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泪别
宋青茉，四郎拥住宋青苑窃窃私语道，“姐，在这儿别久留，事情一完结你早点儿回来，我们想你……”
“苑儿，我们不在，你要多照顾自己，别被那帮人欺负了去。”
宋青茉鼻子禁了禁，自打黄明宇死后，他们在黄家的待遇便每况愈下。
有的时候吃的菜是剩菜冷菜，喝的茶是茶沫，下人对他们的态度，也没有最初时那般友好。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宋青茉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心里明白，必是因为黄家大太太。
“苑儿！”宋青茉趴在宋青苑耳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和奶走了，你也不用顾忌奶面子上不好看。”
“他们若是得罪了你，你直接怼回去便是。”
“还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反正咱们宋家也不缺这个！”
“咳咳！”宋青茉清了清嗓子。
余光扫向周氏，心虚的别过头，对着宋青苑挤眉弄眼。
“我知道。”宋青苑笑了，“放心吧，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嗯！”宋青茉重重的点头，从宋青苑耳边退开。
周氏见状横了一眼，“说啥呢，还背着人？”
“没什么！”宋青茉摇头，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就说些姐妹间的悄悄话。”
周氏一瞥，半信半疑。
在她心里，宋青茉一肚子坏水，还生有反骨，哪有宋青苑来的听话，懂事。
周氏自然觉得，宋青茉绝对不会出啥好主意。
于是也拽过宋青苑，犹犹豫豫的叮嘱道，“苑儿，奶和你大姨奶……”
“奶！我知道！”
周氏话未说完，宋青苑便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保证道，“奶你放心，只要黄家做的不过分，我绝对不会下了大姨奶的面子。”
“但是奶，你也知道我的性格……”
“奶知道！奶知道！”周氏接话。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分寸你自己掌握，别让自己吃亏。”
“行了，有萧大人在这儿，比我们几个留下强百套，奶也省得担心。”
“你办完事后，就跟萧大人一起早点儿回去，等你三哥成亲，你们一家还得上京……”
周氏默默叨叨的说了一堆，按理说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把宋青苑一个人留在黄家。
可架不住萧景铎来了，那个成熟稳重的萧大人，深得他们宋家信任。
把孙女交于他手，周氏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
“老夫人，慢着点儿！”
就在周氏和宋青苑祖孙两说话之际，周老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追了过来。
其身后跟随的丫鬟手上，还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打眼望去便知道，这是周老姨娘为周氏所准备之物。
“玲儿，这些东西你拿着。”周老姨娘挥了挥手，叫人把东西递了上去。
同时嗔怪的看了周氏一眼，“你走的太匆忙，又不打个招呼，匆忙间只能准备这些，你都带在路上。”
“还有这个……”周老姨娘背过人，把一沓叠起来的银票塞入周氏手中。
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三千两，你拿着做个压箱底儿。”
“当年你成亲的时候姐不在家，也没办法给你添妆，这点儿银子就算姐的心意。”
“姐，我不缺这个钱！”周氏推辞，坚决不肯收。
“缺不缺是你的事儿，给不给是我的心意。”周老姨娘握紧周氏的手。
“姐也看得出来，你们宋家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过得不错，也许真不缺这个银子。”
“可现在你年纪也大了，家中想来子嗣也不少，孙子孙女成群。”
“就说孙子娶媳妇，孙女嫁人，总要聘礼，总要嫁妆吧。”
“你把这银子收着，平时添减个物件，有银子在也能称手。”
“这是姐的心意，你莫要推辞。”
周老姨娘说着，目光一扫，便看见了停靠在黄家门前的马车。
以及站在马车旁的三个人，蒋师傅和两名车夫。
周老姨娘眉头微蹙，低声问道，“这三人是……”
“恐怕不安全！”周老姨娘摇了摇头。
“还是我从家里派下人，送你们回去吧！”
“我找两个家生子，知根知底，安全上也能有保障。”
周老姨娘以为，蒋师傅三人是周氏从澹台府内雇来的车夫，于是道，“外人终究不稳妥！”
“姐，不是！”周氏摇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三位也是宋家的下人，和我们一起来的……”
周氏解释道，“当初我们来黄家，想着人多怪不方便的，便把他们留在了客栈里。”
“这不打算回去……就通知了他们一声……”
“是这样啊……”周老姨娘想了想，什么话也没说。
“那行，天也不早了，你们还要赶路，早点儿走，等天黑之前也能找个地方歇脚。”
“那就快走吧！”周老姨娘又是把银票一推。
“不行，姐，这我不能要！”
“收着，玲儿，你得收着。”
“不要……”
“收着……”
周老姨娘，周氏两人就在马车前，你推一下我推一下的撕扯起来。
最后还是周氏看着周老姨娘脸色不好，率先停下了动作。
蹙着眉头严肃的道，“姐，我们宋家的日子，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好！很！多！”周氏着重强调。
闻言，周老姨娘瞪了一眼，“你日子过得好，姐替你开心，可这跟姐的心意没关系。”
“玲儿，你听话把他收下，咱们姐妹俩此生恐怕无缘再见。”
“若是让你就这么空手回去，我这心里……”
周老姨娘伸出手，抵在胸口的位置，捶了两下，“难受的很！”
“姐……”周氏张了张口。
宋青苑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上前去劝道，“奶，既然这是大姨奶的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苑儿！”周氏震惊的回头。
宋青苑凑到其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奶，东西你先收下吧，不然这么撕扯着也不是个事儿。”
“你要是不拿着，大姨奶心里也不好受。”
宋青苑长长的睫毛煽动两下，“奶，你放心吧，等我回去之前，也会备上礼物送予大姨奶。”
“只！多！不！少！”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凶手是谁？
“那行！”听宋青苑这么说，周氏便放下心来。
转头看向周老姨娘道，“姐，东西我收下了。”
“你身子骨也不好，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回去吧！”
“那你……保重！”周老姨娘泪眼朦胧。
周氏上了车，也掀起车帘遥遥相望。
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周老姨娘才堪堪收回目光，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留下来的泪。
看着宋青苑道，“苑儿，跟大姨奶回去吧！”
“好！”宋青苑应了一声，走到周老姨娘身边。
伸出手搀扶着老姨娘，一边走一边道，“大姨奶，小心点儿。”
“哎！哎！”周老姨娘应着。
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宋青苑柔声道，“苑儿，你奶她们走了，那个小院里就剩你一个人，住着怪冷清的。”
“这样吧，你搬到大姨奶的院子里，我卧室旁边有一单间空着，正好给你住。”
“大姨奶我……”宋青苑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按照她本来的打算，是想搬出黄家，毕竟周氏已经和黄家大太太闹翻了脸，她在这儿再住着也不好。
只是看着周老姨娘的脸色，搬走的话宋青苑含在嘴里说不出口。
二来吗，她现在还有嫌疑未洗清，此时搬走，正应了黄家大太太那一句，畏罪潜逃！
“就当陪大姨奶做个伴。”
周老姨娘看着宋青苑脸色动摇，立刻追加了一句。
“那行！”宋青苑思索一下，便应了下来道，“等一会儿回去，我便收拾东西搬过来与大姨奶做伴。”
说完，宋青苑便把周老姨娘先送回了天澜院。
片刻后，宋青苑从天澜院出来，站在院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事早已入了春，万物复苏，院里院外满是绿意。
微风轻轻吹过，嗅在鼻间带着一股子清新。
“走吧！”宋青苑招了招手，正打算和红袖回去收拾行李搬过来。
谁知刚一抬头，迎面便有一道白色身影，毛毛壮壮的冲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撞个满怀。
还是一旁的红袖手疾眼快的，把宋青苑拉开，险险的没有撞到。
可她这一退，到是苦了迎面来人。
只见她脚步一个踉跄，“砰”的一下便跌倒在地，摔的身子骨仿佛散了架子一般。
只见她柳眉微蹙，抱着撞在青石路上的胳膊，“嘶啦啦”的吸着凉气。
这一番变故，宋青苑到不好直接离开。
于是蹲下身子轻声问答，“你怎么样？”
宋青苑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在不断的打量着，倒在地上的这人。
此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容颜俏丽，两鬓微拢，眉间似有解不开的忧愁。
脸颊之上略施粉黛，可配着身上的一身孝，却比施了粉黛的佳人，还要俏上三分。
正如老话所说，人带孝，三分俏，正是如此。
“我没事！”女子摇了摇头。
声音温婉轻缓，像个小兔子一样，听起来格外悦耳。
“那我扶你起来。”宋青苑说着便伸出了手。
女子把手搭上，借着这股力道从地上站起，轻轻拍打了下弄脏的衣?。
对着宋青苑施了施礼道，“谢谢苑儿姑娘！”
“姑娘若是没事，我便先走了，还要去前院……”
“姑娘自去便可。”宋青苑点了点头。
目送这此人离开，心里猜测，这名女子或许是黄明宇的屋里人，没看她身上都带着孝吗！
不过，从锦衣卫传来的消息中，还有这几次的见面。
宋青苑便知道，黄明宇这个混不吝，绝对是个色中饿鬼，通房妾氏无数。
此女若是黄明宇的屋内中人，倒是不奇怪。
谁让她除了黄明宇的正妻，也没见过其他人呢……
不过……确实是个好看的！
又柔又美惹人恋爱，到也真招人喜欢。
宋青苑转头又望了一眼，却没看到身影，于是收回目光不做他想。
回到院落后，宋青苑先跟着红袖把行李收拾起来。
他们来的匆忙，路途又远，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也好收拾。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便全部归拢放在一侧。
此时宋青苑伸手，把头上戴的桃木簪子摘下，在某一处轻轻一拧，簪子便跟着转动，很快便左右分离。
若是有人在此，恐得稀奇，这簪子竟是个空心的。
红袖在一旁站着，脸上眸色未变，显然是知道这一茬。
很快，她便看到宋青苑从簪子中，轻轻勾出一沓银票，数了几张递到红袖手上。
“黄家大太太跟奶闹翻了，想必这两日会派人盯着我，一时之间我怕是出不去黄府。”
“一会儿你就拿着这银子，去给我置办点儿像样的礼物，我要送给大姨奶。”
周氏既与黄家大太太撕破了脸，宋青苑在背地里，也就不再称其为大伯母，干脆直言为黄家大太太。
可周老姨娘那边不一样，她对周氏还是有几分疼爱，顾念着姐妹之情，又给周氏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榆林县。
宋青苑恩怨分明，自然不可能亏待了她。
“买东西的时候莫让黄家人知道，买回来的时候也别叫别人瞧了去。”宋青苑叮嘱着。
“奶前脚刚拿着东西走，我后脚就去送礼，让人一看便知……是还礼。”
“这样做也不太好！”宋青苑摇了摇头。
“所以我打算等咱们快离开时，再把礼物奉上，到时候……”
