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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皆破     宠物天王txt下载     宠物天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0章 毛线团

    张子安与吴明真谈话期间,不时有顾客凑过来,意犹未尽地询问一些关于《相猫经》的问题,甚至想请他们代为挑选几只符合《相猫经》的灵猫。

    吴明真见张子安有意藏拙,便清了清嗓子,郑重澄清道:“古人编纂《相猫经》是有其时代背景的,当时人们选猫的标准一是身强体壮,二是擅长捕鼠,因此《相猫经》的选猫标准都是围绕这两点来制订的。时至今日,谁买猫也不是为了捕鼠,因此《相猫经》已经不太适用了,当作参考是可以的,但没必要当作准绳。想选一只称心如意的猫,还是要请张店长这样的业内专家依西方宠物科学体系为大家出谋划策比较好。”

    来宠物店的顾客当然不全是来买猫的,想买狗的顾客则好奇地问道:“请问,说了半天《相猫经》,是不是还有《相狗经》之类的?”

    吴明真应答如流,说道:“有倒是有,不过古人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和捕猎,《相狗经》的适用面就更窄了。古人认为冬天出生的狗最好,有“冬狗生来最精灵”之语,这点又与猫截然相反了,大概是因为狗属阳而猫属阴。唐代笔记小说《酉阳杂俎》里写道:猫鼻端常冷,惟夏至一日暖,盖阴类也,意思就是说猫鼻尖是摸上去是凉的,只有夏至日当天会温暖,因为猫是阴类。不过我还真没在夏至日当天摸过,上次摸的时候我家猫给了我一爪子,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正确的……”

    他的话引起众人的一阵会心的哄笑,无论多乖的猫,当它脾气不好想独处时去骚扰它都会冒着挨挠的危险……

    吴明真刚才想考较张子安,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张子安非但说出了马鬃蛇的由来,甚至还说出了马鬃蛇的一个罕见别名——猫参,连吴明真都不知道这个。

    此时他有心找回面子,话题一转,又把问题抛给了张子安,笑道:“刚才咱们是从‘阴阳’上来讲的,不知张店长对‘五行’之说有何高见?”

    张子安勉强维持住智珠在握的从容风范,借清嗓子来拖延时间,搜肠刮肚回忆关于五行的事,问题是他根本就没看过相关的记载,又如何想得起来?

    正值惶急之际,老茶再次施以援手,呵呵笑道:“子安且听老朽与你道来。”

    张子安精神一振,将老茶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据《物性纂异》记述:猫之为兽,其性属火。故善升喜戏,畏雨恶湿,又善惊,皆火义也。与虎同属于寅,或谓猫属丁火。故尤灵于夜。猫属火,畏水怕湿,水克火,这就是猫为什么讨厌洗澡的原因。”

    众人恍然大悟,皆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猫从阴阳上属阴,从五行上又属火,因此讨厌洗澡,却在黑夜中行动自如。

    吴明真确认,之前张子安果然是韬光养晦,故意隐瞒自己通晓古代相猫术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扮猪吃老虎?

    得到老茶的暗中支持,张子安有恃无恐,自觉已经无敌于天下,正待大笑三声,就见眼镜妹子走过来道歉:“对不起店长,刚才多有冒犯。我们决定还是在这里买猫。”

    她与男友跑过数家宠物店与猫舍,全是从网上找的口碑较好的,全将自家的猫吹得天花乱坠,极力撺掇她买一两个月大的小猫,声称更大一些的小猫都是因为品相不好有暗病才卖不出去。一家这么说,两家还这么说,于是她就被洗脑了,此时方才醒悟,买的没有卖的精,真正坑爹的正是这些宠物店和猫舍。

    张子安又是阴阳又是五行,听得她和男友虽不明,但觉厉,要论到真才实学,没有任何一家店主能与这位店长相媲美,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道歉,花钱买个安心。

    她是有些小迷信的,信奉星座、占卜,喜欢玩笔仙、碟仙,自打农历七月十四之前出生的猫更能镇宅护主之后,其实就已经决定在这里买,因为其他家卖的猫全是近一两个月的了。

    张子安当然是大度地选择原谅她,说道:“不知者不罪。请随意选你们喜欢的猫吧。”

    “谢谢……我想问下,哪只猫是七月十四之前出生的?”她问道。她可以不道歉的,道歉就是为了让张子安给她挑只猫。

    “你想要哪种?”张子安反问。

    “额……”她与男友低声商量了一下会儿,统计了一下银行卡里的余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要太贵的,一般的就可以了……品种嘛,我们比较喜欢活泼一点儿的,店长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除了阿比西尼亚猫和布偶猫之外,店里的宠物都是张子安亲手从宠物之家养殖基地挑选出来的,对于每只猫狗的大体出生日期都了然于胸。他想了想,建议道:“有两只美短和一只暹罗符合你们的要求,这两者之间我更推荐美短。”

    旁边一位中意暹罗的中年男士闻言一愣,急忙问道:“店长,是不是暹罗不如美短好?”

    “这倒不是,你不要误会。”张子安摇头,指着眼镜妹子和她男友的打扮说道,“是暹罗不太适合他们养。”

    “咦?为什么?”眼镜妹子和男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不解地问道。他们虽然不是土豪,但衣着打扮也并不寒酸,为什么张子安会说他们不适合养暹罗呢?

    张子安笑道:“你看你们,高领毛衣、羊毛围巾、羊毛手套、毛线帽,外面穿的还是毛呢外套,两人都是如此。”

    正如他所言,眼镜妹子和她男友的打扮类似于情侣装,除了裤子和鞋之外全身的羊毛制品,看上去很温馨,还有几分冬日的暖意。

    “这又怎么了吗?”她和男友更不解了。

    洛青羽在店里走了几圈,没找到合适的妹子愿意让他拍照,走回到这里时恰好听到张子安的话,忍不住说道:“对啊,凭什么?难道因为张店长你是单身狗,所以情侣装也有错?”

    “你不买东西就赶紧滚!别在这添乱!”张子安被扎心了。

    虽然他确实看不得别人秀恩爱,但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不建议他们买暹罗的。

    说笑了两句,他认真解释道:“暹罗比较淘气,又黏人,而且还有一个有别于其他猫的特点,就是暹罗喜欢撕咬羊毛织物。所有猫都喜欢玩毛线团,但是暹罗尤甚,它们不仅喜欢吮吸,还喜欢用牙撕咬。你们如果打算买暹罗,先要考虑好这一点,事先做好防范,否则你们的各种羊毛衣物恐怕就全毁了。美短没有这个怪癖,相对而言会安全一些。”

    眼镜妹子和男友听得错愕不已,“还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张子安点头,“整体而言,暹罗比其他猫更嗜好毛线。”

    吴明真虽然喜欢宠物,而且对宠物了解得也很多,但还是头一次听说暹罗的这个特殊癖好,不由地凝神细听。

    张子安见他们将信将疑,也不多加解释,因为他知道事实胜于雄辩。由于有菲娜在,他店里的猫都是开放式饲养,为了不让这些幼猫无聊,他准备了很多小玩具让它们玩,但是其中没有毛线团。他让王乾去楼上的储物间取下三个毛线团,分别扔给英短、美短和暹罗,让众人观看。

    三只幼猫一见玩具,同时兴奋地扑了上去,欢乐追逐着毛线团玩个不停,玩得兴起,还会侧躺在地上,像狮子滚绣球一样把毛线团抱在怀里,四只脚爪交替乱蹬,萌态十足。

    “哇!太可爱了!”眼镜妹子看得很欢喜,赶紧掏出手机启动了摄像功能。三只小猫神态、动作各异,她目不暇接,一会儿想拍这只,一会儿想拍那只,哪只都舍不得放弃。

    吴明真和她的男友较为冷静,倒是看出了一些门道。这三只幼猫都很喜欢毛线团,不同的是,英短喜欢把毛线团抱在怀里安静地玩耍,偶尔伸出小舌头舔一下,而美短更喜欢追逐和拍打毛线团,而暹罗除了拍和扑打之外,还经常会抓挠和用奶牙撕咬。

    小小的毛线团,就能展示出三种猫的性格差别。

    若是放任它们不管,一个毛线团就能让它们玩一下午。其他的幼猫们看到这边的三个毛线团,也是蠢蠢欲动,想跑过来争抢。

    张子安俯身把三个毛线团拿起来,三只幼猫都眼巴巴地盯着他的手恋恋不舍,尤其是暹罗,还像小狗一样直起身子,前爪抱住他的小腿,像是在祈求把毛线团还给它。

    眼镜妹子看得不忍,替它们央求道:“再把毛线团给它们玩会儿吧。”

    张子安摇头拒绝,“纵容它们玩毛线团不是什么好习惯,当它们找不到毛线团时,就可能会对你们的羊毛织物下手。此外,当它们玩毛线团时,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它们,如果它们咬断毛线并且吞下一小截,可能会造成肠道问道,严重时甚至可能致命。”

第461章 Show time

    张子安讲得郑重其事,足以让其他人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猫有很多玩具可以玩,不玩毛线团还可以玩别的。有些人的毛衣被猫抓烂了会对猫发脾气,其实这些坏习惯都是被纵容出来的,猫不懂毛衣和毛线团有什么区别,所以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让它们玩毛线团。至于暹罗,它们对毛线团的癖好似乎是写在基因里的,想改都改不了。”

    说到这里,张子安又问道:“你们家里有地毯么?”

    “有。”眼镜妹子指着自己,又指了指男友,补充道:“我家有,他家没有。”

    “希望你家的地毯不要太昂贵,否则养暹罗的话,恐怕坚持不了几天。”张子安真心奉劝道。

    “……”

    眼镜妹子与男友醒悟过来,张子安是看他们身上的羊毛织物太多,所以劝他们选美短。

    很多年轻女孩秋冬的衣物都是毛绒蓬松,比如这位眼镜妹子连靴子上都有一道毛边,这些在暹罗眼里都是候选的玩具。

    旁边的中年男士听了,哦了一声问道:“我家没铺地毯,好像也没太多的羊毛织物,养暹罗应该没问题吧?”他穿着休闲长裤和厚实的保暖衬衣,外罩皮夹克,看样子简洁干练,家中的装修风格应该也是如此。

    “没问题。”张子安点头,“在食物中额外添加一些纤维来满足暹罗对纤维的嗜好就行了。”

    眼镜妹子与男友商量了一下,又仔细观察着这只美短加白,觉得它的外形很可爱,性格很活泼,在预算范围之内,又恰好是农历七月十四之前出生的,于是拍板决定——就它了!

    中年男士也爽快地选择了专注挖煤三十年的暹罗,还特别要求礼品包装——所谓的礼品包装,就是在猫包外面绑上几根彩色的丝带,大概是送给小朋友的。活泼好动的暹罗也确实适合小朋友。

    平时,宠物店一天也就卖掉一两只猫或者狗,但是今天开业后的短短时间里,已经有四只宠物成交,令张子安相当的志得意满。

    很多没买东西的顾客一直眼巴巴地盯着他,他很清楚他们是在等待小猫表演跳舞的时刻。虽然这些顾客暂时没有掏钱的欲望,但至少可以起到宣传作用,张子安也不会忽视他们的需求。

    吴明真也想一睹为快,虽然从视频上看过,但到底是眼见为实,否则对外宣传起来就有欺诈外国友人的嫌疑——信任这个东西是很宝贵的,特别是在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中。

    “好了,各位,麻烦让出一块空地来。”张子安示意王乾和李坤帮忙清场。

    洛青羽一看这架势,终于等到小猫跳舞的时间了,端着相机的手激动得直哆嗦,令张子安怀疑这相机自带的防抖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顾客们分散到外围,让出中间一块圆形的空地。

    张子安拍了三下巴掌,正在嬉闹的幼猫们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仰头望着他。

    他按下手机上的音乐播放按钮,激昂的前奏从扬声器里传来,幼猫们准确地踩着充满韵律的鼓点开始原地踏步。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

    短暂的前奏过后,红遍大江南北的《小苹果》响起。

    幼猫们仿佛得到命令般闻鸡起舞,前行、后退、踢腿、摆尾、抬爪抹脸、扭动腰肢,萌态十足地演绎着欢快的舞步。

    铁打的宠物店,流水的宠物。

    张子安还记得第一次跳起《小苹果》舞曲的那些幼猫们,它们有些已经离开了宠物店,奔向温暖的新家。新的幼猫从养殖基地补充进来,同样被菲娜教会了舞蹈。然而这些新来的幼猫毕竟练习时间尚短,舞步有些磕磕绊绊,不如其他同伴们跳得那么整齐划一,偶尔会忘记动作,或者跟不上节奏,可怜兮兮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又跟着动起来……

    观众们没有因为这些新来的小猫跳得比较差而嫌弃它们,反而觉得它们更惹人怜爱,就像虽然迟钝但是很努力的笨小孩一样,最热烈的掌声都献给了它们。

    眼镜妹子也曾经迷过日韩女团,立刻认出幼猫们的舞步是来自于日韩女团的一些经典MV片断,征得张子安的同意后,兴奋地跑入场地里,学着它们的样子开始领舞,愈发将气氛炒至火热。

    吴明真看得激动不已,这个人高马大的北方汉子鼓起掌来是最用力的,手心都拍红了。他满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怎么能把这些小猫推向国际,让更多人感受到它们的舞姿。

    《小苹果》的舞曲结束,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久久不绝。

    吴明真正要走过去向张子安表达祝贺与钦佩,却被洛青羽从后面拉住了。

    “急啥?真正精彩的在后面。”洛青羽狡黠地对他使了个眼色。

    “哦?还有更精彩的?”吴明真诧异地问道。

    洛青羽眼睛不眨地盯着场地,“你就瞧好吧!”

    话音未落,店内的灯光熄了大半,只余中心位置数盏垂直照落的射灯。

    光照范围的边缘,四对眼睛同时亮了起来,灼灼放光。

    知情的顾客屏住呼吸,不知情的顾客正要问,就旁人捂住嘴巴。

    四只阿比西尼亚猫足不沾地般滑入场地内,宛如四只巧克力色的森林妖精,温蒂目不斜视,另外三只齐刷刷地侧头望向它。

    店内一片静谧,仿佛是朝圣的现场。

    “Ladiesa'sshowtime!”张子安发出口令。

    “喵_喵喵_喵喵_喵,喵_喵喵_喵喵_喵,喵_喵……”

    菲娜亲自演唱的KTV版《四小天鹅》响起,四只阿比西尼亚猫化身为四只小天鹅,忠实地将菲娜教给它们的舞姿展现出来。这并非是简单模仿人类的动作,而是充分发挥猫的灵敏与轻盈,以另类的方式诠释这支世界名曲的意境。

    《小苹果》结束时,眼镜妹子并未离开场地,享受着众人瞩目的感觉,笑嘻嘻地等待下一曲的响起,然而当她发觉居然是《四小天鹅》时,她惊讶得只能知难而退。

    幼猫们的舞蹈有多业余,这四只成年阿丝西尼亚猫的舞蹈就有多专业!

    吴明真的大脑已经僵硬了,这就是传闻中的驯猫人?

