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宫折桂（14）
还没看到嫦娥的脸，光是听到这笑声，就令张子安毛骨悚然，后背像是有钢刷划过。
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嫦娥似乎很喜欢吃兔肉，广寒宫周围尽是兔子的骸骨，但不知她是否把真正的玉兔给吃掉了？
应该是还没有，否则这次挑战已经以失败告终了。
尽管如此，情况不容乐观，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玉兔是长什么样，跟普通的玉兔又有什么区别。
“喵了个咪的！老妖婆！有本事下来与我们一战，躲在楼上大放厥词算什么本事？”弗拉基米尔向楼上叫骂道。它的目的是把她激怒，让她离开广寒宫来外面，这样总比深入虎穴要好。
“桀桀！你是什么玩意儿？敢于言语顶撞本宫主，是活得不耐烦了么？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本宫主要饱餐一顿，用猫心、猴脑、兔头、狗腿、人肝炖上一大锅汤，多放料酒和月桂花除腥，肯定是大补元气！桀桀！”
嫦娥依然是只闻其声、未见其形，待在二楼与他们打嘴炮。
理查德藏在张子安背后的兜帽里，一听嫦娥没提到自己，刚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就听她又补充道：“再烤个鸡翅。”
“嘎？本大爷是鹦，不是鸡！敢吃本大爷？本大爷可是世界濒危动物，你这个蠢女人是不是想把牢底坐穿？”理查德愤愤不平的探出脑袋叫道。
“哟，这灵活的舌头，做成刺身应该不错。”嫦娥说道。
“嘎？你这个蠢女人，不仅蠢，还丑，你一定是丑得见不得人，才躲着不敢出来吧？”理查德看出嫦娥不会离开广寒宫，顿时胆气一壮。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嫦娥的痛点，再怎么样，她以前也是个女人，而且肯定是个爱美的女人，因为不想容颜老去，所以偷得灵药逃往月宫——正常的剧本如此，但在这个被游戏魔改过的剧本里，她偷到的灵药是仅限宠物精灵服用的不老仙药，虽然她如愿以偿获得了永生不死的效果，但堂堂的玉面俏佳人也因此而变成了猫脸老太太。
小时候第一次听到嫦娥奔月的故事，张子安心里就有些替大羿鸣不平——凭什么嫦娥用偷来的仙药成为仙子，却不受惩罚呢？所谓的惩罚，难道就是永生永世被困在月宫里？这算哪门子惩罚？大羿都死了，她还活得好好的。
儿时的他并不理解，永生的孤独也是一种惩罚，不过嫦娥也算不是孤独，起码还有吴刚嘛。
这对狗男女在广寒宫里厮混，肯定是每天做大家都爱做的事，估计早把一顶顶的绿帽抛给了大羿……张子安惋惜地心疼大羿一秒钟。
而且他挺佩服吴刚，面对一个猫脸老太太，居然能……硬得起来？
“你这只贱鸟！给本宫主闭嘴！”嫦娥恼羞成怒，“本宫主闭月羞花之容，岂容你这只贱鸟肆意诋毁！”
“嘎嘎！啊！嫦娥仙子，你老公来了！还不快下来迎接！”理查德故意惊叫道。
明知它在胡扯，张子安还是忍不住向周围看了看，心说大羿不会真的来吧？那可就热闹了。
即使过了千百年，嫦娥依然做贼心虚，毕竟先是偷老公的仙药，又是给老公戴绿帽，如果被老公大羿找来这里，非得把她扒皮抽筋不可。
“你……你胡说！大羿已经死了，他不可能来这里！绝不可能！”她颤声说道。
理查德用翅膀拍拍张子安的后脑勺，“八戒，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上楼背你的媳妇去？你不是整天想要媳妇吗？”
张子安：“……你特么才是八戒！我宁愿出家当和尚也对这个丑女人没兴趣，毕竟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嘎嘎！就你这条件还挑三捡四，怪不得注孤生！”理查德仰着脖子说道：“嫦娥仙子你也不要着急，今年下界闹猪瘟，死了不少猪，天蓬元帅正在忙着开后宫配种，等它忙完了，本大爷一定让它上月宫来陪你！”
一人一鸟一唱一和，差点儿把嫦娥给气炸了。
“你们这些混蛋！本宫主我要杀了你们！要把你们扒皮抽筋、敲骨吸髓、然后挫骨扬灰！”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喊归喊，她就是赖在广寒宫里不出来。
如果不能把她激出来，这么打嘴炮下去就没什么意义，毕竟老茶它们还在森林里与吴刚鏖战，他要抓紧时间才行。
嫦娥宁愿受辱也不肯离开广寒宫，大概也是在等着吴刚解决完森林里的事，然后杀回来再解决张子安他们。
森林里不时传来阵阵咆哮，树木倾倒猴群乱叫的声音不绝于耳，吴刚即使受伤了，依然中气十足。
时间是站在敌人那边。
嘴炮也起到了效果，起码壮了己方的声势，如果一直听嫦娥那种阴恻恻的怪笑，他多少免不了会未战先怯，而像个泼妇一样撕破脸对骂就无所谓了。
其实让理查德直接飞进二楼探查情况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只贱鸟的战斗力等于零，飞上去就不一定能活着飞回来了，再说它自己也清楚这点，绝对不敢去。
利用嘴炮的时间，他和精灵们已经绕着广寒宫转了一圈，确定地面上只有一个入口，于是不再废话，向精灵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提高警惕，然后当先踏上了拱桥。
拱桥下方的人工沟渠里是生满苔藓的死水，墨绿得渗人，还漂浮着各种动物的枯骨。
孤独而寂寞的永生也是一种折磨，如果一个人被关在监狱里关了上千年，没有电脑没有网络，这个人到最后要么自杀，要么疯了。
显然，嫦娥属于后者。
除了蠢笨的吴刚以外，她身边没有任何可以解闷的对象，没有社交，没有娱乐，换成别人处在这种环境估计也要疯。
还好她只是游戏设定出来的角色，否则张子安还真有几分同情她。
平安无事地走过拱桥，他们来到广寒宫的正门前，伸手用力推。
吱呀呀呀呀——
宫门带着令人牙酸的一连串长吟，向内开启。
好冷！
阵阵凛冽的寒气从昏暗的宫殿里涌出。
这里面怕不是个冷库吧？
蟾宫折桂（15）
无论是中式宫殿还是西式教堂，有充足光源的时候就会显得美轮美奂，一旦失去光源，就会因为过于空旷而显得阴森可怖。
张子安站在广寒宫的门口，里面黑乎乎的没有灯，乳白色的冷雾没过了膝盖，像泉水般缓缓向外涌，看着真像是用来冷藏肉类的冷库。
理查德又怂了，跟着进去就意味着它的夜盲症要发作了，但让它自己留在外面，它更加害怕，只得连头带屁股将自己裹在张子安的兜帽里，就像小孩子因为害怕而缩进被子里一样，眼不见心不烦。
π的夜间视力跟人相似，酒猴想必也差不多。
本来这种黑暗的环境正适合几只猫精灵发挥作用，但它们因为身高问题，视线被冷雾严重影响。
同时，冷雾也隐藏了地面的状况，如果地上有沟沟坎坎的，很可能会绊倒。
“吱吱。”
π拉了拉他的胳膊，把手里的月桂木棍递给他。
“谢谢你，π，这个还真有用。”
张子安也不客气，有木棍在手，边探路边走。
“大家警醒些，互相照应着点儿。”
他对精灵们再三叮咛，然后当先迈入大门。
就在他们全都进入宫殿的瞬间，大门咚地一声，在他们身后自动闭合了，也许是因为周围太静的原因，声音响得出奇，吓了他一跳。
他反身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总觉得有些失策，也许留一两只精灵在门外接应更好……不过也说不准，也许那样反而会令实力进一步分散，否则把谁留在外面呢？留下战斗力弱的精灵，他会担心，而留下战斗力强的精灵，又可能白白浪费。
哧哧哧哧。
像是有什么小兽快速从附近跑过去了，声音很轻。
“谁？”
张子安紧握木棍喝问道，但是没有回应。
“大家注意不要分散。”他低声叮嘱道。
他打开了新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墙壁和柱子反射着灯光，倒映出极细弱的磷光，但这种程度的微光反而更增加了阴森可怖之感，到处都是鬼影幢幢。
冷雾弥漫，手电起到的作用很有限，只能照到周围两三米的范围。
“桀桀！没想到你们真的这么蠢，居然进来找死！”
一道声音以极快的速度从房梁上飘过，能够明显听到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过程，位置飘忽不定，给人的感觉像是……说话者正在房梁上攀爬。等他移动手电照过去时，什么都没照到。
“喵了个咪的！有本事你滚出来！别在这里装神弄鬼！”弗拉基米尔骂道。
“桀桀！你们这些蠢货，嘴臭不了多久了，本宫主我……”
“闭嘴！”菲娜冷哼道：“本宫面前，哪有你自称本宫主的份！”
其实嫦娥自称宫主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她是广寒宫之主，这座宫殿的名气在神话里也排得上号，但没办法，菲娜就是这么不讲理。
“咱们一起走，别走散。”
张子安一手握着木棍，一手举着手机照明，精灵们走在他身边。
走着走着，走在前面的星海突然停下了，回头望着他。
他正想问星海有什么事，但星海好像不是在注视他，而是……视线穿过他的身体，盯着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等下，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
“π，你在吗？”
“吱吱。”
π的声音从他左后方传来，它把木棍给了他之后，由于它的夜视跟人类差不多，就一直扯着张子安衣服跟着他。
“酒猴，你在吗？”
“嗝儿！我在，有酒吗？”
酒猴的声音从他右后方传来，它的视力也不好，加上醉眼朦胧，在外面走路都歪歪扭扭，进了宫殿之后也学π的样子扯着他的衣服走，否则它走不了几步就会摔跤。
π在左，酒猴在右，那么是谁在正后方扯着他的衣服呢？
显然不是兜帽里的理查德，也不可能是星海、菲娜、弗拉基米尔和雪狮子，因为这几只猫精灵目光灼灼，颜色各异的眼睛在冷雾中闪动，一个也不少。
不怕少了一个，就怕多了一个。
张子安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这时候应该回头吗？
以前看过的各种鬼片里的剧情一下子涌进他的脑海，在任何一部鬼片里，在这时回头都会吓个半死，八成会看到一张惨白的怪脸。
但是不回头，装做不知道，他实在装不下去。
宫殿密封性很好，本来没有一丝风，但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脖子后面呼呼地吹气。
精灵们见他走着走着突然不动了，纷纷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但是由于冷雾对视线的影响，它们看得也很模糊。
“喵喵喵！你这个臭男人，怎么不走了？想留下来当小白脸？”雪狮子说道。
张子安努力冷静下来思考，精灵们的警惕性都很高，如果背后那个东西是在地面上走，即使不发出任何声音，精灵们四足上的肉垫也能感受到细微的震动，然而看精灵们的反应，它们没有察觉异常，那只能说明……
他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卯足力气，猛然转身，向斜上方用力一捅。
手电光晃动间，他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像蝙蝠一样倒吊在房梁上，脑袋和上身垂落在他身后，只差那么几秒，她的血盆大口就要咬到他的脖子上。
她的脸孔狰狞可怖，尖嘴猴腮，獠牙外露，几根胡须般的白毛长在脸颊，确实有几分像猫，但没有猫一丝一毫的可爱。
他与她只打了这么一个照面，她就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因为他这一棍子正好戳中她的肚子。
就如他早就知道的那样，习惯于地球重力的他，在这个月宫世界算得上半个超人，虽然不如吴刚那么厉害，但胜在下盘稳固，力由腿生，马步拧身，这一棍子用出了毕生力量。
可惜棍子头不是尖的，否则这一下也够她受的。
“啊啊啊啊啊！”
嫦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险些从房梁上摔下来，勉强支撑住身体，双臂和双腿像蜘蛛一样抱住房梁，在精灵们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消失在天花板的黑暗中。
蟾宫折桂（16）
“那是什么怪物？”弗拉基米尔惊呼道。