宋青苑琢磨着，等到那时候，不管周老姨娘收不收，她都是要留下的。
大不了送完便走，这样周老姨娘就是想退回来，也找不着地儿。
“行，姑娘，等会儿我把你送到天澜院后，我就去办。”
红袖应着，把宋青苑手上的银票接了过来，展开一看竟是五千两。
转念一想，红袖便明白了，周老姨娘又给银子，又拿东西的，加在一起也不少。
她家姑娘若是给少了，心里倒是过意不去。
不过……五千两银子，要买什么好呢？
既要上档次，又要适合周老姨娘，这点倒是难倒了她……
几日后，黄明宇出殡。
灵柩刚抬去黄家祖坟下葬，林捕快那边就传来消息，凶手……找到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廖敏
黄家正院客厅内。
黄家众人连同身边服侍的下人或坐或站，分成两排齐聚在此。
粗略一数，不下五十人，可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要么凝重，要么哀伤，要么面容冷峻，压抑的气氛蔓延。
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林捕快一行人经过数天的努力，在黄明宇彻底离开黄家的那一刻，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真凶。
此时她正跪在大厅内，一副柔弱的身躯单薄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可她的身子偏偏挺得笔直，苍白的脸上无悲无喜的与众人对峙。
宋青苑坐在周老姨娘身边，抬起头细细打量。
此人她还真见过，就是那一日险些与她撞到的女子。
此女子姓廖名敏，黄明宇半年之前纳的小妾，同时也是黄家大太太娘家侄女。
“是你！是你！”
黄家大太太坐在一侧，那双腥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廖敏。
恨极了，怨极了！
同时，那眸底深处还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廖敏！廖敏！”
“我对你不薄，我们黄家对你不薄，你究竟为何要害我儿？”
黄家大太太尖叫着，整个人疯魔一般，再也无法维持大家夫人的端庄。
其实自打黄明宇溺水身亡以来，黄家大太太就已经抛弃了身上的气度。
而感触最深的，当属宋家众人。
“呵呵～”听了黄家大太太的话，一直平静无波，无悲无喜的廖敏笑了。
笑的嘲讽，笑的疯癫，笑的没有原由。
从低低的声音逐渐高昂，最后狂笑不止。
笑得流出眼泪，似乎要把胸中的郁气一次笑完，通通发泄出来。
“对我不薄？”
笑的身子只颤，柔美白皙的面庞，因为嘲讽而变得扭曲。
“大夫人！”
“好姨母！”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无法辩驳啊！”
廖敏嗤笑这摇头，声音尖锐，“您当然对我不薄，黄明宇那个杂碎，更是待我不薄！”
廖敏停止了笑，漆黑的眸中染上恨意。
“那个杂碎不顾我的意愿，毁我清白，迫我与他为妾。”
“我哭过，求过，痛过，可这些有什么用？”
廖敏赤着双眸，直直的望着黄家大太太。
“我的好姨母，黄明宇欺我之时你管过吗？”
“你只会纵他，宠他，许下无数银钱利益让于你那亲兄弟，让他们把我送过来，给你儿子做妾。”
廖敏说着说着瘫下身子，仿佛因为回忆，抽空了一身的精气神。
“那个时候，我是怨着恨着的，可后来我想通了，也认命了。”
“既然被纳了过来，就好好过日子，人只要活着，总有盼头。”
廖敏一双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了星星点点的光。
那代表着期待，代表着企盼，也正如她所说的那般，生活既已如此，她是想把未来的路走好。
至少在她看来，黄家大太太是她姨目，哪怕她是庶出，可比着旁人，比着那些没根脚的外人，总是要亲近几分。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打她嫁进黄家大房，她这位好姨母就帮着她打压正妻。
想到这里，廖敏又痴痴的笑了。
自嘲的想着，其实也不用打压，那正室夫人根本都不作为，也无暇和她去争锋。
她早就……绝望了！
“可是……”廖敏眼中的光渐渐退去，直到最后仿若幽潭。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好，别人便会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仅仅三个月！仅仅三个月啊！”
“黄明宇就对我失去了兴致，故态复萌，出去沾花惹草不说，甚至……”
廖敏抬头，对着黄家大太太冷冷一笑，“甚至还让人怀有身孕吧？”
“我的好姨母，虽然把消息压了下去。”
“可黄明宇那个杂碎身边，就跟个漏勺一般，有什么消息是他传不出来的。”
“他也从来就没有对外压着，他做坏事……不怕人知！”
“我的好姨母！”廖敏怪笑一声，邪邪一瞥，“养不教父之过！”
“黄明宇会有今日的报应，就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惯出来的。”
“你是罪魁祸首，你才是害死他的真凶！”
廖敏的声音振聋发聩，众人听在耳中，心间一颤。
几乎不约而同的别过头，不敢去看黄家大太太的脸色。
一个亲生母亲竟然被人指认，是罪魁祸首，是真凶，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又何等的伤人。
“黄明宇他该死！”廖敏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
掷地有声的道，“是我杀了他没错，我早就想杀了他，我早就期待着这一天……”
这一刻，凶手当场招认，没有狡辩，没有哭喊，没有抱屈，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承认了，招供了。
“你……你……你……”黄家大太太气的牙齿打颤，指着廖敏就要站起来，
然而一个恍惚，又跌坐下去。
身边下人见状，连忙上前，轻抚的轻抚，递茶的递茶。
“大太太，消消气，消消气，跟这种蹄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黄家大太太在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坐在她身侧的黄家大少奶奶，也就是她的大儿媳。
柔声安慰道，“娘，不要听她胡说，母子天性，你对儿子好，又何错之有！”
“是这廖敏自己心性狭隘，又恶毒，辜负了娘的好意。”
“不知感恩不说，还害的二弟失去了性命，她才是最该死的，就是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呵呵！”听了黄家大少奶的话，宋青苑在一旁无声冷笑。
黄家的这一番好意，还真是让人实难消受啊！
怪不得黄明宇会死，他死的真是不冤！
若放到她身上，说不得也要和这样的人渣同归于尽。
宋青苑抬起茶杯，底下头，把眼中的郁色掩去，不叫人看见。
“嫁进黄家便是黄家的人，冠以夫姓，明宇既是你的夫婿，你就该敬他，重他，哪能心生怨恨。”
黄家大少奶奶深深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廖敏一眼，张了张嘴，想要批评廖敏没有学好《女德》《女戒》。
可转念一想，廖敏出廖家，说是廖家的责任，那岂不是惹她婆婆不开心。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经过
于是话音一转，“既然你已经承认加害了二弟，那今日众人皆在此，你就交代交代，是如何行事的？”
闻言，廖敏抬了抬眼皮，不屑的瞥了一眼，垂下眸，低声不语。
“你……”黄家大少奶奶被下了面子，脸色自然不好看。
站起身想要教训教训廖敏，被黄家二太太伸手打断。
“不管她交不交代如何行事，咱们黄家自会料理她。”
“至于现在……”黄家二太太伸手一指，指向林捕快。
“林捕快既已查明真相，那这其中的细节，想必也是知之甚清。”
“不如就给在座的众人说一说吧。”
“是！”林捕快粗犷的声音应着。
向前几步，一转身站在了客厅中央，也就是廖敏的身侧。
扬声道，“在下奉了大老爷之命，追查二少爷溺水身亡的真相。”
“几经调查，反复盘问，可是毫无线索……”
“只是在下办案，必遵重一点，那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要凶手行凶过，必有蛛丝马迹。”
“果然就在两天之前，在下以及兄弟们，发现这位敏姨娘神色匆匆，精神恍惚。”
“似是在害怕，又避讳什么，心下诧异……便多关注两分。”
林捕快拱手道，“凶手作案，但非心性坚毅，冷静果决之人，必有心虚之色，或露心虚之态。”
“平日或许不显，但只要细细观察，终能抓到痕迹。”
“在下以及几位兄弟，就是因此怀疑到这位敏姨娘身上，把她假定为凶手。”
“顺势追查，又多次验看尸体，果然在二公子的头冠内侧，发现了一片小拇指大小的花瓣。”
林捕快不由庆幸，花瓣卡在头冠里，是以没有被湖水冲走。
“我们便随着这片残碎花瓣的线索，顺势追查，发现这是敏姨娘沐浴专用，这才把她抓了出来。”
林捕快大致的把追查的过程，与众人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纷纷感慨，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黄家大老爷激动的一拍桌子，“这是老天爷看不惯我儿明宇被这恶女所害，才终是有一花瓣给明宇申冤。”
“哈哈！哈哈！”廖敏听了放声大笑。
“苍天若真的有眼，就该降下一道雷，劈死黄明宇这个杂碎。”
“怎会容得他在这世间，继续行那污浊肮脏之事！”
“你闭嘴，不许你侮辱我儿！”
黄家大太太终是忍不下去，“嗖”的一下起身。
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前，以迅而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窜到廖敏面前，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此巴掌仿佛用尽了黄家大太太毕生的力气，打在脸上的声音，震的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而处在暴风雨中间的人……廖敏，也在承受着最大的攻击，头被打的一偏，一道鲜红的血便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廖敏也不在意，还饶有心情的拿袖口擦了擦。
看着黄家大太太诅骂道，“你活该！你活该痛失亲儿！
“不但你如此，你们黄家这些人都是刽子手，都是杂碎，是一群肮脏不堪，令人作呕的蛀虫。”
“我诅咒，诅咒你们黄家家！破！人！亡！”
“断！子！绝！孙！”
凄厉的声音，怨毒的眼神，伴随着一阵过堂风轻轻拂过，黄家众人脊背顿时一凉。
仿佛有什么粘人的东西缠上来，让人觉得不是，心绪不安。
“闭嘴！”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坐在黄家主位上，默默听着的周老姨娘终于开了口。
吩咐道，“来人那，把她的嘴堵上，拉下去关到柴房……稍后另行处置。”
周老姨娘看廖敏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哈哈！哈哈！黄家必遭报应！”
“哈哈！哈哈！黄家不得好死！”
“……”
“黄家断子绝孙……”
“呜～呜～呜～”
“呜～呜～呜～”
廖敏被黄家的下人三下五除二的按住手脚，堵住嘴，拖了出去。
可她的诅咒声，仿佛还在人们耳中环绕，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咳！咳！”林捕快目送着廖敏被带走，清了清嗓子，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
继续道，“根据在下猜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天巳时，二少爷从荷花池边离开，回卧房的途中遇到敏姨娘，被她引去自己的院落，行那同房之事。”
林捕快说着抬起头，看了看黄家大太太，又敛下双眸。
“因为二少爷被大夫人关禁闭，所以在下猜测，两人在去敏姨娘院落的途中，必是避人而行，所以这一路上未有丫鬟看见。”