第462章 鲁怡云大冒险

    繁忙而充实的周末过去了。

    稍微睡了两天懒觉,周一的早上,张子安再次很早起床,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店内,为飞玛斯和两条警犬准备午饭——依然是土豆炖牛肉。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正式通知,除了他以外,所有剧组成员于周一上午返回剧组报道。至于他,今天将和冯轩导演一起去滨海市警犬训练基地挑选作为替身的狗,将这些狗从死亡的边缘暂时拉回来。

    警犬训练基地平时不对外人开放,张子安也从来没去过,不知其中虚实,心里还是有些小期待的。

    鲁怡云如平时一样来得很早,一进店就闻到令人垂涎欲滴的牛肉香味。她一听张子安又要离店去剧组报道,顿时觉得心虚,担心自己应付不来顾客。

    张子安鼓励了她几句,让她放宽心,能做成生意就做,做不成也别勉强。现在的顾客比他刚接掌宠物店时多得多,难免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和问题,即使是他也有些应付不来,更何况是初来乍到的鲁怡云。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两声汽车喇叭,张子安侧头一看,不出所料是小刘又来接他了。

    又叮嘱了鲁怡云几句,他带着飞玛斯离开了店,坐进了小刘的车。

    张子安走后,店里安静了下来。

    相比于顾客纷至沓来的周末,鲁怡云很享受周一早上的这种安静,她打开电脑,在收银台桌子上摊开画具,让茉莉趴在自己腿上,准备趁第一个顾客还没来的时候先画一会儿。

    张子安给雪狮子喂食生牛腩的时候,顺便也喂给茉莉几块。茉莉吃得很饱,大大地打了个呵欠,身体蜷缩成一团,已经习惯于将主人的腿当成第二个猫窝。

    鲁怡云在动笔之前,先撸了一会儿猫。她轻轻抚摸着茉莉颈背的毛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它吃了几天生牛腩,身体变得强壮不少,毛发也更加顺滑,摸起来很舒服。她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数字,小声对自己说:“再摸三分钟,一秒也不能多……”

    撸猫的时间总感觉过得特别快,往往还没有过够瘾,时间就不知不觉地溜掉了。

    静谧的宠物店里,绘画的少女与猫,这本来是一副极好的画面,却突然被一声尖叫打破了!

    “救命啊!救命啊!”

    鲁怡云吓得浑身剧震,手底下一哆嗦,可能不小心扯到了茉莉的毛,它喵地轻叫一声,从她腿上跳下,向里间蹿去——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茉莉!茉莉!回来!不要乱跑!”

    突如其来的呼救声令鲁怡云心惊胆战,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宠物店里会传出呼救声,难道是张子安离开时没关电视?

    茉莉眨眼间便跑没影儿了。

    她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看了看店外。清晨的行人和车辆匆匆往来,谁也没有停下来进店的意思。虽然很对不起张子安,但其实她平时都是祈祷少来一些客人,然而此时她却希望能随便进来个人给她壮壮胆。

    王乾和李坤不会来得这么早,他们是大学生,睡得晚起得晚,除了特殊情况之外,每天来店的时间基本不会早于10点。他们来了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做,铲屎清猫砂,还要牵着幼犬们从店里新开辟的后门出去,到附近的无人绿地里遛狗。

    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呢?

    她捏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

    站在原地踌躇良久,她还是决定不要报警了,她不知如何跟警察打交道,如果叫来警察却发现是一场虚惊怎么办?经常来店里的那个叫盛科的警察,她也不知道他的私人手机号。

    “茉莉!茉莉!”她又叫了几声,茉莉却依然没有回来。

    室内恢复了平静,鲁怡云壮着胆子往里间走了几步。

    一切如常。

    黑白小猫在和几只阿比西尼亚猫追逐嬉闹,金色猫和白色猫懒懒地趴在猫爬架上睡大觉,其他的幼猫幼犬也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角落里传来嗡嗡的电视声,她知道那里放着一台小电视,有只戴斗笠穿长衫马褂的老猫总是趴在那里看电视,是奇缘宠物店特殊一景,任谁看了都觉得好笑,大家都认为它看不懂电视内容,只是装模作样地瞎看。

    她踮起脚尖走过去,茶色老猫侧了侧头,稍微向她瞄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它的眼神很和善、很慈祥,就像是留在农村老家的爷爷一样。

    它咧了咧嘴,仿佛是在冲她微笑,又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出一块儿地方,向空地挥了挥爪,似乎是在邀请她一起看电视。

    旧电热毯中间部位的绒毛都被磨秃磨光了,还能看到几根茶色的猫毛。

    鲁怡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这只老猫真的在邀请她坐下一起看电视吗?

    电视上放映着一部她看过的电影,是《叶问3》,当然不是在电影院里看的,毕竟她没有能一起去看电影的朋友,连电影院的大门向哪边开都不清楚……

    她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看,接着又比划着手势,问道:“我的猫,茉莉,这么大,黄颜色的,知道它跑哪去了吗?”

    鲁怡云觉得自己傻透了,为什么要跟一只猫认真地说话呢?

    茶色老猫却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遗憾地又挪了回来,继续专注地盯着电视,看到精彩处还摇头晃脑,仿佛陶醉其中。

    不会吧?它真的能看懂?

    鲁怡云想了想,既然张子安能教会小猫跳舞,那教一只老猫看电视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教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从茶色老猫这里没有得到答案,她又走到猫爬架那里,忐忑地看着那只金色猫。朝阳从窗户斜射而入,照在它的身上,每一根毛发尖端都闪耀着金光,宛如黄金铸成。

    这只猫的脾气似乎很大,她好几次看到它冷着脸向张子安示威般地喵喵叫,而张子安则总是无奈地屈服,所以她从刚进店时就有些畏惧它。

    金色猫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睛睁开一条缝,莹绿的目光与她对视,澄澈似冰,锐利如枪。

    鲁怡云害怕地后退两步,把距离拉大一些,比划着手势问道:“我的猫,茉莉,这么大,黄颜色的,知道它跑哪去了吗?”

    她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这只猫的目光也太咄咄逼人了,真难以想象张子安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怪不得能与那只像小豹子的阿瑟拉猫平分秋色。

    金色猫只看了一眼,就对她失去了兴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重又闭上眼睛,仿佛连叫一声都觉得多余。

    倒是有几声喵喵叫从稍低一些的位置上传来,那只白色猫瞪着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又喵喵喵叫了三声。

    鲁怡云对这个表情很熟悉,每天早上它扒着张子安的裤角要生牛腩时都是同样的表情,而张子安的表情则总是很困窘,需要分出一只手拽住裤腰,才能防止裤子被扒下来……每到这时候,她总会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

    “我不住在这里,没有生牛腩。”她再次摆手。

    白色猫很失望地撇了撇嘴,跟金色猫一样闭上眼睛打盹。

    “对不起。”她低头道歉。她自己也很纳闷,为什么要如此认真地道歉,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

    她在室内转了一圈,仔细找了找,没有找到茉莉的身影,无论是货架顶上、躺椅下面、猫砂盆后面,还是洗澡间里面……全都找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茉莉。路过躺椅的时候,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强忍着躺上去试试的冲动——她觉得躺在躺椅上的店长很酷,无论什么样的顾客都能应付自如,她也想能成为这样的人,面对陌生人不卑不亢,不羞怯不语塞。

    也许这把躺椅就是某种金手指,躺上去就能获得一些技能和点数,兴许还能得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开店系统……

    她甩甩脑袋,制止住自己天马行空般的妄想,大概是网络小说看多了才会如此。

    还是找到茉莉要紧。

    “茉莉!茉莉!”

    鲁怡云又小声喊了几嗓子,茉莉依然没有出现。

    “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声又出现了。

    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鲁怡云还是吓得一哆嗦。这次她听清了,呼救声是来自楼上,张子安居住的二楼,而且听声音好像还是位少女。

    她的双腿微微颤抖,一些不好的想象于脑海中浮现——难道店长先生绑架监禁少女?网络上关于这种事的报导屡见不鲜,国内国外皆有。

    原来你是这样的店长先生?

    不对!不对!

    鲁怡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店长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并非是她盲目信任张子安,而是她觉得那样的变态狂魔不可能对宠物表现出真挚的喜爱,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既然如此,那么这呼救声又是怎么回事?

    她正犹豫不决,却见那只黑白双色的小猫不知何时蹲坐在两三米远的地方,眨着银灰色的眼眸打量着她。

    来宠物店给茉莉洗澡之前,鲁怡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还有银灰色眼睛的猫,每次看到它都会觉得惊奇。它就仿佛是来自于二次元,来自于另一个不同的世界,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在它身上变得模糊不清。

    宠物店的客人很多,但见过它的人没几个,它经常会在来客人的时候消失不见,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它一定很擅长躲藏。不过当店里只有鲁怡云的时候,它从来没有藏过。

    “你知道我的茉莉跑哪去了吗?”她不抱希望地问道。

    黑白小猫歪了歪头,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喵呜地叫了一声。

    “在楼上吗?”

    鲁怡云多少猜到了这个答案,茉莉不可能跑出店外,既然一楼都找遍了,那它肯定就跑到二楼去了,但是楼上传来的呼救声却令她望而却步。

    黑白小猫点了点头。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她惊讶地问道。

    无论是茶色老猫、金色猫和白色猫,还是这只黑白小猫,都给她某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们不像是猫,倒像是人——如果套用漫画里常见里的人设,就是古堡里深藏不露的老管家、盛气凌人的傲娇大小姐、穿着轻飘飘的白色女仆装与大小姐寸步不离的女仆长,以及不谙世事却有些神秘的小孩子。

    那么张子安的人设是什么呢?

    误入古堡的年轻男子?

    听起来像是漫画主人公的人设耶……

    年轻插画家的大脑不知不觉又在溜号。

    黑白小猫没有回答,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身向她招招手。

    “让我跟着你上去?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店长先生的私人住处……”她更犹豫了。

    它眨了眨银灰色眼睛,再次向她招手。

    “……好吧。等店长先生回来我再向他道歉。”鲁怡云像在安慰自己一样自语道。

    她跟在黑白小猫的后面,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那个……有人吗?”她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其实她心里希望没人回答。

    “救命!救命!快救我下来!”

    二楼大部分房间都紧闭着门,只有一扇门是虚掩的,留着一条缝隙,呼救声就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

    奇怪,黑白小猫去哪了?

    她明明一直跟在它后面,然而上到二楼后,它却不见了踪影。

    鲁怡云死死盯着这扇虚掩的门,仿佛它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茉莉肯定是跑进这扇门里,然后被困住了。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不论是为了呼救的少女还是为了茉莉,都不容她退缩了。

    她壮了壮胆子,握住门把手,猛地推开——

    这是一间很寻常的起居室,摆放着皮面磨损的老式沙发、漆痕斑驳的旧茶几、看不出本来花纹的地毯,还有一台过时的电视机。

    天花板垂下一盏球形的吊灯,吊灯上系着一根细绳,细绳的末端绑在一只灰鹦鹉的小腿上。它以倒吊的姿势瞪着小黑眼珠看向鲁怡云,大声叫道:“你这个打工仔,还在等什么?快把本大爷放下来!还有,把这只该死的猫赶走!”

    鲁怡云:“……”

    灰鹦鹉扑腾着翅膀,如同钟摆一样不停地摇晃。细绳不长,拴住它的小腿,让它无法飞远,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像这样被倒吊着。

    茉莉就蹲在灰鹦鹉的下方,仰头盯着它看,不时地舔舔嘴唇,还试着跃起想扑捉它,可惜差得很远,却依然给灰鹦鹉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自己吊起来?”这个场景太诡异了,鲁怡云忍不住问道。

    她知道这只灰鹦鹉会说很多话,而且很喜欢凑热闹,很多顾客都对它的说话能力深感惊奇。

    “嘎?本大爷脑子进水了,要把自己吊起来?”它愤愤不平地叫道,“是张子安那个白痴把本大爷吊起来的!”

    “店长先生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你吊起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鲁怡云问道。

    “坏事?”它尖叫道,“本大爷只是不小心往床单上拉了滩屎!张子安那个小心眼儿的!为这种区区小事就把本大爷吊起来,活该没有女朋友!”

    鲁怡云:“……”好恶心!

    “这是你的猫吧?你先把这只该死的猫赶走!它对本大爷不怀好意!”灰鹦鹉聒噪地叫嚣着。

    鲁怡云从来没见过有求于人还如此嚣张的。

    “它叫茉莉。”她说道。

    “茉莉也好,百合也罢,总之快把它赶走!”它叫道,“再这样下去本大爷就成猫屎了,这是人类文明的巨大损失!”

    “茉莉,过来。”她冲茉莉说道。

    茉莉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灰鹦鹉,喵喵叫着回到她的身边。

    她把茉莉抱到门外,关上门,琢磨着应该拿这只灰鹦鹉怎么办。

    张子安把它吊在这里肯定是为了惩罚它,那么她擅长把它放下来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本大爷放下来!那边茶几上有剪刀!”灰鹦鹉扑腾着翅膀,勉强又飞了几下,很快耗尽体力,再次被倒吊起来。

    “刚才是你在模仿少女的声音呼救?”鲁怡云问道。

    它颇为自傲地叫道:“除了本大爷还能有谁?是不是很像?”

    “嗯,确实很像。”她点头承认。

    “知道就好,还不快把本大爷放下来?”它瞪着她。

    “稍等一下。”鲁怡云掏出手机,“我给店长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

    “不要!”灰鹦鹉试图阻止她,“喂!跟你说不要!”

    她还没拨完号码,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来电者正是张子安。

    “喂?”她接通电话。

    “喂?小云啊,你去下二楼,把起居室里那只灰鹦鹉放下来。我走的时候把它给忘了。”张子安在电话那边说道。

    “哦,我就在二楼,是听到它的声音上来的。”她替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张子安停顿了一下,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它的声音啊……它是不是骂我来着?”

    “没有!”灰鹦鹉叫道,拼命地冲鲁怡云使眼色。

    鲁怡云如实回答:“它骂你是白痴。”

    “哦,那再吊它15分钟吧。”张子安果断决定,“还说什么没有?”

    “说你活该没有女朋友。”

    “再加15分钟!”

    灰鹦鹉悲愤地叫道:“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快把本大爷放下来!”

    “那就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晚上见。”张子安忽略了它的抗议,挂断电话。

    鲁怡云的心情平静下来,看了看时间,把手机放回兜里。

    “店长先生说再吊你30分钟,我从现在开始计时。”她说。

    灰鹦鹉破口大骂:“你也是个白痴!有点主见好不好!说好的见义勇为呢?他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去死?”

    “当然不会。”她摇头,“别把我当傻瓜。”

    这时,窗外的小巷里似乎有人声经过。

    灰鹦鹉抓住机会,又模仿少女的声音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行人听到叫声,停了下来。

    鲁怡云听到外面有人议论道:“我好像听到了求救声,要不要报警?”

    “我好像也听到了……”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冲楼下路过的行人说道:“对不起,不用报警,是我在看恐怖片。”

    行人抬头望了望她,随即扫兴地离开了。

    灰鹦鹉用尽全力叫道:“嘎!嘎!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全都是白痴!”

    “我劝你省点力气,还有29分钟呢。”鲁怡云认真地建议道。

    如果套用漫画里常见的人设,那这只灰鹦鹉应该就是总喜欢惹麻烦的马厩小厮吧?

