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吴家风波3
不止是妻妾斗，还有各房之间的斗争从未平息。
各种上的台面，上不得台面，下作的手段层出不穷。
所以玉秀的做法在吴夫人看来，还是太稚嫩。
之所以会成功，也是因为吴夫人本身对她没设防，让玉秀以外甥女的身分钻了空子。
“玉秀，你给阿尧下药的事，姨母只当你是一时糊涂，乱了分寸。”
“不但没追究你，还给你扫了尾，多番维护。”
“你就是这么回报姨母的，仗着姨母对你的宠爱，来拿捏姨母。”
吴夫人一抬手，茶杯边砸到了玉秀脚边，应声而碎。
水花四溅，迸射到玉秀干净的裙摆之上。
玉秀理也未理，不顾地上的脏，当即便又跪倒于地。
吴夫人继续道，“玉秀，你和阿尧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性子你也该了解。”
“如果下药一事被他知晓，那你们这些年一起长大的情分，便也没了。”
吴夫人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这样，知晓自己儿子的性情，她才不得不出手，帮玉秀隐瞒吴尧。
“可是阿尧不是傻子，他现在对你心下内疚未曾多想，但总有一日他会明白过来。”
“只要被他寻到蛛丝马迹，顺着线索查下去，你觉得你能隐瞒到几时？”
“姨母，我……”
玉秀把手放在小腹上，轻轻摸了摸，脸上带着些许期待。
“所以姨母，我才想保下这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即使日后表哥发觉，也不会太冷待于我。”
“只要还有机会，玉秀想凭着和表哥这些年的情谊，总有消除隔阂的一天。”
玉秀有耐心，有决心，也有算计。
只要吴尧不是一棍子把她打死，她便能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把这份情意在弥补回来。
“想的是不错！”
这个时候，吴夫人也明白了，玉秀必须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
一来，生下庶长子，便可与嫡妻争宠。
二来吗，便是挽回吴尧的心，有孩子的妾和没孩子的妾终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吴尧，玉秀两人自幼感情甚好，再有孩子帮衬，一举超过嫡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酒后乱来那事，姨母已经帮过你一次，但这次姨母决计不可能在帮你。”
吴夫人神态坚决，低声道，“把孩子打掉！”
“你在府里长大，又有姨母疼爱，即使阿尧娶了正妻，姨母也不会亏待了你。”
“除了身份，地位上不如宋家小姐，姨母该给你的脸面，绝对不会少。”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个孩子留不得，绝对留不得！”
“吴家丢不起这个脸，姨母丢不起这个脸，玉秀你可明白？”
说到底，对于吴夫人来说，一个外甥女固然重要。
可是真正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他们这一房，还是吴府。
“姨母！”
玉秀心下渐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她失去了这个孩子，他日下药一事被吴尧知晓，她拿什么挽回？
还有，待得他日宋青茉入门，她又要凭借什么，去和这位明媒正娶的正妻，争夺地位呢？
尤其是这位正妻还有夫君的疼爱！
“姨母我不想！”玉秀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倔强。
不在装柔弱，不带装可怜，不在装好欺。
既固执又执拗的本性，第一次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吴夫人面前。
“姨母，表哥的心已经没了，我只有肚子里这个孩子，他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放弃。”
“姨母也是为人母的，当知玉秀的心思。”
玉秀望了一眼，看着吴夫人越来越差的脸色，声音缓和道，“姨母，玉秀也不想您为难。”
“所以，还请您给玉秀一次机会，让玉秀亲自去求宋家小姐。”
“若是宋家小姐能够开口，允许玉秀生下此子，姨母便不再反对，如何？”
玉秀虚看着吴夫人的脸色补充道，“如果宋家小姐反对，那玉秀即刻把孩子打掉，绝无二话。”
“也不会再轻言生死，惹姨母伤心。”
这是一场豪赌，赌宋青茉的心思，玉秀明白，吴夫人也明白。
“如今已入了冬。”吴夫人缓缓开口，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北面的河道，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要结冰，如果想要去榆林县，只能等到明年开春。”
“到那时候……”吴夫人深深看了一眼玉秀的肚子。
到那个时候，玉秀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七个月。
这个时候在要堕胎，就不止是肚子里的婴儿，连玉秀的命也恐怕是难保，吴夫人默默摇头。
听说宋家一向仁义，在榆林县名声很好，是真是假她暂未可知。
但宋家若是秉承这一原则办事，为了玉秀的性命，势必要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生女还好，生男便占据了吴家长子的身份。
可若是宋家不同意，那他们苦心经营的这份仁义之名，便有了污点。
甚至还要被冠上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名声。
玉秀若是在落胎的时候再出个好歹，她身为玉秀的姨母，即使明面不说，心里肯定也会对宋家产生芥蒂。
如此一来……想要家和千难万难！
吴夫人没想到，玉秀竟然会把事情，算计到这个份儿上。
吴夫人后悔了，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当机立断的把玉秀嫁出去，或者不结宋家这门亲，直接娶了玉秀。
因为此时此刻，吴夫人的心理也不肯定。
那位农家出身的宋家小姐，是否能在这场妻妾斗中稳住局面，亦或是被玉秀算计的渣都不剩。
“太晚了，不行！”吴夫人摇头。
“挺着六七个月的肚子去宋家，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到时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到了不能落胎的时候，再把人送去宋家，询问宋家的意见。
到时候，宋家人肯定会认为，此事是吴家的主意，是吴家把人藏匿了，到了月份才拿出来。
说是询问意见，实则是通知一声，做个面子。
更有甚者宋家会认为，吴家是故意逼迫，让宋家陷入两难之地。
到时候，就不只是玉秀和宋青茉的妻妾之争，而是宋家和吴家两家的事。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诚意
“诚意！”
吴夫人两个字，便点破了主题，道歉缺少诚意。
此言一出，玉秀便明白了，她的另一层小心思，又被吴夫人看破了。
于是道，“南方去北方，并非一定全走水路，姨母若是觉得诚意不够，玉秀现在可以立刻收拾东西动身。”
先走水路到达襄阳府，然后从襄阳府改乘马车，从路路去榆林县。”
玉秀抬头问道，“不知这番辗转赶路，冰天雪地的前去去赔罪，可能表现出吴家诚意？”
“能是能，只是肚子……”吴夫人稍作犹豫。
于秀急忙解释道，“女儿家谁都有小日字不准的时候，两三个月没察觉也实属正常。”
“待察觉后便不顾河道结冰，顶着身孕前往宋家赔礼道歉，此番作为，难道还不能表现出吴家的诚意吗？”
“姨母……”玉秀苦笑。
“如今玉秀腹中胎儿，才近三个月，脉象还不是很稳。”
“若是在转路途中不幸落了下去，便是天定，说明老天爷也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那么玉秀也不再强求。”
“可若是玉秀到达榆林县之时，胎儿无事，宋家也愿意让玉秀留下这个孩子，便说明他命不该绝。”
“到时候，姨母……”
“到时候姨母必不再反对！”
听了玉秀的话，吴夫人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既然你想看天意，那么姨母也不再逼迫，无论结果如何，只此最后一次！”吴夫人强调着。
“再有下次，姨母绝不会姑息于你！”吴夫人说的决绝。
此言一出，玉秀便明白了，这是吴夫人给她最后的疼爱，至此之后，她们之间的亲情……碎了！
“谢姨母！”
玉秀擦去眼角的泪，“砰！砰！砰！”的对着吴夫人连磕三个响头。
“谢姨母这些年的疼爱，教诲，是玉秀让姨母失望了。”
但是……她不悔！
“你出去吧，我累了。”吴夫人一脸疲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玉秀。
“是，姨母休息吧，玉秀这就告退。”
玉秀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一出门刚走几步，便看到等在不远处的吴尧。
“表哥！”玉秀唤着。
此时此刻心情大喜大悲，再加上刚才吴尧的冷落，玉秀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和吴尧说些什么好。
怨吗？
若不怨是不可能的，怪他绝情，怪他不顾及两人多年的情谊。
可真正怪的，还是恬不知耻，下药算计着自己。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容不得玉秀后退。
“我要去榆林县。”
没等吴尧开口询问，玉秀便把刚才与吴夫人的约定，与吴尧说了一遍。
“即可动身……去榆林县……只要宋家同意，这个孩子便可留下。”
“表哥，你可欢喜？”
明明知道结果，明明看到吴尧眼里的不期待，可是玉秀还是自虐的问出了此言。
眼看着吴尧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神采落下，变的落寞，灰暗，愧疚的道，“对不起表妹！”
这个孩子他不期待，一点儿期待，喜悦都没有，甚至是恐惧。
“表妹，我们去那边吧！”
吴尧伸手一指，指向一处偏僻的凉亭，显然有话对玉秀说。
“好！”玉秀应下，抬脚跟在吴尧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在石椅上坐下。
吴尧斟酌了半天开口道，“表妹，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无耻，但是我心里只有茉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你若是嫁给我，我的心不会分你分毫，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你又何苦呢？”
“我……”玉秀张了张嘴。
吴尧急吼吼的解释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酒后失德，碰了你的身子，这事儿是我不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
玉秀闻言，自嘲一笑，“表哥打算如何补偿于我？”
“如果……”吴尧抿了抿嘴，有些难以启齿。
可是为了他的幸福，他还是道，“如果你愿意打掉孩子，转嫁他人。”
“我可以把我名下所有的铺子，全部给你做嫁妆。”
“除了铺子之外，还有银票，我也可以给你陪嫁一万两。”
“我娘那边之前给你备的嫁妆，我也去求她加倍给你。”
“你找个老实人嫁了，有这么多嫁妆傍身，必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足以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你看……”