“而敏姨娘身边贴身伺候着的两个丫头，又因为被二少夫人借了去，以至于没有看到二少爷进出敏姨娘院落。”
“接着，敏姨娘把二少爷拐骗进房中，再其酒水里下了蒙汗药，致其昏迷。”
“而后又吩咐婆子要了洗澡水，把昏迷的二少爷摁在水中，至其溺水而亡。”
林捕快抬头，指向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
“你来给老太君，大夫人，大老爷说说当时的情况。”
“是！”婆子应着，颤颤索索的走到了客厅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着周老姨娘，黄家大老爷，黄家大太太回禀道，“奴才是在二少爷灶房那做事的，专负责烧水。”
“那日巳时刚过……敏姨娘就亲自过来传话，说是身子不适，想要沐浴。”
“老奴当时奇怪，这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啊？”
“可敏姨娘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话，只能随了敏姨娘的意，把水烧好便端过去倒进浴桶。”
“并且像往常一样，在桶内撒上花瓣。”
“当时还因为奴婢私自撒花瓣的事，被敏姨娘训斥一顿。”
婆子抬头，脸上有着委屈。
“我们一直是这么服侍敏姨娘的，撒花瓣也是以往的规矩。”
“可不知怎地……敏娘却因为此事不高兴了？”
“奴婢想着，可能是因为敏姨娘用惯了这个花瓣的味道，想换一种。”
“于是也没多想，便在敏姨娘的呵斥下退了出去。”
“后来……后来……”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突变
后来的事就不用多说了，因为林捕快已经把话接了过来。
“后来敏姨娘把昏迷二少爷泡在水中，以至他溺水而亡。”
“这也就是为什么，二少爷的死亡时辰明明是巳时到未时之间，却无人在荷花池旁发现的原因。”
“因为当时二少爷，根本不在荷花池，他是死后被抛尸。”
林捕快抿了抿嘴，“在下之前，领着几位兄弟去抓敏姨娘的时候，敏姨娘已经承认。”
“她是入了夜，趁着大家都睡觉之机，把二少爷抛入荷花池，时辰大概是亥时左右。”
“没想到……没想到事情是这样……”黄家大老爷喃喃自语。
看着林捕快感激的道，“麻烦林捕快了！”
“若非有你，我们黄家人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查明真相，给明宇申冤，到叫那个小蹄子逃脱了惩罚。”
“应该的，当不起大老爷的谢。”林捕快谦虚的低下头，连连摆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收了黄家的银子，就要尽心为黄家办事，这是他们这一行出来做事的规矩。
“大哥！”这个时候，黄家三老爷突然皱眉，出声唤了一句。
“三弟，何事？”
黄家大老爷回头，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自家弟弟。
“还有一事尚不明确。”黄家三老爷开口说着。
“那就是敏姨娘，大家也看见了，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以她的力气，怎么能把明宇抛入荷花池而不被人发现？”
“恐怕抬都抬不动吧！”黄家三老爷摇了摇头，疑惑不已。
“三老爷说到点子上了！”
林捕快啧了一声，夸了一句英明后，便把目光一抬，直直的向周老姨娘……的旁边看去。
四目相对，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里，仿佛容纳了很多东西。
有怜悯，有同情，还有着……无可奈何下的恶意。
宋青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好。
下一刻，便听着林捕快的声音道，“那是因为敏姨娘有帮手。”
“而这个帮凶就是她……”林捕快伸手一指。
果然！
不出所料，指的人正是宋！青！苑！
一脸懵X的宋青苑！
人在旁边坐，祸从天上来的宋青苑！
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宋青苑调整身形，目光坦然的道，“林捕快既说我是帮凶，不知道可有何证据？”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有没有害过黄明宇，宋青苑心里比谁都清楚。
不过……想那黄明宇被抛尸的时间，宋青苑的眸子便幽深了几分，因为那一晚……
“当然有证据！”
林捕快一声高喝，打断了宋青苑的沉思。
“二少爷身亡的当天夜里，有人看到苑儿姑娘离开过。”
林捕快伸手一指，指向另一名证人，正是宋青苑院落里服侍的小丫头。
只见她听了林捕快的话，也学着那名婆子的样子，快速走到客厅中间，扑通跪倒在地。
指证道，“当天夜里，不到亥时，奴婢起夜去了茅厕，看见苑儿姑娘房间的烛光还亮着。”
“待我回到房间后，起身去吹蜡烛，抬头的时候透过窗缝向外看去，苑儿姑娘的房间内，恰好也被灭了烛火。”
“不一会儿的功夫，奴婢便听到开门声。”
丫鬟摇了摇头，“当时奴婢没有多想，只当苑儿姑娘屋里有人同奴婢一样，起夜想要去茅房，并未在意。”
“后来林捕快找到奴婢询问，奴婢再回忆那晚的事情，深思一番，便察觉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丫鬟迟疑着道，“一般奴婢们起夜的时候，屋内的蜡烛并不会被熄灭，而是回屋后……才熄灭。”
“这样来来回回也能有个光亮。”
“可是那一晚，苑儿姑娘屋内的烛光，却不是如此。”
被丫鬟这么一说，黄家众人心里也都闪过疑惑。
是啊！
按照正常的逻辑，应该是去了茅厕之后，回来再灭蜡烛睡觉。
怎么能先把蜡烛灭了再去茅厕，这明明就是……
“呵～”宋青苑嘴角微弯，自嘲一笑。
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傻子，她没把黄家放在心上，行事间便没有多注意，多留意。
谁想到这会儿，竟被别人抓住了把柄，诬陷她与人帮凶合谋害黄明宇。
“这仅仅是丫鬟的一面之词，你们有何证据？”
宋青苑抬起头，神色淡然。
心里暗暗的想着，他们那一晚出去的夜行衣，早已被红袖处理掉，林捕快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何况……我与刚才那位敏姨娘根本不认识，我又凭什么为她做事？”
“为了银子！”林捕快回答的掷地有声。
“苑儿姑娘来到黄府之前，或许是与敏姨娘素不相识。”
“可这不妨碍你为了银子，与她合谋共害二少爷。”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事情是这样的……”
“敏姨娘因为二少爷风流多情，心生记恨。”
“从身边的丫鬟下人口中得知，二少爷对苑儿姑娘有意，便趁人不注意，去寻了苑儿姑娘。”
“以银钱利益许诺之，请苑儿姑娘把被大夫人关禁闭的二少爷引出来，行谋害之举。”
“而后你们两个加上身边的丫鬟，一共三人，趁着黑夜，合力把二少爷抛入荷花池。”
林捕快像是看到了当夜的场景一样，把故事连在一起，向着众人娓娓道来。
“啪！啪！啪！”宋青苑听后连连鼓掌。
“林捕快说得很精彩，若是不去做说书人，还真是可惜了！”
“不过大家可不要忽略了一点。”
宋青苑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轻轻摇了。
“敏姨娘只是二表哥房中的一名姨娘，她能许诺给我什么好处？”
“她又有多少银钱，能让我不顾自身安危，同她行那串联之举？”
“呵呵！”林捕快冷笑回头。
这时正有两名衙役，迅速朝着客厅内跑来，他们手上捧着的，真是宋青苑来时所带的包裹。
见状宋青苑回头，与站在一侧的红袖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冷冽之色。
虽然这包裹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可这里面却有宋青苑贴身穿的小衣。
甚至还有宋家针线作坊，特意为她缝制的内衣内裤……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杀！！！
这些都是女子的私物，现在不但被人翻看了，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呈到大厅之上，供众人观看。
宋青苑眼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你！们！放！肆！”
红袖一声厉喝，怒气爆发。
一个闪身，众人只觉一道风从眼前扑面而过。
待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拿着包裹的两名捕快，被分别踢了三丈远，砸到门上又坠地。
“啊！啊！啊！”屋内一阵尖叫，场面顿时混乱。
“你！你！你！”
黄家大太太震惊的看着这一切，手指直颤的指着红袖。
嘴张张合合，什么也说不出来，仿若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
同大太太一样震惊的还有黄家众人，谁也没曾想到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场面便是这般。
有武功底子两名捕快，就这么轻易的，好像打发垃圾一样被人踢了出去，这简直打破了黄家众人的认知。
他们万万也没有料到，宋青苑身边这个长相如面团一般，看着和气的女子，竟然是一方“大杀神”。
“她是谁！她是谁！”
黄家大老爷尖叫着，惊悚的看着宋青苑。
他虽然不曾习过武，可见识还是有的。
如果他所料不错，黄家所有的护院加起来，恐怕都无法制服眼前这名女子。
若是一个不甚，导致此人大开杀戒，那他们黄家……
黄家大老爷觉得颈间一凉。
红袖转过头，冷冷看了一眼，没说话。
又把目光转了回来，看向被她踢到门边的两名捕快厉声问道，“你们可曾翻看过包裹？”
红袖的一双眼睛，在两名捕快身上来回打转，似乎是想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看入眼底。
“我们……我们……”
两名捕快心下一慌，眼神发虚，不自觉的别开，“我们没……”
这就是看过了！
红袖狠狠一咬牙，暗骂了句该死，便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两名捕快。
她体态纤细，步履轻盈，没有任何厚重之感。
可是那走过去的每一步，踏出的每一脚，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儿上。
让人见之恐惧听之胆寒，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终于几个呼吸的功夫，红袖在两名捕快面前站定，薄唇轻起，阴恻恻的道，“既然看了，那……”
“就！去！死！吧！”
话音一落，沉浸在震惊中的众人还没等反应过来，耳中便听到两道微不可察的声响。
“咔嚓！”
“咔嚓！”
声音传过，黄家众人下意识的摸向颈间。
就好像脖子上被抚上一双手，被锁喉取命一斑。
可随即，更大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
惊慌声，嘶吼声，伴随着惶惶不安，不断的在厅内蔓延。
众人惊悚的看着，那两名捕快已经在红袖的手上断了气。
“来人啊！来人啊！”
“快把她抓起来！快把她抓起来！”
黄家大老爷怒不可遏，除了怒气之外，更多的还是害怕，是面临死亡的惊恐。
“林捕快！林捕快！”
黄家众人尖叫着，把希望放在客厅中央的林捕快身上。
毕竟他们只是一群老弱妇孺，在面临残暴之徒时，本能的会去依赖官差，去依赖那个强壮之人。
“你站住，不要过来！”
林捕快拔出腰间的跨刀，一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边严阵以待。
同时规劝道，“这位姑娘，你杀死了两名官差，官府，朝廷势必不会放过你，还请你不要自误！”
林捕快余光一扫，看了看两名已经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兄弟，心里一阵剧痛。
这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哥们，他们一起喝过酒，一起逛过青楼，一起抓过逃犯，一起面对过穷凶极恶的暴徒。