兜帽里的理查德，耳朵差点儿被嫦娥的这声惨叫给震聋了，它缩在兜帽里骂道：“别叫了！叫你个大头鬼！有力气去床上叫去！”
菲娜和弗拉基米尔的视线被冷雾阻碍，只看到嫦娥逃跑时的一道残影，它们正想跳到房梁上去追，被张子安拦住了。
“算了，敌暗我明，这里情况复杂，穷寇莫追。”张子安劝阻道，“她只是暂时逃跑，一会儿肯定还会回来，不会任由咱们在广寒宫里折腾……咱们还是先找到玉兔要紧。”
说实话，他刚才也吓得要命，心脏到现在还在剧烈扑腾个不停，像是随时可能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看鬼片的时候，他总是嘲笑主角和配角们太傻，明知有鬼还硬要做蠢事，甚至把声音关了，鬼片就成喜剧片了，但现在亲身经历鬼片，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如果有某个第三者正在超然物外的视角看着他，一定也会骂他傻，为什么还不想办法逃出这里？
他有逃跑的办法，向游戏要求退出挑战就行了，但他已经过五关斩六将抵达离终点一步之遥的地方，这时候退出不是太可惜了吗？
接下来必须要加强防范，精灵们负责地面和周围的动静，而他的手电则来回照着身前身后的房梁，以防嫦娥故技重施。
手电光在黑暗中频繁晃动不一会儿就令他有些头晕，而且徒增心理压力，他把杀伤力太低的木棍还给π，又把旧手机也掏出来，两个手机都启动手电筒功能，然后屏幕对屏幕贴在一起，一个照前面一个照后面，令前后360度都能被照到，这样他只要不时转头就行了。
走着走着，酒猴突然松开扯着他衣服的手，兴奋向另一边跑过去。
“嗝儿！酒！我闻到酒糟的味道了！”
张子安不禁皱眉，他来这里是找玉兔，不是找酒，但这时候分散行动肯定会被嫦娥各个击破，于是示意其他精灵也跟上。
酒猴吸着鼻子，从冷雾中找到一扇隐蔽的侧门，然后兴奋地推开。
“嗝儿！酒！桂花酒！”
它欢快地冲进去，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张子安他们没办法，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酒窖，里面摆着很多大木桶，木桶的大小跟水缸差不多，阵阵浓郁的酒香飘荡在酒窖内。
每个木桶上都写着字符，有的写着“百年”，有的写着“三百年”，有的写着“五百年”，甚至最里面的一桶上面还写着“千年”。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每桶酒的窖藏年份。
酒猴欢天喜地地抱着一个百年窖藏木桶，它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又被酒味馋得丢了魂儿，不停地用牙上下乱咬。
张子安看得失笑，摸索到桶盖上的木楔，用瑞士军刀里的小刀插入木楔的缝隙里，然后猛地向侧面一推，木楔松动了。
他又如法炮制，将桶盖上的其他木楔逐一撬动。
砰。
桶盖弹开了。
就连张子安这种不怎么喝酒的，也被桶中的酒香深深吸引了，那是混合着月桂花与多种野果的香气所形成的醇厚甘甜味道，经过百年的沉淀与发酵，绝不是那种用酒精勾兑的现代酒可比，光是闻一口就醉了。
酒猴迫不及待地把脑袋扎进桶里，但是离桶中的酒还差一点儿，它喝不到，只能用舌头舔。
张子安看到它这副丑态，正待无语苦笑，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走到木桶边，探头向里面看了看。
酒大约离桶口有二十厘米左右。
他不懂酿酒，但他感觉像这种需要长时间窖藏密封的东西，似乎应该尽量排除空气的干扰比较好吧？
换言之，他认为这个木桶在百年前刚被密封好的时候，里面的酒应该是满的，经过了百年的沉淀与浓缩，一部分水蒸发掉了，所以酒面下降了，而酒的纯度也随之慢慢提升。
想证明这个猜想很简单。
他让精灵们注意周围的动静，防止嫦娥的袭击，自己把手机放到一边，屈膝扎了个马步，双臂环抱住另一个没开封的百年窖藏木桶。
“起！”
他憋住一口气，全身肌肉绷紧，硬是把这个大木桶抱起来了——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月宫的重力低，如果是地球上同样大的装满酒的木桶，把他腰累折了也抱不动。
抱起之后，他又把桶放下，对这个百年窖藏木桶的重量做到心里有数，然后又去抱另一个三百年窖藏的木桶。
果然，三百年窖藏的木桶比百年窖藏的木桶更轻一些，稍微摇晃一下，能感觉到里面酒的晃动更加剧烈。
接着他又试了五百年窖藏的木桶，更轻。
为了验证自己的感觉，他分别开启了它们，里面的酒确实一个比一个少，酒香也愈发醇厚。
最后是那个千年份的木桶，桶内似乎只剩下五分之一甚至更少的酒了。
他稍加思索，果断开启了这唯一一桶窖藏千年的桂花酒。
一开始，他什么也没闻到。
然而，正在贪婪舔百年桂花酒的酒猴突然挺直了腰，神情呆滞地注视着他，以及他身边的千年桂花酒木桶。
“好香，本宫从未闻过这么香的味道。”菲娜陶醉地眯起眼睛，“像是尼罗河上的少女正在抛洒鲜花……”
“喵呜~”星海深深地吸着鼻子。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弗拉基米尔诗兴大发。
雪狮子也被勾起兴头，喃喃吟唱道：“不见登高乌帽客，还思捧酒绮罗娘~”
“吱吱。”π两颊微红。
“嘎……嘎……本大爷要飞得更高……”理查德在兜帽里胡乱地蹬着鸟爪。
仅仅只是闻到千年桂花酒的酒香，精灵们仿佛就都醉了。
大音希声，大象希形，大香希味？
他什么也没闻到，但那只是因为人类的嗅觉太差了，而千年桂花酒的酒香又过于浓郁和纯粹，比如阳光明明是七色，但人类的眼睛无法分离出七色光谱，只认为阳光是暖黄色。
“既入宝山，岂能空回？茅台喝不起，让我尝尝这千年桂花酒是不是比茅台更好喝，回去好跟别人吹牛逼……”
张子安自语道，然后把很轻的千年桂花酒木桶举起来，桶口贴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在懂酒人的眼里，此等举世罕见的千年珍酿必须小口小口地品味，喝之前必须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然后用最顶级的纯净水漱口十次以上，然后才能战战兢兢地抿一小口，如此方对得起祖宗的赏赐，像张子安这么鲸吞牛饮无异于暴殄天物，非得被他们骂成数典忘祖不可。
咚。
张子安把木桶重重地放回地上，低头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嗝儿！好……好喝吗？我也要喝！给我留着点儿！”酒猴心疼地说道。
它本来打算从百年份木桶开始，慢慢由低向高品味，否则一开始就喝千年桂花酒，再喝百年桂花酒就会觉得索然无味，岂料张子安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喝千年桂花酒，还一喝就是一大口，听声音那桶里总共就不剩多少酒了。
张子安依然低着头，没有回答。
他似乎也醉了，身体微微摇晃，像是站不稳了。
“嗝儿！一看你就是没怎么喝过酒的雏儿，千年老酒，哪能一口喝许多？”酒猴摇头叹息，“至少睡个三天三夜才会醒。”
“桀桀！他醒不了了！”
一道冷风从酒猴头顶上飘过，吓得它一缩脖子，酒意都吓醒了半截。
就在张子安和精灵们沉醉于千年桂花酒的酒香时，一道惨白的影子悄悄攀在房梁上，从外面溜进了酒窖。
嫦娥看到精灵们都被千年桂花酒的酒香迷得如痴似醉，而张子安更是喝了一大口，像着原地站着就睡着了，晃眼的手机也放到了一边，她不禁大喜。
只有酒猴因为长期酗酒，对酒精有相当强的抗性，即使饮了几口百年桂花酒，依然保持着和平时差不多的半醉半醒状态。
她根本不在意这只没什么威胁的酒猴，她要趁这个机会咬断张子安的喉咙，痛饮他的鲜血，然后再把那几只猫和猴子杀掉，最后再好好折磨那只嘴最臭的鸟，把它的羽毛一根根拔掉，再弄死它。
她沿着房梁迅速蹿到张子安的头顶，双腿勾住房梁，脑袋和上半身垂落，鸡爪般的十指向张子安的脖子抓去。
就在这时，张子安突然抬起头，与她对上视线，他的眼神清明，分明是没有醉。
他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
嫦娥有点儿想发笑，这家伙以为自己是海里的巨蟾吗？
还不等她明白过来，下一秒——
他的右手将一个小玩意举至嘴前，是他的防风打火机。
噗！
他的嘴里喷出一大团熏人欲醉的酒雾，笼罩面前一大片范围，猝不及防的嫦娥想躲都没地方躲。
与此同时，咔擦一声，他右手按下了打火机。
火星迸发的瞬间，酒雾化为一道雄浑的火龙，劈头盖脸地向嫦娥席卷而去。
蟾宫折桂（17）
在地球上，含一口水向外喷洒的距离和范围很有限，如果是喷成水雾状而不是水柱状，除非是特意练过的人，否则能喷两米左右已经是极限了。不过这是在低重力的月宫，用同样的力量，再加上酒精的密度本来就比水低，酒雾能喷得更远更广。
张子安没把握这千年桂花酒的酒精纯度是否足够支持燃烧，只能冒险试试了，但估计差不多，毕竟浓缩的都是精华，如果千年桂花酒不行，那剩下的百年五年的就更不行了。
酒刚入口的时候，他本来都做好了辣嘴巴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如此高纯度的酒入口之后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倒像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般醇厚绵长，带有沁人的幽香，他明明不想喝下去，酒浆却仿佛过于润滑的丝绸一样，自己就往喉咙里滑落，他只能努力地低头梗住喉咙，否则这一大口酒吞进肚子里，非得醉倒当场不可。
他没有等太久，嫦娥就如他期望的那样出现了，她没有看出这是一个他临时起意而设下的陷阱，迫不及待地就上钩了。
当然，如果他口中的酒最后不能被打火机点燃，那他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给自己下套。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突然出现的火龙灼热而明亮，驱散了附近的冷雾，照亮了整个酒窖。
沉醉于酒香中的精灵们被火龙和嫦娥的尖叫声所惊醒，它们看到倒吊在房梁上的嫦娥浑身都被火焰笼罩，首当其冲的脸被烧得像刚从农村土灶里爬出来的贞子，脸颊两侧那几根白须都被燎干净了，头发也在燃烧。
酒精不像汽油那么可怕，而且这也不是特别纯的酒精，火焰对嫦娥造成的心理伤害远大于她受到的生理伤害，毕竟很多人的脸上都被溅射过液体——比如雨水，但很少有人的脸上被溅射过烈火。
酒精的火焰很温柔，不像汽油那么暴烈，桔色的焰苗在嫦娥的身上悄然蔓延，但这毕竟还是火。
嫦娥像个火球一样从房梁上摔落，哭号着滚进潮湿的冷雾里，滚灭了火焰，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酒窖，而空气中除了浓郁的酒香之外，还隐隐飘荡着烤肉的味道——而且是那种过期的肉，闻上去都有些酸臭味。
“喵了个咪的！装神弄鬼的臭老太婆！看我追上去揍她一顿！”弗拉基米尔被她屡次三番的吓人给惹恼了，当下就要追过去。
嫦娥的身上散发着烤肉味、桂花酒味和衣服的焦糊味，很难隐匿行踪。
“不用着急，要追咱们一起追，此时最好不要分头行动。”张子安劝道。
他拿上手机，迈腿走了两步，突然扶着墙不走了。
“那个臭女人都跑远了，你又在演什么戏？”菲娜不满地说道。
张子安还真不是演戏，他把桂花酒含在嘴里，即使很快喷出去了，但总有些酒液残留在嘴里并且流进了喉咙，就这么一点点的酒液，竟然令他的头有些晕乎乎的，身体也暖洋洋的。
好厉害的酒。
他暗暗后怕，如果真的喝了一口，肯定当时就撑不住睡过去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几次，稍微清醒了一些，然后招呼精灵们离开。
“嗝儿！你们走吧……我不走了……我要喝酒……嘻嘻，桂花酒……好喝……”
一会儿工夫没注意，酒猴竟然跳进了百年桂花酒木桶里，像是在泡澡似的泡在酒里，一张口就能喝到美酒，醉眼朦胧地打着酒嗝，这对它来说无异于天堂。
张子安看它这副样子，带着它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如就按它的意思把它留在这里，等找到玉兔之后再考虑它的事情。
把酒猴自己留在酒窖里，他和精灵们离开酒窖，回到广寒宫的正殿里。
现在的嫦娥很难再偷袭了，精灵们离着老远就能闻到她的气味，所以她的威胁降低了很多。
“她往哪边跑了？”他问道。