    她安静地坐到沙发的一角,托着下巴默默地计时,顺便沉浸于漫画的幻想中。

    将近6千字的大章

    关于大家吐槽的封面,这是起点换的,跟我无关啊……

第463章 警犬训练基地

    警犬训练基地的门口,小刘驾车远去,张子安挂断了电话,理查德的哀号戛然而止。

    “店里有事?”冯轩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我让店员处理了。”张子安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冯导,咱们进去吧。”

    “嗯,好的。”冯轩点头。

    在场的除了冯轩和张子安以外,还有冯轩的私人助理、几位前来帮忙的工作人员,另外租了一辆卡车用来运狗。

    飞玛斯当然也在。

    警犬训练基地高墙大门,门口还有警察站岗,不对外开放,从门口这里隐约能听到基地深处传来阵阵狗叫声,可能是警犬们正在早训练。

    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基地的正式全称:滨海市公安局特警(防暴)支队警犬训练大队。

    这时,从门内匆匆走出一位矮胖的中年警官,热情地向冯轩伸出手,“哎呀,是冯轩导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上级已经通知了我们,说你们要过来,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冯轩与他握手,“我们也是刚到。请问怎么称呼?”

    “韩贵,叫我老韩好了。”老韩热情地招呼其他人,“大家都进来吧。”

    一行人跟着老韩往里走。

    除了偶尔几声狗叫之外,基地里很静,有着军队或者武警部队驻地特有的肃穆感。即使是路过的警员们也都目不斜视,来去如风,秉持着“两人成行,三人成列”的严明纪律,令他们这一行穿着便服的平头百姓显得很另类。

    基地内部的绿化覆盖很好,过道两侧都种植有高大的常青松柏,几栋砖红色的小楼于树林掩映间得窥一斑。

    老韩一边走,一边简单地向众人介绍,那里是食堂,那里是宿舍,那边是训练场,那边是办公楼什么的。他想把众人领到接待处歇歇脚,喝杯茶水,但是被冯轩婉拒了。

    冯轩说:“不用客气,直接把我们带到狗舍吧,我们选完了就走。你们这里看起来也挺忙的,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这哪行,既然来了一趟,说什么也坐坐再走。我都已经吩咐食堂给你们准备午饭了。”老韩急切地说。

    冯轩看了看时间,估摸着选完狗差不多也到午饭时间了,沉吟了一下说道:“留下来吃饭也行,但是不要给我们开小灶,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这不太好吧,你们是客人……”

    老韩还待再劝,然而冯轩的态度十分坚决。

    狗舍在基地里单独占了一个大院,铁栅栏门,外观平平无奇,三栋“品”字型分布的二层小楼涂刷着齐胸高的深蓝色,上面则是淡淡的浅蓝,看上去简洁明快。

    狗舍里负责值班的警员也提前得到了消息,站在外面迎接。

    “那些被淘汰的警犬在哪里?”冯轩问。

    “这边请。”老韩与值班警员说了几句,领着他们进了左手边的小楼。

    “汪汪!”

    “汪汪!”

    可能是嗅到了飞玛斯的气味,小楼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几乎是震耳欲聋。

    二层小楼里的屋子不多,但每间都很大,室内的墙上和地板上全铺着锃亮的瓷砖,门后挂着拖把和扫帚,弥漫着张子安很熟悉的淡淡消毒水味道。

    七八个大型不锈钢笼子于室内一字排开,每个钢笼子差不多都有一人高,中间隔开,能住两条大型犬。钢笼子底下有滚轮,可以推着走,也可以固定住,类似于医院的病床。

    此时,这些笼子里大概住着十条德牧,全都是成年的,体型、毛色与飞玛斯差不多,只有一些细节之处能看出差别。

    “卧槽!看这个!”助理难得在冯轩面前爆了粗口,惊讶地指着门口边第一个笼子,“看这栅栏,都被咬成什么样了!”

    张子安等人离近了一看,只见大约成年男人拇指粗的不锈钢栅栏上布满齿痕,被咬得跟啃得很干净的烤玉米差不多,凹凸起伏,触目惊心。

    这些德牧的凶悍程度可见一斑。虽然外形相似,但放在一起比较,飞玛斯的气质显然是偏于柔弱。

    “这只叫‘大牙’,在扑咬方面很出色,就是服从性不佳,咬住什么就不松嘴,怎么训练都不行。”警员介绍道。

    笼子里的这只德牧呲着森白的犬牙,挑衅般注视着飞玛斯。

    “警犬的选拔标准是什么?”冯轩问道。

    老韩示意让警员回答,警员挺胸昂头,极为流利地大声背诵道:“根据警犬繁育工作规则,选拔警犬需要满足下列五条标准:1,神经类型好;2,有胆量;3,衔取能力好;4,服从性好;5,体能好。”

    冯轩哦了一声,问道:“也就是说,这里的狗,全是在一方面或者几方面表现不好?”

    “没错,就是这样。”老韩说。

    冯轩沉吟片刻,向张子安询问道:“咱们拍电影用来当替身的狗,服从性不佳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张子安既然答应了飞玛斯和小刘,要尽量多买几只狗回去,硬着头发回答:“放心吧,冯导,我看没问题。”

    老韩听得微微皱眉,他老成持重,不敢苟同张子安的意见,担心这些被淘汰的狗在拍摄中惹出麻烦,影响不好。他见冯轩看样子很信任张子安,便问道:“冯导,这位是?”

    “哦,这位就是我们剧组的首席驯犬师,他叫张子安,在市里开着一家宠物店。”冯轩介绍道,又指着飞玛斯说:“这就是他训练出来的狗飞玛斯,在本片中担纲主角。”

    老韩讶然,重新打量了几眼飞玛斯,“我听说了,就是这条狗把赤龙和王子比下去了?赤龙和王子可是我们基地里出去的明星,各项考核成绩都名列前茅。”

    无怪他怀疑,基地内部对于警犬的外形细节另有一套秘不外宣的标准,老韩看过无数条德牧,眼光很毒,怎么看飞玛斯也只是很普通的狗,要说它能战胜赤龙和王子,他是不信的。

第464章 退化

    老韩心里犯嘀咕,他不认为张子安的驯犬技术强于警犬基地多年来的理论积累,也不认为飞玛斯的素质强于赤龙和王子,要么是张子安的运气好,要么就是……影视圈儿里潜规则?

    正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推着一辆不锈钢手推车进了屋。他胡子拉茬,满面油光,穿着一件发黄的围裙,脚下穿着高腰黑雨鞋。手推车上装载着一个不锈钢圆桶,桶里飘出热乎乎的饭菜香味。

    “借过。”他打量了一眼室内的众人,低声说道。

    “这位是炊事班的老杨,大家请让一下。”老韩简单介绍,并且自己率先让开了道路,还不忘提醒道:“冯导,小心别沾到身上。”

    老杨推着餐车,路过每个笼子的时候,会从笼子下方抽出一个隐藏式食盆,用不锈钢大勺从桶里舀出一勺饭菜,扣进食盆里,然后再把食盆推进去,就像是电视里那些关押重罪犯的牢房差不多。

    “别叫了。”他斜睨一眼汪汪狂吠的大牙,“乱叫个啥?”

    声音不高,大牙却乖乖停止了吠叫。

    张子安稍微靠近了一些,看到食盆里的食物是菜拌饭,蔬菜和米饭混在一起,肉只有零星几片,菜是烂菜叶子,饭也不是像是新鲜的,总体的量也不大,以这些成年德牧的体型来说,很难吃饱。

    无须多问,他可以理解这种做法——这些德牧死期不远,喂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留着经费可以让其他的合格警犬吃得更好。警犬训练基地毕竟不是慈善机构。

    老杨推着车从门口一直走到成排钢笼子的尽头,给每条德牧的食盆里放入等量的饭菜,全都是满满一大勺。他直起腰,用空勺子duang~duang~地敲了敲桶边,“吃吧,吃干净,别剩,吃不了几顿了。”

    这些德牧虽然被淘汰了,但是曾经受过的严格训练令它们忍耐住饥饿,直到老杨下令后才埋头开吃,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是呼噜呼噜的进食声,还有牙齿摩擦不锈钢食盆的令人牙酸齿寒的噪音。

    老杨扫了一眼,见没有哪条狗不吃饭,就安心地推着车往外走。

    从张子安身边路过的时候,他随意看了一眼飞玛斯。这一看,他的眼睛就离不开了,嘶地吸了口凉气,问道:“这狗哪来的?”

    老杨没有特定的询问对象,张子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由自己来回答。他在这里是客人,而且自己这些人里领头的是冯轩,按理说应该由老韩或者冯轩回答。

    老韩皱眉,可能是觉得老杨问得太过随意,会给外人留下无组织无纪律的印象,于是不耐烦地甩甩手,“老杨,干你的活儿去!这里没你的事!”

    老杨白了他一眼,梗着脖子叫板道:“我就是问问,怎么啦?”

    冯轩怕他们吵起来,温和地插言道:“是我们剧组里的狗,演电影主角的,叫飞玛斯。”

    “啧,怪不得……”老杨一脸惋惜地咂咂嘴,推着车便要离开。

    他没头没尾的话引起了众人心中的好奇,冯轩紧走两步拦在餐车之前,笑道:“老杨,听你的语气,难道这狗有问题?有何高见,请不妨直言。”

    老韩生怕他言多有失,得罪了这些客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赶紧闭嘴走人。

    然而老杨浑然不觉一样,随意说道:“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样的好狗,我很多年没见过了,所以多看了两眼,不知道下次看到是猴年马月了……”

    这下老韩坐不住了,以他的眼光来看,光是就外形而言,飞玛斯平平无奇,跟基地里的顶级警犬相比,完全被秒杀几条街,何谈是好狗?莫不是老杨故意在外人面前哗众取宠?

    “等一下!老杨,你把话说清楚,别让客人着急!”老韩训斥道。

    冯轩递上一根烟,好奇地问道:“老杨,你详细说说,这狗好在哪?”

    以外形而论,冯轩其实觉得赤龙和王子更威猛,只不过因为飞玛斯综合表现更好,所以才选择飞玛斯当主角。

    老杨接过烟眯起眼睛看了看,乐了,“哟,这烟高级!”

    冯轩干脆把剩下的大半盒烟全塞进他手里,“老杨,你要是喜欢,这烟全给你!”

    老韩刚想阻止,老杨已经干脆地笑纳了,把烟揣进油腻的围裙兜里,笑道:“那我就说说,你们看这只狗和大牙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在场众人一致认为,大牙的外形更加威猛,特别是它那壮实的头骨与强健的下颚,看上去就觉得有莫大的威慑力。

    “觉得大牙更威风?”老杨笑嘻嘻地说,“那你们就走眼了。我在基地里待了二十多年,来来去去的狗看过不知道多少,被淘汰的见得更多。每隔十年左右,基地就会去德国高价引进一批德牧当种犬,这些德牧长得都跟它差不多,不像是狗,倒像是狼——”他指着飞玛斯。

    “但是呢,从第三代开始,就不行了,越到后来,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头大骨粗,跑起来慢,就像是摩托车变成了小轿车,淘汰率也越来越高,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只能再去德国引进种犬,把这个流程再重来一遍。”老杨比划着圈子说道。

    张子安似乎听说过,经他一讲,立刻想起来了,问道:“你是说,德牧在退化?”

    “可不是么,就是在退化,跟它们的老祖宗——狼,越差越远了。”老杨叼起一根烟,自顾自地点燃,“不过啊,最近一次引进的种犬,依我看也不如前两次的了,可能德国那边的德牧也在退化吧……”

    他惋惜地说道,“再过十年,估计警犬里就见不到德牧了。”

    张子安听说过这种说法——全世界的德牧都在退化,在它们的老家德国也是如此,只不过中国的德牧由于繁殖和训练不当,退化得更为严重。

    老杨指着大牙说:“基地的选拔标准也是,特别偏爱这种方头大脑粗骨头的狗,觉得这样的狗带出去比较威风,能够震慑犯罪分子——尼玛身体沉得都快跑不动了,还怎么震慑?”

    “老杨!别说粗话!不许私下非议基地建设方针和上级领导!”老韩严厉地训斥道。

    老杨嘻嘻一笑,深吸了一口烟。

    张子安和冯轩不约而同地想起试镜时飞玛斯的表现,在最后一个环节的测试里,飞玛斯没有埋头狂奔,始终保有足够的应变余力,身体虽不如赤龙和王子强壮,却显得更为轻盈灵活。

    “这是你的狗?”老杨打量着张子安,张子安能说出德牧在退化的事,他就已经猜到了。

    张子安点头。

    “好好养着吧,这样的狗恐怕在德国都见不到了,值钱着哩!”老杨把烟头踩熄,推着餐车往外走,“借过!借过!”

    等餐车的声音消失在走廊里,室内重归平静。

    众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全都沉默地低头盯着飞玛斯。可能是老杨刚才的话产生了一些心理作用,飞玛斯在他们眼中变了样儿,不再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德牧,而是怎么看都觉得血统高贵气质不凡。

    飞玛斯的眼神里则带着悲哀,望着这些徒具“德牧”之名的狗。

    “那个……”老韩干笑几声,“老杨这人讲话太粗,大家海涵……”

    冯轩轻叹一声,问道:“老杨这人是干什么的?只是个炊事员?”

    “那倒不是,很久以前他也是驯导员,后来因为犯了无组织无纪律的错误,本来应该开除的,领导看他可怜,才发配到炊事班。”老韩回答。

    “我看他驯狗挺有一套的,这些狗都挺听他的话。”冯轩望向张子安,“小张,你怎么看?”

    张子安一怔,心说我又不是元芳,看什么看?

    他揣摩了一下冯轩的意思,试探着说:“大人……不对,冯导,咱们买了这些狗,总要有人看管着,我看不如跟基地领导说一声,请老杨过来帮几天忙?”

    “我看行。”冯轩点头,又对老韩说:“老韩,你看怎么样?”

    “这……”老韩有些迟疑。他想起上级要求全力支持这部电影的拍摄,即使给上级报上去,上级肯定也会同意,不如自己卖个人情,于是勉强说道:“好吧,这件事交给我,一会儿我给老杨安排因公出差。”

    冯轩微微一笑,向助理递了个眼色。助理立刻会意地跑过去,去追老杨。

    过了一会儿,老杨一脸懵逼地回来了,“干啥?叫我干啥?”

    老韩拿出领导派头,郑重说道:“老杨,组织上安排你去剧组跟几天,负责这些狗的饮食和日常起居等事宜。这位是著名导演冯轩,你在剧组里要听冯导的话,他让你干什么,你就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听明白了吗?”

    老杨还有些不情愿,不过冯轩伏在他耳边,大概是说进了剧组刚才那种烟随便抽,老杨这才眉开眼笑地同意。

    “是!保证完成任务!”他敬了个蹩脚的礼。

    >>>焦头烂额的周末!你们为了封面和我吵,女朋友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和我闹。我比窦娥还冤!封面真的不是我换的,正在想办法看能否换回来,乖啊!<<

第465章 送君千里

    被淘汰的这些德牧看上去很凶悍,特别是听说有些狗是因为服从性不佳而被淘汰的,更令冯轩心里没底,因此他看到这些狗很听老杨的指挥,又听说老杨以前也是驯导员,便生出把这人请来帮忙的念头。

    老杨回宿舍去换衣服,冯轩与张子安商量道:“小张,你看这些狗,咱们要几条比较好?要不你去挑一下?”