可如今，他却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林捕快，恨，冤！
心里滔天巨浪在翻滚，可终是垂下眸子，掩饰其恨意，打碎骨头吞下肚。
“姑娘，你现在逃还来得及，若是一会儿官府的人马到了，怕是让你插翅难飞。”
“逃？”红袖嗤笑一声，浑不在意。
掏出洁白如雪的绣帕，一根根的擦拭着手指，似是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让她恶心，作呕。
待擦完后，手指轻弹，绣帕被扔于地下。
红袖豁然转身，快速走了两步，轻轻一挑两个包裹，便落入怀中。
只见她猛然抬头，看向黄家众人解释道，“这两个包裹是我的，里面有贵重之物，不便与人查看。”
“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了，手下的有点儿重！”
红袖一句话，便把责任全部揽于己。
她想，她只是个奴婢，又是暗卫出身，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名声这种东西，她真的不在意。
可他家姑娘不一样，身为朝廷册封的锦宁县主，又是未来镇北候夫人，她该有个好名声。
被人看过小衣的这种事，绝不能发生，也绝不能传出去。
是以红袖想也未想，便选择了杀人灭口，也算给这二人一个惩罚，只是……
红袖内疚的目光，惴惴不安的看向宋青苑，心神不定。
她家姑娘……能理解吗？
会不会觉得她心狠手辣，会不会……
“唉！”宋青苑幽幽一叹。
对着红袖微微一点头，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
事情到了这一步，显然已经不能善了。
特别是宋青苑不愿意看到的，奈何……事与愿违！
“今日之事……”
宋青苑刚张嘴，声音便被打断，“苑儿，此人到底是谁？”
“她为何会跟在你身边？”
“她心狠手辣的胆敢杀害朝廷官差，你可知道，这是死罪啊！”
周老姨娘出了一头虚汗，恍恍的看着宋青苑。
头一次她觉得，这个笑的一脸温和的侄孙女，变的神秘莫测，让人根本看不清底细。
“她是我的护卫。”宋青苑轻轻说了一句。
执拗的道，“她！无！错！”
“她！杀！人！了！”黄家大太太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看着红袖的目光是又怕又惧，同黄家大老爷一起退到墙角，把身旁的丫鬟拉过挡在身前。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杀人又如何！
整个黄家大厅，起身的起身，躲避的躲避。
不是放低了身子，就是缩于一角，要么就是拿起身前之物，作为武器防备。
只有宋青苑神色淡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冷静淡定的一挑秀眉，反问道，“杀人又如何，他们确实该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青苑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本来自一个和平年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遵法守纪这些东西，是她刻在骨子里的。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她也会觉得不是，本能的排斥。
可毕竟这里是古代，这里有属于这个时代的生存准则。
这两名衙役的行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不可饶恕。
“大夫人！”
“林捕快！”
宋青苑看了看躲在后面的黄家大太太，又瞧了瞧把跨刀挡于胸前的林捕快。
凉凉一笑开口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个包裹里，恐怕会有五百两银票吧？”
“而那银票上……印的会是澹台府银号的特有标记。”
宋青苑偏过头，轻轻在额间一点，“我一个外地人，怎么会拥有澹台府的银票，还是五百两之多。”
“如此一来，正合了林捕快的指证，我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宋青苑无所谓的笑了一笑，猛然转头，突兀的问了一句，“大姨奶，你信我吗？”
“你信我是为了银子，与那敏姨娘合谋，谋害了黄明宇吗？”
事情闹成今天这样，宋青苑也懒得称黄明宇为二表哥，干脆直呼其名。
“这……”周老姨娘眉头拧的紧紧的，轻颤的嘴唇张张合合。
几次想发出声音，却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没有发生红袖的事情，她是愿意相信宋青苑的。
可就在这一刻，周老姨娘想，宋青苑身边的人这么暴躁，心狠手辣，把官府的官差说杀就杀。
她会不会因为黄明宇对她动手动脚，心怀不轨而产生杀意，所以……
看着周老姨娘的表情，宋青苑明白了，说实在的有些失望，可又在意料之中。
“唉！”宋青苑默默一叹。
对着空气唤了一声，“阿二！”
话音一落，眨眼的功夫，一道身着黑衣，打扮的干净利落的身影，便出现在黄家客厅内。
“姑娘！”阿二恭敬的拱手。
黄家众人见状，倒吸一口气，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是谁！
他从哪里来！
他刚才躲于何处！
无数双带着惊愕的眸子，纷纷举头四望，想要看一看刚才阿二究竟藏在何处。
为何黄家主子连同下人共五十多人，都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可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猜测，如何质疑，阿二自站在亭中岿然不动，静静的等待宋青苑的吩咐。
“你……”宋青苑锁眉，在报官还是告诉萧大人之间，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做出选择。
“你把今日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吧。”
萧景铎来澹台府是为了彻查私盐之事，公务繁忙，宋青苑本不欲打扰。
可发生了这件事，又有两条人命牵涉其中，她怕冒然报官不妥当。
还是与萧景铎先打声招呼，听听他的意见为妙。
“是！”阿二应着。
像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在黄家几位住子身上警告的扫了一眼，便抽身告退。
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被慌乱的众人撞到的桌椅，掉落的茶杯交织在一起，让紧张的气氛再次蔓延。
“苑、苑儿！”黄家大老爷的嗓子有些哑，喉咙狠狠动了几下。
他是过来人，见过的场面不少，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这两名武功好手相护，宋青苑的来历绝非一般。
“你、究竟是何人？”黄家大老爷颤颤巍巍的问着。
声音也不禁放柔，生怕一个高音便惹得宋青苑不快，引来杀身之祸。
“你、你们……”周老姨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她很确定，周氏确实是她的妹妹。
千真万确！
可周氏带来的那几个人呢？
宋青苑，宋青茉，四郎，三个孩子皆是谈吐不俗。
身边服侍的丫鬟红袖，和对外号称是车夫的阿二，武功高强，杀人如麻。
他们……真的是宋家子孙吗？
周老姨娘心里产生了怀疑。
可转念一想，他们相处是那么自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处处都透露着舔犊情深。
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们这些人来黄家做什么？
周老姨娘脑子很乱，想不明白。
“你……你……你可是……”
“我是宋青苑，宋家的子孙。”
看明白了周老姨娘的意思，宋青苑直接道，“如假包换！”
“只不过……”宋青苑傲然的抬头，在黄家大太太等人身上睥睨一扫。
“我们宋家有些际遇，如今也算是……光宗耀祖吧！”
宋青苑说着，从怀中掏出身份令牌，一抬手抛向黄家大老爷。
“嗖！”令牌成一道弧线，在空中划过。
黄家大老爷见状，连忙伸出双手，手忙脚乱的接下。
拿好后定睛一看，双目啥时瞪大，“这……这……”
“这竟然是……”黄家大老爷快速的喘息，心绪波涛汹涌。
这竟然是属于县主的身份令牌，上面赫然写着锦宁二字。
黄家虽然不在京城，消息滞后，可锦宁县主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这是当今朝廷一等一的大红人，是第一个以平民之身进封县主的女子。
是一手创立了慈善基金会，主持官员选拔之人。
同时，她还是未来的镇北候夫人。
想到这里，黄家大老爷一道灵光划过。
镇北侯！
萧景铎！
锦衣卫指挥使！
是了是了，前几日他刚得到消息，锦衣卫指挥使萧景铎已经来了澹台府，彻查私盐一案，那么……
“扑通”一声，黄家大老爷想也未想，竟自屈膝跪倒在地。
颤抖着身体，哆哆嗦嗦的道，“草民见过锦宁县主！”
“黄家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锦宁县主饶恕黄家！”
县主？
锦宁县主？
她怎么会是县主呢？
黄家众人全都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县主乃是宗室贵女，谁敢冒充……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争吵
他们家大老爷若非认定此事，又岂会下跪……
于是，客厅内一群人呼啦啦的全部跪倒在地，口呼县主。
就连周老姨娘也不例外，在身旁江妈妈等人的搀扶下跪了下来。
只有黄家大太太和林捕快吓傻了，是真的傻眼了。
怎么会！
怎么会是县主！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是朝廷册封的县主！
黄家大太太冷汗直流，一个酿跄跌倒在地，痴痴的看着。
林捕快也没好到哪儿去，双手一颤，跨刀跌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整个人也跟着跪了下来，神情恍惚。
完了！
两个字在林捕快心中闪过。
宋青苑薄凉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快速走至周老姨娘身边，抬手把人扶起。
同时声音轻柔和蔼的道，“大姨奶，无需多礼。”
“谢县主！谢县主！”周老姨娘连连道谢。
整个人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只要宋青苑真的是宋家的孙女，还认她这个大姨奶，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周氏姨娘的目光，在两名捕快的尸体上冷冷的扫过。
带着恨意的声音道，“此二人没有得到允许，便查看……查看县主身边护卫的包裹，实属不当。”
“落得今天身死的结局，是他们自作自受，与人无由。”
周老姨娘一句话，把包裹的归属定了性。
“是啊！是啊！”
黄家众人听了连连点头附应道，“是他们该死，未经允许岂能随意查看包裹？”
“他们冲撞县主护卫，他们死有余辜。”
“他们罪有应得，何该此报……”
“他们……”
“……”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整个黄家无人反驳，顺着周老姨娘的话，不断的声讨起死者。
“好了！”
嘈杂的声音吵得周老姨娘眉头一紧，不耐的挥了挥手。
接着解释道，“既然苑儿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县主，那么她有岂会因为五百两银子而与人合谋。”
“明宇一案必有疑点！”周老姨娘掷地有声的喊道。
“是！是！是！”黄家众人连连点头。
附和道，“明宇肯定不是锦宁县主所害……”
“林捕快所言，锦宁县主是因为五百两银子而与敏姨娘合谋，这根本就是不合理之事。”
“锦宁县主身份尊贵，又岂会为银子杀人……”
细碎的表态声不断的传入宋青苑的耳中。