“呵～”玉秀听罢，嗤笑一声。
“表哥也知道，我已经失了清白之身，还能嫁给谁。”
“无论嫁到谁家，不都落个被人嫌弃的下场，到时候我还有命可活吗？”
“只要算计得当，便可瞒下。”吴尧压低了声音。
自小生活在大户人家，有一些阴私即便他不听，心里也懂。
如果吴家有意找个普通人家，混过初夜并不是难事。
玉秀摇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表哥是不想对我负责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去死好了。”玉秀哽咽着小声抽泣。
“只要我不在了，就不会给表哥添麻烦，就不会耽误表哥的亲事。”
“表哥还能与宋家小姐卿卿我我，夫妻恩爱。”
玉秀说着便站起身，郑重的道，“我祝表哥百年好合，一生无忧。”
说完，便要向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吴尧手急眼快，急忙把人拉住，吼道，“玉秀，你这是做什么？”
“你若不愿，我不提便是，何必寻死腻活。”
“我……”吴尧心下愧疚，毕竟是他酒后乱来，哪怕玉秀对他有意，未曾反抗。
可说到底，做出了这事的……还是他！
“我……我不逼你嫁人就是！”吴尧只能无奈妥协。
其实他早就妥协了，因为出了事儿的第二天，他的母亲便已知晓。
经过商讨，最后处理的结果便是，宋青茉进门后，纳玉秀做贵妾。
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能接受，只能负责。
今日再次提出来，吴尧心里也是抱着一丝幻想。
希望经过他这段日子的冷落，玉秀能想得开，能放手，可惜……事与愿违！
“表哥！”玉秀身子一倒，便落在吴尧怀中。
一双充满神情的眼睛，泫然欲泣的望着吴尧。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堆雪人
泪水挂在睫毛上，轻轻滑落，既委屈又可怜。
同时，苍白的小手拽住吴尧的衣袖。
颤抖着轻声道，“玉秀的父母已经不在，从小与表哥一起长大，玉秀最亲的人，就是姨母和表哥。”
“玉秀的心里除了表哥，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求表哥……求表哥不要抛下我。”
“即便低拂做小，为奴为婢，玉秀不求别的，只求表哥身边能有玉秀一个位置。”
“让玉秀能看着表哥，伺候表哥，玉秀就心满意足。”
玉秀轻声细语的说着，言语间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便惹得吴尧不喜。
好像把自己比作尘埃，卑微的祈求着心上人回头看一眼。
这般作态，吴尧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想要玉秀打掉孩子的话，再也开不了口。
”我送你回去吧！”
“待到过几日，我陪你一起去榆林县。”
吴尧的手紧了紧，不让玉秀跌倒下去。
仰头望着天，明明是佳人在怀，可他的心却一片冰凉。
宋青茉，还能原谅他吗？
…………
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宋家村的村民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衣。
有那条件好，收成好的人家，攒两年钱买个皮衣（相当于现代的东北大貂），穿在身上倍儿有面子。
而宋家正是这穿貂人家，这回他们穿的，不再是用羊皮染色做成的皮衣，而是实实在在的轻貂，配上狐狸领。
女的穿着高贵大气，男的则是成熟，稳重，同样贵不可言。
“姐，堆雪人儿不？”
四郎推开门，快速步入宋青苑的房间。
“我和东子他们约好了，比赛堆雪人儿，输的请吃糖葫芦，姐，你参加不？”
“你，我，茉儿姐，悦儿，小石头，咱们一伙。”
四郎腿一弯，趴在桌子上，和宋青苑面对面，一脸期待的看着宋青苑。
“不了！”面对着灼灼目光，宋青苑不为所动，摇了摇头，“还是你们去玩儿吧！”
“姐，一起吧！”四郎拉着宋青苑的袖子，撒娇似的求着。
“等姐以后成了亲，做了侯夫人，规矩太多，想堆雪人儿，打雪仗都不可能。”
“还不如趁着在家做姑娘时，好好玩乐玩乐，能省去不少遗憾。”
“哎呀～”听了四郎的话，宋青苑的演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笑了笑道，“想不到我们家小四郎，也会讲大道理了！”
“别说……”宋青苑品了品，“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那就一起吧！”
这时，宋青茉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四郎已经说服了她。
“趁着花一样的年纪，及时享乐，才能不负韶华，你说对不对苑儿？”
“言之有理！”宋青苑竖起大拇指。
打趣道，“怎么，今日都变成了说教先生？”
话虽这么说，宋青苑还是不忍扫了两个人的兴致，随之站起身。
在宋青茉的拉扯下，跟着四郎等人一起，到了宋家村内的晾晒场。
晾晒场一大片平整的空地，秋收的时候压麦子，脱粒的活计，都在这里进行。
如今入了冬，场地空了出来，远远望去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白雪。
待宋青苑几人到时，已经有不少宋家村的孩童，守候在此。
见到宋青苑，宋青茉，四郎等人过来，纷纷跑上前来热情的唤着。
“苑儿姐！”
“苑儿姐！”
“苑儿姐！”
“苑儿姐，茉儿姐要和我们一起堆雪人儿吗？”
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俏皮。
宋青苑见了便觉得喜欢，抬手拍了拍小脑袋瓜，“不了，你们玩儿。”
“姐！”四郎脸色一搭拉，委屈的道，“刚才咱们明明说好的。”
宋青苑一招手，把这里所有的小娃全部聚集过来。
抬头看去，最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仅五六岁，在宋青苑看来，这就是一群小屁孩。
于是道，“你们堆，我来做评委。”
宋青苑背过手宣布道，“凡是参加堆雪人儿的，只要成功把雪人儿堆出来，皆奖励糖葫芦一串。”
“获胜的队伍，在额外奖励糖块儿一袋。”
“哇！”
“好棒！”
“好棒！”
宋青苑话音落下，在场的小童便欢呼雀跃起来，一个个斗志昂扬，为了糖葫芦，为了糖块儿，拼了！
“苑儿姐，我们几个一组！”
“苑儿姐，我们几个一组！”
众小娃纷纷组队，来到宋青苑面前报到。
宋青苑跟着点头，一一记下，伸手一指，“你们组去那边，你们组去这边，还有你们来这边……”
宋青苑作为总指挥，以一定的距离给每组划分了场地。
待全部安排好之后，一共有八组，多的六七人，少的两三人。
糖果只有一袋，一组共享，是拉帮结伙，还是自己独占，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茉儿的，你来不来？”四郎抿着嘴，召唤着宋青茉。
如今宋青苑已做评委不参加，那他们这边儿除了他和小石头，悦儿，就只剩下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尾巴……五郎！
如果没有宋青茉的加入，他们动作肯定要比其他组慢不少。
“我……”宋青茉挠了挠头，看看在场的众人，又看了看宋青苑。
纠结着道，“那我也不参加了吧……”
宋青苑闻言回头，似笑非笑。
一眼便看穿了宋青苑的想法，只是想玩又不好意思，便开口劝道，“去吧！”
“大不了你算做帮手，如果赢了，奖励的糖块儿归四郎所有。”
“嗯！”听了宋青苑的话，宋青茉重重点头，一下子豁然开朗，过了心里那道坎。
对呀，她可以不参赛，她只是帮忙而已。
宋青茉顺利的说服了自己，开开心心的拿起铁锹，跟着四郎，小石头一起铲起雪来。
一阵阵欢声笑语响起，驱散了严寒，白雪覆盖下的宋家村，多了几分生机，多了几丝温暖。
各个稚童少年，认真的完成着手头的工作。
而宋青苑则是站在一旁，嘴角噙着笑意，仿佛这么看着，她也能感受到那股开心，那股欢愉。
宋青苑不期然的想到，在她上小学时，班级里举办堆雪人儿大赛时的场景。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原来是他
那个时候的她乖巧，懂事，还有几分伶俐，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格外讨人喜欢。
最后由她带领的那组，获得了班级堆雪人儿大赛的第一名。
为此，她笑的格外开心，回家把这一喜讯告诉父母后，妈妈作为奖励，亲自下厨为她……
“姑娘！”一声呼唤，唤回了宋青苑的思绪。
宋青苑回头，只见红袖快步走过来，趴到她耳边低声道，“那人查出来了。”
宋青苑神色一怔，“是谁？”
“杨猛！”
红袖想也没想，便把调查结果告诉了宋青苑。
原来解决完陈铁匠一事后，便派人去调查究竟是谁，给宋家传了这个纸条，现在终于查出来了。
“竟然是他！”
宋青苑觉得诧异，连宋家都不知道的事，杨猛为什么会知道？
对于此一点，宋青苑充满了怀疑。
“他现在在哪儿？”宋青苑问道。
她觉得，她有必要见一见这个杨猛。
“在县里。”
红袖道，“他在县里面出苦力，打零工。”
闻言，宋青苑点了点头。
杨猛和宋惠英说清楚之后，便从小饭馆离开。
说好了去跑船，但是现在已经到了冬天，跑船的生意暂停。
杨猛便去县里打起了零工，补贴家用，这也实属正常。
“走吧，去县里看看，问问那个杨猛，到底是什么意思？”宋青苑若有所思。
杨猛拒绝了她老姑，按理说，不应该再管宋惠英的事。
可他却把陈铁匠和徐娘子的事情，暗中传递给宋家，此举究竟是何意？
为了报答宋惠英举荐之恩，还是他本身对宋惠英就有意思？
宋青苑想，与其自己胡乱猜测，还不如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个清楚。
“等一下！”宋青苑脚步一迈，刚要转身，便想起来。
她这会儿还在这里，要给小娃们做评委，评出第一名后还要给奖励。
既然是说好了的事情，便不能反悔。
于是对着红袖吩咐道，“你先找阿二备马车，然后在门口等我。”
“顺便再告诉田菊，把糖块儿和糖葫芦准备出来。”
“是，姑娘！”红袖应下，大步离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个的雪人儿已陆续堆好。
有大的，有小的，胖的，瘦的，圆的，方的。
还有孩童从家中找出一根红辣椒，做雪人的鼻子，拿枯枝做成手，拿破布做帽子。
各种各样，极尽想象力。
这个时候，田菊也按照宋青苑的吩咐，去镇上买回了糖葫芦。
直接包圆，一串儿一串儿的插在木桩上，只多不少。
“一人一串儿，堆好雪人儿的可以过来领了。”宋青苑大声招唤着。
“哇！”开心的惊呼，小娃们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的，朝着糖葫芦便跑了过来。
你一串，我一串，你一口，我一口，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苑儿姐，我们谁堆的好？”
吃完了糖葫芦，所有小朋友迫不及待的追问宋青苑，究竟他们堆的雪人儿谁获得第一？
“这个呀……”宋青苑一边思考，一边在八个雪人处一一走过。
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扑哧笑了一下，卖关子道，“我觉得各有千秋，都很好。”
“就拿这个来说……”宋青苑随手一指，“俏皮可爱。”
“还有这个，端庄大气。”
“这个有创意。”
“这个鼻子做的特别挺拔。”
“这个……”
“哎！”宋青苑重重一叹。
强装为难，拉长了声音道，“你有你的好，他有他的妙，不分伯仲，不相上下，这该如何判断呢？”
众人的小眼睛瞬间瞪大，尽等答案。
“这样吧……”宋青苑往中间一站，“我把评选的权利交给你们自己，每个人算作一票。”