    张子安则建议道:“冯导,我觉得多多益善,不妨把它们全带着,咱们不是还有几个大场面的镜头没拍么?包括出发前往边疆的践行会,还有最后的立功授奖仪式,都需要很多狗同时出场。我算了算,咱们现有的狗好像不太够……”

    冯轩点点头,这些镜头他本来是打算去警犬大队临时租借一些狗来完成,但是考虑到由于烟火师关彪的事件耽误了很多时间,再去走手续很麻烦,不如在这里就一并解决。

    “行,就这样吧。老韩同志,我们想把这些狗全要了。”他对老韩说。

    老韩满口答应,反正这些狗留着没用。

    基地上级领导的意见是将这些狗全无偿赠送给剧组,但是冯轩还是坚持付了些钱。

    老杨换完衣服过来了,由他和助理一起带着工作人员,还有一些警员帮忙,将这些德牧连同笼子一起装车,等运到剧组之后把再笼子送回来。不锈钢笼子底部有滚轮,运输起来很方便。

    架不住老韩的再三邀请,冯轩和张子安带着飞玛斯一起去基地食堂吃了顿午饭,很普通的家常菜。席间,其他正在食堂吃饭的警员和驯导员们时而偷眼望向他们几人,特别是飞玛斯,小声私语着什么。

    老韩一改之前轻视的态度,甚至还殷勤地询问张子安要不要来瓶啤酒,被张子安婉拒后,他才拐弯抹角地询问——飞玛斯是从哪弄来的?

    张子安从他劝酒时就猜到了,无利不起早,肯定是老杨的话令他动了心思,于是就像回答卫康教授和吴明真会长一样,无论对方怎么问,都一口咬定飞玛斯是捡来的……其他任何方式的回答都会被寻根溯源。

    飞玛斯显然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德牧,比这个时代的德牧更接近于它们的老祖宗——狼。张子安曾经听说过,有些警用犬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为了应对德牧的整体退化,甚至正在试验用德牧与狼交配,以期令诞生出的小德牧更加返祖,否则过不了几年,德牧可能真的要彻底退出警界,被其他更适合的犬种所取代。

    草草吃完午饭,老韩将他们送到基地门口,剧组的车辆已整装待发,只等张子安和冯轩到来。

    老韩又热情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如果冯轩在拍摄中遇到困难,随时可以来基地寻求帮助,不用客气,基地一定会全力以赴伸出援手。冯轩随便应付了几句。

    接着,老交待完之后,老韩就返回了基地。张子安正要跟着冯轩一起上车,却看到飞玛斯直直地盯着基地门口的方向,于是也循着它的视线望过去。

    一道人影慢悠悠地从基地内部走出来,由于树影斑驳,以及基地门口电动栅栏门的遮挡,人影的面貌有些模糊,只知道是位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穿着便服,扛着一个与他身材不太相衬的大包,看上去有头重脚轻之感。

    警犬基地并不对外开放,张子安在里面见到的人,无论是穿着便装还是警服,动作和走路全都是雷厉风行,带着一种军人和警察特有的利落。然而这道人影的步伐却很悠闲,像是带着爱侣或者孩子于林间漫步一样,一步三摇,算了算刚才老韩临别寒暄的时间,并不太长的一段林荫路,这人走了二十分钟还没有走完。

    他的身边没有爱侣或者孩子,只有一条成年的德牧。德牧嘴里叼着另一个硕大的手提行李包,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同样走得很慢,还不时地停下回头,像是随时可能叼着行李包原路折返。

    就算走得再慢,这条路终于也走到了尽头。

    那道人影在基地门口停下了,只差一步就可以跨越电动铁栅栏门的滑动轨道,就在站岗值勤武警的眼皮底下。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就离开了基地,但是他停下了。

    他的脸膛由于长期的烈日暴晒而呈现黑红色,不过依然能看出他的年龄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浓眉大眼,理着很短的板寸。

    德牧见他终于完全停下了,很高兴地一转身,便要叼着行李往回走,但是行李带却被他一把揪住了。

    “就到这里吧,暴风。”他操着醇厚的外地乡音说道,“把行李给我,你回去吧。”

    名叫暴风的德牧却像突然发狂一样,使劲叼着行李包往里拽,那人猝不及防,被暴风拖着往回踉跄走了好几步。

    “松口!暴风!松口!”他大声命令道,同时像拔河一样弯腰弓背,重心后移,双脚一前一后马步站稳,与暴风争夺行李包。

    暴风却根本不听他的命令,尖锐的犬牙死死咬着行李带,任他如何吆喝,梗着脖子瞪着眼,死活就是不松口,带着一股拼命三郎的狠劲。

    人的力气毕竟不如狗,他被一步步地往回拖,比来时更慢,跟蜗牛爬行的速度差不多,这条德牧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激励,更加用力地拖曳,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松口!暴风!行李带要断了!”他大声叫道。

    站岗值勤的武警宛如木雕泥塑一般,笔直地盯着前方,对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这一幕视若无睹。

    “嗤啦”一声,正如他预想的那样,尼龙行李带禁不住两股力量的拉扯,终于从中间撕裂。他来不及收住力道,向着基地门口的方向又踉跄几步,摔了个不太重的屁股墩。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底却传来冰冷的触感,低头一看,手正好按在电动栅栏门的滑动轨道上——又重新回到了拔河开始前的起点。

    暴风像是获得胜利一样,叼着行李包步履轻快地往回跑了几步,回头望了望他,又跑几步,又回头望了望他,似乎是在催促他跟上。

    一人一狗的距离越拉越大,他始终没有跟上,甚至没有站起来,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神色平静地望着它。

    他将身后的大背包解下来,扔到面前的地上,轻轻地说道:“我要走了,暴风,就算你把行李全叼跑,我也要走了。”

    刚才无论他如何命令也不松口的暴风,听到这句话,却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伴随着沉闷的声音与扬起的浮尘,行李包砰然落地。

    助理见张子安和冯轩迟迟不上车,跑过来询问道:“冯导,咱们还要等人吗?”

    “再等一下。”冯轩挥挥手,说道:“再等一下。”

    换了一身皱巴巴警服的老杨大概是烟瘾又犯了,从卡车的副驾驶位里跳下,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眯起眼睛眺望。

    “是崔屹啊……原来轮到这小子退伍了,刚来时还哭哭啼啼地想家,一晃这都好几年了。”

    老杨斜倚在车门上,点了一根冯轩塞给他的好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司空见惯般说道。

    一人一犬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互相凝视,仿佛在比拼耐心和毅力。

    幽静的警犬基地门口,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有沙沙的松涛声掠过耳畔。

    崔屹拉开大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袋真空包装的烧鸡,撕开口子就地摊开,拗下一根鸡腿,向暴风晃了晃。

    暴风踌躇了一下,却没有过来,像是怕自己看守的行李包不翼而飞一样。

    “我不会偷偷跑掉。”崔屹笑了笑,提起大背包又扔得更远了些。

    暴风原地转了几圈,像是很为难一样,吐着舌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来吃吧,最后一次喂你吃,再不吃就吃不上了。”

    他又晃了晃鸡腿。

    暴风小心翼翼地迈开腿,走几步,停一下,回头看看行李包还在不在,磨蹭了半天才来到他身边,低头嗅了嗅鸡腿,一口就撕下了一半的肉,嚼了几口咽下去。

    崔屹捏着鸡腿转了个方向,暴风又一口将剩下的肉也吃掉了。

    他从裤兜里摸索几下,掏出一张纸巾,把鸡骨头包起来,又拗下另一个鸡腿。

    “慢点吃,还有得是。”

    两只鸡腿喂完了,他又撕下一条条的鸡胸肉,捧在手心喂给它。暴风的舌头一卷,把鸡胸肉卷进嘴里,在他手心里留下片刻的温热。

    很快,烧鸡上能撕下来的肉全都喂给了暴风,剩下带着细骨头的部位崔屹不敢喂,怕骨头卡在它喉咙里。

    他用纸巾把手擦干净,像好哥们儿一样揽住暴风的脖子,对它说道:

    “暴风,我要走了。新来的驯导员李永平那人不错,你可要好好配合他,不能像我刚来时那样耍性子,要积极表现,多出任务,争取立功授奖。你这个小混蛋,这是当时你给我留下的记号,这一辈子都消不掉了。”

    他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左小臂上一道圆形的伤疤,赫然是一个牙印,难以想象这一下咬得有多狠,肯定是血流如注。

    “训练中我打过你,骂过你,你也咬过我,咱们之间算是扯平了,不过你要是敢欺负新来的驯导员,不听他的命令,我可不饶你!听明白了吗?”

    暴风委屈地呜咽一声,低头舔了舔他的伤疤。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行。出任务时你要保护好李永平,也要保护好自己,健健康康地退役……等你退役了,我跟组织上打申请,争取能领养你,听说立过功的警犬更容易被个人收养……”

    崔屹不像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但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从生活起居到训练出任务,事无巨细地全都叮嘱了一遍,生怕自己走后暴风捅篓子。说到后来,一直神色如常的他终于哽咽了,经过漫漫一夜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情再次变得凌乱。

    暴风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安躁动起来,扭头凝视着他的大背包,又想把他往基地里拖,但是却被他强壮的胳膊紧紧搂住了,不能动弹,又不敢反抗。

    这时,又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从基地里走来,没有靠近,一直远远地看着,大概这就是新来的驯导员李永平。

    崔屹狠狠地抹了把眼角,向李永平打了个手势。

    李永平慢慢走过来,走得也很慢,他走出基地,伸手拦住辆出租车。

    “暴风,我要走了,再晚就要误火车了。你跟着李永平回去,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明白了吗?”崔屹从包里取出暴风一直用的项圈,给它套在脖子上,又系上了牵引绳,示意让李永平过来牵住绳子。

    手提行李包的带子被扯断了,李永平捡起来夹在腋下,给崔屹带过来。

    崔屹郑重地把牵引绳交到李永平的手里,“以后暴风就交给你了。”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李永平用力地点头,把行李包交给他。

    崔屹瞪着眼圈儿,咬牙说道:“我相信你,走了,再见!”

    “保重!一路顺风!”李永平说道。

    崔屹弯腰,最后一次拍了拍暴风的头顶,毅然决然地转身,抬腿跨越了电动栅栏门的滑动轨道。

    迈出这一步,他就不再是警犬训练基地的一员。

    当他的脚步重重地踏在轨道外侧的刹那,牵着暴风的李永平,以及一直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值勤武警,同时向着他的背影立正敬礼!

    崔屹没有回头,从张子安他们的角度却能看到他早已泪洒前襟。

    他将大背包和手提包全装进出租车的后备箱,然后伸手拉开了车门坐进车里。

    暴风突然狂吠起来,拖着牵引绳猛地冲了出去。

    李永平似乎是毫无防备般没有攥紧绳子,也没有去追赶的意思。

    暴风一下子蹿到出租车旁边,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扒住了车窗,怔怔地盯着崔屹。除了逢年过节回老家以外,他们离开基地时从来是形影不离,它像是在问,为什么不带着我走?

    崔屹的泪水决堤而出,他打开车门与暴风紧紧拥抱在一起。

    “暴风!暴风!”

    他一遍一遍地念叨着它的名字,已经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言语。

    飞玛斯和张子安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良久之后,出租车司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想催又不敢催。

    “艹!”

    老杨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熄,大踏步走过去,拍拍崔屹的肩膀,“该走了。”

    “杨师傅……”崔屹睁着朦胧的泪眼,抬头认出了他。

    老杨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帕递给他,“把眼泪擦干净。”

    崔屹红着脸接过手帕,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又把手帕递还,“谢谢你,杨师傅,让你看笑话了……”

    老杨把手帕揣回兜里,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笑话,我看得多了。”

    “上车吧。”老杨催促道,“不要耽误了火车,火车不等人。”

    “坐!”崔屹按住暴风,对它下达了最后一道口令。

    暴风乖乖地蹲坐在地上。

    崔屹重新回车里,关好车门,对司机师傅说:“火车站,谢谢。”

    排气管喷出淡淡的尾气,司机点火发动了出租车,一踩油门,渐渐加速。

    暴风愣了一下,随即撒腿狂奔,向着出租车追逐而去。

    崔屹从后车窗探出头,挥手大喊道:“暴风!回去吧!等你也退伍后,我会来接你的!”

    暴风没有停下,一直在追,拼了命的追赶,距离出租车却越来越远。

    出租车越开越快,而体力迅速消耗的它却越跑越慢……

    当出租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时,它终于停下来了,蹲坐在地上,怅然若失地望着远方。

    不知什么时候,老杨已经走到它身边,俯身捡起了牵引绳,轻轻拉了拉它,“走吧,暴风,我们回去吧。”

    暴风抬头望了望老杨,呜咽一声,被他牵着往基地方向走,一步三回头,像是在期盼主人回心转意,突然折返。

    “别看了,你再看他不会回来。”老杨手上加了把力气,“就算那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回来,我也要把他再踹回车里。”

    暴风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悲伤地垂下了头。

    “他之前说的你都听到了,好好表现,争取立功,等你退伍后,你们仍然有机会在一起。”老杨谆谆说道,“但你要是敢耍性子,不正干,你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放心吧,没几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刚见到他时,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哩,而你还是个小狗崽!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牵着暴风回到基地门口,当着木雕泥塑般的值勤武警,将牵引绳塞回李永平手里,严厉地训斥道:“你想啥呢?交接是这么个交法吗?是不是想像我一样去炊事班?”

    李永平低下了头。

    “胡闹!”老杨骂道,“赶紧滚回去!”

    李永平向他敬了个礼,牵着依然一步三回头的暴风返回了基地。

    老杨骂骂咧咧地走回来,没好气地说道:“走吧,戏演完了!”

    5千字大章

第466章 生人勿进

    一行人连同十条被淘汰的德牧,坐车返回外景地。

    下车后,冯轩和助理马上就被剧组成员叫走了,似乎是有什么新情况。老杨大声吆喝着,指挥工作人员把狗笼子从车厢里卸出来。

    这些不锈钢笼子是警犬基地的财产,必须要还回去。剧组另外准备了一些普通的铁笼子,虽然比不上不锈钢笼子那么坚固锃亮,至少拍摄期间凑合着用是没问题的。

    张子安没什么事,于是蹲在一边,看着老杨忙来忙去。

    “哪有水?喝的。”老杨粗略安置完毕后,走过来问道。

    “那边有饮水机。”张子安指点,他知道老杨是要给那些狗喂水喝,起身说道:“我领你去,顺便搬来一桶饮用水得了。”

    “嘿嘿,那就谢谢了,我还正说不知道从哪去找。”老杨搔着头,眺望四方,嘴里嘀咕道:“剧组的人可真够多的,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全是外景地?”