就在此时，黄家二老爷突然起身，纵步向前，对着宋青苑遥遥一拜。
“锦宁县主乃是金枝玉叶，朝廷贵女。”
“明宇做下那种冲撞之事，以县主的身份，就是当场要了他的命，我们黄家也绝无怨言。”
“实在没有必要再浪费精力，设计这种小伎俩。”
“此事……”黄家二老爷回头，在大老爷，大太太身上一扫，坚定的道，“绝非县主所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前面的迷雾已经渐渐散去，只剩零星一点。
还需要一点助力，轻轻一推，便可拨云见日，真相大白。
“林捕快，说说吧！”
宋青苑回眸，漆黑灵动的眸子里只有冷意。
“你究竟是为何要陷害于我？”
话音一落，客厅内的众人齐刷刷的向林捕快看去，皆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是……是……”林捕快面若死灰，一把把的冷汗，不断的顺着那张坚毅的面颊向下流。
就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暴徒，他也不曾这么紧张，这么绝望过。
因为面对暴徒，他还有同伴，还有一线生机。
可他现在得罪的是朝廷贵女，是凌驾在知府之上的县主，他……他必死无疑！
林捕快抬起袖子擦擦汗，心绪飞转。
说是死，不说也是死，他该如何选择？
“林捕快！”
一声尖叫在黄家大厅内突兀的响起，打断了林捕快的思绪，也吸引了客厅的众人的注意力。
大家纷纷转头看去，竟然是黄家大太太。
此时，她已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扑到林捕快身边。
一双眼睛直直的，幽深的，咬牙切齿的看着林捕快道，“锦宁县主问话，你可要老实回答！”
黄家大太太长长的睫毛一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林捕快，你世居澹台府，与我们家苑儿侄女根本不认识，又怎会想到陷害于她。”
“你现在老实交代，可有同盟，可有指使者？”
“若是你所言属实，我们黄家可以保证，绝不伤害你的妻儿，否则……”
伤害妻儿？
闻言，林捕快浑身一颤，看向黄家大太太，一双眸子染上愤怒之色。
可他只能咬紧牙关，打着寒碜，仿佛有千言万语无处可诉。
直到几个呼吸后，林捕快的眸子才重新垂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是！”
“大夫人说的是，我与锦宁县主素不相识，又岂会无缘无故害她。”
“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林捕快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的望向宋青苑。
“小人自知身份卑微，胡乱应承，利欲熏心，冲撞了县主。”
“可小人素闻县主仁善，可否让小人以命抵过，莫要牵连小人家人。”
“只要县主应下此事，小人便交代出幕后指使者，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你说吧！”宋青苑淡淡一瞥，点头应下。
“祸不及父母妻儿，你的错与他们无关，只要他们足够老实本分，本县主必不会去找他们麻烦。”
“谢县主！”
林捕快闻言，嘴角一抿，重重的一拱手。
随即便偏过头，目光在周老姨娘，黄家大老爷，黄家大太太。
黄家二老爷，二太太，黄家三老爷，三太太，以及黄家各位主子之间来回流转。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时间缓缓流逝。
直到宋青苑等得不耐烦了，眉头微皱，林捕快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沙哑着声音道，“指使小人的是黄姐的七姑娘……黄雨薇！”
随着话音的落下，客厅内有一瞬间短暂的安静。
紧接着尖叫声便随之响起，“不是我！不是我！”
“你撒谎！你撒谎！”
和黄家二房众人站在一起的黄雨薇，听到林捕快的指证后，神色怔了怔。
紧接着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站了起来。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求救
一张俏丽的脸上满是慌张之色，望向宋青苑连连摆手，“苑儿表姐，你要相信我！”
“绝对不是我害你！绝对不是我指使他的！”
“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怎么会指使林捕快去害你，这么做对我根本就没有好处。”
“不是你还能是谁？”
黄家大太太冰冷的眼神盯了过去，不容反驳的道，“就是你！就是你指使的！”
黄家大太太直起身子，一步步的向着黄雨薇走去。
同时道，“你为从明宇手中获得好处，挑拨明宇去冲撞县主，事发后你怕县主报复。”
“所以买通林捕快，把事情推到县主身上，至县主于死地。”
“这！就！是！你！的！目！的！”
“不是！不是！”黄雨薇摇头，“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苑儿表姐，你要相信我！”
黄雨薇可怜兮兮的看着宋青苑，拔起腿便向宋青苑这边跑了过来。
红袖手臂一伸，便挡住了黄雨薇的去路。
黄雨薇无法再前行，看了看宋青苑，又看了看红袖。
自知不是其对手，于是不再挣扎，焦急着道，“苑儿表姐对不起，我知道之前伙同二哥欺骗你是我的不对。”
“可我只是一个庶女，二哥他是长房嫡子，他说的话我能不听吗？”
“如果违背了他的吩咐，我在黄家将寸步难行。”
“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只想老老实实的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我……我……”
黄雨薇满脸是泪，似是有难言之隐。
一边哽咽一边道，“我一个弱女子，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
“再说……再说……”
黄雨薇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唏嘘的别过头，“再说当时我并不知道，苑儿表姐的身份。”
“只以为苑儿表姐是乡下来的，无权无势，我又何必惧怕苑儿表姐报复。”
“是……是大伯娘！”
黄雨薇脑中一丝灵光闪过，白皙的手指指向黄家大太太。
“苑儿表姐，这件事肯定是大伯娘指使人做的。”
“若说二哥溺水身亡谁最伤心，谁会恨不得把苑儿表姐碎尸万段，非大伯娘莫属！”
“林捕快肯定是她指使的，要不然刚才她怎么会积极的，跑到林捕快身边威逼利诱。”
“她说的那番话，明明就是对林捕快进行暗示。”
“给林捕快承诺照顾其家人，才会让林捕快胡乱攀扯陷害于我，还请苑儿表姐明鉴啊！”
黄雨薇心思灵动，嘴皮子也溜，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
众人狐疑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向黄家大太太看过去。
比起黄雨薇来，确实是黄家大太太的可能性大。
毕竟这段日子，在黄家大太太的影响下，家中的下人对宋家一行人的态度，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黄明宇虽然不是被宋青苑所害，可他在关禁闭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也确实是因为宋青苑。
若是不讲理的人，恐怕会把宋青苑当成该死的小妖精，引人犯错的原罪，既而恨之！
“你血口喷人！”黄家大太太怼了回去。
“我血口喷人？”黄雨薇冷笑。
事关生死，什么嫡庶，什么长辈，她已经通通顾不得了。
“苑儿表姐，你想一想……”
“这位林捕快既然与人合谋陷害于你，那肯定便如之前所言，红袖姑娘抱着的包裹中，必有五百两银票。”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黄雨薇摇摇头。
“再者，让林捕快铤而走险帮着诬陷人，又该给多少银两？”
“这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庶女能够做到的！”
“五百两银子确实不少！”
黄家大太太听罢反驳道，“可你一向谄媚奉承明宇，从他手上捞到不少好处。”
“这区区几百两银子，在你眼中不算什么。”
“而且你还有你姨娘，她甚得二弟宠爱，有她帮忙，凑出千八百两银子绝对不在话下。”
“你……”
“你……”
黄家大太太与黄雨薇你一言我一语的“据理力争”。
说着说着，黄家大太太便抬起手臂，狠狠的向着黄雨薇扇去。
黄雨薇也不甘示弱，抬手便拦。
“来人那！来人那！”
黄家大太太喊着，气急败坏，“你这个小蹄子，今日都敢在这里跟长辈动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看那，你就是……”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这般热闹？”
正在大厅内众人帮腔的帮腔，看戏的看戏之时。
一道清亮，悦耳，却又有些玩世不恭，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中的声音，在大厅外缓缓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英挺，美容俊逸，嘴角噙着笑的男子。
神色睥睨，饶有兴致的看着大厅内的闹剧。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男子说着，脚步未动，丝毫没有离去的念头。
“泓、泓公子！”黄家大老爷唤了一声。
抬头一看，男子身后跟着的，正是他们黄家守门的门房。
“怎、怎么会呢？”黄家大老爷嘴角抽了抽。
“泓公子能够前来，在下求之不得，欢迎之至。”
“只是我们家今日……有些事情……实属不便……”
黄家大老爷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瞥向宋青苑。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谁都懂。
黄家大老爷也是一样，不愿意把家里发生的这些不光彩之事，呈于外人面前。
“哦？”泓公子也就是三皇子闻言，挑了挑眉，一脸好奇。
不但无视黄家的谢客之意，反而问答，“不知黄老爷家中发生何事，可能说来听听？”
“没准儿在下也能帮扶一二。”
“这……”黄家大老爷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之色，“这就不劳泓公子费心了……”
“泓公子，救我！”
黄家大老爷话未说完，一道如黄莺般娇俏又带着委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音。
他抬头，只见黄雨薇正可怜兮兮，又含羞带怯的望着客厅外。
柳叶弯眉，樱桃嘴，一双眸子欲语还休，轻轻一眨，委屈的泪花顺着白皙的脸颊自然留下。
“雨薇遭人陷害，还请泓公子救救雨薇，雨薇必当奴做婢侍奉泓公子。”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落幕1
十四岁！
宋青苑哑然，嘴角抽了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黄雨薇今年只有十四岁，比她还小一岁。
放到现代就是一名初中生，祖国未来的花骨朵。
可在这古代，她小小的年纪，居然学会了利用自身的性别优势，来求悯祈怜。
宋青苑默默摇头，还真是……环境促人成长！
“泓公子～”黄雨薇还在盈盈的唤着。
闻言，宋青苑垂下眸，薄唇轻轻一撇，鄙夷的想着。
那位泓公子可不是什么北方大商人，他真正的身份是当朝三皇子。
身为皇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环肥燕瘦，美若天仙的比比皆是。
又岂会看上黄雨薇这个稍微长开，只是有些秀丽娇憨的小丫头。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宋青苑很确定。
可下一刻她双眸一凝，瞳孔急剧一缩。
只见那个三皇子已经闲庭信步的，走进了黄家客厅。
