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 感动2
苏轻月狐疑地瞅着他，“四哥，看不出你耐心这么好。”
萧清河被说得俊颜泛起了红晕。别的问题他兴许会不耐烦。但这个问题，每说一遍都重复一次，她是他的媳妇。他就很舒心，很乐意说。
“这就脸红了。”她哼一声，“撒那么大谎也不见你臊。”
她指的是他骗人说她是他媳妇的事。
他却以为是轮椅不止五两，因为还有二百文代购费。
正好，那老阿婆又像不知情、刚见到时一样地问，“年轻人，你这轮椅好，精致啊！多少钱买的啊？”
他忙向老阿婆说，“五两银子，还有二百文代购费。”偷瞥媳妇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想着，说正确了，她不会觉得他撒谎了吧？
苏轻月叹口气，“四哥，老阿婆有老年痴呆症。你跟她说多少遍，她都不会记得的。咱走吧。”
同情心一起，她拿起树叶，包了半斤红烧大肠给她，“阿婆，免费给您偿偿。”
她接过，“不要钱的？”
“是啊。”
“哎哟……小媳妇，你人可真好……”
萧清河也向老阿婆招呼，“阿婆，我得走了。您保重。”
“年轻人保重！”老阿婆一手拿着一包红烧大肠，垂着鞠楼的老腰，站在原地挥手。
一名老阿公一颤一颤地走过来，对老阿婆说，“老太婆，老糊涂了就在家呆着，走丢了咋办？”
“你才老糊涂！”老阿婆苍迈的声音里有不满，“我精明得很。”
“好好好，你精明。回家去了。”
“我手里怎么有一包东西？”老阿婆奇怪地瞅着手里树叶包的炒大肠。
“是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给的……”
“她为什么给我？”
“人好呗……”
“那可得谢谢人家……”
苏轻月与萧清河回首，见老阿公与老阿婆走路颤颤抖抖进了一幢宅子。
那互相掺扶的苍迈背影，虽然年轻不再，却很是感人。
萧清河侧首望了苏轻月一眼，心想着，若是当苍老的那一天，他与媳妇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低首瞟了眼自己的腿。
他站不起来，别说老去，连现下互相扶持，都只是奢望。
苏轻月看他落寞伤感的神情，以为他在担心老阿婆，便说，“阿婆这种情况还算好了，情况不好的，出来了，都不认得回家的路，走丢的人很多的。老阿公其实一直就在街角看着老阿婆的，看了很久了。也是看阿婆累了，才过来带她走了。年迈的时候，连思维都不清楚了，能有老伴真心相待，一直关心，阿婆其实何其幸运。”
他颔首，“人老了都会变这样吗？”
她说，“不一定的，有些人会，多数不会的。”
“若是你老了，万一变成这样，我也一定会像阿公待阿婆一样，对你好，一直在边上等着你。”他小声地说。
街上人多，说话声太吵了，正好一辆马车驶过，他说得轻声，苏轻月一下没听清，“什么？”
他红着脸道，“没……没什么。”
516 诓出来的生意1
她挑着担子，“卖掉了五十斤，担子里约莫还有四十五斤，轻多了。”
他心疼地说，“要不，我来挑吧。”
她笑问，“你怎么挑？放你轮椅上？”
“嗯。”他认真地颔首。
“那倒是可以，只是你扶着胆子，我就得推你的轮椅了。而且这样挺奇怪的。”她想了下，说，“还是我来挑吧。”
“好。”他微红着脸，“轻月，我们现在去哪？去菜场卖余下的么？”
“不去菜场卖。”她说，“我们去酒楼问问。兴许有酒楼的老板喜欢吃，就一下都买了。”
路过一个面摊，只见两个男人在吃面条，其中一个说道，“这段时间丰源酒楼卖独一无二的炒蕨菜可是挣了不少钱，连带着酒楼里别的菜也好卖。可惜啊，今儿听说，有天下第一楼美誉的醉仙楼厨子也研制出了给蕨菜去涩的方法。醉仙楼现在也在收新鲜蕨菜，一文一斤呢。”
“蕨菜都快过季了，卖的人怕是不多喽……”
“总能再做几天生意呗……”
萧清河听了，有些不安地道，“轻月，醉仙楼这么快研究出来去涩的方法，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不关咱的事。”她无所谓地说。
前边正好路过丰源酒楼门口，她朝门口瞅了一眼。