    张子安示意飞玛斯跟上,“是啊,这一片全是滨海影视城提供的拍摄外景地。因为有爆破场面,所以必须找这种荒郊野外,而且周边要清场,防止有人误入。”

    由于有十条狗要喝水,消耗比较大,张子安与老杨一起直接抬了满满一桶未开封的饮用水回来。

    老杨打开桶装水的封口,拿来一摞不锈钢食盆,张子安把桶倾倒一个角度,两人合作给每个食盆里灌满水,放进铁笼子里。

    这些狗吃了饭后没喝水,在车上颠簸了一路,早就渴了,一见水就纷纷低头喝起来。

    张子安仍然惦记着刚才在基地门口看到的那一幕,趁着这个机会问道:“杨师傅,这些警犬们——我是说真正的警犬,不是被淘汰的这些,它们退伍以后会怎么样?”

    老杨手里忙碌,嘴上也不闲着,闻言便随口说起来。

    他首先从侧面印证了盛科以前说的话,正式的警犬是在编的,但这个“在编”不是像警察一样在编,而是像枪支和警车等警用工具一样在编。枪支和警车即使老化报废了,也不能随便流入社会,警犬同样如此。

    除非是中途受伤或者生病,否则警犬的理论工作年限是八年,退伍后,它们一般有三个流向——首先是留在所在单位养老;其次是被带犬民警或者驯导员领养,刚才崔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最后,则是被社会上一些爱犬人士签订合同后收养。

    张子安初听这三个方案,觉得还是安排得挺周到的,警犬们为社会安定服务了大半辈子时间,应该能得享天年,不至于留到老无所依的地步。

    “难!难!难!”老杨却摇头,连说三个难字。

    “先说第二个方案,确实很多驯导员或者带犬民警对警犬感情很深,愿意等警犬退伍后领养它们,但是呢,你想我们这些基层警察,工资喂饱自己没问题,再养条狗也不至于饿死,但总要娶媳妇吧?如果媳妇不同意领养怎么办?再说越来越多的大城市不让私人饲养大型烈性犬,居住在这些城市的驯导员或者民警想收养也没办法。”

    “再说被社会上爱犬人士收养的事,退伍的警犬虽然老了,但依然比普通狗凶猛得多,所以普通人想收养,手续比较麻烦,除了经济条件宽裕之外,还必须有警务系统内部人士提供担保才行——光是这个条件就劝退了一大堆人。”

    “留在所在单位养老,这个是目前退伍警犬的主要流向吧……”老杨沉吟了一下,说道,“一般来说,用犬单位也不太可能专门腾出人力物力照顾退伍警犬,所以一般都是委托和外包的。”

    “委托给谁?”张子安好奇地问道。

    “社会上一些开办警犬养老院的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老杨语焉不详地说。

    张子安点头表示理解,不再追问。老杨毕竟只是基地里一位前驯导员,现在只是专门给狗做饭的炊事员,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事。

    就在这时,助理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张大哥,冯导请你过去一趟,有重要的事商量。啊,冯导让老杨你也一起来。”

    张子安猜想大概就是冯轩刚才被匆匆叫走的事,只是不知道关于什么的,于是招呼了一声老杨,两人跟着助理一起去冯轩的简易会议室。

    “那是什么?”

    路上,张子安突然注意到不同寻常之处,不由地驻足观看。很多陌生的工程人员加入了剧组,他们穿着带有反光条的橙色施工衣和安全帽,围着一块很大的空闲场地在安置铁丝网。

    铁丝网高出地面约两米半,比常见的铁丝网更粗,看起来相当坚固,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闪亮的不锈钢立柱,深深地埋入地面,作为铁丝网的支撑。

    张子安正琢磨这铁丝网是干什么的,就见又有一个施工人员腋下夹着个明黄色的牌子,在铁丝网上选了个齐胸高的位置,将牌子挂了上去。

    牌子上画着闪电符号,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高压危险”!

    卧槽!这居然是电网?

    张子安和老杨都是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不过隐约能猜到肯定是与冯轩找他们过去有关。

    在这道电网的外侧,施工人员还架起了另一道作为防护用的铁丝网。外侧的铁丝网就比较简陋了,高度跟成年男人差不多,铁丝也很细,仅是用木杆固定在地上。

    外侧的铁丝网上也挂上了牌子,上面写着——“内有电网,请勿靠近”!

    显然,外侧的细铁丝网是用来阻止无关人员接近的,而内侧的电网……大概是防止什么东西逃跑用的。

    无论是内侧的电网还是外侧的细铁丝网,都是有且仅有一个出口。

    细铁丝网的入口处,一字排开许多大铁笼子,目测比安置德牧的那些铁笼子至少要大上两号,目前都是空的。

    看到这场面,不仅是张子安和老杨惊疑不定,很多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在远远地围观看热闹,猜测和议论声不绝于耳。

第467章 野兽

    外景地的会议室以及宿舍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塑钢房屋,密封性格不是太好,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即使是室内也需要穿着棉衣或者羽绒服。

    助理敲了敲门,便领着张子安和老杨推门而入,飞玛斯也跟在后面。

    “冯导,人带来了。”助理说完就告退了。

    室内有电暖气,可是由于人员频繁进出,算不上暖和。冯轩依然穿着之前去警犬基地时的绿色军大衣,与另一个穿着深蓝色羽绒服的中年男人相对而坐。

    “小张,老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外联制片许刚。”冯轩介绍道,“这两位是咱们剧组聘请的首席驯犬师张子安,饰演闪电的狗就是由他带来的,以及从警犬训练基地借调来的杨师傅,他在基地里待了二十多年,拥有非常丰富的驯犬经验。”

    许刚满面风霜,神色困顿不堪,头发像是几天没洗了,一副想睡觉的样子。他勉强打起来精神站起来,与张子安、老杨分别握手。

    “你们好,就叫我刚子吧。”许刚说话语气很爽快,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跟张子安说道:“小张,虽然没见过面,但我听别人说起过你,你的飞玛斯很厉害,换成其他狗,恐怕拍摄进度不会这么顺利。影视圈儿里的人都知道,最难拍的就是动物和小孩,都不听话,特别是动物。”

    “谢谢。”张子安如实说道:“我没什么本事,就是这狗比较有灵性。”

    许刚以为他是在谦虚,哈哈一笑。

    冯轩从旁说道:“小张,在你加入剧组前,刚子就已经随外景组一起跑到西部去了,所以你们没见过。”

    许刚点头说:“‘外朕制片’这个名头听着好听,其实就是干杂活儿的,这次去西部主要是去寻找道具。”

    说着,他与冯轩对视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还好,除了晒得更黑以外,总算幸不辱命,找到了满意的道具。”

    张子安听得心中一怔——什么道具需要从西部找?

    “辛苦你了,刚子。”冯轩勉励道,“一会儿你就去宾馆好好歇歇吧,睡上一大觉,歇够了再回来报到。”

    许刚苦笑道:“不用您说,我也得好好歇歇,高原反应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回来只剩下半口气了。”

    冯轩说笑了几句,随即笑容一敛,对张子安正色说道:“小张,剧本看了没?”

    “看了。”张子安马上回答。

    冯轩每天都会这么问,他也每天都会如此回答。

    剧本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刚拿到时看了好几遍,然后每天拍摄前再把当天要拍的再看几遍,几乎都能准确背诵出剧本里的每一个字。

    冯轩微微一笑,“那你对剧本没什么要问的么?”

    “要问的……”张子安下意识地重复着,剧本在他的脑海里一页页飞速划过,终于停留在其中某一页上,这一页被他以大大的问号作过标记。

    “啊!外面的电网,难道是……”他猛然醒悟了。

    第一次看剧本时,他就产生了一些疑问,有些是关于表演上的,有些是关于剧情上的。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驯犬师,虽然挂着“首席”二字,但依然只是个驯犬师,说得粗俗一些就是养狗的,在剧组里的地位要倒着数,即使对表演和剧情有疑问,也没资格提出来。

    实际参加过拍摄后,这些疑问相继得到了解答,有些不太合情理的东西,其实是为了外界硬塞进来的小鲜肉或者花瓶准备的,或者是因为资金技术不到位的无奈选择。

    除了表演与剧情上的疑问之外,有一个疑问从始至终困扰着他——剧本里提到,飞玛斯饰演的闪电以及其他几条警犬,要穿越冰天雪地的茫茫戈壁高原,险象环生地趟过雷区,从偷猎者的冷枪下逃生,受到凶猛野兽的围攻,最终成功返回驻军总部求救,这是整部电影的大高潮。其他东西都好说,唯有这个“凶猛野兽”是什么野兽,剧本里没有提到。

    当然,因为有“围攻”两个字,张子安默认这野兽就是狼——狼几乎是最擅长分工协作围捕猎物的野兽,在西部地区也确实有分布,所以他就把这个疑问憋在心里,没有去咨询冯轩。

    狼参与电影拍摄并不罕见,无论是《狼图腾》还是《权力的游戏》,都有狼与驯狼师的身影。剧组里没有驯狼师,张子安认为冯轩会用德牧来饰演野狼,这不成问题。

    然而听到冯轩这么问,又联想起外面布置的电网,张子安心里却开始打鼓,怀疑起自己的想法——用德牧来饰演狼,显然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所以说难道是打算用真狼来拍摄?那么传说中的驯狼师呢?总不会让他这个驯犬师来客串吧?

    他可真没驯狼的本事,他要是进了狼群,唯一的结果就是变成狼粪……每天1000块钱的工资不值得冒这个险。

    冯轩缓缓点头道:“没错,外面那些电网,就是用来防止野兽逃跑用的。至于是什么野兽……你能猜到么?”

    “难道是狼?”张子安想当然地问道。

    “不对,再猜一次吧。”冯轩与许刚相视一笑。

    “不是狼?那我猜不到了。”张子安纳闷地说,心中莫名地有些焦躁,没兴趣玩这个猜谜游戏。

    倒是老杨咦了一声,问道:“我能猜不?有彩头不?”

    冯轩知道他想要的彩头是什么,笑道:“好,老杨你要是猜中了,我输你一整条烟。”

    “一整条烟?那我就猜猜。”老杨胸有成竹地说道:“不是狼,那就是藏獒。”

    藏獒?

    张子安的心脏猛然抽紧了,他联想起那些空置的铁笼子,比关德牧的笼子要大上两号不止,即使是狼也用不着那么大的笼子,难道真是藏獒?

    啪!啪!

    冯轩与许刚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前者赞许地说道:“老杨,你猜对了!刚子这次跑了一趟西部,就是弄了一批藏獒回来。”

第468章 藏獒

    古语有云:一獒战三虎,三獒沉航母,五獒灭上帝,十獒创世纪。

    这话虽然是针对一些无脑吹嘘藏獒者的戏谑之语,但藏獒的凶猛确实在各种狗里排在前列的,这点毋庸置疑。

    剧本里所谓的“野兽”居然是藏獒?

    要说藏獒也是属于犬类,按理说确实是群居动物,只是由于藏獒本身的特殊性,除了专门的藏獒养殖基地以外,很少听闻有人养了一群藏獒,这令包括张子安在内的很多内地人产生了“藏獒是独居动物”的潜意识。

    一般情况下,藏獒是不能群养的,因为它们之间会打架,而且是往死里打,不分出个胜负来绝不罢休。

    小刘跟张子安说过,即使是作为警犬的德牧,互相之间的竞争意识也很强,看得顺眼就是亲友,看不顺眼就是敌人,因此不能让互相看不顺眼的德牧一起出任务,甚至不能一起训练,否则就要争个高低。

    藏獒之间的敌对性,比德牧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老杨若有所思,张子安迷惑不解。

    冯轩向许刚点头示意,后者从背包里取出一台轻薄型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了室内空闲的投影仪,并且拉上了窗帘。

    “空谈无益,看下这个视频,你们就知道原因了。这视频是刚子去西部无人区拍的,未经过任何剪辑,我也还没看,正好咱们一起观摩下。”冯轩说道,“刚子,这视频是你拍的,就由你来讲解吧。”

    冯轩示意让张子安和老杨找个位置坐下,许刚站到投影幕布旁边,拿着一支激光笔,做好了讲解的准备。

    视频播放开始。

    张子安盯着视频的画面,心里有点小失望——他还琢磨着这其实是个玩笑,许刚放出来的没准儿是部最新的西方小电影,结果还真是西部地区的视频!

    许刚不是专业摄影师,视频大概是用手持家用摄影机拍的,由于未经过剪辑,视角总是乱晃,不过依然可看出拍摄地点是一处具有浓厚藏地色彩的寺庙附近。

    视频一开始并未出现藏獒,而是藏区那一望无垠的湛蓝晴空,极度深邃又极度幽远,透过摄像机能感受到高原地区的强烈光照,还能听到视频拍摄者由于高原反应的粗重喘息声。

    镜头缓缓下移,一座坐落在光秃秃石山上的藏地寺庙被定格。

    视频的焦点并不是寺庙,而是乱石间的两个人,一位身穿红黑搭配的传统藏民服装,另一位是穿着鲜红色冲锋服的游客,他们两个蹲在地上,正在……大便。

    张子安无语地看了看许刚,心说你这也太恶趣味了,拍什么不好,干嘛偷拍人家随地大小便的视频?你是去那边整顿市容市貌的么?就算你要拍,好歹也别拍男人啊……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臭味儿。

    许刚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那两人解决完生理需求,提着裤子站起来,从表情和动作上看,他们之间还有说有笑的。

    突然,那位游客像是受到巨大惊吓一下,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提着裤子撒腿就跑!

    一只巨大的棕色藏獒猛地从镜头边缘蹿出来,将张子安都吓了一跳,感觉跟怪兽类型的恐怖片似的,很担心接下来就是血腥的一幕。然而,这只藏獒的目标并不是游客和藏民,却是他们刚留下的两摊热乎乎的屎。它冲过去,低头嗅了嗅,把嘴一张,毫不犹豫地把屎吃了下去!