精灵们指向黑暗中同一个方向，那并非他们的来路，而是通往宫殿的更深处。
无论是人还是野兽，受伤且不能去医院的时候，往往会本能地逃向他们心里潜意识里觉得安全的地方，嫦娥大概也是如此。
他打了个手势，依然用双手机照明，大家循着她的气味追过去。
他刚才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继续含一口千年桂花酒在嘴里，这样如果再遇到嫦娥，直接烧她个片甲不留，但又琢磨，刚才含的那一口所残留的酒液就把他弄得晕乎乎的，如果再含第二口，而且不知道要含多久，一不小心吞进肚里……那就麻烦了。
“嘎嘎！本大爷心有灵犀，感觉你在想色色的东西，是不是有奇怪的属性觉醒了？”理查德见危机暂时解除，在兜帽里哼唧道。
他没有搭理它，越跟它掰扯它越起劲。
他也考虑过用容器装上一些酒带在身边……首先他手头没有合适的容器，其次真遇到危险时再打开容器喝酒也来不及了。
“喵喵喵！你这个臭男人，刚才那一下子喷火，有几分街头流浪汉卖艺的架势，不如以后改行算了。”雪狮子嘲讽道。
张子安正想跟它说明职业不分贵贱，如果能遇到白富美的话，街头卖艺也不错……就在这时，前方的路走到了尽头，那边又是一扇门，门缝虚掩，嫦娥的气味消失在门里。
“会不会是陷阱？”菲娜低声问道。
张子安认是陷阱的可能性不大，仓皇逃窜的情况下很难再有余裕去设陷阱，尤其是嫦娥不像是那种心机极为深沉的人，毕竟心机这种东西得时常练习，她在月宫里跟谁练习去？任何技能都是用进废退，心机也是如此，与人斗其乐无穷。
尽管如此也不得不防。
他示意精灵们提高警惕，自己侧身贴到门的侧面，轻轻推开了门。
等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危险，他探头向门内望去。
他看到了玉兔，很多很多的玉兔。
这特么是个玉兔养殖场吧？
蟾宫折桂（18）
这间屋子不像广寒宫正殿里那么漆黑一片，天花板和墙壁上镶嵌着玉石类的自发光石头，光线虽然很弱，却足以勉强令人看清屋子里的东西。
另外这里比较温暖，没有冷雾。
房间很大，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排排的木笼子，木笼子里面关着的都是他曾在森林里捕捉过的那种玉兔。
玉兔啃食草茎和树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室内弥漫着兔子尿液的臭味。
想来也是，嫦娥整天吃兔肉，难道天天去森林里逮兔子？还有吴刚，那家伙的体型，一顿得吃十斤兔子肉吧？光靠逮兔子吃，他们两个早饿死了。
所以，存在这么一间大屋子专门养殖兔子也是合情合理，嫦娥和吴刚就跟地球上养竹鼠的华农兄弟差不多，看哪只玉兔中暑了就吃哪只，至于这么冷的广寒宫里怎么中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眼前这么多兔子，张子安可犯愁了，哪只才是他要找的玉兔，还是说这些都不是？难道要举着手机一只接一只地找过去？
他正在犯愁，就听星海说道：“喵呜~子安看到真正的玉兔，就会认出来啦~”
也是，精灵肯定与普通的动物有区别，要么是外形上有区别，要么是气质上不同，与其在这里发呆犯愁，不如顺其自然。
嫦娥的气味混在兔子尿液的气味里，变得难以追寻。
他想了想，反正已经得罪嫦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开兔笼的门，把所有兔子全放出来。
兔笼都没有锁，只要把笼门提起来就行，他和精灵们逐一提起每个免笼的笼门，把玉兔们放出来。
兔笼的数量极多，像超市的货架一样立体排列，不一会儿地上就到处都是撒欢的兔子了，还有不少兔子从敞开的门里跑进了广寒宫正殿，骤然遇到冷雾的它们受到刺激，在正殿里乱拉乱尿，很快到处一片狼藉，骚气熏天。
“啊啊啊啊啊！你们这些混蛋！弄脏了本宫主的广寒宫！本宫主绝不放过你们！”
嫦娥尖叫着从角落里蹿出来，嘴边和手上全是血，她刚才躲在角落里茹毛饮血生吃兔子，借此恢复体力，眼见自己的广寒宫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她再也蛰伏不住了。
嫦娥的形象从一开始的神秘阴森，迅速堕落到如今的狼狈不堪人人喊打，中间的落差之大令人扼腕。
她的脸上焦糊一片，衣服上到处都是烧出来的洞，头发都成了黑人爆炸头，像是从伊拉克战场归来，或者是在美容院烫头发时发生了爆炸，没有谁再怕她了，大家看到她更想发笑。
“嘎嘎！”理查德不仅敢想，还真笑出来了，“你这个臭婆娘，本大爷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又丑又老的女人！”
嫦娥恼羞成怒，十指探出剃刀般锋利的指尖，冲过来要跟他们拼命。
张子安淡定自若，只是作势鼓起腮帮子，就把她吓得不敢靠近了，毕竟一朝遭火燎，十年怕酒雾。
“有本事你们就等着，我叫我男人来收拾你们！”
嫦娥撂下这句狠话，迅速打开一道暗门，从暗门里溜掉了，紧接着头顶上就传来她的叫喊：“吴刚！你个杀千刀的！我在家里被欺负了！你还不赶紧回来给我报仇！”
“什么？是谁敢欺负你？”
森林的方向遥遥传来吴刚的怒吼。
“你还敢问？如果不是你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又怎么会被他们百般折辱？”嫦娥带着哭腔喊道。
“哇呀呀呀呀！气死我了！娥妹妹不要伤心，刚哥哥我马上回来给你报仇！”吴刚吼道。
张子安他们赶紧追进了暗门，暗门里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楼上的楼梯，直走是另一道门。
嫦娥就是从楼梯上到了二楼平台，向吴刚发出召唤。
正在与老茶它们以及猴群鏖战的吴刚，明白自己中计了，气得暴跳如雷，舍弃了老茶它们，大踏步地向广寒宫跑来，要替嫦娥报仇，将羞辱她的人和动物全都碎尸万段。
老茶它们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吴刚，心知不妙，张子安他们进入广寒宫之后迟迟没有出来，如果他们被吴刚和嫦娥堵在广寒宫里，那事情就麻烦了。
以吴刚的恐怖力量，在狭窄的室内大家根本躲不开他的巨斧，连想都不用想。
老茶它们也只得追着吴刚跑向广寒宫，尽量拖慢吴刚的步伐。
楼上的狗男女在一唱一和，张子安站在暗门里左右为难，是上楼去追击嫦娥，还是去看看另一道门后面有什么？
虽说成年人不做选择，但嫦娥不会束手就擒，时间可能不够他们同时去察看两处，分兵也不妥当。
这只是一个游戏挑战关卡，游戏里的嫦娥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就算把她打死或者活捉也没什么额外奖励。
时间有限，他示意精灵们一起去察看另一道门后面的状况，希望真正的玉兔就在门后。
这道门也没有锁，他一推，门就开了。
门后的房间并不大，房间里的状况一目了然。
看到房间里的那个东西，他和精灵们全都愣住了，因为那绝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神话背景下的物体，充满了科技的精致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它冰冷、坚硬，毫无生气，外形古怪，与兔子的形象没有一点儿关联。
但是张子安马上就想起星海之前说过的话——当他看到真正的玉兔，就会认出来。
没错，如此一个冰冷、坚硬且毫无生气的铁疙瘩，就是这个节日挑战的最终目标，是他在苦苦寻找的玉兔，是月宫里成千上万只玉兔中唯一的那只。
他百分百确信。
没有任何一只兔子，比它更有资格代表玉兔的形象。
那是2013年底，由中国发射到月球上的玉兔号月球探测车。
它，就是真正的玉兔。
在当时承载了十几亿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受到几十亿世界友人和天文爱好者密切关注的玉兔号，已经在月宫里孤独地待了很多年，是时候带它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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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19）
张子安能认出玉兔号，并不是因为他对这种高科技探测器有多熟悉，而是因为玉兔号上有一面不大但是非常醒目的五星红旗，截止目前，中国向地球之外发射并着陆的探测器，有且只有这么一个。
如果没有这面红旗，他就算能认出这是探测器，也认不出它是哪国制造的，会不会是美国或者苏联在上个世纪留在月球上的，毕竟他不是硬核天文爱好者。
他能认出玉兔号的身份，精灵们却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好奇地围着它打量，它们不太敢接近，因为这家伙的样子太奇怪了。
玉兔号很干净，因为真正的月球上没有空气，也就没有扬沙扬尘，即使被游戏转移进这个节日挑战关卡里，它也是一直待在这间单独的屋子里，同样没有落尘，更不可能生锈，完全不像是已经在月球上待了这么久的样子，即使再待上很多年它依然如此。
它的身体非常光洁，拥有极高的反射度，像镜面一样反着光，这是为了将阳光反射掉，避免月球白天的阳光直射导致的高温损坏内部的设备和精密仪器。
在精灵们看来，它无非是一个有六个轮子、形状很奇怪的铁块，顶部有一个碟子模样的东西，像是可以转动。
张子安把玉兔号的来历简单地告诉了精灵们，以及围绕它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玉兔号在2013年12月15日抵达月球，本来预期服役三个月的它，一直支撑到2016年7月31日才停止工作，不再回应人类的呼唤，彻底进入长眠。
在此期间，它拍了很多照片，有关于月球的、有关于地球的，还有关于星空的，它还做了很多科学研究，分析月球土壤厚度和成分、探索月球矿物、绘制地质剖面图等等。
它的美国和苏联前辈们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甚至有的探测器还将月球的岩石带回了地球，相比之下，玉兔号最大的功绩，是头一次把中国人视线引向星空，把中国人日常关注的东西从柴米油盐和清宫辫子戏中暂时解放出来，投向星空和未知，哪怕有一位中国孩子因此而对星空产生莫大的兴趣，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改变世界的那个人。
所以，玉兔号对现代中国的历史意义，再怎么推崇也不为过。
玉兔号已经圆满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渐渐被人们淡忘了，毕竟每天会发生许许多多吸引眼球的新闻，比如某个明星出轨、新苹果手机发布、结婚率再创新低、又一个网红诞生等等，也许只有每年中秋的时候，偶尔才会有人想起来，还有一只不寻常的玉兔孤独地待在月球上，遥望它的家乡。
然而，将玉兔号带回地球是一个暂时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它重达140公斤，专门派一艘飞船降落月球然后把它带回来，从价值上来说还不如携带同等重量的月球岩石和土壤，在宇航中每一克有效载荷都弥足珍贵。如果是带着这个徒具情怀没有实际用处的铁疙瘩回来，肯定会被批判劳民伤财。
因此在可预见的未来，没有发生科技大爆炸的情况下，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玉兔号将会一直留在月球上。
张子安不禁对《宠物猎人》的新版本刮目相看，没想到居然设计出了一个极具意义的节日挑战，并非将一只普通的精灵作为任务目标，而是赋予了更加崇高的色彩，隐隐有超越小我、完成大我的感觉。
不过问题来了，月球车很沉，140公斤的重量即使是在月宫里，想把它抱起来相当于在地球上抱起一个24公斤左右的物体，而且它的外形四四方方，还有轮子和雷达，无论是想抱着它还是背着它，都很有难度，不小心就会损伤它的外观。
要怎么把它带回去？
他正在犯愁，这时就听到宫殿入口方向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娥妹妹！欺负你的人在哪里？我要活劈了他们！”
吴刚声如洪钟，吼声在宫殿里反复回荡。
“在我这里！他们不仅欺负我，把你养的兔子放跑了，还要恬不知耻地偷咱们的东西！”嫦娥尖叫道。