“除了自己堆的雪人儿之外，还喜欢哪个雪人儿，就站在那个雪人儿之后。”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宋青茉第一个响应。
想也未想，便走到了自己认为最好的雪人儿面前。
有一就有二，宋青苑做出选择，各个小娃们一看，也全部四散开来，纷纷找着自己心中喜爱的雪人儿。
就这样，几个呼吸的功夫，最佳雪人儿评判而出。
四郎，宋青茉堆的雪人儿，与冠军失之交臂。
胜出的是冬子所带领的那组，一共五个人，得到了全场近一半的票数。
宋青苑履行了诺言，给他们发了一包糖块儿。
随后跟宋青茉打过招呼，便直接上了马车，带着红袖，阿二去了县里。
榆林县，茶楼，某包间。
“姑娘，人带来了。”阿二向右一闪，露出了跟在他后面的杨猛。
“草民见过县主！”
杨猛上前一步，拱手问道，“不知县主叫草民前来所谓何事？”
“燕子巷六号！”
宋青苑薄唇轻起，清脆的声音简单而干脆。
可就这仅仅一句话，却让杨猛神色一怔，呆愣了好久才终是一笑，“果然瞒不住县主！”
“是！”杨猛大大方方的承认道，“纸条是我传给东家的。”
“为何？”宋青苑没在拐弯抹角，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
闻言，杨猛快速看了一眼，又怕对宋青苑不敬，很快收回目光。
他和宋青苑没怎么接触过，不了解宋青苑的性情，只当这位锦宁县主是干脆利落之人。
便也不在兜兜转转，直接了当的答道，“草民认为，他配不上东家。”
“哦？”听到这句话，宋青苑眼睛一亮，似是觉得好笑，表情有些玩味。
轻声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老姑？”
“当然是顶天……”杨猛想要说，当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能配得上东家。
可话没说完，又觉得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对劲，又多管闲事，指手划脚之嫌。
于是立刻转了音道，“草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东家。”
“但是与人通奸，害人性命者，肯定是配不上。”
“害人性命……”宋青苑呢喃着重复，漆黑的眸子垂下，若有所思。
看来杨猛知道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或者说是比她查到的还要多……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陈云清
前些日子，陈铁匠和徐娘子的私情被宋家捅破，来宋家道歉后。
隔日，二郎便派人砸了铁匠铺，收拾陈铁匠，这事在宋家看来，便告于段落。
可哪知，随后陈铁匠好似吓破了胆。
仿佛是被人追命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最便宜的价格出售了铁匠铺，出售了两座宅院。
带着徐娘子，火速的离开了榆林县。
正是因为速度太快，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二，红袖等人便顺着线索，继续往下查，结果查到了徐娘子的相公和婆婆的死，或许与这二人有关。
可惜事情已经过去了数月，想要拿到证据，查明真相太难。
最简单最直接的，便是找到当初传信之人，或许从他身上，能知到些别人不知道的隐情。
可是谁曾想到，传信的人竟然会是杨猛。
对于杨猛，宋青苑的人已经把他查了个底儿朝天。
根据传递回来的信息显示，他和陈铁匠，徐娘子根本不认识，也未曾有过接触。
那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隐情？
宋青苑觉得，前面就是一团迷雾。
但是这团迷雾越来越清晰，好像变成了一层薄薄的膜，只要伸出手指，轻轻一捅就会破。
而现在时机已到，宋青苑转过来身子，郑重严肃的看着杨猛道，“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细细说来？”
“回县主话。”杨猛一拱手。
“其实此事究竟如何，草民知道的也并不是太详细。”
“只是前些日子和好友聊天，聊着聊着说起了陈铁匠，才偶然得知陈铁匠与人有了私情。”
杨猛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头压的更低，“草民也听说了镇上传出来的消息，都说东家在和陈铁匠议亲。”
“草民想着，在小饭馆时东家多有照顾，又帮草民介绍到二少夫人的船上跑货，草民感激不尽。”
“未免东家被人欺骗，草民才自作主张向东家传递信息，已做示警。”
“因为之前……”杨猛说话的速度突然放慢，似难以开口。
于是纠结着道，“草民和东家的事情，草民无颜再出现在东家面前。”
“所以……所以就……”杨猛支支吾吾的点到为止。
宋青苑听罢点了点头，这样就很能理解了。
杨猛刚拒绝了宋惠英，不好意思出现在宋惠英面前，此事也情有可原。
又顾及着以前的交情，隐秘的提醒一番。
“你刚才说你是与人聊天时，谈到了陈铁匠之事？”宋青苑问着。
“是！”杨猛十分坦然的承认了，“此事草民亦是从好友口中得知。”
“何方人士？”
“姓甚名谁？”
“现在可在？”
宋青苑连抛三问。
“回锦宁县主的话。”杨猛抬头恭敬的道，“此有人姓陈名云清，曾在县里一家酒楼做账房。”
“后来因为人太耿直，得罪了东家，被解雇了，闲在家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约草民出来借酒消愁。”
“草民与其天南地北的聊了一番后，才慢慢的聊到了陈铁匠之事，以至于……”
“他此刻应是在家的，锦宁县主若是……”杨猛询问的看向宋青苑。
“需要传他，草民这就去叫他过来。”
“嗯！”宋青苑一点头，“去吧，正好我也是有事情要询问于他。”
“那草民先行告退。”杨猛躬身对着宋青苑一拜后，离开了包间。
大概半个时辰后，杨猛回返，同时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
此男子穿着一袭灰色粗布长袍，大概二十一二岁的年纪，个子很高，看起来有些瘦。
样貌平平不算英俊，但属于那可耐看型。
尤其是那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很得人眼缘，让人一眼看了便心生亲近。
觉得这是可以结交，或者愿意去结交的人。
宋青苑上下打量一番，心中闪过诧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似很维和。
“草民陈云清，见过锦宁县主！”
这时，男子在宋青苑身前三米处站定，脊梁微弯，躬身向宋青苑行礼。
他的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听起来温和无害，很有包容性，就像是冬日里的一道光。
宋青苑听在耳中，突然明白了，为何她会觉得怪异？
因为此人的一举一动，看似规规矩矩，温文有礼，但却是漫不经心。
没有普通老百姓看到贵人，看到上位者的战战兢兢。
就好像其他人都是戏中人，而他置身于戏外，冷静的看着这一切。
此人有点儿意思！
宋青苑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兴趣，想要探究。
可很快，这种心情便被她压了下去，恢复如常，正了正身子。
睨了一眼，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陈铁匠与徐娘子一事的，细细说来？”
陈云清闻言，目光在宋青苑脸上转了一圈。
垂下眸子缓缓道，“草民与徐娘子的夫婿有旧，曾受过他的恩惠，故而得了空闲，便会去徐家拜访一番。”
“大约在一年多以前……”
是了！是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宋青苑一边听着，一边腹诽。
这个叫做陈云清的男子，虽然口称草民。
可是他话语里的态度，却从未把自己放于人下，这和一般的老百姓不同。
即便是在淡定，在淡然的人，碰到了比自己官位大，比自己权利大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处于下位。
这种表现不是展现在他们的言谈举止中，而是一种感觉，一种不经意流露而出的感觉。
可在陈云清身上，宋青苑却找不到这样的感觉。
“草民开了月例，照例买了些补品，去看望徐兄。”
“当时徐兄病情还未入膏肓，只是脸色比上次见面更差一些。”
“草民觉得诧异，便问道，徐兄可有按时吃药，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怎这脸色这么难看？”陈云清缓缓道来。
抬头对宋青苑解释道，“因为是草民上次与徐兄见面时，得知徐兄换了个郎中为自己诊脉。”
“这个郎中医术不错，自打徐兄在他那儿吃了药，自觉身体好了不少。”
“甚至身子轻了，不再那么重，抬手无力。”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事情原委
“草民以为，这是药对症，见好的趋势。”陈云清双眸快速扫过。
宋青苑默默点头，如此看来，这位徐家相公的病，是有好转的迹象。
“可是为何后来又严重了呢？”宋青苑问了出来。
陈云清道，“草民也觉得诧异。”
“徐兄答是因为这最近一段日子，他总是睡不好，吃不好，晚上睡觉的时候，时常被声音惊醒。”
“待等他醒来，问睡在一侧的娘子，是否听见有声音传来，徐娘子答未曾。”
“时间日久，听见的次数多了，徐兄便觉得神情恍惚，如有幻象。”
“再加上他有心悸之症，未得到好的休息，症状加重，所以这药越吃越没效果。”
“而且……”陈云清嘴角一抿。
“徐兄曾对草民说起过，他最近吃得药淡如汤水，他怀疑有人换了他的药，要加害于他。”
“她既然有所怀疑，不该置之不理才对？”
宋青苑追问，“他可采取了行动？”
“有！”陈云清点头。
“徐兄为人体贴，怕吓到家中的老母与妻子。”
“有了这一怀疑之后，便亲自暗中把汤药渣收集起来交给草民，托草民去找相熟的郎中来验看。”
“可曾去了，结果如何？”宋青苑认真聆听。
“草民受徐兄所托，自是不敢怠慢。”
“又因怕走漏消息，故而去了县城，找了两名口碑好的郎中反复查验，最后得出结论……”
“此药无毒。”宋青苑接了一句。
“若我猜的没错，此药渣应与郎中所开药方完全一致，不知可对？”
闻言，陈云清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宋青苑竟然会猜出答案。
当即点头，“对！县主所言不错。”
“当时两位郎中反复查看，得出一致的结论，此药渣确实和药方一致，并未有半点出入。”
“后来，徐兄又陆续给我拿了两回药渣，让我帮忙验看，结果都与第一次一致，药里……却无问题。”
陈云清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恍然，“不知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幸还是不幸？”
宋青苑收回目光，垂下眸子。
那位徐相公的药，不是被人调换，也不是被加了东西，而是量少了。
之前阿二，红袖听了她的吩咐，顺着其线索去查，便查到了徐娘子抓药的药铺。
药还是那个药，每隔十五日便去抓一次。
只是当时抓药的伙计，提到了一处疑点，引起了阿二和红袖的注意。
那就是每副药都有一定的剂量，按说徐娘子隔十五日一抓，该抓十五副，可她却每次只抓七副。
或者是一个月来一次，一次就抓十副。
当时的伙计觉得奇怪，也只是以为徐娘子是去别的药铺抓了药，或者是家中银钱不凑手，调小了药量。
当时红袖，阿二去问，他便随口说了一句，被两人记在心上，回禀了宋青苑。
“经此一事……”陈云清继续道，“徐兄只以为是他生病所致，故而精神恍惚，疑神疑鬼，于是便没有再查下去。”
“可是他的身子，却日见衰落，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药石无医。”
“年纪轻轻的，就早早的去了，撒手人寰。”