修长的手臂缓缓展开，轻轻一搂微微用力，娇小的身子便被拉入他的怀中。
打脸！
赤果果的打脸！
宋青苑白皙的面颊上有些热，隐隐发红。
好吗，真是她小瞧了这位三皇子殿下，竟然还是个多口味食客。
这般小年纪，他竟下得去手。
“薇儿莫哭，发生了何事，与我细细说来。”
“说不上本公子还能帮忙劝说一下，解开误会。”
三皇子声音缓缓，犹如悦耳的清泉。
他那一双高傲的眸子直视着前方，还是一如既矜且贵。
“泓公子是这样的……”
黄雨薇听了三皇子的话，犹如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想也未想的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苑儿表姐乃当朝县主……表哥被人所害，大伯娘冤枉是我指使……”
“我根本没有……”
“……”
黄雨薇因为紧张焦急，说起话来有些断断续续，好在她还不算蠢笨，条理清晰。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三皇子便从其空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哦！竟是锦宁县主！”
“失礼！失礼！”
三皇子听罢，脸上强装出惊讶之色，向宋青苑遥遥的拱了拱手。
“在下北面的时候，就听过锦宁县主的大名，一直无缘相见，还深以为憾。”
“谁曾想……在很久以前便与县主见过一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三皇子嘴上说着，如果忽略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之色，他的表情还算诚恳。
可这个表情偏偏没瞒过宋青苑，只见她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泓公子多礼了！”
“泓公子生意大，排面广，就是我这等孤陋寡闻之人亦曾听闻过。”
“听说就是入了京城，泓公子也是说得上话的！”
宋青苑意有所指，这是警告三皇子适可而止，别玩儿火自焚，拿话语寒碜他。
“锦宁县主谬赞！”三皇子矜持一笑，收回玩世不恭之色。
淡淡的道，“在下家里跟当今的淑妃娘娘沾亲带故，颇得娘娘信重，也能说得上几分话。”
“还请锦宁县主看在淑妃娘娘的面上，今日之事吗……”
三皇子放开黄雨薇，背过手，目光在黄家大太太脸上扫视一番。
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依在下看，今日之事全是误会，杀害黄家二公子之事，乃敏姨娘一人所为。”
“而林捕快吗……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以便从黄老爷手中套取更多银钱，而陷害锦宁县主。”
“此事有理有据，不知锦宁县主觉得可对否？”
三皇子含笑站定，薄凉的目光直直的望向宋青苑。
仿佛一泼冷水，把宋青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有理有据？
什么是理！
什么是据！
宋青苑暗暗磨牙，死死的咬住下唇，心中一团怒火又郁闷又憋屈，无处发泄。
目无王法！只手遮天！
这就是宋青苑此时此刻最大的感受。
三皇子的意思她岂会不懂，不过是想保黄家，让她息事宁人。
这样三皇子就可以趁机收获黄家的信任和感激，以便他更方便的形式。
可是……凭什么让她受委屈？
凭什么让她承受这份窝囊气？
宋青苑不服，倔强的目光回怼回去。
“呵～”三皇子噗嗤一声，被宋青苑充满怒气的目光逗笑了。
轻轻挑了挑眉，悠哉的迈开步子，缓缓的走到了宋青苑身边。
弯下腰附耳轻声道，“锦宁县主，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啊！”
三皇子的声音平淡的仿如一滩幽泉，还隐隐带着笑意，可话里的意思却满是威胁之意。
以大局为重！
宋青苑眼睛一横，狠狠一剜。
该死的齐泓摆明是在说，调查私盐一案是朝廷大事，该当为重。
她宋青苑的个人颜面只是小事，两相比较谁轻谁重不难分晓。
不然坏了三皇子的计划，即便朝廷不惩戒于她，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也会大打折扣，会惹来当今圣上的厌恶。
即便不考虑这个，就凭着他们家萧大人也是侦办私盐一案的主事者之一，她也不能……
宋青苑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一弯，咬牙切齿的笑道，“既然泓公子都开口了，那……”
“那必然是按照朝廷法度办事！”
响亮威严的声音直直穿透客厅。
一群身着劲装的男人逆光而来，为首的正是宋青苑的未婚夫……萧景铎！
“你来了！”宋青苑说着。
明明是很简单的话语，可听在旁人耳中却亲密无比，仿佛天生就该这斑，亲近的不需要任何客套和遮掩。
“嗯！”萧景铎低沉的声音应了一声。
一群锦衣卫威风凛凛，煞气逼人，仿佛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融合了血的味道。
一出现就让人觉得血腥，像刚被放出笼的猛兽。
仅仅一个眼神，一个步伐，就让人双腿发软，浑身打颤。
可对众人来说的如坠冰窟，却是宋青苑清风徐来。
只觉得当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整个天空都格外的蓝，蓝的透亮。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大步走来，就在经过三皇子身边的时候，萧景铎动作一顿。
很快恢复如常，目不斜视径直走过。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落幕2
走到了跪着的林捕快身前，“来人，带下去严刑拷打！”
“是，大人！”
两名锦衣卫校尉从列而出，一左一右牵制住林捕快的手臂便往外拖。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锦宁县主饶命！锦宁县主饶命啊！”
林捕快终于慌了，他知道冲撞污蔑县主难逃一死，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害怕，胆怯，退缩了。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想搏一搏。
“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我说！”
“我什么都说，还请大人饶我一条狗命！”
“求锦宁县主饶命！求锦宁县主饶命！”
林捕快声嘶力竭的喊着，粗旷响亮的声音震的人耳朵发疼。
可拖他前行的两名锦衣卫，对他的声音却置若罔闻，浑不在意，只一味的执行着命令。
几个呼吸的功夫，人便被拖到了院子内。
“呼！”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满之色，转头望向萧景铎。
垂眸拱手道，“在下殷泓，见过萧大人！”
三皇子谎称姓殷，单名一个泓字，人称“泓公子”。
“免礼！”
萧景铎随意瞥了一眼，保持高冷状态，仿佛对他行礼的真是一个普通商人一般。
“见过萧大人！”
“见过萧侯爷！”
“见过萧大人！”
黄家众人见状，纷纷问好。
黄家大老爷头上，又开始冷汗直流。
如果说泓公子的出现，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么萧景铎来了，就是把他们这屋子人直接推入死地。
萧景铎是谁，是长公主之子，是堂堂的镇北候，是杀人如麻的锦衣卫指挥使。
而他最重要的身份，却是宋青苑的未婚夫。
未婚妻被陷害，还在他们黄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身为未婚夫会放过他们吗？
黄家大老爷心肝直颤，总觉得乌云罩顶。
唯一能祈求的，便是宋青苑顾及这一丝丝的血脉之情，饶过他们黄家这一次。
“来人那！来人那！”
“快，快收拾收拾，把桌子都收拾干净。”
黄家大老爷看着有些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连连挥手招呼下人收拾。
随即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罗管家道，“快去书房里，把我新得的那一罐雨前龙井拿过来，招待萧大人。”
说罢，黄家大老爷躬着腰，走到萧景铎身边歉意的道，“家里出现了一些……小意外，怠慢了萧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苑儿侄女的事实属……”
几句话的功夫，办事雷厉风行的锦衣卫，便把林捕快的嘴撬开，从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大人！”只见一名锦衣卫，快步走至萧景铎身边。
弯下身子恭敬的道，“属下刚才已经从林捕快口中得知，指使他陷害县主的，正是……黄家大夫人。”
“冤枉！冤枉啊！”
黄家大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抹泪的喊起了冤。
“冤枉？”萧景铎重复了一句。
平静无波的眸子在黄家大太太身上淡淡一扫，沉声道，“是否冤枉，带下去一审便知。”
“是，大人！”锦衣卫听罢立刻应和。
随便站出俩人，像拽麻袋一般的把黄家大太太架了出去。
“冤枉！你们凭什么！你们不能这么做……”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锦衣卫……”
尖叫，嘶吼，呐喊声不断。
黄家大太太像是要用尽毕生的力气一般，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喉咙。
可无论是在场的锦衣卫，还是三皇子，亦或是黄家众人，都仿佛看不见听不见一般。
前者……冷若无情！
后者……心惊胆战！
一时之间，黄家众人吓破了胆，竟无一人敢出来求情。
哪怕是他的相公，黄家大老爷也一样。
见到了这种阵仗，别说开口去向萧景铎求情，就是跟萧景铎多说一个字，他也不敢。
诺大的黄家客厅内，宋青苑萧景铎分坐两侧，偶尔耳语一番。
伪装身份的三皇子则是站在一侧，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黄家其他人，以及众位下人，则是齐齐跪倒，未有一人胆敢起身。
直到过了片刻，萧景铎才好像终于注意到这边，随意道了一句，“都起来吧！”
“谢萧大人！谢萧大人！”黄家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一块好肉的大太太。
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一名锦衣卫拖着扔回了黄家客厅，顿时血腥之气蔓延。
“娘！”
“娘！”
“娘！”
黄家大房的众位子女，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扑倒在黄家大太太身边“哇哇”大哭。
心里的恨意也在不知不觉中倾泻出来，难以遮掩。
可他们还是只敢怒不敢言，因为在场的众人谁都知道，锦衣卫没有人性。
别说他们打的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夫人，就是那朝廷三品大员，进了锦衣卫的监狱，不也照样脱层皮吗！
除了当今圣上，谁又能把锦衣卫如何！
“大人！”清亮的声音夹杂在哭嚎声中格外清晰。
只听见拖黄家大太太回来的锦衣卫回禀道，“此妇人已经招供，是她指使林捕快陷害的锦宁县主。”
“这是她画押的罪状。”锦衣卫把认罪书交于萧景铎。
这么快？
宋青苑好奇，偏过头抬眼望去。
上面的墨迹还没散开，隐隐带着墨香味，可见是仓促之间书写而成。
见此宋青苑暗暗的想，想不到锦衣卫办事还挺严谨！
就是那认罪书上，鲜红的大手印实在煞人。
“行了！”
萧景铎把认罪书随意一看，便又重新递回到锦衣卫手上。
同时吩咐道，“把她带走，送去官府，通报刑部处置。”
送官府？
送刑部？
陷害当朝县主这可是重罪，必死无疑。
“县主，求求您！求求您！”
“念在我娘是初犯……念在咱们还有一丝血脉之情的份上，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我给您磕头了！我给您磕头！”大房子女纷纷求情。