偷你们的东西？你们把玉兔号当成你们的东西了？到底是谁恬不知耻啊？
吴刚撞开了宫殿的正门，倒提巨斧，风风火火地闻入殿内，正向张子安他们所在的房间大踏步赶来。
老茶、飞玛斯和法推紧随其后，它们已经尽力了，浑身都有不少处擦伤，无奈双方力量和体型相差过于悬殊，在肉搏战中，力量和体型比敏捷和技巧更重要。
一旦进入宫殿，老茶它们的施展余地就更小了，它们没办法，只得利用自身的敏捷和速度超过吴刚，循着张子安的气味先一步跑到这个房间。
“子安，怎么样了？”老茶气喘吁吁地问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撤退为好！”
法推为了对抗吴刚，向神祈祷令体型变得比平时的它更大更强壮，但依然远远不是吴刚的对手。
飞玛斯吐着舌头，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张子安咬牙说道。
“子安，生死有命，不必强求。”老茶豁达地说道，它知道这次节日挑战其实主要是因为它的年纪大了，菲娜它们虽然也有寿命限制但至少还年轻。它不愿意大家为了它，而把命丢在这里。
眼看情况越来越紧急，他焦急地围着玉兔号打转儿，到底要怎么把这个又大又沉的东西搬走？九九八十一难都过了，难道要在成功前夕功亏一篑？
咣！
房间的门被一只巨脚重重地踹开，嫦娥和吴刚并排出现在门口。
“桀桀！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今天谁也别想跑，本宫主要拿你们祭天！”嫦娥阴恻恻地探出十支利爪。
吴刚举起巨斧，跟三只精灵鏖战了那么久，他依然神采奕奕，“娥妹妹，刚哥哥我误中奸计，这就替你报仇，把他们剁成肉酱！”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门，连窗户都没有，张子安和精灵们被堵在屋里。他紧握新手机，努力思索对策，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承认失败，向导航精灵申请退出挑战了。
蟾宫折桂（20）
房间的门本来就不宽，吴刚人高马大，自己就把门堵死了，外加敏捷型的嫦娥攀在房梁上伺机而动，这种形势下就算精灵们能突围，张子安也绝对跑不了。
他绞尽脑汁想办法，但似乎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无论力敌还是智取都不可能。
吴刚举着巨斧步步进逼，他们的生存空间被逐渐压缩。
张子安的后背顶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吴刚和嫦娥同时疑惑地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
精灵们也闻到了。
张子安是最后一个闻到的，这是……烟味？
起初他还不太确定，但短短数秒之内，烟味变得非常浓烈，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烟在天花板上飘动。
攀爬在房梁上的嫦娥首当其冲，被呛得连连咳嗽，直接摔到了地上，吴刚赶紧去搀扶她。
“你这杀千刀的！快看看是怎么回事！”嫦娥愤怒地把他的手拨到一边。
吴刚回到门口，探头向外一看。
“我的妈呀！着火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上好几处燃烧着火焰的东西猛蹿过来。
吴刚没看清那是啥，本能地向旁边一闪。
那东西蹿进了屋子里，疼得哇哇直叫。
张子安用手机的手电筒一照，看到那居然是酒猴！
再怎么说，他们和酒猴也是合作的关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脱下外套扑灭它身上的火焰。
酒猴身上的毛都燎成了斑秃，露出烫红的皮肤。
“嗝儿……”它半死不活地打了个酒嗝，“我……我不是故意的……”
吴刚捶胸顿足地惊呼道：“火是从酒窖烧起来的！我的千年陈酿……全完蛋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
张子安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摸裤兜。
卧槽？我的打火机呢？
他一下子明白了，之前他喝了一点点千年桂花酒，脑袋晕乎乎的，就把打火机落在了酒窖里，然后可能是被酒猴捡到了。
猴子这种动物，特别喜欢模仿人类的动作，它捡到打火机，就模仿张子安的样子打火，火焰冒出来之后它又觉得害怕，毕竟是野生动物，吓得把打火机扔出去。
酒窖空气中的酒精含量很高，本来就易燃易爆，每个木桶里里外外都被酒浸透了，打火机随便落到哪个木桶旁边，都会引燃木桶。
数秒之内，整个酒窖就充满了熊熊烈焰。
咚！
一声巨响伴随着剧震，令整个广寒宫都为之震颤，强大的冲击波以酒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嫦娥和吴刚站立不稳，全都摔倒了，倒是张子安和精灵们因为习惯了高重力的环境，下盘很稳，勉强保持了平衡。
宫殿的墙壁多处出现了裂缝和坍塌，玉兔们感应到大难临头，纷纷从裂缝里逃出广寒宫。
在酒精的助燃下，浓烟和烈火正以极快的速度吞噬整个宫殿。
张子安他们这间屋子与酒窖离得较远，但也撑不了多久了，不用等火焰烧到这里，光是呛也能把他们呛死。
吴刚身躯庞大，耗氧量也大，他已经咳嗽得喘不过气，扔掉巨斧，双手捂着脖子，脸都憋紫了。
“局座！咱们快走吧！火烧屁股了！”弗拉基米尔高呼道。
张子安捂着口鼻也正打算走，目光一转，又惊呆了。
由于刚才那道剧震，沉睡多年的玉兔号似乎被唤醒了，背部的那一对太阳能电池板像双翼一样缓缓张开，同时也露出了电池板下面的结构。
按照设计，电池板下面应该是液压泵动力箱，此时在箱子里，竟然出现了一只银光闪闪的机械兔子！
这只机械兔栩栩如生，更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背上还有一个形似蝴蝶结的金色发条。
张子安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拧动发条。
机械兔突然动了，灵敏地从动力箱里跳出来，后足站立，两只前足缩在胸前，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一对长耳朵灵活地前后摇摆。
它以后足站立的姿态，一蹦一跳地走了几步，前足上下挥动，像唱歌似的说道：“啦啦啦~捣药！捣药！”
它的声音很中性，令张子安想起梦境世界里那些仿真人的声音。
显然，它就是人们对玉兔号寄托的思念所化为的精灵。
“兔子！它是本宫主的兔子！把兔子还给我！”嫦娥贪婪地向它伸出手，但下一刻，她就被吴刚拦腰抱起来。
吴刚像蛮牛一样向墙壁撞过去，轰隆一声竟然撞出一个大洞，他抱着嫦娥从洞里逃走，不知所踪。
这时，张子安看到动力箱里还有东西，那是一个古香古色的玉石药瓶，上面用金丝刻着篆字——不老仙药。
他如获至宝，激动地一把抓起药瓶揣进怀里，终于得到它了！真是不虚此行！
火焰舔舐着门框上沿，几秒后就会烧进房间，将里面的一切焚毁。
张子安憋了一口气，把玉兔号从被吴刚撞出来的洞里推出广寒宫外，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用新手机启动游戏对准机械兔。
【游戏提示】：目标确认——发条兔！
点击，捕捉。
发条兔消失了。
【游戏提示】：捕获！发条兔！
【导航精灵】：恭喜！您得到了真正的玉兔，成功地通过S级节日挑战，你可以随时传送回家，如果您不急于回家，也可以留下来继续探索这个世界。
“快点吧！这里要塌了！”
张子安大吼道，这个世界太危险，他才没兴趣留下来。
宫殿里着火的房梁不断塌落，眼看整个广寒宫都将毁于一旦。
一道半透明的漩涡出现在他面前。
他把精灵们全都收进手机，正想投身于漩涡，衣角突然被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酒猴正可怜兮兮地拉着他。
这家伙就是引发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不过若非如此，他恐怕已经打出GG了。
如果把它留下来，它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愤怒的猴群痛打一顿，沦为猴群的最底层。
算了，救它一条猴命吧。
张子安用新手机对准它。
【游戏提示】：目标确认——酒猴！
点击，捕捉。
【游戏提示】：捕获！酒猴！
好了，终于可以走了。
张子安心满意足地跨入半透明漩涡，返回地球。
玉兔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蟾宫折桂（21）
张子安迈出漩涡，再回到宠物店里，他以为时间没过去多久，岂料向窗外一看，月亮都快沉下去了，天色快蒙蒙亮了。
游戏提供的半透明漩涡只是起到传送通道的作用，在挑战中过去的时间与现实中过去的时间看来是等同的。
张子安打开窗户，看着即将西沉的月亮，月亮表面黯淡的斑纹越看越像是一只蟾蜍和一只兔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者是天上恰好有淡云飘过，他总感觉月亮上有一处地方好像在冒烟……
今天已经是中秋了，夜里的月亮会更亮更圆。
他把自己的精灵们都释放出来。
精灵们折腾了一晚上，又累又困，尤其是跟吴刚鏖战的三只精灵，更是累得直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趴下休息，一动都不想动。
他打开精灵宠物栏，看到一只白白胖胖的蠕虫，一只银光闪闪的机械兔，还有一只狼狈不堪的猴子。
点击机械兔。
【游戏提示】：宠物属性
【通称】：发条兔
【珍稀度】：史诗/传说级
【特征】：雪淡星疏月有光，广寒仙府岁偏长！
【来历】：未解锁
【真名】：未解锁
“导航精灵你在吗？我想问一下，这机械兔子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导航精灵】：游戏新版本加入了大量新精灵，其中就包括机械精灵。
“我还是不明白，机械精灵是怎么来的？”他追问，“游戏说明里写着，精灵是由于信仰之力而产生的……”
【导航精灵】：是的，普通精灵是由于人类的信仰之力而产生的，机械精灵是由于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信仰之力而产生的。您捕捉到的发条兔，就是在未来被机器人顶礼膜拜的远古圣兽之一，相当于人类概念里的龙、凤、麒麟等传说中的圣兽，只不过前者是真实，后者是虚妄。
【导航精灵】：如果您想获得更多的机械精灵，欢迎继续参加更多的节日挑战，代表各国和各民族最高技术结晶的机械精灵们等待您去发现！如果您能集齐所有机械精灵，说不定在机器人的历史中，您的形象将比肩人类的造物主！
导航精灵不再说话了，张子安也低头默默思索。
他认为自己的小聪明成功地骗过了游戏，利用游戏对新用户认证的漏洞，成功地在《宠物猎人2.0》里再次享受到了新手的福利，然而……游戏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在装糊涂？
总感觉导航精灵是在潜移默化地引导他去参加节日挑战。
算了，至少现在他要好好休息了。
他把发条兔释放出来。
除了拥有机器的外表之外，发条兔的神态与动作跟普通的兔子非常像。
它后足站立，好奇地打量着宠物店以及其他精灵们，抬起一只前爪挥了挥，“啦啦啦~你们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捣药的，不用客气哦~”
精灵们对它也充满兴趣，见它很懂礼貌，对它的初始观感大为加分。
“喵呜~你好，我是星海~”星海也回应道。
老茶笑道：“如此说来，老朽闲来无事，趁着秋高气爽，倒有意外出采集一些草药，正愁不知如何加工，到时候还请小友多多帮忙了。”
老茶精通药理这件事，张子安是知道的，因为以前佛山那边习武之风盛行，人人习武难免跌打损伤，武馆多，医馆也多。
理查德打着呵欠，“小兔子你有名字了没？不如本大爷给你起个名字，就叫——药药药·切克闹，怎么样？”
它刚说完，就被张子安抽到了一边。
发条兔的两只银耳朵前后摇了摇，“啦啦啦~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诶，可惜长了点儿，就叫药药吧~”