“因为此事，徐大娘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外面都说，徐大娘，徐兄母子相依为命，加上徐兄未有半个子嗣留下。”
“徐大娘自觉对不起徐家，心里也没了个念想，心生死志，所以……”
陈云清剩下的话没说，可是在场的宋青苑，杨猛，红袖，阿二等人已经明白过来。
徐大娘与徐相公相依为命，把儿子看做自己的一切。
现在儿子没了，也没有孙子要养，自觉生活无望，跟着去了，好像也说得通。
可是，真是这么回事儿吗？
宋青苑抬头看去，这时陈云清眼中闪过一抹愤慨，又有一丝悲哀。
低沉的声音哑声道，“徐家一年之内连去母子，草民觉得此事有颇多蹊跷之处。”
“念及与徐兄昔日之情，草民便对徐家留意起来。”
“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云清长长一叹。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草民查出了一丝不对之处，问题就在于隔壁的铁匠铺。”
说到这里，陈云清的脸一红。
“因为草民在暗中调查徐娘子，时常会在附近蹲点，久而久之就留意到隔壁的铁匠铺，发现了一丝奇怪之处。”
“那就是没到日落西山之时，陈铁匠就会打发了铺子里的学徒，一个人把门反锁，留于铁匠铺。”
陈云清眼中，事实的闪出一抹疑惑。
“草民当时就在想，若是有活儿，为何不留下学徒一起帮忙，毕竟人多力量大，干活也能快些。”
“可若是无事，为什么要独自留在铺子中，不回家呢？”
“草民心中好奇起来，一次，两次，三次，次数一多，草民的好奇心也跟着增长。”
“于是有一日，草民终于从角落走出，去敲响了铁匠铺的门。”
“可是无论草民怎么敲，铺内却无人回应，当时草民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铁匠铺内无人。”
陈云清噙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额头。
“既然铁匠铺内无人，那么把门反锁的陈铁匠去了哪里？
“是否还有不被人得知的暗门，而陈铁匠就是由暗门离去。”
“锦宁县主想想，一名普普通通的小铁匠，因何会留暗门，他留这暗门又是为了什么？”
“于是草民顺藤摸瓜，颇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查明了陈铁匠与徐娘子之间的私情。”
“陈兄既已查明，为何不报官？”
这话宋青苑没问，不过杨猛确是诧异的问了出来。
因为之前陈云清对他，只提了陈铁匠和徐娘子之间有私情一事。
并未言明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以及徐相公早就怀疑有人要暗害于他。
听罢，陈云清摇头苦笑。
“杨兄有所不知，非在下不肯报官，在下也想报以官府，由官差抓了他们问罪。”
“可是敢问杨兄，该以何明目抓捕二人，给二人定罪呢？”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报官
“当然是……”杨猛话一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
似是被困在死角，烦躁的伸出手挠了挠头。
陈云清心下了然，并解释起来，“若是徐兄还在，自然可以通奸罪论处。”
“可陈铁匠与徐娘子之间，一人亡夫，一人丧妻，实在无法以此名目给二人定罪。”
“想必杨兄也已经明白，若是以谋害夫婿婆母之罪去状告二人，又要拿出证据。”
“在下……”陈云清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在下实在没有证据。”
“既无人证又无物证，根据大齐的律历，想要给这二人定罪，是比登天还难。”
杨猛听罢，也跟着重重一叹，“空口无凭，实属难为陈兄了！”
一来，徐娘子并未在药上做手脚，二来，便是那位徐相公夜里听到声音一事。
可这话他只对陈云清说过，谁又证明他真的听见了，而不是精神恍惚下的幻听。
“该死！”杨猛握紧了手指，咬牙切齿气愤的道，“难道就这般让他们逍遥法外？”
“唉！”陈云清无奈的叹息，不抱希望。
“他们二人已经远走他乡，离开了榆林县，咱们这些升斗小民，一无证据，二无势力，又能拿他们如何？”
“除非……”陈云清的话打住，不再说下去，可那双眼睛，却好似不经意的在宋青苑身上瞟过。
杨猛一下子便明白了，除非有个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强势介入，勒令官差去抓捕。
或者是由其他县参与抓捕之后，转送榆林县。
这种能力他们自然没有，有能力，有手段，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就坐在他们的面前——宋青苑！
可是这位锦宁县主会答应吗？
会出手打抱不平，甚至算是多管闲事吗？
两人心里也没了底。
却见宋青苑收回目光，并未在提及此事，而是对着身后的阿二招了招手。
阿二立刻上前，拿出两块银角子，一边递给二人一边道，“多亏二位查出真相，并告知宋家。”
“要不然我们家姑奶奶，恐怕所托非人。”
“这是我们家姑娘给两位的赏钱，拿去喝杯茶吧！”
打赏！
陈云清，杨猛对视一眼，目光落在阿二手中的那两块银角子上。
这两块银角子较一般的要大一些，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光芒。
细细打量，顾及着一块能有二两多。
可两人却不约而同的摇头，拒绝道，“愧不敢受！”
杨猛上前一步，当先道，“东家对草民有恩，草民传递纸条，通报消息，不是为了县主的打赏。”
“只是心中有愧，想要回报东家一二，不忍东家所托非人，还请县主收回赏赐。”
说完，杨猛重重后推，唇角紧抿，目光坚决。
他在以实际行动告诉宋青苑，这个赏赐他不接。
倔强！坚持！
这是宋青苑从杨猛眼中，看到这两个词汇。
“好！”面对这一举动，宋青苑有些欣赏。
不怪她老姑觉得杨猛人不错，适合做夫婿，果然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坚持。
“那就收回来吧！”宋青苑淡淡的道，目光又看向陈云清。
感受到宋青苑的目光，陈云清抬头，四目相对，唇角笑意加深。
“草民只是与杨兄闲谈，报信之事并非草民所为，这赏草民收不得。”陈云清婉拒。
“收得！”宋青苑开口。
“若非你查出陈铁匠和徐娘子的私情，我们宋家还被蒙在鼓里。”宋青苑解释道。
“所以这赏你收得！”
闻言，陈云清好像很开心，淡淡如水的眼睛里，也好似染上了一抹笑。
声音更加柔和，自我打趣道，“听县主这么说，草民好像真有几分功劳！”
说完，话锋一转，“只是草民的初衷，是想为徐兄查明真相，还徐兄一个公道。”
“若是县主真的想赏草民，草民不要银子，草民希望县主出手彻查此案。”
“若真有冤屈，便将陈铁匠与新娘子绳之以法，告慰徐兄在天之灵。”
陈云清言辞恳切的说着，对着宋青苑一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决心！祈求！
这是宋青苑在陈云清身上看到的东西。
仿佛就在这一刻，置身戏外的陈云清，终于入了戏，不再是刚才那般漫不经心。
宋青苑深深看了一眼，清秀俏丽的脸上，好似多了一抹薄凉。
只见她摇了摇头，“我并非官府中人，查案不是我的职责。”
“不过……”宋青苑沉吟片刻，轻声道，“你既与徐家相公是至交好友，想为他查明真相。”
“我可派身边的护卫陪同你去县衙……击！鼓！鸣！冤！”
宋青苑的意思很简单，她不会出手去查这件事情，
若是陈云清想查，她可让阿二陪同去报官，阿二就相当于她的帖子。
有阿二在此，相信王县令绝对不敢敷衍了事，彻查势在必行。
陈云清一听，便明白了宋青苑的意思。
他的那点儿小小贡献，确实不值得锦宁县主亲自出手。
但得了陪同的承诺，已经是出乎意料。
于是立刻拱手感激道，“草民谢过锦宁县主！”
“还请这位阿二兄弟，陪草民去官府走一趟，草民深受徐兄照顾，此番必定为他讨回公道！”
陈云清说的掷地有声，笑容里是笃定的自信。
“去吧！”宋青苑一点头，挥了挥手。
吩咐阿二带着两人去了县衙，宋青苑则是带着红袖回了宋家。
宋家门外。
一辆有些华丽的马车停靠在一侧，看着马车上的装饰，倒不像是榆林县的。
因为各地有各地的装饰风格，就好比她曾经去过的南方，以轻俭便捷为主。
北方则是高端大气，京城中自然是华丽又精致。
当然，这些也不能一概而论，只是就绝大多数而言。
而此刻眼前停靠的这辆马车，至少宋青苑没在榆林县看到过。
“家里这是来了客人，就是不知道这是打哪里来的？”
宋青苑和红袖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院落。
可大门打开，脚刚迈进去，便听到堂屋内，有几个大嗓门高声的喧哗，听在耳中有些吵闹。
“人好像还不少！”宋青苑轻声呢喃着。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重礼
脚步一转，本是打算去上房的，直接转了方向，进了堂屋。
“孟兄，太客气了，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堂屋内，二郎眼睛一转，扫过孟歧及其手下手中拎着的礼物。
故意板起脸，蹙着眉头不开心道，“咱们兄弟相交这么多年，拿这些俗物来就外道了。”
孟歧一听，反而哈哈大笑。
走至二郎身侧，揽住二郎的肩膀，亲热的道，“兄弟我是第一次来你们家，若是两手空空，那才是不合礼数。”
“啥礼数不礼数的！”
二郎胳膊肘向着孟歧胸口一用劲，打闹道，“咱们志同道合，都是出来混的，谁讲究这个。”
“那些规规矩矩，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全是那些文人学子来的那一套，咱可不兴这个。”
被垂的孟歧也不恼，揉揉胸口反而笑意更浓。
“小武兄说的对，咱是不兴这个。”
“可兄弟的父母，就是我孟歧的长辈，第一次拜见长辈，我总不能空手，总得拿些东西，孝敬孝敬二老一番。”
“哦！还有祖父，祖母。”孟歧险些把宋老爷子，周氏忘了。
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还和二郎平辈相交，或者说是二郎扒着他。
因为黑风寨的势力，便在辽东府附近到边关。
二郎若想在此安安稳稳的做生意，肯定要和孟歧这个黑风寨三当家打好交道。
可谁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还没过三十年，仿佛紧紧是一眨眼的功夫，二郎的身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辽东府但凡有点儿势利的人，谁不知道这位千里迢迢，跑去那边做生意的小武哥的亲妹子，是未来的镇北候夫人。
而宋怀武吗，自然就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萧景铎的未来大舅哥。
水涨船高，别说孟歧不敢惹他，就是那辽东总兵见了宋家二郎，也得给三分薄面。
“小武兄来看看，这都是辽东府的特产，可兄弟我特意给家里人带过来的。”
孟歧说着揽过二郎，又从众多礼物中，拿出一个长长方方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时，宋青苑刚好进来，一眼便看到盒子内装着的东西，一只人参！
宋青苑对人参这类药材研究不多，不过跟着李郎中倒是学了一些。
根据形状，色泽辨认，这至少是一只上百年的上等参。
至于其价格，还要看其真正的年份。
若是在一百年至二百年左右的，价格大概在四五百两之间。
可若是过了五百年，价值便直接翻倍，恐需一千两才能拿下。
“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宋青苑轻轻摇头。
这一开口，屋内的众人听到声音，齐刷刷的转头过来。
连连拱手拜见，“参见锦宁县主！”
“参见锦宁县主！”
“参见锦宁县主！”
“无需多礼！”
宋青苑神色矜持，披风下的玉臂轻轻一抬，“各位请坐！”