萧清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尽管他不识字，但店门上的招牌是四个字的，酒楼又装修得极为有档次，估计那便是丰源酒楼了，“轻月，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丰源酒楼的段掌柜在门口。”
果然猜对了。想到媳妇把炒蕨菜的配方卖了那么多银两，另一个酒楼醉仙楼已研究出去涩的方法了，他心里挺过意不去。
苏轻月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四哥，我当初卖配方卖得天经地义。你别多想。”
“嗯。”他觉得媳妇真的好厉害，他没说话，她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段掌柜看到苏轻月，仔细瞅了一眼，就过来了，“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苏轻月嘛。”
苏轻月淡淡地道，“段掌柜别来无恙。”
他冷肃地道，“苏轻月，你卖给我的配方五十两银子，醉仙楼的厨子可是给琢磨出来了！”
她一挑眉，“然后呢？你还嫌买贵了要退钱不成？”
“你卖得那么贵，理应退钱。”段掌柜是越想越肉痛。
她颔首，“有道理。应该退。”
萧清河诧异，“轻月……”她在说什么？五十两银子根本不可能退得出来的……
段掌伸出手，“拿钱来？”
她冷哼，“应该是我先问你退吧。”
“我退什么，是你拿了我的银两！”
她笑了，“当初是你死赖着要买我的鲜炒蕨菜配方。你居然有脸找我退钱？我可听说了，这段时间你丰源酒楼卖炒蕨菜挣了不少钱不说，因此，店里来吃饭的客人，顺道点别的菜，还把你惨淡的生意做得旺得很，你怎么不说带动了多少生意？”
四周逐渐聚拢人来，苏轻月靠近段掌柜，
517 诓出来的生意2
压低声音，“你是想让我向大家问问，当初你段掌柜向我求着买炒蕨菜配方，现在赚了钱，醉仙楼的厨子研究出怎么给蕨菜去涩了，你段掌柜翻脸不认人，问问大家，你是不是奸商？问问你是不是太不仁义？”
“哎！你……”段掌柜听罢，黑了脸，“你可别胡说。”
“我说的是镇上的人都知道的事实。”她微眯起眼，“你最好别惹我。”
“算我怕了你了。”段掌柜摆摆手，本来今天因着醉仙楼也推出炒蕨菜，很多客人去醉仙楼了，他店里生意淡了不少，心头不痛快，正好看到苏轻月，想找点麻烦来着，哪晓得这婆娘嘴这么利，就是一得罪不起的小祖宗。
苏轻月挑着担子欲走，段掌柜是个鼻子灵的，“你筐里什么东西这么香？”
“猪下水。”
“你撒谎，明明是很香的肉味……”段掌柜摆明不信，“怎么可能是那么臭的下水。”
轻月跟他搭话，其实也是在找商机，她把箩筐放下地，直接用一片树叶抱了一小掇红烧大肠给他，“吃吃。”
段掌柜瞅着那颜色，真是看着都流口水，一放进嘴里嚼，顿时好吃得他眉毛都竖起来了。他是个生意人，脑子立马活着转了，猪下水那么便宜，主要是这是荤菜，比炒蕨的利润可大多了，明明好吃得要死，他只咸不淡地道，“味道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她就瞅他能装多久，“那就让开道吧。我还赶着去卖下水呢。”
“好吃好吃的。”段掌柜忙说，“苏老板，借一步说话……”
“哟，都叫我苏老板了。不错不错！”苏轻月乐笑，知道有生意可谈，于是，对萧清河说，“四哥，你等一下。”
他点个头。
她刚要随着段掌柜进后院，哪知，后头一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苏轻月说，“是苏轻月姑娘吧？”
她疑惑地道，“正是。”
“我乃醉仙楼金老板的随丛阿吉。”阿吉恭敬地说，“我们金老板请您前往醉仙楼一趟。”
苏轻月灵机一动，虽然她不认识什么金洵的，金洵是醉仙楼的幕后老板，名气在那。管那姓金的找她什么事，他的随丛来得正好！
她面色淡然地对阿吉说，“少等。”