宋青苑站起身，面色平静，居高临下的望着哭喊着的几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的命只有一条，想让我死的人，我也不会放过她！”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 入住驿站
翌日。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无云。
黄府，天澜院内。
宋青苑把一条长长的翡翠玉石坠子，亲手递与周老姨娘。
同时愧疚的道，“大姨奶，对不住！”
“我也没想过只是过来认趟亲，就生出这些许风波，若是……”
宋青苑话音一收，“算了，过去了，那些就不提了。”
“这个礼物是我早买好的，本打算临行前再交给您。”
“今日……便一并送了，顺便向大姨奶辞行。”
“苑儿，你……你要走？”周老姨娘张了张嘴。
一双眸子复杂难辨，似是早预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幕。
只能干巴巴的道，“要不……在留一段日子？”
“不必了！”宋青苑笑着摇头。
周老姨娘又跟着客套几句。
主人家不诚心留，作为客人的宋青苑又去意已决。
三两句话来回拉扯的功夫，周老姨娘便带着身边的人，把宋青苑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
府门外。
宋青苑回眸一望，不期然的看到了跟在黄家众人身后的黄雨薇。
只见她尴尬的别过头，面色心虚，不敢与宋青苑对视。
就在昨天，在黄家大厅内，众人皆是见识到了锦衣卫的雷霆手段。
三下五除二的，黄家大太太被送去了官府接受审判。
至于助纣为虐的黄雨薇……幸运的得到了泓公子的庇护，由泓公子开口求情饶其一命。
不日，黄雨薇就要被送到泓公子的落脚之处，履行她的诺言……为奴为婢！
是否心里自愿，宋青苑不知，只是漆黑灵动的眸子，看着那道俏丽的身影冷冷一哼。
但愿她能做好这个奴婢！
“走吧！”宋青苑唤过红袖，转身上了马车。
“驾！”车夫一抖马鞭，向着某一方向缓慢而行。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宋青苑一行人终于在驿站前停下。
此时驿站外，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把整个驿站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宋青苑从马车上下来后，立刻有锦衣卫上前行礼，“见过锦宁县主！”
“大人已吩咐下去，若是县主到来，自可进入。”
“嗯！”宋青苑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守在门前的俩人立刻身子一挪，让出了路。
宋青苑抬脚，带着红袖，阿二顺势走了进去。
澹台府的驿站和宋青苑待过的淮安府驿站相差无几，一样的宽敞明亮。
入眼的便是干净整洁的大厅，只是此时大厅内布满了锦衣卫。
宋青苑甚至从这里面，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虽叫不出名字，可她也知，是萧景铎身边经常跟随的几人。
“锦宁县主！”
众位锦衣卫看到宋青苑，纷纷起身行礼问好。
其中一人越众而出，快速走到宋青苑身边。
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已命人为锦宁县主准备好了房间，县主请这边来。”
锦衣卫说完，在前引路。
等着宋青苑跟着上了二楼，在一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伸手一指，“就是这间。”
同时，锦衣卫解释道，“大人今早有约要赴，因是隐秘之事，我等不便随行，还请锦宁县主先入房中等待。”
“若是属下所料不错，大概在晌午之前，大人定会回来。”
“还有……府衙那边，已经把准备呈报给刑部的折子拟好，抄送了一份交于大人。”
“大人吩咐给县主送过来，如今正在县主屋内的桌子上，县主自可查看。”
“好，麻烦了！”宋青苑微微颔首，推开了房门。
锦衣卫见状，连忙低头，恭敬着道，“县主先忙着，属下去给这位……兄弟！”
锦衣卫看了看宋青苑身后跟随着的阿二，接着道，“给他安排房间。”
“同时还有这位姑娘的。”锦衣卫指了指红袖。
“去吧！”宋青苑说了一句，随手关门。
站在屋子内上下打量，这个房间很宽敞，干净整洁。
床台边燃着香炉，清静舒心的香气在屋内肆意蔓延。
还有一架琴摆在琴案上，供人娱乐之用。
由此可见，准备之人也算尽心。
宋青苑的目光四下一扫，一打眼便看见桌子上，摆着的那一封抄送的折子。
抬步走了过去，落下手捋了捋衣?，宋青苑缓缓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折子便看了起来。
上面洋洋洒洒的文字，详细的叙述了一番黄家大太太的罪行，最后几行字点明主旨。
便是杀人之犯，秋后问斩，请求刑部批复。
只要这份折子批复下来，黄家大太太便会必死无疑。
“唉！”宋青苑轻轻一叹，把折子合上，心下怅然。
只想说一句，无论是黄明宇还是黄家大太太，都是咎由自取。
俗话说，慈母多败儿！
若非黄家大太太的偏袒溺爱，一次次纵容，黄明宇即便不成才，也不会是今日这般的纨绔。
而黄家大太太自己呢，妥妥的心理扭曲。
若非这样，也不会因为黄明宇的死来陷害她。
对于黄家大太太的想法，宋青苑多少也能领悟一些。
不过就是觉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因为一小女子而送命。
自己这个当娘的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干脆送这名小女子去下地府，与自己的儿子长长久久相伴好了。
说得好听点儿叫“成全”，说的难听点儿就是迁怒！
“咦？”宋青苑眉头微皱，终于想起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地方。
立刻把放回去的折子拿了回来，逐字逐句的细细查看。
“果然啊……”宋青苑喃喃自语。
实事求是的来说，这份即将呈报给刑部的折子，是不严谨的，或者说是有遗漏的。
他只是详细的交代了黄家大太收买林捕快陷害她的事情，可对于黄明宇被害的细节，确实一笔带过，语言不详。
众所周知，人死后身体的重量会比实际重量重很多，尤其是溺水身亡者。
以敏姨娘的体力，在没有帮凶的情况下，是绝对无法把黄明宇，从她的卧室移到荷花池旁推下去的。
那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宋青苑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案，一边思索着。
她会有帮凶吗？
她的帮凶又是谁呢？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拜贴
到了晌午，驿站的厨房备好了饭菜，来叫宋青苑用餐。
因为此时萧景铎不在，楼下又全是锦衣卫的男子，宋青苑不便独自下去。
于是便叫红袖把饭菜端入房中，两名女子围坐在桌子旁单独用餐。
待她们吃完饭，碗筷收拾下去后，宋青苑吩咐红袖道，“咱们恐怕还要在澹台府待两天，看看萧大人那面的进度。”
宋青苑计算着日期，“若是那边能早早结案，咱们便等萧大人回京复命的时候与他同行。”
“如若不然……咱们便先去京城。”
这也是宋青苑本来的打算，三郎和林静姝成亲的日子已定。
这个时候，她若是先回榆林县在去往京城，时间上恐怕有些紧，甚至可能赶不及。
所以宋青苑决定不回家，直接入京。
若是赶的巧，还能和萧大人一路同行。
“这样……”宋青苑附耳道，“黄明宇的案子里，我还有很多细节之处不甚明了。”
宋青苑简而言之的，把自己在折子上发现的异常，与红袖说了一遍。
“昨日锦衣卫把黄家大太太扔去了官衙，那位敏姨娘暂时没人管她的去向。”
“你去黄家看看，她到底是仍关在黄家还是交到了衙门，是否有同伙？”
“姑娘！”红袖抬眸，“若是查出来，咱们要不要……”
闻言，宋青苑长长的眉毛微微一颤，便明白了红袖的意思。
“先别送去官府。”宋青苑摇了摇头。
“你先去敏姨娘那边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然后回来告诉我。”
宋青苑眸色渐渐加深，在她看来，黄明宇纯属死有余辜，帮黄明宇申冤找出真相这种事，她懒得做。
之所以吩咐红袖去询问，不过是本着好奇的心态，想求一个真相，毕竟她牵涉其中。
至于知道真相后如何决断……
究竟是闭嘴不言，还是协助官府把案件整理完整，那就要酌情处理了……
“行，姑娘，我一会儿就去。”红袖应下。
俩人说话的功夫，萧景铎便回来了。
“吃饭了吗？”宋青苑抬头望了过去，柔声的问道。
“吃过了！”萧景铎答了一句。
目光在红袖身上一扫，便把人打发了出去。
随后解释道，“在三皇子那儿吃的。”
宋青苑听罢眸色未变，仿佛早已想到这一层。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带着大批的锦衣卫属下来到澹台府查案。
然却自己独自离去，把一众属下留在驿站内，摆明是不方便带人。
那么所会之人不是已经在暗处改名换姓，打入盐商内部的“泓公子”，就是私盐一案的卧底证人。
宋青苑抬手倒了杯茶，给萧景铎递了过去。
茶叶是自备的上好的大红袍，茶水也是刚刚所沏，还泛着热气。
萧景铎伸手接过，拿起茶盖拂了拂一边道，“三皇子那边留着黄雨薇还有用，暂时不好处置。”
“待等一切结束，我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宋青苑想了想，思索片刻便摇了摇头，“不必了！何必脏了你的手！”
宋青苑深深看了一眼。
就凭着黄雨薇帮着黄明宇做的那些事，落到萧大人手里，别说讨不了好，就是剥皮抽骨也实属正常。
“不过……她未必就会有好报！”
“至于她日后究竟如何……皆看天意，无需在理。”宋青苑嘴角噙着一抹笑。
三皇子留下黄雨薇的事，一开始或许她想不清楚，可是后来静下心来细细一思量，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目的。
不过是想借着黄家打入盐商内部，彻查私盐一案。
他在黄家布局这么久，眼看就要到了收网之时，自然要在给黄家一些助力，来稳定黄家之心。
而这份助力吗……就是黄雨薇！
对于从祖辈开始，就惯用女色来拉拢贵人的黄家来说，三皇子这样的行径，才更能让他们感到安心，从而放心。
“就依你……”
萧景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很快便应了宋青苑所言。
…………
次日。
宋青苑来了澹台府，入住驿站的消息，便像雪花一样传遍了整个澹台府。
澹台府内达官显贵的夫人们，递帖子的递帖子，备礼的备礼，拜见的拜见。
仅仅一上午的功夫，宋青苑所在的房间内的桌子上，堆着的拜帖便有一尺高。
还有琳琅满目的拜礼，各式珍品放在屋内一角，打眼望去甚是壮观。
“姑娘，这是庄家送来的。”
红袖把拜帖和一份礼单递与宋青苑。
“庄家？”宋青苑秀眉一挑，露出疑惑之色。
能被红袖着重提及的，必不是寻常之辈。
于是，宋青苑询问的目光望过去，“这个庄家是什么来头？”
“大盐商！”
红袖解释道，“若说黄家只是盐商里面的小喽罗，那庄家绝对是佼佼者。”
“不但和两淮那边的盐商过从甚密，就是在河道方面门路也是极广。”
“若是奴婢所料不差……”红袖分析道，“萧大人和三殿下此次前来，要查的便是这……庄家！”
“姑娘，有句话叫做拔出萝卜带出泥。”
“从庄家这里入手，层层拨解，进而查两淮盐案。”
“那么这一条船上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红袖曾经是萧景铎的暗卫，没少帮着锦衣卫查案，对这里面的头头道道比宋青苑了解的多。
“两淮？”宋青苑一怔，露出了然之色。
她就说吗……无论在历史上，还是曾从她看过的书籍中都能得知。
只要是跟盐道有关系的，无论是从哪里开始，最后都离不开两淮。
尤其是由锦衣卫指挥使和三皇子同时出手，联合查案，必然不是小打小闹，定是要震慑一番。
怎么可能在澹台府这里收手，原来竟是……曲线救国，最后在直捣黄龙。
“对，两淮！”红袖重重点头，又抿了抿嘴。
“不过……两淮那边势力盘根错节，牵扯甚多，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外人很难插手。”
“这次究竟能把案子办到什么程度……奴婢也不知道！”