张子安提醒道：“药药，你跟这里其他精灵的样子不同，在外人面前，你可以装成一只普通的发条兔玩具，不拧发条不会走的那种，可以吗？否则可能会吓到别人。如果有人问，我就说你是小孩子的玩具。”
药药摇晃着长耳朵，嗯嗯地点头，“啦啦啦~没问题~”
理查德报复性地抡起翅膀抽了他后脑勺一下，“嘎嘎！别的宅男看见一个陌生的美女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你这个白痴连女朋友都没有，连孩子的名字都没想好，居然连孩子的玩具都买了？本大爷真是耻于跟你为伍！”
既然发条兔和精灵们相处融洽，没有因为它是机械生命体而与大家产生隔阂，张子安又点击酒猴。
【游戏提示】：宠物属性
【通称】：酒猴
【珍稀度】：精英级
【特征】：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来历】：未解锁
【真名】：未解锁
酒猴带着酒味和焦糊味滚出来，懵逼地睁大眼睛看着周围，一时之间大家竟然分不清它的屁股是天生红还是被火燎红的……
“酒！酒！嗝儿！”
它别的东西看不到，一眼就看到柜子上摆的两瓶酒，立刻扑上去。
两瓶酒是张子安本来打算送给赵焊工作为酬谢的，但后来得知赵焊工因为喜欢喝酒而肝脏不太好，还因此感染了海洋创伤弧菌，于是作罢，后来因为台风等一系列事件，他也懒得再把酒收起来，就那么摆在外面当作装饰。
这两瓶酒是他父亲以前舍不得喝的好酒，老人家都这样，总是先用差的东西，把好的东西省下来，可能是亲身经历过困难时期的人都像仓鼠一样喜欢把好东西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张子安一把揪住它脖子，“你还嫌惹的祸不够大？是不是还想把我的店烧了？”
各种历史故事和演义里，因为贪杯误事的名臣和猛将不在少数，酒这东西，小酌怡情，喝多了没有一点儿好处，酒猴就是典型的例子。大家现在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差点被酒猴一把火烧死在广寒宫里，都有些后怕。
酒猴做贼心虚，被大家怒目而视，吓得抱着脑袋不敢应声。
理查德一看这家伙很怂，实力稀松平常，又不讨人喜欢，顿时大喜，以后它就不是宠物店里食物链的最底层了。
蟾宫折桂（22）【本番外卷结束】
没过多久，天色就蒙蒙亮了，现在才是九月份，白昼时间还很长。
大街上开始有早起的行人和车辆来来往往，滨海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从梦中醒来。
一整夜没睡觉，张子安本想去眯一会儿的，但考虑到今天是中秋，中秋就意味着放假，放假就意味着生意，他还是决定尽量抗一下，大不了晚上早睡觉。
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卷帘门拉起来，店员们正好准时来上班了。
“师尊，您这两只熊猫眼是怎么回事？昨天夜里撸多了失眠？”王乾心直口快。
李坤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意思是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师尊，我们家里自制的月饼，比外边卖的馅多，又安全卫生，给您带来尝尝。”李坤岔开话题，把油纸包着的八块月饼递给张子安。
“月饼啊，正好当早饭了，大家一起吃吧。”张子安招呼鲁怡云和蒋飞飞也一起过来吃月饼。
不过两个妹子都不太喜欢吃这种太甜腻的东西，怕长胖，两人分吃了一块，就不再吃了。
折腾了一夜没吃东西，张子安自己吃了三四块。
“店长哥哥早上好！哇！这是什么？”小芹菜今天没背书包，蹦蹦跳跳来到店里，一眼就看见那只背上有发条的机械兔。
药药果然一动不动，像个冷冰冰没有生命的物件。
“哈哈！这不是过中秋节嘛，我从嫦娥那里偷来的。”张子安认真地说道，“拧背上那个发条，它就会动了。”
大家哈哈一笑，当然没人会信，连小芹菜也不信。
小芹菜依言试着拧动蝴蝶结形状的金色发条，发条发出咔哒哒的清脆上弦声，就像最高档的瑞士机械表上弦时那种纯净的声音。
“啦啦啦~你好！我是药药~”发条兔动了起来，后足站立，抬起一只前足，前后摇晃着长耳朵向小芹菜打招呼。
小芹菜惊讶地合不拢嘴，“哇！好厉害！它会说话呢！”
药药：“啦啦啦~如果你想跟我说话，只要喊一声‘药药’就行了~”
“卧槽？厉害啊，师尊，这机器兔子从哪买的？我也想给我小侄女买一个。”王乾羡慕地说道。
李坤及时泼冷水，“得了吧，这兔子一看就不便宜，你肯定买不起。”
“那你把你的压岁钱借我？”
“滚！”
大家以为，药药跟那种现在流行的智能音箱差不多，实时联网，会根据内置的语言逻辑来跟人进行简单的对话。
药药演得也很像，只有当别人说话时以“药药”开头时，它才会回应，而且有时候故意表现得很笨拙，弄错别人说话的意思。
别说小芹菜了，就连鲁怡云和蒋飞飞都蹲在它旁边，饶有兴致地逗它说话。
咣当！
楼上隐约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王乾和李坤一愣，“师尊，楼上有客人还是进小偷了？”
“没，大白天哪来的小偷？刚才一只猫跑上去了，我去看一下。”
张子安随口敷衍几句，回到二楼，循着声音进入厨房，看到酒猴畏缩地躲在角落里，理查德神气活现地站在它的脑袋上。
理查德：“嘎嘎！这家伙酒瘾发作，竟然想偷喝料酒，被本大爷及时制止！”
张子安不太相信理查德的一面之辞，说不定是它故意引诱酒猴去偷喝料酒，然后再挺身而出阻止，这只贱鸟完全能干出这种事来，不过酒猴的酒瘾也确实是个问题，只能慢慢让它戒酒了。
猴子在历史上作为人类宠物登场的机会并不多，张子安也想不起哪只猴子以喝酒闻名，另外这只酒猴只喝酒，不需要吃东西，这证明它是一只空想精灵，喝酒是它的属性，而不是它的生存需要。
说到空想精灵，张子安倒是想起一个有趣的理论，叫作“醉猴假说”。
人类为什么喜欢喝酒？人类的身体又为什么能够承受酒精并分解酒精？
自然界中的绝大部分动物都会本能地避免食用熟透的果实，因为其中含有较多的酒精，吃多了之后会引起反应迟缓和嗜睡，增加被天敌捕食的机率，不利于生存，那为什么人类和猴子却这么喜欢喝酒呢？
科学家认为，这是某种基因突变所致，拥有能够分解酒精的突变基因的远古人类，可以在寒冬和冰川期通过食用发酵的野果生存下来，而没拥有此种突变基因的其他远古人类，则在进化中被淘汰了，结果就是现代人类普遍拥有能分解酒精的基因，对酒精的耐受力很高，不至于因为喝一口酒就直接醉倒并被野兽吃掉。
理论只是理论，要怎么验证呢？人类已经高度进化，从人类身上验证不可行，于是科学家将目光投向人类的近亲，提出醉猴假说。
这只酒猴跟醉猴假说之间有没有联系呢？只能等时间来告诉他答案了。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了，有几位熟人也送来了月饼，特别是小雪送来的月饼，更是高档得令他舍不得下嘴吃，也舍不得礼尚往来再送给别人，很想偷偷拿出去卖掉……
他提前结束营业，让店员们回家团圆，就算是家不在本地的店员，可能也会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候。
“张店长，中秋快乐啊！”李大爷把泡沫保温箱递到他手上，“怎么中秋不吃月饼要吃这么多烤肉啊？”
“没办法，就是喜欢吃肉。”张子安笑道，“中秋快乐，也替我向大娘问好。”
等李大爷走后，他把卷帘门拉下来上锁，然后抱着泡沫保温箱通过二楼上到天台。
天台上摆放着桌子、椅子、防潮垫和野餐布，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新摘的桂花，精灵们各自挑自己喜欢的位置就坐。
餐盘里摆着瓜果和别人送来的月饼，再加上张子安拿来的烤肉，还有茶、奶和饮料，足以令大家大快朵颐。
至于酒猴，他给它买了一罐啤酒，毕竟是过节嘛，再说戒酒也不可能说戒就戒。
打开拉环之后，酒猴嗅出度数很低，本来很嫌弃的样子，但喝了一口之后，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一道兔起鹘落的身影落在天台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老茶背着一个软布包，包里装满了它去郊外采来的各种草药。
“茶老爷子，您就算采药也不用急于一时啊，而且现在有个头疼脑热的，西药更方便。”张子安委婉地劝道。
老茶摘下软布包，喘匀气息，笑道：“不妨事，上个月雾隐茶楼之行，老朽观叶掌柜气色欠佳，可能是过于操劳忧神所致，因此老朽特意找来些养气安神的药材，西药在这方面不若中药有效。”
与很多越老越顽固的老人不同，老茶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坚守中医的同时并不排斥西医。
它把软布包递向药药，“那么就麻烦小友了，等小友做好药，还要麻烦子安你去送一趟。”
张子安心里没什么底，人家妹子未必会吃他这么一位不太熟的男人送去的药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舔狗。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
药药蹦蹦跳跳地拎起软布包，“啦啦啦~交给我吧~不过我需要碗和捣药槌~”
“碗到处都有，捣药槌是啥？中药店里能不能买到？”张子安问道。
药药摇晃着长耳朵，“啦啦啦~那就是捣药槌啊~”
它看着的，就是那个镶嵌着金丝的玉石药瓶。
玉石药瓶的形状有些像是葫芦，底部宽，中间收窄，顶部又稍宽，如果药药用两只前足握住中间，确实像是很适合捣药的样子。
正好大家都到齐了，该办正事了。
张子安拿起玉石药瓶，拧开瓶盖，将数颗药丸倒入掌心，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在天台上，即使只是嗅一下都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隐隐要离地而起，若是吃下去，说不定会像嫦娥一样飞升月宫。
他才不想当猫脸老大爷，与吴刚和嫦娥一起广寒废墟三人行。
至于这药吃下去是否真的能令精灵不老不死，只能等时间来验证了，在这方面他相信游戏有能力做到。
他把药丸分给菲娜、老茶、飞玛斯、理查德、法推、小白它们这些历史中真实存在的精灵们，每只精灵一粒，导航精灵说一粒就够了。
没错，小白也在，它白天又跟弗拉基米尔掐了一天架，快傍晚时被张子安邀请留下来一起过中秋。
他摇了摇药瓶，里面似乎还有剩下的。
精灵们怀着既兴奋紧张又患得患失的心情各自吞下了药丸。
它们不畏惧死亡，但是谁不想活得更久呢？毕竟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可期。
“来，干杯！”
张子安举起杯子，以茶代酒。
“干杯！”
“喵呜~”
“嘎嘎！”
“吱吱！”
“喵喵喵！”
“嗝儿！”
“啦啦啦~”
浴室窗户里探出一支玉藕般白皙的胳膊，努力地向上举起酒杯，“等一下，别又忘了我这个美少女呀！”
张子安走到天台边，跟她碰了酒杯，她才把胳膊缩回去，继续直播。
还有一位，大概只能在今夜的梦中干杯了。
月上中天。
今天的月亮，真的是格外圆。
《蟾宫折桂》这个系列番外，到此就结束了，希望大家还能喜欢。
至于其他番外……老实说我只构思了这一个系列，其他番外可能会有单篇的，但成系列的番外需要灵感，不想随便弄个节日挑战来凑数。
另外，本章发布的同时，【@风炫动漫传媒】已经在微博上发布完本贺图了，想要抽奖实体书的书友们可以去转发了。
感谢画师和编辑一连数天的加班，非常辛苦。
最后，起点书评区也同步发布了抢楼赠书活动，同样是赠送实体书，弟子及以上粉丝值的书友可以玩玩，具体规则已经写在《完结大彩蛋！》帖子里了。
祝大家好运，顺便提前祝贺中秋快乐，花好月圆。
【番外】第一滴雪
清晨。
奇缘宠物店。
“好冷！”
张子安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已经醒了，却实在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
“怎么这么冷……难道下雪了？”
他像蜗牛般蜷缩在被子里，坐起来拉开窗帘。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果然是下雪了。