然后，便把段掌柜拉到一边，面不改色地诓人，“段掌柜，你是想买怎么处理猪下水的方法吧。你看，金大老板也跟我约好了，谈的就是这事。醉仙楼可是天下第一楼，分店遍布全国各地，您的店在镇上虽然是个大酒楼，论起出价，肯定是醉仙楼的老板阔气。我先走一步了……”
段掌柜连忙拉住她，“你等等……”
她挥开他的手，“段掌柜，男女授受不清。”
人到中年的段掌柜赶紧撒手，“我这不是急了。好吧。你这猪下水怎么炒出来的方子，你卖给我，开个价。”
她不急不慢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他瞪大眼，“这么贵……”
518 诓出来的生意3
“谁说三十两？”她笑道，“是三百两。新匕匕奇新地址：.”姓段的死掌柜，刚才还想赖回五十两，这回他是要跟金老板‘竞争’，金老板多大的身份啊，她自然得开个大价。
“你抢啊？”段掌柜差点被这数字气噎了。
苏轻月一脸淡然，“抢什么？还便宜你了。猪下水跟蕨菜可不一样。蕨菜会过季，而且现在都差不多过季了。猪下水是天天都有的，镇上哪天不杀很多头猪？把猪下水去骚的方法卖给你，不如卖给醉仙楼。醉仙楼已经推出鲜炒蕨菜了。加上猪下水炒出这么极品好吃的菜，肯定客似云来，然后……”她扫了眼他的店，“只要我这猪下水的配方一卖给醉仙楼，以后顾客都往醉仙楼跑，你这店里肯定生意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兮兮……”
作势要走，并笑对那名叫阿吉的小厮说，“请带路吧。”
段掌柜是非常嫌贵，又怕醉仙楼真把配方买走了，害他天天拍苍蝇，他一咬牙，“买就买了！”
苏轻月一听，装作为难地道，“段掌柜考虑清楚了？猪下水的处理方法，你要花三百两银子买，绝不后悔？”
边上围观的人很多了。
她的话正好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不后悔、不后悔！”段掌柜一脸肉痛地决定。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她说，“给钱吧。我一会还有事儿呢。”指了指阿吉，“看看，他有钱的主子还在等着我。”鬼知道等她做什么。
段掌柜也怕她反悔，“你可不能把猪下水做出来的方法再卖给别人。”
“没问题。”她一脸亏损的模样，“就是醉仙楼的老板出再多的价，我也不卖。”
段掌柜从袖袋里拿出银票，“给你……”
她取银票，他舍不得放手，“这段时间卖你那鲜炒蕨菜及酒楼里带动卖别的菜的利润都在这了……”
“以后卖猪下水赚更多……”她这么说，“你不买，别人买。”
他总算肉痛地松手了。
她拿了银票，马上接着说，“当然，做生意嘛，也有可能赔。”
他马上后悔了，她已经瞧清三张银票，每张上头是一百两数额，从容地将银票收进了袖袋。
段掌柜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清河一脸的愣怔，“轻月……这是……”
周围有人算看懂了，“哗，段掌柜，你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花三百两买一道猪下水的配方！”
段掌柜一买就后悔了，可是不买好像也后悔，只得一脸假笑。
阿吉也是目瞪口呆，这女人好厉害啊，居然一道菜的配方卖了三百两！就算他家主子也不可能为了一道菜出这么高的价钱。反应过来，才问道，“苏姑娘，可以走了吗？”
苏轻月摆摆手，“不行。没看到我还有事吗。”对段掌柜说，“叫你们酒楼的厨子准备一下，我准备亲自露一手。”
段掌柜吩咐伙计，“去菜场买一些新鲜的猪下水，不，是去把猪下水都买来……”
519 清光
苏轻月可就笑了，“段掌柜，今天的猪下水都被我买得差不多了。你的伙计怕是要扑空。”
“那……”段掌柜犹豫。
她自己的两只装炒大肠的箩筐，其中一只套着猪肉膘的大筐的，她把猪肉膘的大筐腾出来，给丰源酒楼的伙计，“这筐我押了二十文钱的，菜场的猪肉膘认识吧？把这筐给他。我昨儿让他帮我代收了全部下水，他会给你另一只装满下水的筐，代收下水的钱我已经付过了。”
“认识。”丰源酒楼的伙计点头。