    那位藏民对这场景倒是见怪不怪,悠然地向寺庙走去。

    镜头切换,视频拍摄者位于寺庙的大殿门口,从高往下俯拍。石山不高,从山脚至山顶的寺庙,依山而建一条长长的石阶坡道。石阶上,或趴或卧,或走或躺,至少分布着数十只各色各样的巨大藏獒,看上去是在休息和晒太阳。

    藏民们淡定地穿梭其间,游客们却望而生畏,远远地踌躇不前。

    极个别大胆的游客,试着向那些藏獒远远抛出袋装的食物,立刻引起了十几只藏獒的哄抢。它们互相推搡、亮出獠牙,甚至大打出手,彼此撕咬,毛发乱飞,头破血流,吼声震天,仅仅是为了一小袋食物。扔食物的那个游客乐得哈哈大笑,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个镜头,另有几个游客也纷纷效仿。

    不仅仅是游客,有些藏民也在喂食藏獒,但不是为了取乐而喂。

    张子安看得直摇头,这就像是某些景区的游客用自带的食物喂猴子一样,喂得多了,就令猴子产生了“人类身上总是带着食物”的潜意识,一旦某位落单的游客没有带食物,或者不愿意喂食……猴群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让这些野生的藏獒产生了类似的意识,事情就不太妙了……

    不仅是石阶上,就连庄严肃穆的大殿周围,一眼望去也游荡着数只藏獒,其中一只还冷冷注视着镜头。拍摄者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这次显然不是由于高原反应。

    许刚把视频暂停,用激光笔指着面对镜头似乎是不怀好意的那只藏獒,向在座的众人解说道:

    “藏獒经济崩盘的事,大家想必也有所耳闻。曾经被炒至身价上千万的藏獒,一夜之间沦为一文不名的流浪狗。之前藏獒经济的火热,令藏区几乎是全民养獒,藏獒的保有数量大得惊人。藏獒经济崩盘后,养殖场老板亏得精光,这些藏獒就全成了流浪狗。仅仅是视频所在的这座寺庙附近,就至少游荡着上千只藏獒。”

    “曾经被神话为雪山神犬的藏獒,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高原灾害。它们食量巨大,游荡于寺庙、道路、乡镇和村庄周围,吃光了一切能吃的东西,集体猎杀家畜和珍稀野生动物,甚至还袭击人类。当地的老人和小孩已经不敢独自出门,出门必须随身携带石头和棍棒防身。即使如此,我在当地拍摄期间,每天都听说有人被咬伤,甚至有小孩被咬死。”

    张子安和老杨都攥紧了拳头,听得揪心不已。

    飞玛斯从蹲坐的姿势站了起来,注视着那只体型比它大一倍的藏獒。

第469章 九犬一獒

    “藏獒”这个名称并非是特指某一种犬,而是泛指生活在藏地高原上的大型獒犬,只要身大毛多,就可以被称为藏獒。从这个意义上讲,并不存在宠物分类上的纯种藏獒。连品相标准都没有的狗,经济崩盘也是早晚的事。

    张子安屏住呼吸,眼睛不眨地盯着投影屏幕。

    他对藏獒经济崩盘之事略有耳闻,但毕竟离自己的生活太远,没有特意关注过,此时通过没有剪辑的视频亲眼目睹,才算真正了解什么是人类亲手制造出来的梦魇。

    藏獒体型太大,食量太大,而高原上的食物又太少,导致它们总也吃不饱,无论是屎还是游客扔下的食物,全都为它们果腹的目标。在饥饿的驱使下,它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镜头画面一变,许刚继续讲解。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当地政府为了缓解这一隐患,与寺庙联合出资建造的流浪狗收容中心。这样的收容所一共建了5所,收容了大约5千只流浪狗,但还有更多的藏獒游荡在外,随意交配,繁衍出更多藏獒。为了填饱肚子,有人目击到它们与狼群一起袭击家畜——可它们本来应该是防护家畜免受狼群袭击的,现在却狼狗为奸。”

    一个由铁丝网围起来的广阔场地里,密密麻麻徘徊着数以百计的流浪狗,其中大部分都是藏獒。场地的尽头是一座简陋的小楼,楼里有两个农民模样的人,用铁铲将以青稞面粉以主的食物搅拌在一起,几乎连一点儿肉渣儿都见不到。搅拌完成后,两人用铁铲敲了敲地板,发出进食的信号。乌压压的狗群立刻聚集在几条U形食槽的周围,争抢着这些看起来很没营养的食物。

    食槽里的食物很快被抢光了,它们抬头望向小楼,然而那里已人去楼空,这代表今天的午餐时间已经结束,下一顿在明天。

    “一只成年藏獒每天要吃三四斤的熟牛肉才能吃饱,然而这里上千只流浪藏獒每天只能以几百斤面粉果腹,即使这样每月在粮食方面的支出也要两三万元,由当地的寺庙支出,还能撑多久是个未知数。”

    看到这里,张子安注意到一个问题,按理说这些藏獒每天吃得这么少,应该已经饿得骨瘦如柴才对,但是显然视频里的某些藏獒依然体壮如牛。

    一只有些瘦弱的黄色藏獒没有抢到食物,依然徘徊在食槽附近,试图寻找一些食物残渣。它太饿了,也找得太专注了,浑然没有察觉到危机的临近。

    陡然间,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扑到它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它的后颈。黄色藏獒被激起了野性,大吼一声奋起反抗,扭过头去咬向袭击者,一黄一黑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

    黄色藏獒比普通狗大了许多,但是袭击者的体型更大,简直就像是狮子与狗熊的结合体,力量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先机已失,最初的反抗之后,黄色藏獒就已渐渐不敌,落了下风。

    血,染红了黄色藏獒的颈毛,血腥味又令黑色的藏獒凶性大发,强壮的脖颈一扭,猛然来了个狮子甩头,将黄色藏獒抛出去两米有余。

    呯地一声闷响,黄色藏獒像沙包一样重重落在地上,抽搐几下后就不再动弹。

    在它们两个打斗的期间,其他藏獒畏惧般远远观望,不敢靠近半步。

    黑色藏獒宛如帝王般威严地走过去,用前爪扒拉了几下黄色藏獒,见它没有反应,立刻垂下头,开始啃食它的尸体。

    有几只藏獒垂涎三尺,也壮着胆子想凑过来分一杯羹,黑色藏獒抬起带有血沫的嘴巴,发出一道声震四野的怒吼,吓得那几只藏獒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了这只黑色藏獒的本来面目,它是一只铁包金藏獒,身上大部分毛发为黑色,只有四肢和下巴上有少许黄色,此时下巴上的黄色已被同类的鲜血染成红色。又厚又密的毛发覆满它的全身,长长的鬃长令它看起来威猛如雄狮,长期的同类相食令它原本黑色的眼眸变得微微泛红。

    张子安看得心头阵阵发寒,手脚冰凉。

    他想起一句自古流传下来的老话——九犬出一獒,意思是将几只幼獒放在一个窖坑里,只提供很少的食物,让这几只幼獒为了生存下去而自杀残杀,同类相食,最后唯一活下来的獒就是獒中之獒,性情凶残无比。

    食物短缺的流浪狗收容中心,岂不正像是一个超大号的窖坑?

    从这上千只藏獒里杀出来的这只铁包金,一定可以算是獒王了!

    怪不得……这个收容所里的藏獒数量明显不足1千,原来是已经形成了大鱼吃小鱼的食物链,即使是那些病死饿死的狗,恐怕也没人敢进去捞尸体出来,自然也就成为其他獒犬充饥的食物。

    视频于这里就结束了。

    张子安早已忍不住,马上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冯导,是说让飞玛斯和警犬们从这些藏獒的围攻中死里逃生?”

    “是的,你先听我说。”冯轩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能理解张子安的感受,剧本的这部分拍摄起来异常凶险,任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爱犬冒这个险。

    他站起来,踱着步子斟酌词句,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也许你们会笑话我是个老古董,不过我始终认为,电影不仅仅是娱乐的,更应该承载一些社会责任。我从来不拍低俗电影,也许那样的电影更容易名利双收,但是已经有太多的人来拍了,不差我一个。我拍抗战电影,因为我不想让年轻人忘记那段历史;我拍警匪电影,因为想要匡扶社会正气;同样的,我拍这部电影——”

    他指着屏幕上定格的那只獒王,继续说道:“是想让社会关注这些游荡于藏地袭击人畜的野兽,让更多的人知道它们对藏民和当地的生态环境造成多少伤害。如果有人能提供帮助,无论是捐款还是捐物,那么我这部电影就有了更多的存在意义。”

    张子安本来是满腹牢骚,觉得冯轩为了让电影更加惊心动魄根本没有考虑这些警犬的安危,然而听到这一席坦荡的肺腑之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刚接过了话头,说道:“据统计,藏地每月有180人次被流浪狗咬伤,这还是仅仅是统计到的,再加上那些未被统计的,实际数据恐怕翻倍都不止。另外,这些流浪藏獒并非只是袭击人畜那么简单,它们还会将包虫病传染给人类,某些地区每8人里就有1人感染包虫病,这种病又被称为‘虫癌’,极为难治,死亡率极高。”

    说到这里,许刚关掉视频,放了几张图片在投影上。

    “这是感染包虫病的儿童。包虫病泛滥的主要原因就是犬粪感染水源,而当地的饮用水消毒状况显然不像内地一样好。”

    几个小男孩与小女孩躺在病床上,他们面黄肌瘦,神情呆滞地望着镜头,看一眼就令人觉得心疼和心酸。

    “直接宰了它们不行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杨突然冒出了一句很冷酷的话。

    “可惜不行,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许刚遗憾地摇头,“这就是最麻烦的问题所在——尽管流浪狗在当地造成了很大危害,然而藏民们却不允许杀害它们。我们要尊重当地的习俗,不能杀生,只能建立类似这样的收容中心,将它们圈养起来然后绝育。这是一场赛跑,比赛流浪狗繁殖得更快,还是我们的动作更快。”

    冯轩叹息道:“我知道拍摄这个场景很危险,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安全措施,建立了一道电网和一道铁丝网,还让新来的烟火师带来了麻醉枪,但毕竟无法百分百保证飞玛斯和其他狗的安全……所以,我让你选来那些被淘汰的德牧当作飞玛斯和其他警犬的替身,用替身来拍摄这个镜头,你觉得如何?”

    他注视着张子安的眼睛,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张子安的身上,而他则苦闷地挠挠头,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其实冯轩没必要问他,完全可以强行拍摄这一幕镜头,问他正是出于对他的尊重。

    冯轩的想法没错,这些被淘汰的德牧本来就是必死的,如果它们的死能够换来社会对于藏獒泛滥成灾的关注与改善,那它们可以说是死得其所,再说它们也不一定会死。

    唯一的问题是,飞玛斯肯定不同意让别的狗来替它涉险,不用问都知道。

    从小到大,张子安最头疼这种“小我”与“大我”之间的决择了,如果置身事外,他肯定会说——这还用考虑啊?当然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置身其中,他却无法说得这么轻松。

    左思右想之后,他站起来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对不起,冯导,我……”

    刚走了一步,他的裤角就被扯住了。

    低头一看,是飞玛斯咬住了他的裤角。

    “飞玛斯,想成为天使。”它说道,瞳孔里闪耀着圣洁的光芒。

第470章 擒贼先擒王

    冯轩见张子安站起来要走,以为他不赞同自己的拍摄方式,然而张子安只是说:“对不起,冯导,我想仔细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电网还没有建造完毕,这一幕还要过两天再拍。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直接提出来,不用顾虑太多。”冯轩舒了口气,说道。

    张子安想了想,问道:“这一幕,难道不能用电脑CG的形式来拍?现在很流行这个吧。”

    “难!”冯轩摇头,“我们的资金有限,做不出那么大场面的CG效果——并不是要做一只藏獒,而是做出一群藏獒。即使我们有钱,技术也不到位,硬做出来的CG效果只会被观众们嘲笑是‘五毛钱特效’。如果被观众笑场,这一幕镜头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冯轩说得有道理,张子安试想了一下目前国产电影的CG效果,即使是不差钱如《C城》,里面的怪兽饕餮也只能用一个“假”字来形容,顶多只值六毛钱,还不如20多年前的《侏罗纪公园》。

    无论是《C城》里的怪兽饕餮还是《侏罗纪公园》里的恐龙,都是披覆鳞片的外表,CG制作起来相对容易,而毛量巨大的藏獒在奔跑时全身毛发飘飞舞动的效果,估计20年后也做不到完全逼真……想想就觉得不值得期待。

    这时,许刚的手机响铃,他拿起手机说了几句,张子安正想借故告辞,许刚连忙叫住他,说道:“稍等一下!那些藏獒已经运到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张子安闻言心中一动,他只在电视和图片上见过藏獒,从来没见过真的,正好先睹为快,于是就跟着冯轩和许刚离开了临时会议室。

    汽笛长鸣。

    数辆卡车组成的车队由远至近,缓缓驶入外景地。人们让开道路,车队在铁丝网外围的一排空笼子前停下。工作人员下了车,吆喝着从车厢里推出二十个小一些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成年藏獒。

    当最后一个笼子被推出来的时候,张子安登时睁大了眼睛,因为这个笼子里关着的,正是那条称霸流浪狗收容中心的铁包金獒王!

    站在离这条獒王几米远的地方,张子安切身地感受到它巨大的体型与无可比拟的压迫力。它外表似雄狮,体型如狗熊,肩高约等同于半个成年人,目测体重近百公斤,带着热烘烘的臭味。如果是这条獒王的话,也许真的可以力搏虎豹。

    它伸了个懒腰,抖了抖毛,浑身散发出凶残的野性,微微泛红的眼眸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

    就算是隔着坚实的铁笼子,张子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背后恶寒,一股微弱的电流从尾椎骨一直麻到后颈……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哀嚎,警告他远离这只危险的高原凶兽。

    不仅是他,其他人同样脸色苍白,遵从身体的生存本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飞玛斯与这条獒王相比,简直跟幼犬差不多。獒王的视线只在飞玛斯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不感兴趣地移开,像是看到了一粒不入眼的灰尘。

    也许是远古狼的血液在体内流淌,也许是崇高的使命感充斥于心中,飞玛斯面对这条庞然大物却凛然无惧,并未后退半步。

    不远处,那十条被淘汰的德牧闻到了异常的气味,察觉到危险的临近,全都向着这边狂吠起来,特别是那只叫“大牙”的德牧,在它们之中体型最大、头骨最为粗壮、嗓门也最为洪亮,一边叫还一边用它那强壮的牙齿啃咬铁笼子,像是恨不得蹿过来一战。

    这二十条藏獒的凶性被激发,随即用更响亮的狂吠来回应。它们的嗓门比德牧大得多,数量也更多,一时之间整个外景地的上空回荡着震耳欲聋的犬吠声。

    吼!

    獒王被吵得有些厌烦,仰头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这一声怒吼,压制住所有的犬吠声,令在场几乎所有德牧和藏獒们全都噤若寒蝉!唯有“大牙”还在叫,只不过叫声的气势大不如前,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张子安离獒王最近,被这一声吼震得嗡嗡耳鸣,像是有无数道吼声在脑海里回响。

    剧组里几位年轻的女孩子被吓到了,哇得一声哭出来。

    飞玛斯浑身一颤,不过马上又站稳。

    许刚叹了口气,走过来说道:“这些藏獒千里迢迢从藏地运到了这里,一路上只给它们吃普通的狗粮,指望能多少消减一些它们嗜血的凶性,看来没什么用处……”

    “多少还是有些用的。”

    老杨说话不多,但几乎每句都能勾起别人的兴趣。

    “哦?怎么说?”许刚问道。

    老杨审视着面前这只巨大的獒王,紧锁双眉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猜出是藏獒么?”

    “不知道,我以为你是碰巧猜中的。”冯轩也好奇地问道:“难道不是么?”

    “我运气可没那么好。我能猜到是因为……”老杨抬头看了看天,努力回忆道:“几年前的时候,全国各地的警犬训练基地为了应对德牧的全面退化,试着启用了一些新的犬种来代替德牧,有的基地是让德牧与狼杂交,有的基地是引进昆明犬,咱们滨海市基地想了个怪招——引进了一批藏獒的幼崽。作为实验性的探索,基地上级让一批驯导员把它们从小养大,看它们长大后能不能成为合格的警犬……”

    “结果如何?”有人追问道。

    老杨耸耸肩,“当然没成。藏獒长期生活在高原上,除了狼以外基本上没有天敌,天性又蠢又笨,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学不会任何训练科目,还特别凶。养过这么一批上级就放弃了,还是老老实实去德国引进纯种德牧。”

    “放弃?”张子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放弃……是指什么意思?”