说完，宋青苑的目光，在堂屋内众人身上扫视一番。
正如她所料，此时屋内的人数很多，有孟歧带来的人，大概六七个左右。
也有二郎和宋家的下人，还有二郎的结拜兄弟，孟大牛，孟二牛，以及宋家的女婿柱子。
至于许彬，栓子，王小虎，王小豹等人，此时早已脱离了手头事务，成为了宋青苑名下产业的管事。
如今一人在辽东府，三人在淮安府，故而没有出现在此处。
“孟三当家怎会在此？”
宋青苑心里充满了好奇，万万没想到，来宋家的客人竟然会是孟歧。
要知道，黑风寨毕竟是土匪窝，在北面混乱之地，暂时无人收拾，或是背有靠山。
可出了那个地界，容不得孟歧放肆，他又怎敢出来，难道真的不怕官府找他麻烦？
“打算做点儿小买卖，路过榆林县，就来拜会小武兄一番。”孟歧简而言之答着。
至于究竟是什么生意，他没说，宋青苑也没问。
不过看着孟歧那副自信的神态，宋青苑便猜到，说是小生意，可这生意必定小不了。
估计还是有人照着，给他打通了关节，才能让他畅通无阻。
有了这等底气，或者说是此门生意利益巨大，惹得这位孟三当家甘愿冒险。
“既然来了，孟三当家不妨多留几日，由我二哥做东，好好招待一番，尽尽地主之宜。”
宋青苑说了两句漂亮的场面话，便不再多言。
随后把头转向二郎道，“二哥先招待着，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完，宋青苑一挥手，带着红袖转身离去。
对于孟歧此人，宋青苑是半点好感也无。
不过宋青苑也知道，二郎最初的时候，能在辽东府站稳脚跟，把生意进行下去。
这位黑风寨的三当家，帮了不少忙，两人当时志趣相投，称兄道弟。
加之二郎年岁渐长，也已经成亲娶妻，宋青苑实在不愿过多干涉其交友的行为，便默认了下来。
待走出堂屋，宋青苑脚步突然顿了下来，脸色落下，眉头一蹙。
回头吩咐红袖道，“我二哥那边，你盯着点儿，看看孟歧究竟是何目的？”
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宋青苑不知道这位孟歧的为人究竟如何。
可是那么贵重的人参说送就送，哪怕是好兄弟之间也不至于如此吧！
据她所知，黑风寨就算财大气粗，也没粗到这般程度，是有反常，必有其因。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宋青苑轻声呢喃着。
红袖抬头，仅一眼便明白了宋青苑的担心，保证道，“姑娘放心吧，我会把他盯紧的。”
“去吧！”宋青苑在红袖肩膀上拍了拍，格外信任。
她相信，以红袖的能力，监视一个小小的黑风寨三当家，应该不成问题。
与此同时，宋家堂屋内。
宋青苑离去后，二郎便一把拽过孟歧，两人重新坐了下来。
二郎的目光，又放回了长方形小盒子装的人参上面。
“小武兄请看！”察觉到二郎的目光，孟歧把小盒子往前重重推了一推，离二郎又近了两分。
神色颇为得意，显然觉得二郎被镇住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孟歧的目的
随后孟歧介绍道，“此参乃是北方出名的上等参，大概百年左右，最适合给家中的老人调补身体。”
“兄弟也是偶然所得，这不来到了榆林县，便想到了小武兄高堂健在，所以……”
孟歧咧嘴一笑，“小小意思，还请小武兄千万莫要推辞。”
“太贵重了！太贵重了！”二郎摇头。
正如宋青苑所言，这个参拿出手实在是太贵了。
二郎已经在跑商这条道上摸爬滚打了数年，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小子。
跟那些狡猾如狐的商人，打交道打得多了，尔虞我诈的事情看得多，听得也多了，自然有了经验，也有了心眼。
似笑非笑的睨了孟歧一眼，“孟兄出手这么阔绰，兄弟我可是不敢收啊！”
正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越是贵重的东西收下之时，就越要小心谨慎。
见到二郎小心戒备，又带着怀疑的表情，孟歧却突然哈哈大笑。
“我认识的小武兄，一向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今日怎会这般推推嚷嚷。”
“太不爽快！太不爽快了！”
“兄弟我和小武兄结交数年，又岂会害小武兄不成？”
“嗯哼？”二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孟歧瞥了一眼，“小武兄这是不信我？”
随即嘴角微弯，好似不屑又炫耀的道，“这点儿小东西，我如今已经不放在眼里，兄弟就放心收下吧！”
“哦？”二郎好奇，“孟兄这是发了财？”
“差不多！差不多！”孟歧说的含糊。
一拍肚子，“走，走，走，肚子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行！”二郎跟着起身，“孟兄是头一次来我们榆林县，就由我做东，请孟兄和兄弟们好好撮一顿。”
孟歧闻言扬扬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劳小武兄破费了……”
…………
第二天一早。
未等红袖查明孟歧的来意，宋青苑便从沈碧青口中，得知了孟歧此次来榆林县的目的。
“孟歧想与我合作，用我的货船运送货物去南方。”
东跨院内，宋青苑和沈碧青一左一右坐在床榻上，吃着干果，聊着天儿。
“昨儿听说他来了家里，带了不少礼，还有一只三百年的人参，给老爷子，老太太补身子。”
“还真是大手笔！”沈碧青啧啧两声。
“恐怕这一只人参，就有百两之多，果然还是打家劫舍的来钱快。”
沈碧青和二郎一起去过北方，也见过孟歧，打过交道。
以她的出身和来历以及性情，对孟歧此人到是没什么恶感。
但要说好感也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个可以结交，互惠互利的人选。
“哦！原来是这样！”
听了沈碧青这么说，宋青苑明白过来。
轻声笑道，“当时他给二哥送礼时，我也看到了，正觉得诧异。”
“这么大手笔，必是有所图，便叫红袖留意了两分。”
“原来这位孟三当家，竟是打着二嫂货船的主意，这就难怪了。”
宋青苑白皙的手指，轻轻捏起一块杏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一边道，“二嫂可知他要做的是什么生意？”
“说是药材。”沈碧青把嘴里的果胡吐了出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好像已经打通了南方那边的关节，我这边只要负责把药材运过去即可。”
“到是不用多上心，给的价也合理。”
“二嫂可答应了？”宋青苑再问。
“答应了！”沈碧青回答道。
宋青苑点头，“既是正经生意，做来也无妨。”
“不过现在已入冬，河面儿走不了，等到河面开化，估计就得来年春天，他们可等得？”
“等得。”沈碧青道，“那位孟三当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提早过来跟我打个招呼。”
“等到开春的时候，他们把货物从边关运过来。”
“不是路过吗？”
宋青苑诧异，这么听着，到好像是专程为此而来似的。
“是路过。”沈碧青强调。
“或者说，借用我的商船只是目的之一，他还要去府城。”
“生意吗，不可能只有一条线，自然是多多益善。”
“二嫂说的在理！”宋青苑笑了。
端起茶水润润喉咙，“府城和南方可是两条线。”
“那位孟三大家把生意做的这般大，看来里面的利益必然不小，倒是值得他冒险出来一趟。”
“就是不知道，他走的到底是哪位大人的路子。”宋青苑似笑非笑。
朝廷不处理黑风寨还好，一旦处理黑风寨，查出官匪勾结，那给孟歧开绿灯的官员，可就要跟着受牵连。
“你二哥问了，孟歧没说。”
沈碧青看了一眼，宋青苑能想到的，她当然也想到了。
“但是看孟歧的言谈举止，神色间颇为自信，你二哥猜测，此人的能量应该很大。”
“而且我还听说一则消息……”
“什么？”宋青苑竖起耳朵。
沈碧青道，“黑风寨那边打算招安，正在和负责这方面的朝廷官员接触呢。”
“往上送了不少礼，有很多官员为他们说话。”
“就看看到底能用多大劲，给他们安排个什么官职。”
“一但双方觉得都合适，招安一事便可定下。”
说到这里，沈碧青突然直起身子，郑重严肃的看着宋青苑。
“孟歧那边托你二哥递话，想要和你见面谈一谈。”
“谈？”宋青苑跟着重复，轻声笑了。
“原来二嫂大早上的来我屋，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沈碧青听了，浑不在意的伸出手指，在落下来的秀发上轻轻一撩。
“你二哥早上出去了，这事就让我过来跟你说，我估计他想找你谈的，还是招完这个事儿。”
“你自己想想，见或不见，到时候我让你二哥去给他回个话。”
听罢，宋青苑嗤笑，“我一个有名无权的县主，能为他做什么？”
“他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萧大人吧！”
沈碧青嘴角一勾，“估计是。”
“既然如此，听听也无妨。”
宋青苑也跟着直起身子，放下手中的果干，拿出绣帕擦了擦手。
“这样的话就麻烦二嫂传个话，今儿晌午天然居见……”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李氏被打
“行！”沈碧青应下，“我这就派人去传话。”
“我正好没事儿，晌午的时候我便陪你一起去。”
怕宋青苑一人出行不便，沈碧青主动提出陪同。
感受到这份细心和好意，宋青苑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二嫂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沈碧青嗔怪。
顾盼神飞的眸子中波光流转，又爽快，又艳丽，端的是迷惑人心。
宋青苑见之心喜，轻轻感叹，“二嫂这样的女子，真让人着迷。”
哪怕宋青苑同为女子，也觉得沈碧青顶顶好看的。
“就你嘴甜！”沈碧青笑的开怀。
“二嫂这般粗枝大叶，怎么抵得上我们家苑儿俏丽可人，英雄男儿为你着迷才是真真的！”
沈碧青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这个英雄男儿说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二嫂就会打趣我！”宋青苑摇头失笑。
“可是苑儿先恭维二嫂来着。”沈碧青反驳。
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咱娘呢？”
“这一大早儿起来，就没看见娘。”
以往的时候，这个时辰李氏已经起床，她的大嗓门肯定会在宋家院子内响起。
今天没听到，沈碧青到处觉得颇有些奇怪。
“娘去了县里。”宋青苑解释道，“入了冬，乡亲们闲了下来，来咱宋家帮忙做棉衣棉被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不是，前儿个棉花都见了底，娘便想着去县里的当铺看看，有没有新的破被，破衣被人拿去典当。”
“有的话就收回来一批，没有的话就去各个布庄，买些压箱底回来再用。”
“娘对这事儿倒是挺负责，着实辛苦了！”
沈碧青听了宋青苑的话，轻声笑了。
想了想开口道，“之前娘把东西全都当了，卖了还“债”，如今首饰所剩无几。”
“等过年的时候，我再给她添置两件。”
全当是对她的奖励。
沈碧青暗暗的想着，不过当着宋青苑的面，这句话她没说。
闻言，宋青苑抬头，与沈碧青相视一笑。
随未说明，可是她也明白了沈碧青话语里的意思。
于是道，“那二嫂就给娘买个镯子吧，我给娘置办一套头面。”
“行，就这么说定了。”
谈话间，李氏过年的礼物便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榆林县内。
李氏已经带着宋家下人，走了多家当铺，收集了一牛车的破被，破衣，正酌人往回运。
李氏挺了挺身板，两只手搭在小腹间互相交握，摆出宋家二太太的架势。
大声的吩咐道，“你们把东西都给我拢好，千万可别掉了。”
“回去我还要算总数的，若是少了一件……小心扒了你们的皮，听到了没有？”