轻月问段掌柜，“那就麻烦你的伙计帮我跑一趟？等我的一满筐下水来了，我就送你一截猪肠子炒一道……红烧大肠。”
段掌柜一听，“你炒的猪下水叫红烧大肠？”
“是啊。”
“好吧。名字倒贴切。”段掌柜摆摆手，那名伙计就拿着空筐走了。
阿吉一脸为难，“苏姑娘，我们金老板还在等您呢，要不您先跟我去一趟……”
苏轻月浑然不在意，“没看到我忙。”
“你竟然让我家老板等……”阿吉不满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家老板是闻名天下的醉仙楼的老板？”
苏轻月白他一眼，“废话说那么多遍？我又不是聋子哪会不知道。我不打算把猪下水怎么炒的配方卖给醉仙楼，管他等多久。”
他家老板也没说要买啊，“可是……”
“你要么等，要么先走。”
阿吉没办法，只好等着。
段掌柜见苏轻月这女人完全不买金洵的帐，心里就舒服多了。要知道，醉仙楼开起来之前，他的丰源酒楼在镇上是生意最好的，达官显贵都喜欢在他这吃饭。
自从金洵在镇上也开了分号，把他店里大部份客源都抢走了，他是又气又莫可奈何。
金洵这么大的老板，谁见了不给十分面子？
也就这又穷又丑的女人敢让他等了。
偏他还跟这穷丑的女人做了两次交易。
苏轻月看段老板那又肉痛又莫可奈何的表情，这奸商在想什么，她岂会不知道。
换成别人，她也不卖这么贵。
这老家伙老是‘桑’她的心，一副抵毁人、狗眼见人低的恶心样，不诓他钱，诓谁钱？要是卖给别人才不会那么贵，一百两都卖了。段掌柜这里，不过是多一点‘精神伤心费’。
当然，段掌柜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于别人为说不老，对她才十五岁的超年轻人来说，真当是老。
瞧着自己的一担筐里还余四十五斤左右的炒大肠没卖完，围观的人也多，她好心地先问段掌柜，“这些炒熟的大肠先前我卖二十文钱一斤，十五文每斤，批量都卖给你，你要吗？”
段掌柜可是个精明的，“我都买了配方了，猪下水才一文一斤，脑子进水才买。”
“是么。”她说，“今天的下水都被我买光了，你最快也要明天才买得到。也就是说，今天你是没的卖了。这红烧大肠这么好吃，你买去，一斤都能装三碗，然后，每碗卖二十文，你一斤还能挣很多钱。不买算了。”
520 误会了
段掌柜冷哼，“买的是傻子。”
“是么。我就让你看看有多少傻子。”她低着嗓音说，“不过，你可别说别人是傻子。我只剩这四十五斤要卖的了，你的生意明天才刚开始。你应该称赞买的人聪明。”
她说罢，马上掀开两只箩筐上的芭蕉叶，大声吆喝，“红烧大肠，超级好吃，丰源酒楼的段掌柜不惜花三百两银子买配方的好吃货嘞，就是偿鲜，也要买着偿嘞。每斤二十文，每斤只要二十文！最后一点点啦，赶紧买，赶紧下手，晚了买不到了！”
“我买五斤！”
“我要二斤！”
“我要一斤！”
围观的人争相恐后地要买，苏轻月说，“别挤、别挤、排队，先买先得！”
排起了长龙队伍，可惜，只到第十二位顾客，苏轻月的筐里的四十五斤红烧猪大肠一下卖光了，还有很多人遗憾买不到呢。
段掌柜看着这么多‘傻子’，是又乐又心里堵。
姓苏的丑女人太会做生意了，早知道这么好卖，他今天就把她筐里的四十五斤都买掉。就像她说的，在店里一盘盘卖，今天也能挣一点。
苏轻月把钱都收好，朝段掌柜瞟一眼，“怎么样，你的三百两买得不亏吧。明儿起，大家都知道只有你这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大肠，你的生意真是要踏破门槛。”
“这话听着舒心。”段掌柜满意地点头。
阿吉在一边等着，看着，真是下巴都要掉了，就没见过这么会做生意的女人。
丰源酒楼的伙计回来了，带回了一大筐猪肉膘那儿拿回来的猪下水。
段掌柜说，“苏……老板。”这丑女人不是就喜欢别人叫她老板嘛。
苏轻月对此称呼表示满意，“段掌柜请说。”
“可以去厨房教我的厨子做猪下水了。”段掌柜瞅了眼坐着轮椅在路边的萧清河，“那人是你相公吧？你教厨子也要一会儿的，让他进我店里坐一会。”
“段掌柜倒还细心。”苏轻月说道，“他不是我相公，是我相公的弟弟。”之前让陌生人误会她是清河的妻子不要紧，毕竟没人认识。段掌柜这里，毕竟打过二回交道的，不便惹误会。