    “就是说宰了。”老杨干净利落地比划了个咔嚓的手势,“宰了之后让它们发挥了一下余热,还把它们的尸体解剖了,说是想取得第一手材料,研究一下藏獒与普通犬种有何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张子安追问。

    老杨说:“我也是后来听说的,不保证准确啊……听说它们的肺比普通狗大一倍,特别适合在缺氧的高原环境奔跑,但是来到咱们这种低海拔的平原后,这样的肺部结构反而成为了负担,让它们的体力和耐久力都有所下降。”

    哦……张子安点点头,看来“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任这些藏獒在高原上称王称霸,来到海边的平原地区,实力已经削弱了一些,但即使这样仍然很麻烦。

    老杨感叹道:“德牧是极为优秀的犬种,不惧枪声,但被这只獒王一吼,居然被吓得噤声了,看来这只獒王还真不好对付……小张,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张子安心说,不是我要考虑清楚,是飞玛斯要考虑清楚啊。

    飞玛斯目光凝重地盯着獒王,虽然被那声惊天巨吼震得短暂失神,但它依然未有退缩之意。它在思考,绞尽脑汗思考,要如何对付这只可怕的凶兽。

    它完完整整地看过了刚才的视频,对獒王的凶残有了清醒的认知,一旦被那只巨口咬住就很难幸免于难。诚然,它有危机预兆,可以从凶兽的利齿下逃生,但是一味地逃避不是解决办法。如果獒王舍弃了它,而冲着赤龙、王子或是其他德牧发难怎么办?它们能逃得了么?还是凭着一腔血性奋起反抗?

    最关键的是,对方并不仅有这一只獒王,还有其他十九只藏獒虎视眈眈,任何一只德牧受伤倒下,等待它的都是五犬分尸的命运……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这些德牧的安全。”老杨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张子安惊喜地问道:“杨师傅,什么办法?快说说!”

    老杨重重地点头,“很简单,就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搞定这只獒王,其他的那些藏獒就老实了。”

    张子安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经老杨一提醒,他也醒悟过来了。

    藏獒,就算再凶残几百倍,也依然是狗,只要是狗,狗群内部就有明确的等级制度。

    狼群里有狼王,狗群里有狗王,獒群里有獒王。

    从这个角度来说,獒王的出现是一件好事,若是这些藏獒全是散兵游勇,反倒是更麻烦。

    只要击溃这只獒王,甚至取而代之,其他藏獒皆不足为惧!

    “杨师傅,怎么搞定这只獒王呢?你有什么好办法没?”张子安急切地问道,飞玛斯也认真的听着。

    这只獒王太凶,老杨的心里有腹稿,但能否成功却没什么把握。

    他抬手指向依然在吠叫的“大牙”,说道:“大牙是这批德牧里最凶悍的,我觉得可以让它试试,看它能不能击败獒王……但老实说,机会不大!它们的体型相差太过悬殊,这獒王的毛又太厚,一嘴咬上去可能都伤不到皮肉……”

    这似乎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第471章 证明实力

    天色已黑,华灯初上。

    今天轮到小刘接送张子安,他心情不错,开车过程中一直有说有笑,但他看得出来张子安有心事,表情闷闷不乐。

    小刘不清楚张子安是因为什么事而为难,也不好贸然发问,只好搜肠刮肚把以前听过的笑话讲出来,试图让张子安舒缓一下心情。

    等车抵达了宠物店,张子安带着飞玛斯下了车,小刘正想告辞离开,驾驶室的车窗却被张子安敲了几下。

    “小刘,今天有事没?不急着走的话,就来店里吃顿晚饭吧,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张子安邀请道。

    以前张子安也邀请过他,但他一直婉拒了,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但今天的张子安显得心事重重,小刘犹豫了一下,笑道:“好,那我就陪陪张大哥。”

    “小云,还没走呢?”张子安敲了敲收银台的桌子,把沉迷于绘画中的鲁怡云惊醒。

    “呀!惨了!惨了!都这个时候了!”鲁怡云慌慌张张地开始收拾东西,顺便把今天店里发生的事捡一些重要的说给张子安听——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只不过是她有些小题大做而已。

    “话说在前头,可没有加班费,不过晚饭算我请吧。”张子安随意听着,打电话叫了三份外卖,本来还想要两瓶啤酒,考虑到小刘还要开车,于是作罢。

    小刘这还是第一次走进宠物店,面对各种各样的猫和狗、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精致食盆,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不一会儿,李大爷将外卖送到店里,便匆匆离开。

    “店长先生,那我先走了,明天见!谢谢你的便当!”鲁怡云穿好大衣,又围上围巾,把自己包裹得像是像头即将冬眠的熊,拎着一份外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茉莉从她背后的背包里探出头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来,小刘,趁热吃吧,别凉了。”

    张子安与小刘一人一份,默默地填饱了肚子。

    吃完饭,张子安放下了筷子,小刘知道他有话想说,认真地听着。

    张子安叹了口气,把今天看到和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小刘听,包括冯轩导演的意图、流浪藏獒在藏地造成的危害、老杨提出的办法等等,无一遗漏。他还拿了几张视频的截图给小刘看。

    小刘越听越激动,等张子安讲完后,他忽地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张大哥!干!就算是大牙不行,就让赤龙上,赤龙不行,就让王子上!”

    张子安问道:“你不担心赤龙受伤么?”

    小刘咬着牙说:“我担心!我担心得要死!但是,我们既然是人民警察,就要把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首位!如果真像冯导说的那样,这部电影能够唤起社会对于藏獒问题的关注,能让西部人民和孩子少受些罪,赤龙和王子就算是死在拍摄过程中,我们也愿意!小王虽然不在这里,但我就能替他作主了!”

    自从在基地门口看过崔屹与暴风分别的一幕,张子安就毫不怀疑这些带犬民警与驯导员对警犬的喜爱。他们为了爱犬,不惜自己受到惩处,,却又肯为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危而甘愿让爱犬冒生命危险。

    张子安动容地点头,“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小刘摩拳擦掌地说道“嘿嘿,再说赤龙厉害着呢,在扑咬科目的训练中每次都拿第一,出任务的时候一咬一个准儿,我才不相信它会输给一只西边来的杂毛狗!”

    张子安无言地笑了笑。小刘对自己的爱犬有信心,赤龙也确实强悍,但那只獒王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身上有警犬们所不具备的杀气和煞气。小刘的豪言壮语,是建立在他没有亲眼见过那只獒王的基础上。

    警犬们受到的训练是针对人,目标是咬人的手腕、胳膊与小腿,让目标的动作被钳制,受创而不致命。然而那只獒王一张嘴就咬脖子和后颈,一旦被咬住,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就算是烟火师及时用麻醉枪放翻獒王,警犬们也会受到重创。

    “张大哥,原来你今天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没关系,我和小王最近正好有假期,哪天要对付那只杂毛狗时,你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请假,你把我们把带进剧组,我们现场指挥赤龙和王子,非把那只杂毛狗咬成傻叉不可!”小刘拍着胸脯保证道。

    “行。”张子安同意,“我会提前告诉你们。”

    “时间不早了,张大哥,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以后跟小王好好商量一下,趁着这两天制定战术,保管咬得那只杂毛狗喊爸爸!”小刘告辞道。

    张子安失笑,“我才不想要个狗儿子!”

    他把小刘送到门外,看着小刘兴冲冲地驾车离去,便回到了店里,把卷帘门拉下,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飞玛斯,你决定怎么做?”

    张子安走到飞玛斯面前,蹲下来平视着它的眼睛。

    飞玛斯坚定地说:“不要赤龙和王子,也不要大牙,由我来对付那只獒王。”

    “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可是很危险的。”张子安确认道,“为了拍电影,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么?”

    “我想清楚了!”飞玛斯说,“这无关电影,正如小刘所说,这是为了藏地的人民和儿童,一想到有那么多儿童在遭受包虫病的折磨,在上学路上受到流浪狗的追咬,我的心里就很难受。”

    它知道这很危险,不过它觉得自己离心中的那位天使更近了一些。

    她决定去非洲救助饥饿儿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情愿燃烧自己,照亮黑暗!

    它不怕死,它在黑盒子里已经无数次经历死亡——死亡不过如此,更重要的是,死的时候心中是否了无遗憾。

    张子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一向尊重精灵们的意志,但唯独这次不行,他也想帮忙西部的人民和儿童,但不想让飞玛斯去做无谓的牺牲,去以卵击石。

    “飞玛斯,除非你能证明你有把握击败那只獒王,否则我不会让你去的。”

    飞玛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网站要求有版权的封面,新封面正在绘制中,由于是手绘,比较慢,大家稍安勿躁

第472章 等闲识得心中境

    清晨。

    天亮得越来越晚,外面还黑着。

    呼!

    一只拳头破开空气的阻滞,笔直前冲,速度很快,停下来时却又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势。单开这一拳的拳意,已初具几分中正平和之象。

    紧接着——呼!咚!啪!

    马步沉稳,腾挪如电,拳脚挂风。

    张子安穿着一身普通的运动服,一丝不苟地出招定势,开始了今天的拳术课程。

    这已经是宠物店每天清晨日常的一部分,大家都习以为常——所谓的大家,当然是指店里的精灵们。

    老茶斜倚在窗台上,貌似对张子安的拳术课程并不在意,反而悠闲地望向窗外,欣赏着充满烟火气息的清晨。早起的人们履冰踏雪匆匆而行,呼出淡淡的白气,奔向各自不同的日常。沉睡了一夜的城市于晨曦中渐渐苏醒过来。

    它坐在一块隔凉的软垫上,身边放了一盏小茶杯,刚泡好的清茶腾腾地冒着热气,茶叶的幽幽清香弥漫在整个室内。

    对于嗅觉灵敏的飞玛斯来说,茶叶的香味并不是淡幽的,而是鲜明浓烈,在店里生活的时间久了,它甚至可以察觉出今天的茶叶是多放了一片还是少放了一片,导致香味的浓度有了稍许改变。

    星海与店里的那只美短楼上楼下地玩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名为温蒂的阿比西尼亚猫也会加入其中。

    飞玛斯很羡慕星海,可以玩得那么无忧无虑——虽然羡慕,但并不嫉妒,因为这是星海应得的,历经无限次痛苦的生死轮回,它有理由好好快乐地玩耍,世界欠它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飞玛斯也觉得对星海有所亏欠,因为它与星海在黑盒子里共处了那么久的时间,却一次也没有满足星海一起玩捉迷藏的邀请,时刻面临死亡的恐惧令它无心玩耍。当然,黑盒子里的时间线并非真实的,只是星海记忆的一个节点,自从飞玛斯入侵并复制这段记忆后,这段记忆便与现实发生了偏差。

    那么现在加入它们的捉迷藏游戏吗?飞玛斯依然没有心情,游戏什么时候都可以玩,目前它有更急迫的问题需要考虑。

    菲娜和雪狮子在张子安开始练拳之前,就已经聪明地去楼下睡回笼觉了,它们不喜欢练拳时的浮尘与噪音,同时也觉得专注练拳的张子安很无趣。

    厕所里传来咚咚地撞门声,还有理查德的大呼小叫:“本大爷已经拉完了,快放我出去!”

    张子安刚起床,把依然在熟睡的理查德扔进了厕所,关上门,让它解决完大小便再出来,可惜跟前两天一样,张子安一练起拳就将这只可怜的灰鹦鹉忘在了脑后。

    飞玛斯走到厕所门旁边,抬起一只前爪拧开了门锁,然后推开门。

    理查德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带有一股鸟粪的腥臭味。

    “谢了,哥们儿!幸亏你放了我!”它感激地落到飞玛斯后背上,“张子安这个没良心的,本大爷怀疑他体内悄悄觉醒了S属性!”

    飞玛斯抖了抖身体,它不想让理查德落在自己后背上——淡淡的腥臭味提醒它,这只灰鹦鹉可能拉完屎没擦屁股……

    理查德不管那一套,径自飞到枕边,一头扎进毛毯里继续睡,姿势改成了侧躺,用一侧的翅膀盖住了耳孔。

    无论是玩耍、教学还是睡觉,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有飞玛斯觉得茫然无所事事。它很困,却又睡不着,挂念着藏獒的事情,无法安心入眠。

    “停!”

    老茶突然喊停。

    张子安停下动作不动,像是电影定格一般,维持着老茶喊停时的姿势,双脚不丁不八站稳下盘,左手斜指似手挥琵琶,右手并掌前探,目不斜视。

    老茶转过头,瞳孔如枣核,视网膜背面的照膜反射着晨曦,散发出宝石般的灼灼光泽。

    它缓缓说道:“伏掌杀颈手这一式,重点在于‘伏’字。子安你的掌势是‘劈’,而不是‘伏’,用力过猛。这一式虽然看起来凌厉异常,但本身却是四两拨千斤的技法。伏掌之妙在于借力打力,左手接敌之拳势然后下按,改变敌人的力道方向,当敌人重心失控之际,配合右手的杀颈手等连续技法一击制胜,不给敌人喘息或是反击的机会。”

    张子安维持姿势不变,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返回上一式的结束动作,重新施展“伏掌杀颈手”这一式。

    飞玛斯注视着他的动作,这一次,他右手的动作轨迹有所改变,比上次更加柔和,右掌虚按而不是斜劈。即使以飞玛斯这个门外汉来看,这一次的动作也更加符合第一拳时的那种中正平和之象。

    做完这一式,他停下来,仔细揣摩这一式的角度和力道,记在心里,然后又重做了一遍,这次比上次更加流畅自然。

    老茶掂须微笑。

    飞玛斯觉得很奇怪,老茶没有看张子安练拳,几乎从始至终都是在盯着面前的那杯热茶,仿佛茶中自有一个世界,它是怎么知道张子安的拳势有误呢?

    它抬头看了看挂钟,时间还早,不会耽误了今天的拍摄。

    厨房里的灶台上架着一口锅,淡蓝色的火苗温柔地舔舐锅底。锅中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响,土豆炖牛肉的浓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孔里钻,令它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窗台挺宽,是那种可以坐人的飘窗,以前这间屋子的主人大概在窗台上养过花,台面上留下了淡淡的圆形痕迹,这是花盆长年累月放置于同一处所造成的,即使擦也擦不掉了。

    飞玛斯也跃上了窗台,与老茶隔着茶杯。

    老茶悠然自得,并不在意,反正窗台也挺长。

    飞玛斯向外望了望,敏感的鼻尖不小心贴到了玻璃上。好冷!

    “老茶,你是怎么知道他出拳有误?”它好奇地问道。

    老茶笑而不答,只是抬爪示意面前的茶杯。

    “我不喜欢喝茶。”飞玛斯摇头。

    老茶眼睑半垂,似闭目假寐。

    呼!呼!咚!

    张子安继续练拳,呼是出拳破风的声音,咚是脚踏地板的闷响。

    飞玛斯也有些困倦了,它趴下来,下巴枕在自己的前腿上,眼脸慢慢地垂下来……

    咚!

    张子安又是一脚踏在地板上,垫步拧身,反掌出拳。

    飞玛斯的视野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随之颤动了一下。

    它抬起头,勉强打起精神,却又没发现什么东西在动,室内除了张子安以外,一切都像是处于绝对的静止状态……

    大概是看错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它又重新俯身趴下,大脑渐渐放空,打算睡个回笼觉,为今天的拍摄工作养精蓄锐。

    咚!