红袖摇头，对着宋青苑羞涩一笑。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大手笔
“奴婢见识少，不知道萧大人与那位殿下心中所想。”
“不过是仗着走南闯北知道点儿事，给姑娘分析着玩的，姑娘别在意。”红袖羞涩的说着。
“不会，咱们不过是两个女儿家，又是自己人，哪儿说哪儿了，哪会当真。”宋青苑笑笑。
红袖的性子有些随和，从跟着她的那天起就表现出忠心耿耿的姿态。
不过她的言谈举止中都带着恭敬，一举一动及其规矩，未有半分逾越。
现在相处久了，感情深了，红袖也渐渐敞开心房，露出了活泼劲儿。
不再那么严谨，整个人也有了人气，这在宋青苑看来是个好事。
“姑娘，你先把这帖子和礼单看一下吧！”
红袖微抬下颚，在递给宋青苑的东西上点了点。
“那好……”宋青苑垂眸，“我看看。”
说罢，白皙的手指翻开帖子。
上面是清秀的篆体小字，是庄家在夫人送来的拜帖，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宋青苑随意看了看，便把帖子放在桌上，伸手拿起那份随着帖子送过来的礼单。
不看倒好，这一看，宋青苑倒吸了一口气。
饶是她已是县主之尊，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权贵，见识颇多，也不得不被庄家的大手笔震的哑口无言。
珠子箍儿、金九凤钿儿、翠蓝绉纱羊皮金滚边箍儿、南海佛楠珠。
至上凤凰簪、白玉响铃簪、纯黑水晶参银发簪比比皆是。
甚至还有用红珊瑚雕刻而成的数样摆件。
就连那实实在在的金子，也赫然有千两之多，折合成白银就是整整一万两。
不看其他，单从这次礼单上来说，就足以媲美京中贵女出嫁。
“东西放在哪里了？”宋青苑抬头。
“在楼下。”红袖答道。
“整整两大箱子，抬上来不方便，奴婢便自作主张放在了楼下，等姑娘处置。”
“知道了。”宋青苑点了点头，白皙的脸颊上还残留着震撼之色。
幽幽的感慨道，“都说盐商有钱，可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的见识到了他们的阔绰。”
这也由不得宋青苑不震惊，仅仅一份见面礼的价值，就以十万两计，这是何等的大手笔。
之前周氏离开黄家时，周老姨娘一出手便是三千两银票，再加上一堆包裹着贵重之物的包裹，加起来大概在四五千两左右。
宋青苑那时虽惊讶，可还在可接受范围。
而今日庄家所做的，却打破了她的认知。
有钱！
超有钱！
“就放在那儿，等萧大人回来再行处置吧！”宋青苑淡淡的说着。
微笑着摇头，“这么重的礼太烫手，我不能收，也不敢收。”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此时的宋青苑已明白，庄家是想从她这边走通萧景铎的门路，犹如那时的孟歧一样。
想到这里，宋青苑神色顿了顿。
当时她是给萧大人去了信，递了话，也得到了回复，萧景铎拒绝了孟歧的投靠。
就是不知道被拒绝后的孟歧，又找了谁做了靠山……心愿是否达成？
宋青苑想着，等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们家萧大人，是否得到这方面的消息，多少给她提点两句。
她也好转告二郎，以后和孟歧打交道时好多加防备。
“当！当！当！”
连续的敲门声，把宋青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进来！”宋青苑唤了一声。
紧接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阿二平静的走了进来。
亦如往常，连眼睛里都是一成不变的冷光。
可宋青苑却无端的觉得，在那份冷静之下多了一丝什么……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宋青苑询问。
“敏姨娘死了！”阿二沉声道。
“死了？”宋青苑微微一惊，随后释然。
敏姨娘谋杀了黄家的二公子，段然没有可能留其性命，死是必然的。
“是自杀。”阿二补了一句。
“自杀之前，敏姨娘见了黄家二少夫人，也就是黄明宇的正妻，两人在柴房内说了一番话。”
“属下从偷听的谈话中得知，黄明宇便是敏姨娘和黄二少夫人合谋所害。”
“原来是这样！”宋青苑恍然大悟。
她还记得当日，林捕快说敏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是去帮二少夫人忙，从而躲开众人的视线，把黄明宇引去自己的卧房内。
如果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敏姨娘和黄家二少夫人合谋，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姑娘，我们要不要报官？”红袖再次询问。
这个话她已经问过宋青苑一遍，如今真相大白，她想也未想便再次问出了声。
“不必了，过去了，此事与我们无关！”
宋青苑缓缓摇头，一句话便打消了红袖报官的念头。
…………
榆林县，宋家村。
各家各户的菜园子里绿意盎然，早早栽种下去的蔬菜长出小小的果实，有的仅有巴掌大，还不好摘来做菜。
尤其是那黄瓜，细细的不够塞牙缝。
可顽劣大小童却趁着父母不备偷偷的摘下，一口一口的咬出脆脆的声响，并乐此不疲。
大地里，一道道忙碌的身影站在烈日之下。
除草，提水，浇灌田地，为秋日的丰收而努力。
宋家也一样，即便周氏，宋青茉，四郎还在路上，宋青苑还在澹台府未归。
宋老爷子还是组织了宋家其他的子辈，孙辈，把他们领至田间亲自劳作。
“爹！”
田地里宋诚义戴着草帽，一手放在额头上，一边遮阳一边道，“儿子现在大大小小也是个工部行走，朝廷命官。”
“还在这儿除草，浇地，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宋诚义整张脸皱在一起，委屈极了。
宋老爷子听了两眼一横，义正严辞的道，“当了官更要严于律己，身先力行。”
“不可因为有了官身而放纵自己，做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
“否则，与那朝廷蛀虫有何区别！”
宋老爷子厉声质问，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一指选出一块地。
“老二，老规矩，这三亩地归你打理，不许他人插手。”
“什么时候把活干完，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退庚帖
宋老爷子说完，不再搭理宋诚义，把目光对准宋诚忠，“老大，这边是你的。”
“老三，那边是你的。”
宋老爷子一一分派，待一切完毕之后，自己拎着锄头，对着绿油油的草除了起来。
“爹！”
宋诚礼抬眸一看，开口劝道，“爹年纪大了，这些活就交给我们干吧，爹在地头监督着就好。”
“爹放心，我们肯定能干好，不会因为咱家日子好了，就把这庄稼人的本分给忘了。”宋诚礼憨憨一笑。
一旁的叶氏扎着头巾，站在其身侧跟着劝说。
“不必！”宋老爷子抬了抬手，头也未回，“我意已决。”
“我这把老骨头还坚持住，只要我这腿脚还能动，就要给我的孙儿打个样！”
宋老爷子说的格外大气，干活的时候也有一把子力气。
用村里人常形容他的一句话就是……老当益壮，越活越精神。
两柱香过去，一根垄被除完，宋老爷子重新站在地头默默的望着。
阳光一照，满头的汗渍顺着苍老的面颊缓缓流下。
一旁的下人见状，立刻把沾了水的手巾递了上去。
“老爷子，擦擦汗吧，歇歇在干也是一样的。”
下人也知道宋老爷子的规矩，这二十亩地就是为了锻炼宋家子孙而备，不会假于他人之手。
下人在一旁看着心里焦急，有些担心宋老爷子的身体。
可他不敢说帮忙的话，怕惹恼了这位老爷子。
“没事！”宋老爷子说着，随手接过手巾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两下。
“身体还吃得消，还能再除一根垄，等除完后再歇息也是一样。”
擦完脸的宋老爷子拿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拎起锄头准备再战。
这时，就见田大奎从宋家的方向疾步跑来，“呼哧带喘”的站在宋老爷子身边。
低声道，“老爷子，吴家那边来人了。”
“吴家……”宋老爷子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哪个吴家？”
“原安县吴家。”田大奎答着。
“竟是他们来了！”宋老爷子连忙把手中的锄头放下。
宋青茉退亲一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儿心病。
可宋老爷子也知道，原安县离榆林县太远，当时又正逢冬天，来往不便。
所以宋青茉的生辰八字以及退婚书，一时半会儿也送不回来。
宋老爷子计算着时间，千盼万盼终于等来了吴家人，心中的大石也即将放下。
“走吧，回去，咱们快回去看看！”
宋老爷子快速说着，急不可耐的迈开脚步，健步如飞的便朝着宋家的方向奔去。
片刻。
宋家堂屋。
吴三爷已在此等待多时，见了宋老爷子立刻拱手，愧疚的道，“宋大人，对不住！”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便耽误了行程，草民在此给您赔礼了。”
吴三爷对着宋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
如今吴宋两家关系已变，他也不敢再口称“老爷子”，只能规规矩矩的唤着宋大人，自称为草民。
“庚贴可带来了？”宋老爷子不在寒暄，直奔主题。
“带来了。”吴三爷点头。
一伸手，身后的下人便立刻把属于宋青茉的生辰八字，以及婚嫁所需的东西全部奉上，退还与宋家。
遗憾的道，“不能与宋家结亲，实在是我吴家无福，只希望日后莫要断了联系才好。”
吴三爷又是端茶赔罪，又是察言观色，小心的说着体贴的话，终于才让宋老爷子的神色缓和下来。
见差不多了，吴三爷目光四下一扫终于问到，“宋大人，不知县主可在？”
吴三爷觉得奇怪，他来到宋家的时间不算长。
可宋家村也不大，锦宁县主早该得到消息才是，怎么却不见她出现。
不光是宋青苑没出现，就连宋青茉都不在此处。
“苑儿此时不在榆林县内。”宋老爷子如实的回道。
随后反问，“你找苑儿可是有事？”
“是有一些生意上的事，要和锦宁县主商量。”吴三爷模棱两可的说了一下。
再次问到，“不知锦宁县主何时归来？”
宋老爷子摇头，“苑儿此时不在榆林县，甚至不在淮安府境内，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不在淮安府？”吴三爷重复了一句，眉头微微一蹙。
当初他离开之时，锦宁县主的暗示他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正是来回报结果之时。
可宋青苑却不在，那他要如何是好……
吴三爷眉头紧锁，久久不能散开。
恭声问道，“宋大人，锦宁县主可是去了京城，不知何时归来？”
“如果在半月之内，那草民便在榆林县等候。”
“若是太晚……”吴三爷苦笑，“草民恐怕无法久留。”
宋老爷子深深看了一眼，见吴三爷不像说谎的样子，便道，“半月之内，苑儿无法归家。”
宋老爷子想了想，如今家里二郎和沈碧青也不在。
对于宋青苑的生意，李氏和宋诚义插手的也不多，只是管管作坊之事，至于其他……
“这样吧……”宋老爷子思索一番道，“你去县城找柱子，杨铁柱，他是宋记百货市场的大管事。”
“若是生意上的事就找他谈吧，苑儿不在的时候，他也能做半个主。”
柱子呀……吴三爷下意识的皱眉。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其实他和柱子打过的交道还算颇多，甚至比宋家其他人都要多两分。
可这次他想说的，不是生意上的事，而这话又不方便对宋老爷子言。
所以只能暂时应下，“好，听宋大人的，草民去找柱子管事。”
“就是不知道……”吴三爷抬头，故意向外望了望问道，“茉儿姑娘可在？”
“草民想当面向茉儿姑娘道个歉，代表吴尧，也代表我们吴家。”吴三爷强调着。
“茉儿也不在！”宋老爷子再次摇头。
几番拉扯下来，吴三爷终于从宋老爷子口中得知，无论是宋青苑，宋青茉还是周氏等人，如今都不在榆林县，甚至淮安府境内。
“唉！”幽幽一叹，吴三爷只好作罢。
回头先去县城找到柱子，把生意上的事捋一番，该进的货进了，该结算的银钱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