萧清河听媳妇这么说，他心下剧烈地一痛，一种痛苦得自卑的泪意差点冲眶而出。她是真不肯做他媳妇么？竟然这般同人否认他这个相公。
段掌柜因为之前买了炒蕨菜配方一事，打听过苏轻月的情况的，知道她是贫穷的坞山村破落户萧家三兄弟合买的媳妇。
萧家的情况他基本清楚。萧家老四双腿残废不能行走，想必就是眼前这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了。
长得倒是清秀斯文，可惜了。
连苏轻月这么个丑女人都明确不肯做他妻子。
段掌柜看萧清河那痛苦的神情，扫了眼他残废的双腿，也没揭穿苏轻月嫌弃他的话，要怪只怪他自己是个残废，只摇着头先一步往后厨去了。
苏轻月也注意到清河痛苦的神色，她心下一杵，明白方才的话伤到四哥的心了。
521 大富之家1
她觉得这小子闹什么别扭。她只不过说实话而已。
难道……
她要往多了想，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左拥右抱着两个女人从外头经过。
这个世道，女人的地位卑下，男人都习惯了三妻四妾了。
有事要忙，她也暂且不多加理会，于是，对清河说，“四哥，我背你进店坐着，再把轮椅抬进来。”
他摇头，“我就在路边等着吧，无妨的。”
“随你。”这别扭的少年。
苏轻月说罢，便去后厨教丰源酒楼的厨子做了道红烧大肠。
站在一旁等候的小厮阿吉闲得无聊，跟萧清河说话，“你媳妇可真是能干。”
他微点个头。
“你说她怎么就眨眼的功夫，一道菜的配方能卖三百两？”阿吉是怎么也想不通。由于苏轻月说金洵金大老板也要买配方，是把掌柜的拉到一边说的，阿吉并不知道这点。
萧清河不说话，因为他也整不明白。
阿吉看着萧清河的腿，叹气，“你家再有钱也没用了，你娘子都嫌弃你……”
他家主子对苏轻月感兴趣，萧家什么个情况，他可是早打听透了。
萧清河只面无表情地不说话。
阿吉觉得无趣，也便不多言了。
苏轻月教完红烧大肠的制作方法，出来的时候，段掌柜脸色黑得像碳一样。当然是因为，原来用盐搓洗大肠就成了，别的步骤，是个厨子都会。
段掌柜是气不打一处来，直盯着苏轻月的后背，准备把银子抢回来……
想到这女人爱财如命，真抢回来，她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他是个生意人，可不想闹出人命。
这脸色就一下子黑得跟碳似的了。
从后厨出来，苏轻月说，“段掌柜，你可要快点啊。红烧大肠做法是简单，要是等醉仙楼也研究出了怎么给猪大肠去骚味，你只能趁这段时间卖独食的时候，好好把生意做起来，也不会亏的。”
说着，想着做人不能太过份，她说道，“段掌柜，我免费送你一道菜方。”
“哼，除了这种出新的方子，别的菜，我厨子都会做。”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问，“什么菜方？”
她向他勾勾手指，他凑耳过来，她说了几句。
他讶异地道，“大肠还能这样做？”
“你做一些卖，可就锦上添花了。”她耸耸肩，“不过呢，只要去骚的方法给人知道了，后面这些，你一做出来，别人就知道怎么做了。”
弹了弹袖袋里的三百两银票子，“段掌柜出手出此阔绰，想必是上辈子欠了我钱。”
她笑着出了丰源酒楼，段掌柜黑色脸道，“等等……”
她知道他后悔死了买配方，也不怕他明抢她的三百两，“什么事？”
他瞅了眼她背篓里的一筐猪下水，“今天菜场的猪下水都被你买完了。你反正卖配方得了这么多钱，这筐下水卖给我如何？”
她也爽快，“每斤八文，你喜欢就买走。”
“你一文钱一斤买来的，八文，你抢劫……”
522 大富之家2
她无所谓地道，“我可没逼你买。你今天买了，今天多做一天独家生意。”
“七文。”
“好啊。”她点头，一摊手，“这里一百斤，七百文拿来。筐子我在菜场猪肉膘那是押了二十文的，刚才你的伙计去菜场是知道的。你多给二十文，到时这筐你去退了。”
段掌柜想着一下也要个大筐装那么多下水，于是同意了，去柜台取了七百二十文钱给苏轻月。