李氏连打带吓，就怕这些下人会一时猪油蒙了心，贪图这些破衣，破被。
在她看来，衣服被褥虽破一些，但若是穷苦人家拿回去，缝缝补补不照样穿吗！
“知道了，二太太。”下人们笑的无奈。
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我们哥几个福气好，遇上宋家这样的好主家，给我们发的棉衣都是新的。”
有新的棉衣穿，旧的棉衣谁还稀罕！
下人没说，但已经隐晦的表达了这一层意思。
李氏一听，眼睛瞪了起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小人之心犯了错。
于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快走吧！”
“你们先赶着牛车回去，等我买点儿东西，稍候坐马车回去。”
于是，李氏和宋家的一部分下人分道扬镳。
待她置办了一面铜镜后，便坐上马车，准备回宋家。
可马车一出城，刚进入官道，便停了下来。
“咋地了？咋停了？”
李氏觉得诧异，便出声询问车厢外的车夫。
“二、二太太……好像是……有人要……”车夫的声音犹犹豫豫，还带着不确定，“劫道！”
“啥？劫道！”
李氏尖锐的嗓音大叫一声，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若不是坐在马车中，地方狭窄，恐怕是早已跳起脚。
李氏撸起袖子，气势汹汹，一副要与人打架的模样。
咬牙切齿的道，“我到是要看看，谁敢在我宋家的地界，来劫我李大丫的道！”
“你……”李氏掀开车帘。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前面的车夫便被人踹倒在地，昏睡过去。
“啊！”李氏一声尖叫，自知不妙，转头想跑。
还未跳下马车，身子便被一脚踹到地上，扑通，疼死个人了！
屁股亲密接触地面所带来的巨痛，让李氏下意识的疼出泪花，呲牙咧嘴的直哼哼。
可李氏不傻，她知道此时绝不是抱怨委屈的好时候，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李氏看也未看行凶者，挣扎着爬起来就要跑。
至于报仇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事等以后再说。
可李氏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下了雪，道路很滑。
她刚爬起，一个踉跄便又滑了下去，这次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李氏觉得，自己要完了。
果然，李氏的预感是极其准确的。
还未等她为自己留下一把辛酸泪，后衣领便被人拽起。
紧接着，“啊！啊！啊！啊……”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彻官道，伴随这而来的，是拳头与脸亲密接触的声音。
“砰！砰！砰！”
声音不响，闷闷的，可拳头很重，打在脸上，疼的李氏脑袋直冒金星，整个人晕乎乎的。
可李氏毕竟是李氏，以往跟三姑六婆，尤其是春来婶，撕扯打架时的战力终于爆发。
强忍着疼痛，撕心裂肺的大喊，“我跟你拼了！老娘跟你拼了！”
“老娘就是死也得咬你一口！”
李氏说着，抄起拳头，不管不顾的就抡了起来，同时脚上一顿猛踹。
可是很快，便被人三下五除二的折起腿脚，折起双臂。
仅一只手便按住了她的四肢，另一只手按着脑袋，狠狠磕于地上。
正在李氏脑袋晕晕沉沉，马上就要昏迷过去之时，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嗤笑。
还有已经被打得火辣辣的脸上，被人用手狠狠拍了几下。
打脸！赤果果的打脸！
羞辱！赤果果的羞辱！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珠宝
李氏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终于一道美妙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在那儿干什么？”
“站住！”
紧接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杨猛和陈云清约好了，一起去五八村杨猛家家吃饭，喝酒。
结果两人走到榆林县城外，便看到了拦路打劫的这一幕。
于是两人立刻出声，迈开腿纷纷向马车处跑去。
贼人一看有人来了，于是便放开李氏，在其臀部狠狠一踢，然后飘身离去。
“这……这是？”
杨猛和陈云清跑了过来，看到躺在一旁昏迷过去的车夫，和倒在地上穿着华丽的妇人，皆是一愣。
因为男女有别，两人先扶起车夫，按了按人中。
缓缓的车夫转醒，当即大喊，“打劫了！打劫了！”
“来人啊！有人拦路打劫了……”
“好了，好了，别喊了，人已经走了。”
杨猛，陈云清马上唤住意识混乱的车夫，开口道，“你们是哪家的？”
“你家的夫人好像昏迷了过去，要不要把她送去医馆？”
此言一出，车夫立刻从思绪中回神，狠狠晃了晃脑袋，定睛看了看，终于意识到此时的情况。
他们被人打劫了，然后被人救了，最后，他们家二太太……晕倒了！
“二太太！二太太！”
车夫连忙起身，跑到李氏身边扶起李氏。
做下人的，他被打不要紧，若是李氏有个三长两短，他这条小命估计是要废这儿了！
车夫小心翼翼的翻动李氏的身子，一张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
“二、二……”车夫呼吸一滞，手一哆嗦，险些把刚扶起的李氏又摔倒于地。
他看到的究竟是怎样一张脸呢，整张脸鼻青脸肿，好似猪头。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竟往脸上招呼，车夫在心里暗暗腹诽。
可眼下耽误之急，是要确定李氏是否还健在。
于是颤颤索索的伸出一根手指，放于李氏鼻息之下。
“呼！还好！还好！还活着……”车夫不禁松了一口气。
打是被打得惨了些，可至少人还活着，宋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车夫理清思绪，快速转头看向杨猛和陈云清二人道，“两位兄台，我乃是宋家的下人，这位是我们宋家二房的夫人。”
“可否请两位兄台帮我一起，把夫人抬上马车，送去医馆？”
“他日主家必有重谢！”
宋家二太太？
杨猛和陈云清一惊，互相对视一眼，要不要这么巧？
他们昨个刚跟宋家的锦宁县主打过交道，结果今儿就遇见锦宁县主的母亲被人打劫。
“好！”两人双双点头，“义不容辞！”
于是和车夫合力，把李氏抬上了马车，一起拉去了医馆。
青石镇，天然居。
得了宋青苑的回复，孟歧早早等候在此。
宋青苑与沈碧青到时，他与二郎已坐进包间。
至于其他手下，皆被打发到大厅。
“见过锦宁县主！”
孟歧再次问好后，四人分别落座，孟歧拿起盘中的烤串便撸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道，“这烧烤当真是一绝，一边吃一边喝酒，才是我堂堂男儿当做之事！”
“锦宁县主果然心怀锦绣，在下佩服！佩服！”
孟歧扔下钎子连连拱手，一转头，从旁边把一个匣子抱上了桌面。
这个匣子不同于装人参的盒子，他是四四方方的，晃动着还有撞击声传出。
“上次见面人多眼杂，太过匆忙，未来得及把给锦宁县主准备的礼物送上，失礼！失礼！”
孟歧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匣子，顿时，五颜六色斑驳的光芒从匣内传出，看上去色彩斑斓，流光溢彩。
宋青苑抬眼一看，竟是一匣子的珠宝首饰，不说别的，就是那散在上面的珍珠，就价值不菲。
自打经营了玉器生意，又接触了京中的众多贵妇，宋青苑对珠宝首饰这一类的东西，便有了一定的了解。
虽然刚才她看得不算仔细，有些也未全部看清，只是粗略的这么一算，价值绝对在一万两以上。
“无功不受禄，三当家还请收回。”宋青苑摇头，神色淡淡。
好似丝毫不把这一匣子珠宝放在眼中，格外淡定。
孟歧一愣，一匣子珠宝，可比一万两银子对女子来说诱惑要大。
他是抓住了女子的心，特意投其所好。
哪想到宋青苑，竟只是淡淡一看，丝毫不放在心上。
不过……孟歧琢磨琢磨，反过来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这位可是圣上亲封的锦宁县主，又是未来的镇北候夫人，怕是皇上，太后给的赏不会少。
连皇宫都去过，见过的好东西更多，他这点儿珠宝，放在勋贵夫人眼里，自是一文不值。
想即此处，孟歧朗声一笑，直言道，“在下确有一事，要请锦宁县主帮忙。”
“不过这匣子珠宝吗，只是一点小玩物，做个见面礼，送给锦宁县主。”
“不管事情成与不成，皆是孟歧的一点儿心意。”
“但若是草民运气好，此事成了，事后还有三万两白银奉上。”孟歧直接开出价码。
“孟三当家有何事不妨说来听听？”宋青苑抬头，询问的看过去。
这匣子珠宝，和孟歧承诺的三万两白银，她却是不在乎，可她对孟歧口中的事，倒是有几分兴趣。
毕竟她猜测，孟歧是奔着他们家萧大人而来。
她倒是要看看，孟歧究竟会开出什么条件，来吸引她。
孟歧正了正身子，收起脸上嬉笑之色，神情严肃，向上一拱手道，“当今圣上爱民如子。”
“我大齐朝更是国泰民安，威震四海……”
“圣上励精图治……天下太平，黑风寨……历经几十年……”
“心向朝廷……想要为百姓做事…”
孟歧口若悬河的说了一番大道理，又表示了对朝廷的向往，对大齐的忠心。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想要被招安投靠朝廷。
宋青苑听了连连点头，场面话也是说来就来。
“黑风寨的几位当家心怀报国之心，这是好事，相信朝廷知道，一定不会亏待黑风寨的众位兄弟。”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美言几句
闻言，孟歧嘿嘿一笑，正经严肃的脸色落下，又换上亲切的表情。
“草民今日过来，跟锦宁县主所说的，便是这件事。”
“我黑风寨有兄弟上千人，若是招安后，定会归入朝廷。”
“最有可能出路，便是编制到军中，到时候这官职……”
孟歧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眉头紧蹙，似是在深思，又似是在组织语言，琢磨着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才神色坦然直言道，“草民与小武兄弟相识多年，算是至交好友。”
“今儿小武兄弟和弟妹都在，草民也不在这儿兜兜绕绕，就跟锦宁县主说句实话。”
“孟歧此次来非是为了黑风寨，而是为了自己。”
孟歧呲牙一笑，眼角上染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那叫——野心！
难怪！
宋青苑恍然大悟，心中暗道，难怪此时孟歧要支开手下，独自与她交谈。
原来是背着黑风寨大当家和二当家，为自己谋利益。
不过也对，俗话不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孟歧想要为自己谋划，也无可厚非。
“锦宁县主！”
孟歧看宋青苑听完后，半天不开口，急忙解释道，“这些年草民在外办事，也攒下了不少银钱。”
“如果锦宁县主能帮在下做一说客，求萧大人在朝廷招安时，保草民一个游击将军的位置。”
“到时，草民愿以白银二十万两奉上，孝敬萧大人。”
孟歧说完，表情淡定的看着宋青苑，似乎对这一场谈判信心十足。
可若仔细观察，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绷紧，暴露了其心里紧张的状态。
二十万两！
沈碧青，二郎对视一眼，皆到吸了一口气，二十万两可是个大手笔。
要知道在大齐朝，游击将军算是五品将军，这个官职算不得高，比之同等品级的文官还要稍稍差了一筹。
不过这个职位也有其重要性，那就是一旦发生战乱，很容易得到功劳。
二十万两买下五品将军的位置，值还是不值？