    随着张子安的踏步,视野里又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

    这次它看清楚了!

    飞玛斯顿时倦意全无,它瞳孔放大,惊讶地注视着面前的茶杯。

    颤动的是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张子安每一步踏下,都会引起茶杯的共振,令平静的茶水产生极为细微的涟漪。如若不是飞玛斯垂下头,恰好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是绝无可能看到的。

    难道,老茶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注意到这个细节,它进一步注意到更多细节。

    从茶杯里腾起的蒸汽本应笔直上飘,却被张子安出拳踢腿的气流所扰动,扭曲拉伸,变幻出莫测的形状,就像是风中的火烛。他出拳越有力、越迅猛,蒸汽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大,扭曲的角度也有细微的差别……

    飞玛斯越看越入迷,张子安的动作完全被蒸汽和涟漪忠实地表现出来,仿佛一个有形无质的小人在茶杯上空盘旋舞动。

    它明白了,老茶就是通过这些来判断出张子安的动作是否到位,下盘是否稳固,是否掌握了出拳法门……

    飞玛斯欣然一笑,正想跟老茶分享自己的发现,张子安已经收拳定势,完成了今天的早课,茶水的涟漪为之一敛,波平如镜,倒映着老茶黄铜色的眼眸。

    刹那间,飞玛斯通过茶水的倒影,与老茶四目相对。

    周围的空间突然发生了扭曲,茶水中腾起了巨大的漩涡,飞玛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卷入其中!

    又来了!

    天旋地转!黑暗降临!

    飞玛斯的心脏剧烈跳动,难道又要重回那个暗无天日的黑盒子里?

    来吧,这次它已经有了准备,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茫然无措!

    飞玛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它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觉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所在,既非宠物店二楼的窗台,亦非与星海共处的黑盒子。

    周围是茂密的树林,虫鸣声此起彼伏,一轮明月高悬天空。

    一位身材匀称的年轻男子于林间漫步,长衫马褂,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与表情。

    行至一块空地,他驻足不前,缓缓转回身。

    这时,飞玛斯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只狸花猫,蹲坐在离他有些远的地方,凝望着他。

    “阿茶,你真的不愿随我一起去香江么?”年轻男子说道。

第473章 怪猫

    月光如水,丛林间洒满了碎银般的颜色。

    空气稍微有些凉意,似乎是秋天。

    像是有人下达了命令,虫鸣声突然止歇了,静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飞玛斯茫然地四下打量。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空气,陌生的人,陌生的猫,这是又来到了什么鬼地方?

    不过,这里比起黑盒子来还是要好很多,起码目测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吧?

    飞玛斯刚松了一口气,可能是呼气稍微重了些,便听年轻男子一声断喝:“何方宵小在此偷听?是朋友不妨现身!”

    话音未落,年轻男子飞起一脚,正踢在一块小石子上。

    石子破风,发出尖锐的厉啸,向飞玛斯藏身的丛林袭来,其直如矢!

    飞玛斯惊得魂飞魄散,这年轻男子的耳力也太强了,间隔十米有余,竟然连它的呼吸声都能听出来?

    它不怕死,但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然而石子的来势实在太快,简直像闪电破空一般,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被这石子击中要害,比被子弹击中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飞玛斯闭目等死。

    它当然可以通过小幅度瞬移来躲避,然而瞬移只会发出更大的响动,看到年轻男子脚下遍地的小石头,它就绝望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石子只是从离它很近的地方高速掠过,劲风割得它耳畔隐隐生疼,最终击中了它身后另一片树丛。

    怎么回事?是年轻男子的准头出现了失误?

    飞玛斯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想吐出舌头呼出体内由于紧张而产生的多余热量,却又不敢。

    身后丛林一阵摇摆,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钻了出来。

    飞玛斯又是一惊,怪不得危机预兆没有起作用,原来小石子的目标并不是它,而是它身后的某个东西。

    是什么呢?难道是什么猛兽悄悄盯上了它,择机而噬?

    一想到“猛兽”这两个字,飞玛斯的心中油然浮现那只獒王的样貌。

    它机械般地回过头,就着朦胧的月色定睛看去。

    没有什么猛兽,月光下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动物,被小石子吓得钻出了丛林,如飞玛斯一般惊魂未定。

    年轻男子一声嗤笑,像是在自嘲一样,声音在寂静的丛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是只小猫,长得还蛮可爱的,最近总是疑神疑鬼,险些无端造了杀孽。”

    咦?这是猫吗?

    自打被从历史长河里召唤出来,飞玛斯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宠物店里,耳濡目染之下,对大部分猫的样子都了然于胸,是以才能一眼认出年轻男子旁边的是只狸花猫。

    然而这只全身雪白的动物是猫吗?

    它又仔细看了看,这只小动物面容精致,双目灵动,全身覆盖着又长又软的毛发,不过体型较猫来说更为细长,有几分像猫,也有几分像貂。

    年轻男子此时也看清楚了,不禁一皱眉,喃喃自语道:“这猫好生奇怪,双耳下垂,是我平生所仅见……莫非是什么妖异之属?”

    飞玛斯心中一动,再次抬眼看去。这只似猫似貂的小动物拥有一双又大又软的耳朵,最令它感到惊讶的是,这双耳朵居然是向前弯折的!

    等下……它好像听说这种动物,是听谁说的呢?

    飞玛斯稍加回忆,马上就记起来了,它是听老茶说的,就在宠物店里,某个开猫舍的女人前来拜访的当天,张子安、星海、菲娜、雪狮子和理查德都在场。

    当那个女人离开后,大家听老茶说,老茶曾于昔年的两广丛林里见过一只全身雪白双耳下垂的猫,却不清楚那种猫的名字。张子安猜测那应该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中国垂耳猫,而且还很惋惜老茶没抓一只送去欧洲的猫展领赏,否则现在就能躺着数钱……

    会这么巧吗?

    难道这里就是两广丛林?

    如果这就是老茶曾经见过的中国垂耳猫,难道那只默不作声的狸花猫就是……

    飞玛斯屏住呼吸,望向那只茶色黑纹的狸花猫。

    它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老茶,因为老茶在它的印象中一直戴着斗笠,穿着长衫马褂,它不清楚老茶的身体是什么样。而且这只狸花猫很年轻,正值盛年。

    至于气味……很遗憾,风从飞玛斯的身后吹来,它无法嗅到那只狸花猫的气味。

    倒是狸花猫像是嗅到了它的气味,黄铜色的眼眸疑惑地向它藏身的丛林里望来,与飞玛斯漆黑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嘘!

    如果你是老茶,看在咱们曾经一起趴窗台的份上,千万别出声!飞玛斯心里默念道。

    它可不想被这个年轻气盛的男子发现踪迹,否则一连串的小石子就会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说起来,虽然被斗笠遮住了脸孔看不清面貌,但从声音上说,这个年轻男子好像比张子安还要年轻几岁,居然练成了这么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而且一言不合就下死手,简直令人胆寒。不过,也许他认为潜伏在侧偷听的肯定是敌人,于是出手狠辣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它心底的声音,狸花猫果然没有揭穿它的存在,视线越过它,同样注视着那只被惊吓得如木雕泥塑的垂耳猫。

    年轻男子放松了戒备,负手沉吟道:“古语有云,国之将亡,必生妖孽。这猫生得如此怪异,莫非是天降异象,预示着我华夏大地难逃覆亡的命运?”

    扯淡!

    飞玛斯心里说,你想多了,明明就是一只猫而已,跟什么天降异象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赶紧回去翻书,不要听风就是雨!

    最关键的是,它希望这个年轻男子不要生出什么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的念头,否则如果他走过来,一定会察觉它的存在!

    垂耳猫终于缓过神来,肌肉发达的后腿一蹬,重又蹿入茂密的丛林里,失去了踪迹。

    飞玛斯很惋惜地看着树丛一阵乱摆,如果张子安在此,一定会跟着钻进去,不抓到这只垂耳猫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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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恰同学少年

    飞玛斯很替年轻男子感到遗憾,因为他刚刚错过了一个亿!

    是真的一个亿——若是全球仅有一只的灭绝动物,卖一个亿不算过分吧?当然更可能是上交国家……

    不过即使年轻男子抓住这只垂耳猫大概也没什么用,因为这并非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时间线,而仅仅是老茶记忆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飞玛斯心中了然,正像它曾经进入过星海的记忆节点一样,它目前已经来到了老茶的记忆节点。尽管如此,它却丝毫不敢大意,特别是不能被这位武功高得出奇的年轻男子察觉,否则也许会把它当成另一个天降异象,说不定心血来潮就把它给除了……

    星海的世界非常诡异,并不存在于现实中,可以不断地死而复生,但老茶的世界却无限趋近于现实,在这个世界里死亡的话……飞玛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也许会就此脱离这个世界,甚至可能会导致自己的本体死亡,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

    它屏住呼吸,即使成群的蚊子叮咬也不敢动弹,顶多眨眨眼睛皱皱鼻子,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两个感官不被发红包。

    好在年轻男子把垂耳猫驱赶走后,就放松了戒备。

    “阿茶,又是一年中秋时。”他抬头仰望圆月,挥手驱赶几下蚊子,“家父安排我去香江读书,我听说威灵顿街口那边有座茶楼分号行将开业,早上起来咱们可以同去叹茶,点上一盅两件,茶要桂花茶,点心就要南乳猪手和荷叶排骨蒸饭吧,想想就流口水……”

    狸花猫沉默地没有作声。

    借着他仰头的动作,飞玛斯看清了他的下半边脸,果然如它料想的那样,白面无须,年纪很轻,妥妥地比张子安还要小。

    “阿茶,你不愿意去和我一起共饮桂花茶么?自从收养你之后,每年中秋咱们都会共饮桂花茶,今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有何不同?”

    年轻男子等了一会儿,又向前走了数步,回身等待它。狸花狸依然蹲坐在原地未动,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这一幕令飞玛斯联想起在警犬训练基地的门口,崔屹与暴风分别的场景。场景虽然相似,但两者的反应却截然不同,果然狗比猫对主人更有情谊吗?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侧身一拐,扬手拨开了一丛枝蔓。峰回路转,他的面前豁然开朗,一座灯火阑珊的海港城市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目测这座城市的繁华程度还远不及滨海市下辖的乡镇,不过在这个时代可能已算是很好了。

    飞玛斯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小山的山头,而且它还看到年轻男子身后背着一个青布包袱,再配上斗笠,显然是一副正在远行的样子。

    年轻男子注视着远处的城市,说道:“我也不愿背井离乡去香江,只是父命难违……护法战争爆发,政局动乱,家姐在香江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家父不太放心,此去香江一是读书,二是照看于她。”

    这句话听上去没什么不对,但飞玛斯悄悄注视着他的眼睛,心中的谎言侦测能力却蠢蠢欲动。

    “政局动乱,民不聊生,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列强割据,分我疆土,清廷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志之士理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有道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堂堂七尺男儿,奈何避祸于一隅?”

    一连串掷地有声的话语于山头上响起。

    咦?难道此处还有他人不成?

    不可能啊,如果有别人,以年轻男子的卓越耳力,肯定早已察觉。

    飞玛斯惊讶地转过头,它发现刚才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狸花猫。

    狸花猫瞳孔如满月,直直地瞪视着年轻男子。它头顶灰天,脚踏大地,像个巨人一样,猫族常见的柔弱在它身上并不存在,反而令飞玛斯感到它体内的铮铮铁骨。

    怎么回事?

    飞玛斯愣住了,这时候的老茶应该不会说话才对……

    年轻男子温和地笑了笑,“阿茶,你终于叫了,自从我跟你说我要去香江之后,你一直不吃不喝,不睡不叫,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既然叫了就好了,随我一起去香江吧,那边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咱们一起去开开眼界,就像是以前那样闯荡一番,在香江留下咱们的名号,如何?”

    听他的语气,好像他听不到老茶的说话声,只是当作普通猫的叫声而已……

    飞玛斯仔细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这并非真实的历史,而是老茶记忆中的历史,当时的老茶想说话,想劝服年轻男子留下,留在内地为祖国而奋斗,而不是借读书为名避祸香江,但是却说不出话,此后成为精灵的老茶无数次午夜梦回,反复梦到这一幕,在梦中为当时的自己添上了语言。

    记忆本来就不是绝对客观的,而主观的感受,记忆的主体将自己想记住的细节留存下来,甚至凭空额外添加一些并不存在的细节,并且信以为真,这是很正常的。

    比如说很常见的一个错觉——我年轻的时候,女生们都喜欢我。

    狸花猫颓丧地垂下头,注视着面前的土地,复又抬起头,它已经失望,却不愿就此放弃。

    “你虽已长大,却依然是少年心性,骤然去到那般锦绣万千的花花世界,会迷失了自己。”它沉重地说道。

    年轻男子依然没有听到它的话,又问了一句:“阿茶,你真的不愿与我同去么?”

    狸花猫知他心意已决,怎么劝也没有用了,沉默不语。

    飞玛斯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知道结局早已注定。与张子安一样,这位年轻男子也面临“小我”与“大我”的决择,而且他最终选择了“小我”。

    “好吧。”

    年轻男子神色黯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此去香江我不会停留太久,待政局稳定下来就会回来。阿茶,当我回来的时候,你还会在这里等着我么?就在这座山顶,就在这轮月下。”

    狸花猫既未点头,亦未摇头。

    没有等来想要的回答,年轻男子失落地缓缓转身,轻声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谢谢你送了我这么远,再见了,阿茶。保重。”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开始下山,向着远处那座灯火阑珊的城市进发。

    不过他走得很慢,注意力集中在耳上,希望能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飞蹿声,他不想就这样遗憾地离开。

    狸花猫盯着他的背影,从蹲坐改为站立,又抬起前爪,迟迟没有落下,显然是强忍着追过去的冲动。踌躇良久,它却始终没有追过去,重又放下前爪,蹲坐在山顶,目送长袍马褂头戴斗笠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融化于月色中……

    它面露悲伤,泫然欲泣,却又强自忍下。它的身体轻颤了几下,眼神不再如之前那般明亮,毛发仿佛失去了精气神,软软地委顿下来。

    为什么不追上去呢?他不是你的主人吗?

    飞玛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是警犬基地里的那只暴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追上去,无论主人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追随,无论主人是天使还是魔鬼都会追随。

    不过,飞玛斯终于解开了困扰心头已久的一个谜团,这个谜团是连张子安也百思不得其解的。

    星海的真名是“薛定谔的量子猫”。

    菲娜的真名是“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黄金猫”。

    雪狮子的真名是“潘金莲的蕾丝猫”。

    理查德的真名是“艾琳·佩珀博士的爱情鸟”。

    只有老茶不一样。

    只有老茶的真名加了个“少年”的前缀,是“少年叶问的佛山咏春猫”……

    因为当他18岁成年之际,他和它已经由于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

    那么,我的真名又是什么呢?飞玛斯苦苦思索。

    如果对本篇“年轻男子”的年龄等人设有疑问,请看btv卫视《档案》栏目——《武林档案:李小龙恩师叶问正传》,不要相信百毒百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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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天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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