一名衣着华丽的男人进店，“段掌柜，听说你这有很香的猪下水卖，还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配方，是吧？”
“是啊。”段掌柜忙着招呼客人了，做生意也是一套一套的，“您不知道，我店里卖的独家下水，那炒出来的滋味儿，可是连我这个开酒楼这么多年的人都馋得流口水……”
又有人进店了，“段掌柜，听说你得了一秘方，把瘟臭的猪下水都给炒香了，有没有这回事？”
“有有有……”
就一会儿的功夫，很多原本在外头看热闹的人，都进店点名要吃红烧猪大肠了。
苏轻月赚得盆满钵满，挑着两只空箩筐，就朝萧清河招呼，“四哥，我们走了。”
萧清河转动着轮椅跟着。
站在一边等的阿吉连忙上前，“苏姑娘，我们家老板还在等您呢。”
苏轻月扫了他一眼，“你还在啊。”
“可不是么。主子要见您，您不去，我没法交差。”
“好吧。”苏轻月赚了那么多钱，心情甚好，“你带路。”
“是是。”阿吉在前边走。
萧清河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轻月，你说金老板找你什么事？”
苏轻月也觉得奇怪，“搞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不过，他的小厮能等我这么久，至少不会是为难我的事。”
“那就好。”萧清河放心了。
苏轻月干脆冲着带路的阿吉喊了声，“喂，你们老板找我什么事？”
“小的叫阿吉。”
“好吧，阿吉，你说说什么事？”
“这……我也不便多言。”老板要她还钱来着，总归是有点失老板面子的事，还是不多讲了。
苏轻月瞧了下走的方向，“醉仙楼不是往这边走。”
“是这样的，我们老板人不在醉仙楼，此刻正在家中。”指了下前边的一处宅院，“马上就到了。”
苏轻月上次跟丰源酒楼的伙计从菜场前往丰源酒楼卖炒蕨菜的配方时，碰到过金洵与其随从阿吉。
虽然当时她没打招呼什么的，阿吉倒真是金洵的仆人。
她倒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
她一没财……
虽然刚来了点小财，在闻名下天的醉仙楼老板眼中，怕是连头发丝都不算吧。
二没色。
就她现在的长相，贴谁都没人要的。
再加上，她不抢劫别人都不错了，也不怕人抢。
跟着走一回也不怕什么。
前方一处气派的宅院门前，阿吉停步。
苏轻月看了下，这是一处气派的有钱人宅邸，朱红的大门宽阔，两座石狮镇守，大门上方的匾额两个烫金的大字——金府。
523 大富之家3
两名护院在门外站守，见到阿吉，都打了声招呼。
阿吉开了朱红华丽的大门，对着苏轻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是主子家。苏姑娘里边请。”
萧清河乘着轮椅，也望了眼眼前的府宅。
光是这大门的气派，萧家整个家产，怕不若人家的半扇门值钱。
他瞅了眼媳妇，莫名地不希望她走进金老板家。
他腿没残废之前，曾在镇上打短工，听人说过，金老板年轻有为，家世相貌好，才不过二十多的年纪，却是举国排得上号的大富。
据闻天底下想嫁给金老板的女子不计其数，就连京里都有官贵想招他为女婿。也不知什么原因，金老板就是不成亲，甚至连妾室也未纳一房。
关于金洵的这些传闻，苏轻月也是听过的。
苏轻月看了眼萧清河，知道这少年多想了，“四哥，一块儿进去吧。”
“不了。”他道，“有台阶，我轮椅进去不方便，就在这儿等着你吧。”
苏轻月挑着空担子进了金府大门，清河还以为她进去了，哪知她只把两只箩筐放在门内，又返了回来。
“四哥，我背你进去。”她说着，也不由他反应，在他跟前半蹲下，将他两只手拉过自个的胳膊，两手向后托起他的屁股，就朝金府门里走。
街上的路人、还有看门的两名护卫见到一大男人让个小女子背着，都有几丝窃笑。
“轻月……”萧清河红着脸道，“别这样……”
她笑问，“四哥，你让我别哪样？难道要我进金大老板家喝茶，把你一个人晾在门口被太阳烤焦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何况，现在也没什么。相信金老板也不会介意你跟我一道的。”