沈碧青和二郎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衡量。
“孟兄，真人不露相啊！”
二郎伸出长长的手臂，搭上了孟歧的肩膀。
“果然财大气粗，非我辈能及！”二郎感慨不已。
他和孟歧相交的时间不算短，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这位黑风寨三当家究竟有何等的财力。
二十万两，二郎从没想过，或者说，他被孟歧的手笔镇住了。
而在一旁的宋青苑也有一瞬间的震惊，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盏茶，两盏茶……
时间慢慢过去，哪怕表面装作淡定的孟歧，也无法维持姿态，忍不住露出急切之色。
可是他没有直接催宋青苑，而是不断对着二郎打眼色。
二郎看了一眼，“嘿嘿”一笑，身子向后一靠。
痞里痞气的道，“孟兄，喝茶这种唧唧歪歪的事，是他们女儿家做的，像咱们出来混的兄弟，就该喝酒。”
“今儿我陪孟兄，在好好喝一番。”
二郎说罢，招手叫过伙计，“去，给我们开两坛好酒，今天我和孟兄不醉不归。”
孟歧见状，默默失笑，他这个小武兄弟是跟他打太极呢，丝毫不肯接他的话茬。
“行！”孟歧一拍胸脯，“既然小武兄有意，那兄弟我定当奉陪，咱们今日就不醉不归！”
说着不醉不归的时候，孟歧的眼睛向宋青苑的方向扫了扫。
“二哥！”
“孟三当家！”
这时，宋青苑却突然抬头，正好和孟歧扫过来的目光碰上。
漆黑的眸子未曾移开，只是缓缓地开口道，“你们先喝着，我就先走了。”
“只是孟三当家说的事吗……我一个小女子，实在是不好参与。”
宋青苑强装为难，“不过这样吧……”
“我把孟三当家的意思转告给萧大人，至于成与不成，就看萧大人如何考量了。”
“礼，孟三当家收回吧！”
宋青苑漆黑的眸光，略过孟歧推向前的一匣子珠宝，微微一笑。
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拒绝之意明显，仿佛丝毫不为这轻易就能到手的珠宝而动心。
闻言，孟歧一愣，很快眼里便重新染上笑意，固执的把珠宝往前推了推。
“有锦宁县主帮忙传话，实在是草民的荣幸。”
“县主身份高贵，非常人能比，这些东西就全当是县主的开口费，请县主莫要推辞。”
一匣子珠宝又被孟歧再次往前推了推，眼看着就要到了桌子边缘，孟歧收回手。
这时，宋青苑的手却放了上去，重重的推了回去，强调道，“我只帮忙传话。”
言下之意，她只帮孟歧递信，绝不会为孟歧说话。
更不会为此去妄图说服萧大人，或者是恳求萧大人帮忙。
“这……”孟歧有些失望，宋青苑话中的意思，他不是没听明白。
可听明白了却仍固执的要送礼，是他意识到宋青苑在萧景铎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同样是传话，可是只要态度稍微偏向他这边一点点。
哪怕是流露出一丝丝的对黑风寨的友好，或者是对他孟歧本人的友好。
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增加。
黑风寨能在夹缝中生存，孟歧年纪轻轻就能坐上黑风大三当家的位置，心智自然不俗。
对于他们来说，有一条至理名言，那就是财可通神。
该大方，该敞亮的时候，绝对不要小气，不要畏畏缩缩，计较得失。
“县主无需多言，只需要帮草民把这层意思传过去，草民心里便感激不尽。”
说到此处，孟歧一摊手，好似十分洒脱，“至于成与不成，就要靠草民自己的运气了。”
“可是这些东西，草民千里迢迢从边关带来，就是为了献给县主。”
“还请县主收下，全当是草民的孝敬。”
孟歧的姿态摆的十分低，被拒绝了也不懊不恼，还非常体贴大方。
不用宋青苑做什么，仅仅传个话，就能换来一匣子珠宝。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一旁的二郎，沈碧青看向孟歧，心中莫名……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炫妹
就在孟歧诚义满满的目光中，宋青苑却向后退了一步。
轻声道，“孟三当家，告辞了！”
说完，宋青苑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潇洒自若，未曾有半分留恋。
“小武兄弟。”
孟歧轻轻唤了一句，目送着宋青苑离去，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怔怔的出神。
过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令妹果然非同寻常！”
孟歧觉得奇怪，不是说女子都偏爱首饰珠宝吗？
怎么到了锦宁县主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以往的时候，他也没少和辽东府的那帮官家太太，姨娘们打交道，哪一次不是无往不利。
就算多费了些波折，可最后也还是能水到渠成。
可到了宋青苑这里……孟歧摇了摇头。
却见二郎哈哈大笑，狭长的眸子中有了两分邪气。
仅一眼，就好像把孟歧的心里猜了个透彻。
“我妹妹又岂会是一般女子！”
二郎的头微微仰着，脸上是骄傲肆意的表情，直接化身成炫妹狂魔。
“孟兄可不要拿那些普通的官家小姐，官家太太，和我妹妹相比较。”
“她们谁能以平民之身得封县主？”
“她们谁能成立慈善基金？”
“谁能进入国子监宣讲？”
“谁又能与一介女子之身，去任命朝廷命官。”
二郎神色睥睨，“没人能做到，但是我妹妹做到了。”
“这样的女子，岂是一句非同寻常便能形容的，明明是绝无仅有。”
二郎滔滔不绝，炫耀起宋青苑来绝不手软。
“绝无仅有！确实是绝无仅有！”孟歧朗声附和。
这时，伙计已经把二郎所要的两坛子酒端了上来。
孟歧直接打开一坛，直接倒入杯中，开口道，“是兄弟我说错了。”
“像锦宁县主这斑女子，别说是咱大齐朝，就是古往今来也仅此一人。”
“若以常理论之，岂不是流于俗套。”
“为这口误，兄弟我先自罚三杯。”
孟歧说完，拿起酒杯咕咚一口喝了进去，之后又接连两杯。
不多不少，正如他所说，自罚三杯。
“爽快！真是爽快！”郎朗声大笑。
随手抄起酒坛子，对着自己的杯也倒了下去。
大声道，“既然孟兄如此，兄弟我也不能含糊，今儿个便陪你三杯。”
仰头一灌，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颇有江湖儿女之风，比起孟歧丝毫不差。
“哈哈！哈哈！”孟歧一边鼓掌，一边大笑。
“小武兄这个兄弟，在下没交错，果然是志趣相投。”
“朋友间就要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才痛快。”
“来人，换大碗！”
二郎，孟歧相视一笑，眼睛扫过孤零零放在桌上的珠宝匣子。
“小武兄！”孟歧拉着二郎坐下，揽住其肩膀道，“兄弟千里迢迢的从边关赶过来。”
“这东西带也带了，难道还能拿回去不成？”
“这可不是孟某的做事风格，这样……”
孟歧看向沈碧青，“弟妹若是不嫌弃，就挑几样可心的，拿回去把玩把玩。”
“就当是给在下面子，可别让我如何拿来，又如何带回去。”
“太丢脸！太丢脸！”孟歧连连摆手。
话音一落，只见二郎嬉笑的动作停了下来。
“孟兄！”二郎坐直了身子，嘴角牵起一抹弧度，似嘲似笑，又好似了然。
只见他眸色加深，重重的道，“孟兄的礼，我们宋家不能收。”
二郎在这里说的不是他不能收，亦不是宋青苑不能收，或是沈碧青不能收，而是直接用了宋家。
仅仅两个字，就概括了二郎对此事的态度。
“苑儿没应的事情，我不能私下替她应。”
二郎加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闻言，孟歧眉头一紧，嗔怪的瞥了一眼，“小武兄这是何意？”
“刚才的事，我已经和锦宁县主说好，只是帮忙传个话。”
“至于这些东西，纯粹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不涉任何正事，小武兄莫不是嫌弃不成？”
“怎敢！”二郎一拱手。
“孟兄的这份礼物，别说是在我们这小小的榆林县，就是在那辽东府，淮安府甚至京城，亦绝对拿得出手。”
“我们一个小小的宋家，岂能言嫌弃二字。”
“不过吗……”二郎嘴角露出一贯是的痞笑。
“虽然我出身农家，可在跑商这条道上也干了几年。”
“看的听的见的多了，有些事情不用说的那么清楚，心里也明白。”
“所以孟兄这心眼……收收吧！”二郎玩笑似的说着，
可认谁听了都知道，他此时此刻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孟歧，你的所有算计，我心里看的明白。
所以别在此耍花样，把别人当傻子，如此一来，反而自己跌了份。
微微愣神，孟歧便低低笑了。
自知事情无转换的余地，多说无益，孟歧便把没送出的礼物收了回来。
开口解释道，“小武兄也知道，我们黑风寨能在夹缝中生存着实不易。”
“和一方大员，还有那些官太太们打交道，总是要多个心眼，长份小心机。”
“所以吗……一来二去的也就养成习惯了，小武兄莫怪，是我着相想差了。”
“我这就把东西收回，此事绝不再提。”孟歧保证着。
二郎听在耳中，神色也跟着缓和，“不怪孟兄。”
“毕竟孟兄远在边关，不太了解我妹妹为人处事的方式。”
“她一向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传话就只是传话，不管如何，她绝对不可能出手，干涉萧大人的决定。”
对于二郎来说，宋青苑的做法他既满意又赞同。
第一，答应帮忙传话，算是维护了他的面子。
不损害他和孟歧的情谊，也不让他在孟歧这边难做人。
第二，不干涉。
便是不对自家男人的事情指手画，就如同后宫不得干政一样。
人最重要的是，要摆清自己的位置。
显然宋青苑摆的很清楚，二郎自然也不会给自家妹子拖后腿。
他明白，今日的东西他一旦收了，或者是宋家一旦收下，那势必会传出风声。
可以是孟歧自己透漏，或者是锦衣卫随便一查，萧景铎那边便能知晓。
到时候……给不给面子？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财可通神
孟歧打的便是隐形牌，算是曲线救国，二郎一眼便看透。
所以，即便是孟歧说破了天，给出的理由在充分，这一匣子珠宝他都不会碰，亦不会叫沈碧清去碰。
“好！好！好！”孟歧接连三声，应下二郎的话。
大手一摆，“不提了！不提了！”
“此事咱们就此揭过，来，小武兄，喝酒，喝酒，咱们喝酒！”
“你！你！你！”孟歧唤住伙计。
“去，把下面的几个兄弟给我叫上来，咱们今日陪小武兄喝个痛快……”
“另外，给个面子，赏脸喝一杯……”
另一边，宋青苑从天然居出来以后，便带着守在外面的红袖，阿二一起离开，直接回了宋家。
打算回书房给萧景铎写信，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于萧大人。
“二十万两，换一个游击将军的位置……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宋青苑轻声呢喃。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眉头微拧，看向一旁的红袖和阿二，“你们觉得呢？”
他对武将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对边疆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不知道游击将军的位置是否重要，也不知道他主要负责什么，会有多少油水？
甚至油水多的，能值得拿二十万两去争。
不过，宋青苑不知道，并不代表阿二和红袖心里也不清楚，毕竟他们跟在萧景铎身边多年。
尤其是阿二，几乎是以贴身护卫的身份，随侍在萧景铎左右，对这里面的道道很是清楚。
“姑娘。”阿二低下了头，压低了声音。
“按照朝廷的惯例，以黑风寨的规模，朝廷招安后，黑风寨的大当家能得到五品或从五品的官职。”
“二当家一般在从五品到从六品之间，三当家是从六品到从七品。”