路面和房顶全是积雪，早起上班或者刚下夜班的行人小心翼翼地在街道中穿行，即使如此也不时脚下打滑。
每个人都裹得像粽子，口鼻间呼出团团白雾，为了生计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奔波。
张子安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就算他是个无业游民，该起床还是要起床。
他牙齿打着颤，快速穿上衬衣和外套，还有过冬必不可少的神器——秋裤。
嗯？
他把脚从裤腰那头伸进秋裤，结果从裤角那头顶出一团东西来。
“嘎？谁在顶本大爷的屁股？”理查德迷迷糊糊地叫道，“用力！”
张子安：“……”
本已穿好的裤腿，他又把腿抽了出来，先检查一下秋裤里面有没有鸟屎……
被理查德这么一叫唤，其他精灵也陆续醒来了，自带毛衣毛裤的它们，起床不像他这么困难。
“喵呜~”星海兴奋地跳上窗台，“下雪啦~打雪仗~”
星海的头顶上还趴着一只软绵绵的白色蠕虫，懵懂地晃着脑袋，表示自己身上没毛保暖，不想离开温暖的房间。
“哟，您怎么今天亲自起床了？”
平时总是赖床的菲娜今天罕见地没等张子安催它起床，直接撩开公主床的帷幔。
菲娜听出他话里有话，冷冷地斜睨他一眼，“区区凡人，怎敢妄议神意？”
说完，它就跳下床去梳洗了。
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以前一直生活在热带沙漠地区的它，其实也才第二年看到雪，还是挺稀罕的。
飞玛斯伸个懒腰，一骨碌坐起来，探询地望向张子安。
他明白它的意思，说道：“一会儿我给冯导打个电话，雪不小，看看今天的拍摄要不要改期。”
《战犬》第一部是发生在西北部边陲，而第二部则是发生在南疆，虽然还是在滨海影视城拍摄，但没有下雪的戏份。今天天公不作美，拍摄估计只能改期了，正好包括飞玛斯在内的剧组也积累了不少疲劳，可以放松一天。
当然，他不能擅自做决定，得看冯轩与剧组的整体安排，现在时间太早，等会儿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他拿起手机，打开剧组的微信群查看群聊。
剧组这帮夜猫子昨天睡得挺晚，又斗图又发红包的，他们可能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可能下雪开不了工，于是就开始撒欢了。
他们发的图，当然是各种各样擦边的，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的。
张子安浏览群聊，顺便看看是否还有没领完的红包，不可避免地划过这些图。
划过一张色色的猫耳娘图时，雪狮子在他旁边舔着爪子说道：“呸呸呸！就算你再看多少这种图，老娘也不会变成妹子！不过老娘倒是可以把你变成妹子……”
张子安不自觉地把双腿夹紧。
雪狮子见无机可趁，失望地转头喝道：“你！那只大马猴！快去给老娘从冰箱里取生牛腩！”
“嗝儿？”
连睡觉都缩在最角落里的酒猴在店里的地位最低，整天被雪狮子和理查德呼来喝去，谁让它总是贪杯误事呢？
“阿则安！”世华在浴室里叫道：“快圣诞节了，你该给我这个天下无敌美少女准备圣诞礼物了吧！”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张子安：“俺们这疙瘩不过圣诞节。”
“我不管！我就要过！我要这款新手机！照亮我的美.plus！”世华不依不饶地叫道。
张子安很无奈，“中秋节、国庆节、双十一、感恩节、圣诞节、元旦、春节……有你不过的节日吗？还每个节日都要礼物？我特么还不如找个女朋友当舔狗呢！”
理查德落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有点儿志气行不行？舔狗不得house！找个男朋友你就可以享受被舔的感觉了！”
“滚！”
张子安被这帮家伙烦得不行，拿着手机去一楼打电话，果然从冯轩那里得到今天临时停工的通知。
他拉起卷帘门，夹着雪花的清冷空气一涌而入。
一辆小汽车驶过店门口时放慢速度，孙晓梦没有停车，只是摇下车窗喊道：“天冷了，别总是想省那点儿电费，该开电暖气就开，别像去年一样让理查德感冒了！”
他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心中愤愤不平——这人咋回事啊？怎么能把他想得那么小气？
“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哈哈！白狗身上肿！”
弗拉基米尔狂笑着一溜烟儿跑过去。
“汪希匹！你大爷的，又在指桑骂槐是不是？你站住，今天我要跟你正面决战！”小白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雪花落在它身上，真像是肿了几块……
大冷天的，这两个家伙依然是精力充沛啊！
一片雪花从衣领飘进他的脖子里，化成冰凉的雪水。
他吸着冷气赶紧回屋。
“师尊，您怎么一大早就冻成狗了？”
王乾和李坤结伴来上班了。
张子安横了他们一眼，“先把你们的青鼻涕擦干净再说话！”
不一会儿，鲁怡云和蒋飞飞也来上班了。
正好开水烧好了，张子安赶紧倒了杯热茶端过去，低声下气地说道：“小云！云姐！云奶奶！您昨天那最新一话里，为什么新出场的那个男角色一直在盯着那个店长的屁股啊？还有那个店长，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在宠物店里爆衣啊？能不能改一改啊？”
鲁怡云很为难地说道：“可是读者的反响很好呢……”
张子安义正辞严地说道：“你作为一名艺术创作者，要主动引导读者的审美，不能只顾着用低俗口味迎合他们……”
理查德落在他头顶上，“你丫闭嘴！本大爷就喜欢低俗！”
“店长哥哥，早上……”
小芹菜一路小跑过来，跑到店门口时却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个马趴。
还好旁边的法推眼疾爪快，也可能是它得到了什么神启，总之它正好出现在正确的位置上，及时伸出前腿垫在她的身体下面，因此没有摔疼她。
“小芹菜，这天气路滑，就别跑了，摔伤了就不值得了。”张子安劝道。
“唔，好的。”小芹菜拍了拍身上的雪，不好意思地说道。
“进店暖和一下吧。”
小芹菜进到店里，先没去探望仓鼠和垂耳兔，而是先跑到银光闪闪的发条兔身边。
“好凉啊。”她忍着触手时的冰凉，给它上满发条。
“啦啦啦~早上好~如果你想跟我说话，只要喊一声‘药药’就行了~”药药装作因为上了发条而刚恢复动力的样子说道。
法推若有所思地看着街上那些没有家长接送上下学的孩子，“子安，有办法做个简易雪橇吗？”
张子安一怔，“可以拜托赵焊工他们，应该不难。”
“趁着下雪，让孩子们高兴一下吧。”法推抬头看了看天，“毕竟快圣诞了。”
“好，一会儿我打电话，正好给赵焊工找点儿事干，省得他整天作死。”
张子安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是要拉着雪橇带孩子们兜风，毕竟他对外一直宣称它是一条阿拉斯加……
老茶踱到门口，正了正斗笠，身后额外披了一条大氅，更增几分帅气。
“茶老爷子，您今天还要去采药？”他问道。
自从老茶吃了来自月宫的不老仙药之后，身体的老化奇迹般地停止了，精神愈发健旺就不说了，身体也是越来越好，简直像返老还童似的。
它几乎每天都出去采药，然后交给药药捣碎，喝了它配的药茶之后，张子安也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白天精神足，夜里睡眠深。
当然，如果能不再梦见庄晓蝶就更好了……
雾隐茶楼里也多了药茶新品，价格水涨船高。
“些许风雪而已，无妨。”老茶淡然笑道，“老朽去去就回。”
说着，它纵身一跃，蹿至房顶，一声长啸，飘然而去。
“师尊，有铲子没有？门口结冰了。”正在扫雪的王乾和李坤说道。
“有，我上楼去拿。”
张子安回到二楼，去储藏室拿了铲子，路过起居室时，听到里面又响起了熟悉的键盘声。
“π，在写什么呢？”
他拎着铲子走到书桌旁边，看到π又打开了Word文档。
“吱吱！”
π不好意思地捂住屏幕，不过他还是看见了，文档里空荡荡的，只写了个“第1章”。
“是嘛，新的故事开始了啊……”
张子安拍了拍它的后背，“加油。”
“吱吱。”
π羞涩而坚定地点点头。
张子安看看周围暂时没有其他精灵，伏低身体凑到它耳边，悄声说道：“这次如果还是我当主角，给我多安排几个妹子如何？”
Π：“吱？”
“你这个臭男人在想屁吃！老娘先把你变成妹子！”
雪狮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张牙舞爪扑向他的裤裆……
宠物店长今天的生活，依然是朴实无华且枯燥。
新书已发
书名：《我的隐身战斗姬》
直接搜索就行，也可以从作者头像点进去
如果说《宠物天王》是收集不同的精灵，新书就是与一个个能力不同的妹子相遇时发生的故事，以及妹子们本身的故事。
总之是一本轻松搞笑的书吧，当然轻松搞笑之下也有正经的故事线，算是对新题材的尝试。
闲着无聊的、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顺便打发时间。
作为业界良心作者，《宠物天王》番外这边还是会不定时更新，且不设期限，比如新书卡文了就写写老书番外。
就是这样，天寒地冻，大家注意保暖，该穿秋裤了。
【番外】婚礼（1）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早上，张子安站在穿衣镜前，郑重其事地穿好西装，整理领带，对着镜子身前身后检查有没有皱褶。
皮鞋油光锃亮。
几乎从来不戴表的他，还戴上了父亲留下来的一块老式机械表，不是为了看时间，只是为了装饰和搭配。
西装是他去柏林电影节时准备的西装。
昨天新理的头发也很帅气，还喷了定型啫喱。
“完美！太帅了！”
他自语地感叹道。
“还是早些去婚礼现场吧，省得迟到。”
天气冷，他又在西服外面披了一件长款羊毛风衣，愈发觉得自己帅气逼人，简称帅逼。
理查德不紧不慢地梳理着羽毛，不屑地说道：“着什么急！反正新郎又不是你！连伴郎都轮不到你！”
张子安：“……”
他拿起红底烫金的请柬，翻开再次确认一遍时间、地点和婚礼主角。
新郎：刘叁浪。
新娘：季诗诗。
定于圣诞节在城南教堂举行婚礼，敬请光临。
这封请柬是赵淇亲自送来的，要求他务必到场，以壮声势。
讲道理，他跟这对新人的关系很一般，新郎在他店里买过一条拉布拉多，后来偶尔在微信上向他请教一些养狗方面的问题，新娘是赵淇的死党闺蜜，他在店里见过几次，点头之交而已。
如果每位点头之交的熟人结婚他都要去，随礼都能随到破产！
而回本的日子，也就是他自己结婚的时间，又遥遥无妻。
这……这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啊！
所以他本来不想去。
后来之所以改主意了，首先是因为赵淇这层关系，但更重要的是，这次婚礼是在城南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到场嘉宾不需要随礼。
听赵淇说，诗诗不喜欢中式传统婚礼，因为感觉太闹了，而且不浪漫，一整天的时间都要硬挤出笑容面对那些几乎从来没见过的远亲长辈，还要轮流敬酒，一场婚礼下来人累心更累，但新郎那边的家里坚持举办中式传统婚礼。
两个家庭还因为这个分歧而闹僵过一段时间，后来各让一步，先举办中式传统婚礼，然后再按新娘的意思举办一场西式婚礼，西式婚礼从简，除了双方父母之外不邀请任何长辈，只邀请两个新人各自的年轻朋友到场。
作为死党，赵淇毫无疑问是站在诗诗这边，她怕诗诗婚后受欺负，别的忙她帮不了，但起码在到场的朋友数量这方面，不能比男方那边少，所以她一直在帮诗诗张罗合适的邀请人选——所谓合适，就是有身份、有面子、行为稳重但又能适当活跃气氛的人。
被她邀请来的人，落座时肯定是坐在诗诗娘家人这边。
于是张子安就动起了歪脑筋——赵淇和诗诗的朋友大多是年轻女性，如果他帅气登场的话，说不定……这个可以有！
嗯，这就是他一大早起床梳洗打扮的原因。
至于以理查德为首的精灵们的冷嘲热讽，他早就充耳不闻了。
“好啦，有没有谁想跟我一起去参加婚礼的？”
他把请柬揣进兜里，向精灵们问道。
应者寥寥。
天寒地冻，外面太冷了，大部分精灵们都不太想出门。
诗诗她们选日子的时候，选在了最浪漫的圣诞节，但她们忽略了一点，就是圣诞节的时候教堂很忙，婚礼不能在教堂里面举行，只能在教堂外面的草坪上举行，等她们想到这点时，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改期不可能了，硬要改期只能被男方家庭那边嘲笑。
