子家要温柔一点。”君倾澜表情淡定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划过一抹兴味，“别这么霸道。”
“皇兄。”子曦转头，一张小脸上尽是寒色，再没有了方才的温软，眼神里流露出苍凉，“我方才跟你说过的，如果你杀了墨隐，我也不会独活。”
“嗯？”君倾澜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点头，“貌似的确说过。”
他年纪轻轻的，耳朵又没聋，记性也还行。
“所以，你是要我跟他一起死吗？”
君倾澜挑眉。
“公主。”墨隐开口，声音岳峙渊般沉稳不惊，“太子没有赐我毒酒，公主误会了。”
子曦一呆，误会？
呆呆地抬头去看皇兄，子曦讷讷地道：“不是毒酒么？”
方才分明有人告诉她，太子亲自端着一杯酒进了书房。
“你们两个，”君倾澜语气冷了三分，“都出去。”
子曦狐疑地看着他，须臾，低头看了眼墨隐，然后再抬头去看皇兄，心头不由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
“皇兄。”她试探着开口，“墨隐也出去？”
君倾澜没说话，只是不冷不热地睨了她一眼。
然后子曦又想到方才皇兄说的，你们两个？
你们两个。
啧。
对着自己的亲妹妹和影卫说“你们两个”，这其中意味明显不太寻常啊。
子曦多聪明的小姑娘，最擅长从蛛丝马迹的细节里看透本质，于是她嘴角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意，悄咪咪地走过去，提起案上茶壶给她家亲爱的皇兄续了杯茶。
白嫩小手亲自端起茶盏，双手递到君倾澜面前：“皇兄请喝茶，方才曦儿无礼，望皇兄大人有大量，原谅一二。”
君倾澜没理她。
子曦委屈：“皇兄要我跪下么？”
话落，竟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双腿一屈：“皇”
一双大手托住了她的胳膊，茶盏转瞬到了君倾澜手上，他动作矜贵优雅地啜了一口：“都可以滚了。”
子曦笑得眼睛弯弯：“这就滚。”
说着，转身拉起了墨隐：“走吧，皇兄让我们滚了。”
白天还有，晚安。
完结就这一两天了。
第1971章 番外：子曦＆墨隐52
墨隐似是毫无反抗之力般，被少女连拖硬拽了出去，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君倾澜望着两人踏出门外的身影，摇了摇头，抬手拿过书案一角的几幅画像，随手翻了翻，画像上的年轻公子个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然而……
君倾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把把画像放到一旁，不再理会。
墨隐被牵着回到了凤阳宫，子曦屏退左右，抬起头，一双漆黑瞳眸灼灼望着他：“皇兄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墨隐抿唇沉默，四目相对，他眼底似一汪幽深看不见底的深潭，让人无法窥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说了什么？
墨隐脑子里其实还有些懵，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大的转折，一时根本来不及体会。
子曦抬手，掐了掐他的脸：“怎么傻了？皇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墨隐被她掐得回神，“公主……”
子曦猜测：“皇兄是不是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墨隐一震，耳畔不由闪过太子殿下的话：“本宫不愿拂了曦儿的意，所以你们的婚事我可以做主，但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后若是胆敢让曦儿不开心，玄隐殿的几十大酷刑随时为你备着。”
所以，太子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婚事？
明媒正娶……他跟小公主君子曦的婚事？
仿佛直到此时，墨隐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子曦：“公主……”
“嗯？”
“太子殿下……”墨隐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所未有过的艰涩，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着有些不太真切，根本不像自己平日里沉稳冷定的语调，“太子殿下方才说，同意……我们的婚事……”
同意他们的婚事？
“当真？”子曦一呆，随即欣喜若狂，“皇兄当真亲口这么说的？”
虽然她方才从皇兄的表情和言语听出了一点苗头，可没听到笃定的答复，心里还是不太踏实，没想到……皇兄居然跟墨隐说了。
“真的。”墨隐点头，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少女，“公主……”
“皇兄既然说了，那自然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子曦深深吸了口气，眼角带着飞扬神采，看得见的高兴萦绕在眉梢，“这件事就交给皇兄安排，等过完年再说。”
墨隐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感情也只敢死死压抑在心底，对他这样的身份来说，感情是最不允许存在也不该存在的东西，可他偏偏喜欢上这个少女，喜欢到了眼里心里都是她，愿意护她一生，看她安好，在他有生之年护她顺遂无忧。
今天之前，哪怕给墨隐一百种选择的可能，他也绝不会认为自己的感情会得偿所愿，他会光明正大地有一个陪在她身边的机会……
仿佛从天而降般的惊喜，砸得他头晕脑沉，只觉得像是一场梦。
可眼前少女灵动俏皮的眉眼却又真真切切地告诉他，眼前这不是在做梦。
东陵帝凰
东陵帝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