“但是具体的，还要看招安的官员如何协调，看官员当时的印象，以及那些人自己去如何运作。”
“这么说吧……”阿二想了想，给宋青苑举了个例子。
“闵浙一带曾经水匪横行，朝廷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反复清剿。”
“可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像割韭菜一样，割了这一茬还有下一茬。”
“虽然一个小小的匪患，无法动摇大齐朝的根基，可就这么下去，朝廷也头疼。”
“尤其是对客船，商船，货船，官船来说，亦是不小的麻烦。”
“所以朝廷提出招安之策，其中势力最大的水匪头头，走了某位朝廷重臣的路子。”
“一番运作下来，在水道衙门得到了个正五品的官职。”
“是实缺！”阿二强调。
“就好比另外一伙水匪势力，比之前一伙在人数，战斗力要稍差一些，财力，物力也尽不如人。”
“他们的老大得到的是从五品官职，是虚职！”阿二加重了声音。
“按照朝廷的规定，自然不会让这些水匪去做实职，但具体的……”
阿二顿了一顿，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毕竟财可通神吗！”
“懂！”宋青苑点头，眼中闪过了然，示意阿二继续说。
“像黑风寨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就是把寨子里的人打散混入军中。”
“寨中的三个当家以及小头目，会安排一些虚职，甚至是调离边境，防内外勾结。”
“那位孟三当家想要谋得游击将军之位，或许就是考虑到这一层。”
“想尽可能的保留手下的势力，以及自己的亲信。”
“然而，边关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想要握实权……很难！”
“这里面涉及到很多问题。”阿二说着，深深看了宋青苑一眼。
“尤其是边境虽已议和，可我大齐和突厥之间，仍偶有摩擦，处于互相试探阶段，这里面的干系就大了……”
阿二说的不算隐晦，宋青苑一听心里便明白了。
黑风寨土匪出身，对大齐的忠诚度不够，一旦通敌卖国，推他上去的萧景铎责任就大了。
阿二继续道，“大人位高权重，又手掌锦衣卫，掌握诸多朝臣辛秘。”
“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反而不重要，孟歧许诺的这二十万两，可能只是敲门砖。”
“至于具体他要付出什么条件，许下什么承诺，大人应或不应，还要看具体的交涉，以及他们的诚意。”
阿二想了想补充一句，“他或许是想投靠大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宋青苑笑了。
原来孟歧是想通过二郎和她的这层关系，走萧景铎的路子，投靠萧景铎。
有锦衣卫指挥使做靠山，路定然好走很多。
尤其是萧夫在军中还有不少旧势力，只要萧景铎肯扶持他，他必定青云直上。
宋青苑心里暗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位孟三当家看着，跟个小混混似的痞里痞气，嬉笑怒骂，原来竟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想通了这一层，宋青苑招招手，“走吧，我们进去吧……”
说完，抬腿便向前走，推开大门回了院子。
这次宋青苑没有去上房，而是直接回到了东跨院，直奔书房。
“姑娘！”
宋青苑的手刚搭上书房的门，就听到身后在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宋青苑回头，只见田菊急匆匆的向她跑了过来，“姑娘，出事了！”
“二夫人，她、她出事了……”
出事了？
宋青苑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渣娘这是又惹什么祸了。
这段时间渣娘表现的一直不错，就在今早，还主动请缨去县里的典当行，置办破棉袄，破棉被。
莫不是因为这事，和人起了冲突？
“到底怎么回事？”宋青苑问道。
“这……这……”田菊脸色为难。
“二夫人她……二夫人她……她叫别人给打了！”
田菊说着伸手一指，“二夫人就在上房呢，郎中也在，姑娘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打了！”宋青苑睁大了眼，无奈的苦笑，“是被老太太打了？”
宋青苑想，如今整个榆林县敢对渣娘出手的，除了她们家老太太，估计也没别人了。
哦，对了，还有个老爷子。
不过宋老爷子自恃身份，动手打儿媳妇的事儿，他肯定不会干。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心疼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周氏出的手。
不，不对！
宋青苑脚步突然一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对劲，此事不对劲。
若真是老太太打的，又怎么可能闹到请郎中的地步。
周氏下手狠，但是不会下死手，尤其是刚才田菊已经说了，是被“别人”打了。
想通了这一层，宋青苑快速跑向了正房，砰的一下推开房门。
只见一群人围在炕边，有宋家人也有外人。
其中就有李郎中，还有两个生面孔。
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以及带来的药箱，宋青苑猜测，这可能是县里某家医馆的郎中，因为镇上的她都有些熟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青苑问了一句。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身子微微向外一侧，给宋青苑让出一条小路。
让她的目光刚好能看到被众人围住，正躺在炕中间的李氏。
“娘！”一声呼唤脱口而出。
仅一眼，宋青苑便怔在原地，如同被点了穴道般，再也动弹不得。
可眼角却有一滴泪，刷的一下顺着白皙的脸庞落了下来。
还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悲伤，来不及难过，来不及心疼，眼睛已经自动流了泪，一发不可收拾。
“苑儿！苑儿！”
听到了声音，李氏咧开嘴唤着，一转头牵扯到伤口，丝丝的到吸着凉气。
“苑儿……苑儿……”
李氏唇角不动，嘟嘟囔囔的一个劲儿的唤着，“苑儿……苑儿……娘的苑儿……娘的苑儿……”
“苑儿！苑儿！苑儿！”
一声比一声小，一声比一声委屈，好像是用尽了全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李氏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唤着宋青苑的名字。
“娘！娘！我在这儿！”宋青苑冲到李氏身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红交错的脸，尤其是嘴角处，肿的很高很高。
整个脸上除了眼睛，再也找不出一处好地方，可以说完全像个猪头。
本来很好笑的场面，可宋青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娘，很疼吧？”
宋青苑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往前一探。
就在要接触到李氏脸颊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快速缩回。
“呜～呜～娘，疼！”
李氏呜咽着，声音像猫儿一样含在嗓子里，只是不住的拿手乱比划。
若是放到以前，别说被打成这样，就是被踩到脚趾，她也会蹦哒的跳起来，撕心裂肺的大喊。
可今天的李氏相比于以往，实在是太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疼。
“娘！别乱动。”
宋青苑用力，把李氏挥动的双手握住。
轻轻吸了一口气，哄小孩儿似的，在李氏的脸上吹了吹。
轻声哄道，“娘，别怕，咱们用最好的药，肯定能好起来的。”
“呜～呜～呜～”
李氏握紧宋青苑的手，哼哼着，似是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知道！”宋青苑把手握紧。
一边摩梭着双手给李氏安慰，一边转头问道，“我娘她……”
“二夫人问题不大。”
李郎中见状，连忙回道，“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好在没伤及骨头。”
“只是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日子，慢慢的淤肿消了就会好。”
“那就好！那就好！”
听了李郎中的话，宋青苑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只要没伤及骨头就好，皮外伤能养。
可若是伤到骨头，在这个医术不发达的古代，就很难医治了。
谢天谢地！宋青苑不由得庆幸。
“那……可会留疤？”周氏跟着着急。
女为悦己者容，无论是女儿家，还是嫁为人妇，最注重的都是自己的容貌。
尤其是以李氏冒尖的性子，若是容貌有损，不得翻了天去。
“没事！”另一名郎中在一旁接话，“老夫人请放心，贼人他……”
郎中抬起眼皮扫了李氏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注意了力道，又没用利器。”
“所以二夫人这伤看着严重，其实也只是淤肿，疼一阵，遭些罪，只要按时敷药，按时服药，过一两个月便能痊愈。”
“脸没事就行！脸没事就行！”
周氏紧绷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转头吩咐下人，给郎中们打赏银子之后，便跟随郎中一起去药材铺子里抓药。
等他们走后，宋家上房内的人少了不少，只剩下自家的。
宋青苑便开口问道，“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我娘打成这个样子？”
宋青苑白皙的手指死死的扣着手心，抵在唇间。
一双水汪清澈灵动的眸子里，已经布满了愤恨，双肩不住的颤抖。
李氏如今这副模样，让她气极了，也心疼极了。
好像随时都能化身成为一名战士，为渣娘去撕扯，为渣娘去拼杀。
牙齿咬在食指上，宋青苑瞪大了眼，不让眼中溢满的泪水流出。
这一刻，什么涵养，什么礼节，她通通都不想顾了。
她现在只想打人，想把伤害李氏的人狠狠揍一顿。
如果不是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度，她甚至想要把此人碎尸万段，来给渣娘报仇。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青苑腥红了眼，重重的问着。
“唉！”周氏深深叹息，“你娘也是倒霉透了，说是在官道上遇见了打劫的，车夫被打晕了，你娘……”
“不！不是！”
周氏话未说完，宋青苑就猛的摇头，声音执拗而阴鹫。
“打劫只图财，不可能会把我娘打成这样。”
宋青苑转头，再次看了看李氏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脸。
“我娘如今这般模样，来人分明就是泄愤，他是和我们家有仇！”
宋青苑的声音铿锵有力。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宋青苑左右环顾，出声问道，“陪我娘去县里的车夫呢，他在哪里？”
“车夫之前也被打的晕了过去。”孙氏开口解释道，“我怕他身体不适，便叫他回房中歇息。”
“大奎媳妇，去把人带过来。”孙氏转头吩咐。
“是！大夫人！”大奎媳妇应下。
片刻之后，拉李氏去县里买东西的车夫，便出现在宋家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