所以她们特意叮嘱参加的朋友们多穿衣服，女生们如果追求漂亮苗条，不愿穿太厚的棉衣，可以在衣服里暗藏暖宝宝。
光是待在草坪上受冻这点，就已经打消了很多精灵的兴趣。
菲娜闭着眼打盹，根本不理睬他的话。它不去，雪狮子就不会去。
婚礼现场人多且乱，星海也不太想去，而且它头顶上的蠕虫更是怕冷。
老茶不习惯参加这种西式的庆典，π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弗拉基米尔和小白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约架去了。
世华？她想去也去不了。
药药……万一把它带过去，说不定会被当作他给新人夫妻将来的孩子买的礼物而被留下……
“嗝？”
酒猴讪讪地凑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是去参加婚礼有没有酒喝？
因为是在教堂举行而且一切从简的西式婚礼，酒肯定是没有的，再说就算是中式婚礼也不能带一只大马猴去喝酒。
飞玛斯的拍摄工作很辛苦，《战犬》第二部为了追求大场面和更完整的剧情，时长从第一部的一个半小时拉长到两小时出头，拍摄内容繁重，但是赵淇强烈要求它到场，因为会让新娘这边很有面子——他强烈怀疑她真正想邀请的是飞玛斯，而他只是添头……
“不碍事的话，我想去看看。”法推站出来。
圣诞，教堂，时间和地点对它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
“可以，不过到场之后，你可能要跟一条拉布拉多待在一起。”张子安提醒道。
“没关系，无所谓。”它说。
理查德眼珠一转，“本大爷也要去！给本大爷准备御辇！”
所谓御辇，就是蒙着布的鸟笼，里面放上暖宝宝。
问了一个遍，只有理查德、法推和飞玛斯会去。
他来到楼下。
“哇！店长今天好帅！”蒋飞飞一边吃早饭一边说道。
“是吧？”张子安难得得到认同，非常高兴。
鲁怡云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手机默默拍了几张照片，作为漫画素材。
王乾实诚地劝道：“师尊，打扮得花枝招展，小心被哪个基佬看上……”
张子安扬手作势欲打，“让你少看些漫画！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店员们今天很轻松，因为圣诞节当天一向没什么顾客，前几天倒是高峰期，准备买宠物给孩子或者女朋友当礼物的人已经提前买了，就算忘了圣诞节想临时补礼物的人也会在今天上午买，所以中午吃完饭他们就下班了。
张子安给法推和飞玛斯系上项圈和牵引绳，又拿上鸟笼，带着它们坐进五菱神光，一路驶向城南。
【番外】婚礼（2）
圣诞节嘛，年轻人的节日，中老年人根本不鸟的。
路上行人和车辆不多，年轻情侣大概都在步行压马路，顺便寻摸合适的开房地点。
五菱神光顺利抵达城南的教堂，这里倒是略显交通拥堵，因为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与来参加弥撒的教友们赶在了一起。
志愿者教友们和婚礼那边的干事忙着分流人群。
张子安找了个地方停车，握着牵引绳拎着鸟笼下车，按照标识牌指引来到教堂的后方。
包括梦里在内，他来过一两次教堂这边，但仅限于在门口逛逛，没进去过，更不知道教堂后方还另有天地。
转过教堂之后，一片青草坪出现在眼前，在这个万物萧索的冬天显得格外令人惊讶，因为其他地方的草全都枯黄或者枯萎了。
然而他很快发现，这些草都是假草，地面是塑胶的。
虽然不是那么纯天然原生态，但其实这样也好，因为来教堂举办西式婚礼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以中国的人口数量，天然草坪经不住日复一日的踩踏，下雨下雪之后土壤又会变得泥泞不堪，最终拍摄视频或者照片的视觉效果还不如假草坪。
草坪周围有几棵大树，树叶当然都掉光了，不过树枝上有层层叠叠的墨绿色鸟窝状的东西，取代了树叶。张子安凑近了一看，原来是槲寄生。
槲寄生之于圣诞节有特殊的意义，差不多相当于春联在农历春节的意义，而西方婚礼又有个传统，就是新郎新娘要在槲寄生的树下亲吻，寓意命定终身，所以槲寄生对于在圣诞节举行的婚礼来说具有双重重要意义。
树上可以没有树叶，不能没有槲寄生。
这座教堂准备得如此周详，显然不是第一次举办婚礼了，事实上婚礼已经成了教堂的固定营收，大家都是出家人，钱总不能都让少林寺的和尚赚去……
拎着鸟笼牵着两条“狗”的他很显眼，婚礼干事之一的赵淇听到消息，马上和几个闺蜜过来了。
当然，闺蜜们不是来看他的，而是来跟大明星飞玛斯合影的。
赵淇递了个眼色，把张子安拉到一边，像是有话要说，神色略显紧张。
他相信飞玛斯能照顾好自己，于是跟她走到一处角落，问道：“怎么了？这么喜庆的日子还阴沉着脸，难不成新郎悔婚跑掉了？”
他这句话只是调侃，没想到赵淇竟然没有吐槽，而是很无语地瞪着他。
“卧槽？不会吧？新郎真的跑了？”他大惊。
赵淇没出声，算是默认。
“到底咋回事？”他八卦心起，问道。
赵淇尴尬地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诗诗还在化新娘妆，但是我们到处找不到新郎，他早上来这里露过一面，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打他手机也关机了……”
张子安立刻想歪了，“难道……让我假扮新郎？这个……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赵淇淬了一口，“想啥呢？没睡醒？用不着你做心理准备！趁着婚礼还没开始，赶紧帮忙找找！”
“去哪儿找啊？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张子安摊手。
“他的车还在，不可能走远，你不是带着狗吗？能不能嗅到他在哪里？”赵淇遥遥指了指停车场里一辆宝马三系，那是新郎之前贷款买的。
张子安回头瞟了一眼正在布置的婚礼现场，人很多，教堂志愿者和工作人员正在排摆座椅，彼此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年轻人正在三五成群地高谈阔论。
不愧是年轻人，男生们的谈话内容全是股市、期货、原油、***之类的高大上词汇，嘴里不冒出几个英文词汇都不好意思上前攀谈，旁听的女生们则两眼放光，一脸崇拜。
张子安寻思自己凑过去能讲啥？谈贸易纠纷对全球宠物市场的影响？
“……算了，那我试试吧，飞……”
“别叫飞玛斯，飞玛斯是负责迎宾的，你不是还带了另一条狗吗？”赵淇打断道，指着法推，“就这条！”
张子安：“……”
果然，飞玛斯已经被团团围住，到场的宾客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知道正在滨海影视城拍摄的《战犬II》的明星主演今天也会来捧场，是新娘团这边的重磅支援。
“好吧，我知道了。”
张子安很无奈，自己明明是来耍帅的，结果成打杂的了。
“那就拜托了，一定要在婚礼开始前尽快找到他，否则诗诗丢脸就丢大了……不说了，我也得赶紧去化妆了。”赵淇穿了条礼服长裙，外面披着军大衣，依然冻得脸色发青。
她小跑着离开，去临时搭置的化妆室里化妆。
张子安站在原地踌躇，这要去哪儿找呢？
“子安，新郎不喜欢新娘吗？为什么要在婚礼关头逃跑？”法推问道。
张子安苦笑，“我跟新郎不算太熟，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去找人，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嘎？男言之隐？阳X早X？强人锁男？”理查德从鸟笼里饶有兴致地探出头，“你们要是聊这个，本大爷就不困了！”
无论是新郎还是新娘，在婚礼前最后关头悔婚的不算太少见，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一定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也可能是家庭的原因，或者仅仅是因为害怕结婚。
“嘎嘎！本大爷知道了，新郎一定是在最后关头察觉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女人，决定去寻找真爱，你这个白痴不要多管闲事啊！”
理查德讲的这种情况，其实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无论什么原因，总得当面跟新娘说清楚，这么不声不响地跑掉算怎么回事？
法推觉得婚姻是神圣的，受到神的祝福和庇护，尤其是在圣地这里举办的婚礼，更不止是一场简单的仪式而已，于是说道：“我来找找他吧，只要他不是离得太远，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张子安点头，“行，那就看你的了，说实话，如果新郎真的临阵逃跑，估计那两家非得结仇不可。”
法推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番外】婚礼（3）
法推本来打算祈祷，但它刚闭上眼进入冥想状态，就立刻感受到自己与冥冥之中的至高存在产生了感应。
只能说，果然不愧是神圣之地吗？
神无处不在，即使是远隔重洋的东方也是如此。
当它睁开眼睛时，它看到了一切。
它仿佛被赋予神的眼睛，可以同时从无数个角度观察世界，无论是门、墙、大地，全都无法成为视线的障碍。
它无计长时间维持全知全视的状态，否则海量的信息流会烧毁它的大脑，仅仅是惊鸿一瞥就够了，剩下的就是在脑海里回味和分析刚才看到的一切。
“怎么样，找到他了吗？”张子安问道。
法推没来及得回答，迈腿狂奔着冲进人群。
“呀！这是谁家的狗？怎么不拴着？”
“拦住它，别让它乱跑！”
人群之中起了一阵骚动，倒是有不少人把它错认为哈士奇或者阿拉斯加，这两种狗都是几乎不会咬人的狗，否则场面更乱套了。
事发突然，张子安呆若木鸡。
法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管怎样，得赶紧把它拉住才行，否则婚礼就毁在他手上了。
他赶紧拎着鸟笼追逐法推。
法推没跑太远，冲至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身边，人立而起，前爪把他手里的手机拍掉在地，好在地面有人工草坪，没摔坏。
那人立刻怒了，“这是谁家的狗？吓死我了！”
张子安赶到，心里暗暗叫苦，只得赔礼道歉，“对不起，狗是我的，刚才没拉住……”
法推愤怒地冲那人吠叫，露出獠牙阻止那人捡起手机。
“这狗怎么回事？疯了吗？你的狗，还不赶紧管管？”那人骂道。
宾客们围着看热闹，很多人认出他是飞玛斯的主人，心说这下有热闹看了，纷纷拿起手机拍摄。
张子安也很懵，一边不住地道歉，一边替那人捡手机。
法推倒是没阻止他捡手机。
张子安蹲下来，手指碰到手机的刹那，也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你……”他抬头盯着那个男人，对方的神色愈发紧张不安，“你刚才在偷拍女性的裙底？”
沉默。
仿佛有人施加了一个群体禁言的魔法。
大家本来是想看张子安的热闹，一听到这句话，视线纷纷投向手机屏幕。
张子安捡起了手机，没让手机自动熄屏锁屏，举着手机让大家看。
屏幕上的照片……以及相册里的内容，不堪入目。
在场的好几个女生羞怒地尖叫起来，她们已经从照片中认出那正是自己的裙子、大腿和……
即使是数九寒天，无论是伴娘团还是女性嘉宾，大多衣着清凉，美丽冻人。
这下子，场面炸了。
那人也不要手机了，转身撒腿就跑。
在场的年轻男人们拔腿就追，不能放过在女神们面前表现的机会，反正以多打少嘛。
讲真，这些像打了鸡血的男人们如果组团参加奥运会，田径赛场上就没其他国家什么事了……
张子安没去追，他知道那人跑不掉，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外，这么多人追一个人还能被逃掉的可能性不存在。
另外，他没去追的原因是他被好几个女生包围了。
可惜，她们并不是追着他索要联系方式，而是七嘴八舌地让他把那人手机里的照片删除。
他再三说明，这手机得交给警察，让警察来处理，因为这是证据，必须要让那人受到法律的制裁，警察肯定不会让照片外流的，请她们放心。
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那人被抓住之后会不会被打死……
还好，这里毕竟是教堂，那人很快被抓住了，被踢了几脚揍了几拳，在被揍得更惨之前被善良的教友们劝阻了愤怒的人群。
已经有人报警了，警方几分钟后就赶到了现场，将那人押进警车，问明了情况，又取走手机当证据。
警员们看到这里是婚礼现场，没有太多打扰，而且人证物证俱在，不容嫌犯狡辩，几分钟后就离开了。
在场的宾客们没有善罢甘休，开始互相打听偷拍者的姓名，因为他能混进这里，八成是持有请柬的，想隐匿身份不那么容易。
不仅如此，还要追究是谁请他来的。
问来问去，那人的姓名被人肉出来了，原来他是某位嘉宾的朋友，那位嘉宾因故不能来，所以他持着请柬混进来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发朋友圈、说说和微博的时间了。
意外的小插曲令婚礼进程稍微被拖延，客观上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法推骤然间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甚至不亚于飞玛斯受到的关注。
好几个人，尤其是年轻女性们，纷纷向张子询问，他的狗是怎么发现那人在偷拍的。
张子安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地说那人看着很可疑，而自己的狗曾经跟警犬大队的警犬们一起训练过。
大家钦佩又喜爱地围着法推，抚摸它的毛发，拿出随身带的小零食喂它。
有人感叹道，自己家里的哈士奇只会拆家，人家的哈士奇怎么还能抓偷拍狂？
有人说这是阿拉斯加，才没哈士奇那么蠢，你家的哈士奇要是长这样，肯定不是纯种的。
全然没人怀疑它其实是一条欧洲灰狼。
张子安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落和大起，简直是无所适从，如果理查德没有冒充他的声音喊了一句“偷拍女性裙底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偷拍男人的裙底啊！”的话，说不定他就能加到好几个妹子的微信了……
他决定参加完婚礼之后直接把它送去肯德基。
不用问，法推刚才肯定是借助全知全视之眼看到了那人偷拍女性裙底的动作，为了防止他销毁证据或者将相片通过网络传播出去，它没工夫解释，第一时间就向他扑过去，拍掉他的手机并且不让他捡起来。
像这样的事，精灵之中也确实只有法推能做得到。
尽管他舍不得从妹子们的包围中离开，但他没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要做，这次命运多舛的婚礼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必须要尽快找到新郎。
【番外】婚礼（4）
法推刚才看到有人在偷拍女性裙底，真是快气疯了，这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而是神圣之地，这种行为无异于渎神，如果是很早以前的它，至少会咬断那人的一只手……也不对，如果是以前尚未皈依的它，看到这种事也不会在意吧。
张子安先找借口挤出人群，向它打了个手势，它也从人群里钻出来，身上被摸得全是脂粉的香气。
它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说道：“我不知道新郎长什么样，但在教堂的修和室里，有一个符合特征的男人。”
张子安一怔，修和室？
修和室就是告解室，是教堂提供给世人向神忏悔的一个小房间，无论是不是信徒都可以进去忏悔，作为神的代言人，神父会代替神聆听忏悔，开解并宽恕其所忏悔的事，并且神父在一定程度上会替忏悔者保密，除非涉及犯罪行为。
法推点头，“因为修和室里那个人穿着礼服和领结。”
西式婚礼的新郎穿西服也可以，穿礼服也可以，礼服更正式一些，很可能是诗诗要求的，毕竟绝大部分女人都希望婚礼一生一次，在这唯一一次婚礼中一定要留下完美的纪念。
在场的年轻男性里，应该只有新郎会穿礼服。
“好，咱们去找他。”
张子安心里寻思新郎在忏悔啥？难不成他真的并不喜欢诗诗，只是迫于周围的压力才不得不结婚的？
忏悔这种事，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减压，算是心理治疗的范畴，把心里憋闷的事向一个会为你保密的人倾诉出来，以此获得心灵上的宁静和救赎……至于说被神宽恕之类的效果，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在教堂门口，他被志愿者拦住了——人可以进，狗不能进，否则万一狗在教堂里拉屎或者乱叫怎么办？
他探头往里面一看，教堂里已经云集了很多教友，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大家都在亲切地低声攀谈，等待弥撒的开始，甚至还有抱着婴儿来洗礼的。
没办法，他只得把法推象征性地拴在外面，自己进入教堂，绕过座席，进入侧厅，然后上楼。
修和室一般位于教堂里比较僻静的位置，让忏悔者可以不受干扰地向神父倾诉。
不过，他上到二楼，就被一位等在修和室门外的志愿者拦住了。
“您是来忏悔的么？请稍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张子安进不去，但理查德悄悄跳出鸟笼，它知道扑腾翅膀飞行肯定会被志愿者听到，于是在地毯上小跳着溜进去了。
真正的修和室只是一个很小的木头小屋，左右各一扇门，忏悔者待在一边，另一边是聆听忏悔的神父，中间用木板隔开，彼此看不到对方。门上遍布小孔，从外面看不到忏悔者和神父的样貌，但能通过人影知道门内是否已经有人了。
理查德注意到，目前修和室里只有左侧有个人影，右侧还是空的，证明神父还没来，毕竟圣诞节，神职人员应该很忙。
左边的那个大概就新郎。
于是，它跳到右侧的门边，用爪子扒开门，自己跳进去，又把门关上。
“咳！”它干咳一声，装腔作势地说道：“说吧，告诉我你有什么罪，我的孩子。”
它不太清楚忏悔的具体流程，但好在对方也不知道，一人一鸟是真李鬼遇到了假李逵。
刘叁浪已经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神父”来了，赶紧说道：“神父，我在这里说的话，您会为我保密吧？”
理查德：“本……本神父当然会为你保密，请放心，我的孩子。”
能在口头上占便宜的事，它从不放过。
他松了口气，既然来了，就只能相信这位“神父”的信誉了。
“神父，我有罪，我太难了……”
从求婚开始，他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亲戚朋友们的各种半开玩笑的暗示：“你们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
一起逛街时，诗诗表现出很喜欢小孩子的样子。
回到父母家里，父母总是念叨着：“趁我们身体还硬朗，早生孩子的话，我们还能帮你带带……”
也许是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当然是他主动追的诗诗，如今在一起了，双方也不算特别年轻，难道要一直维持现状？那不是……渣男吗？
有一次，他一时冲动之下，硬着头皮求婚了，诗诗虽然很意外，但隔了一天给出了同意的回答，接下来就是告知亲朋，开始筹备婚礼。
结婚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磨人，这不仅是两个人之间的结合，更是两个家庭之间的明争暗斗，中间因为各种问题屡次闹僵，连选日子和蜜月旅行地点都得吵一架，弄得两人心力交瘁，经济问题更是像一座大山压在头顶。
诗诗平时吃喝玩乐不怎么存钱，基本属于月光，不想在婚后降低生活质量。
他小有存款，但又为了面子而背着两三年的车贷。
经济形势不好，两人在短期内都升职加薪无望。
要说只有他自己心生退意，这并不公平，因为诗诗那边也不止一次说出“算了”两个字。
离婚礼日期越近，两人之间的热度反而呈下降趋势，就是因为筹备婚礼过程中暴露出来的各种问题。
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一路磕磕绊绊，终于走到了今天，他突然开始质疑自己，会不会自己并不是特别喜欢诗诗，否则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多的波折？然后他又努力说服自己，他是喜欢诗诗的。
证已经领了，中式婚礼已经办了，今天的西式婚礼结束后，两人按计划就要利用元旦假期、婚假和春节假期组成的超长假期去国外度蜜月，所以木已成舟，但他心里的纠结和苦闷必须要找地方倾诉才行。
理查德听他絮絮叨叨，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听得不耐烦。
它眼珠一转，打断道：“那么，本……本神父给你指条明路吧。”
“哦？什么明路？”刘叁浪急切地问道。
“其实，像你这样在结婚前产生困惑的男人并不只有你一个，本神父听过很多类似的忏悔。”
刘叁浪一听，心中舒畅了不少，原来不是只有自己这样。
“所以，你可以在社交app上注册一个小号，把你的感受发到网上，留下联系方式，肯定会有同病相怜者联系你，你们这些男人可以拉个群，最好是同城群，在群里互相倾诉苦闷，或者干脆趁老婆不在的时候，相约去酒吧喝一杯，在面对面的聊天中增进感情……”
刘叁浪一开始听得频频点头受教，不过听到增进感情什么的，总感觉怪怪的……
“本神父认识一个人，是一个在城东开宠物店的店主，姓张还是什么的，在本市小有名气，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张？宠物店？我听说过呀，我还认识呢！张子安是不是？”刘叁浪一愣，“他怎么了？”
“事实上，他经常来这里忏悔，因为他一直被类似的焦虑所困扰，所以才一直没有结婚……他建了一个群，你可以去向他索要群号，群里有很多志同道合者，你一定可以在里面找到同类。”
刘叁浪的心里已经舒畅很多了，他以为是忏悔的功劳，其实只是因为他把心里憋闷的事情说出来了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您，神父，跟您交谈令我受益良多，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来拜访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婚，证都领了，中式婚礼都办了，只剩下西式婚礼逃不逃的有什么意义？
他离开修和室，恭敬地向另一侧的木门鞠躬，然后退出房间。
意外的，他在房间外面遇到了张子安，先是一愣，马上想到“神父”说张子安经常来忏悔，顿时对“神父”的话深信不疑。
张子安见他出来了，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时间不早了，赶紧去……”
刘叁浪快步凑近，低声说道：“张店长，群号是多少？”
“啥群号？”张子安被问愣了。
刘叁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对的，不要怀疑自己，继续单身下去吧，不要像我一样，一失足成千古恨……等我度蜜月回来，一定要告诉我群号，我想跟那些男人们多交流。”
说完，他转身下楼，去参加婚礼，留下一脸懵逼的张子安。
他细思极恐，这家伙，果然是个隐藏得很深的……
婚礼按照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得很顺利。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并在槲寄生树下亲吻后，来到了现场伴娘团们最期待的一个环节。
穿着洁白婚纱的诗诗举起手里的花束，高高抛起。
她早已看准了赵淇所站的位置，花束当然要抛向她的死党。
赵淇满怀期待地踮脚伸手，准备接受闺蜜的祝福。
空中一道灰影飞过，理查德半路杀出，叼着花束飞走了，婚礼现场霎时安静。
面对以赵淇为首的十来个伴娘杀气腾腾的视线，张子安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