苏轻月对着两名护卫说，“两位大哥，我四哥双腿不便，贵府有台阶，麻烦您们帮我把他的轮椅拿进门槛。”
语气不卑不亢，很是真诚。
丝毫不为清河有残疾而羞愧或遮掩。
坦然得让人敬佩。
两名护院本来还嘲笑萧清河来着，听苏轻月这么说，眼神都变得尊重起来。
二人帮着萧清河把轮椅抬进了大门内。
苏轻月又让萧清河坐回椅子上，她转而对阿吉说，“我的箩筐放在门里边，没事吧？我挑着空担子在金家院里走也不像样。要是觉得万一有别的客人看到不雅观，你可以先让下人收起来。”
阿吉说道，“那我先让人收起来，一会儿您们离开时，再给送到门口。”
她点头。
阿吉让府中一名下人把箩筐取走之后，对着苏轻月说道，“这边请……”
她跟着，由于院中的路很平坦，轮椅也很好行，于是，也没帮推轮椅，而是并排走在萧清河边上。
金府庭院很大，处处雕梁画栋，佳木茏葱，前方一处池塘水质清清，怪石嶙峋的假山位于池中间，一带清流倾泻而下，水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525 金洵俊才
雕甍绣槛、白石为栏，环抱池沼。
奢华中彰显着主人富极。
萧清河残废前也进过富人家做过短工，却非如此大富之家。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华贵的庭园，不时偷瞥着媳妇的表情，真怕她看到人家如此大富，嫌弃自家破落贫穷。
好在媳妇没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
阿吉自是知道主人家奢华富丽，多少人想进来瞅一眼而不得。
多少人进来都是长嘘短叹，恨不能多在此呆上一刻。
却见苏轻月一个村姑，竟然连表情也没有，仿佛眼前的房舍屋宇在她眼中再正常不过。
阿吉不死心了，故意问道，“苏姑娘，你觉得我主子家怎么样？”
苏轻月岂会不知他的想法，想让她给金府的华丽歌功颂德？她才没那心情，“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阿吉讨了个没趣，却也觉得苏轻月这女人不败金。
萧清河听罢，内心感动不已。
媳妇这是不嫌弃萧家穷啊。
阿吉指了一下前方的一处凉亭，说道，“苏姑娘，您就去那儿等着吧。我家主子可能在书房，我去跟他通报一下您来了。”
“嗯。”她点头。
阿吉匆匆地走了。
苏轻月见萧清河眼中有黯然之色，淡淡地道，“四哥，你觉得金府怎么样？”
听她这么问，他的心紧张得漏了一拍，深怕她又生出什么想法了，“很……很好。”
她看他不安的神情，她嗓音清雅如风，“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富裕程度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生来富贵，有些人却奋斗一生，仍旧贫穷。别人的财富，值得羡，却不值得怨。做人不要去怨天尤人，有那个时间去怨，不如卯足了劲的奋斗，总能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我知道四哥心淡如水，不曾怨过什么。我此番话，只是道明，我苏轻月的做人理念。”
“轻月……”他动容地凝注着她。
她微微一笑，“也是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无论贫富，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不会嫌我的家、也不会嫌我的家人。只想四哥不要多心。”
他清澈的瞳仁里升起了隐隐的泪雾，“好。”上天赐给了他最好的媳妇。
假山的另一侧，金洵听着苏轻月的言词，竟觉得心下格外地平静。
觉得人生的目标是如此的清晰。
她的理念便是带着家人发家致富。
光听她的嗓音，如沐春风，清脆如黄莺出谷般的悦耳，若不看她的脸，真会以为她是绝色美人。
可惜……
想到苏轻月的那张丑脸，金洵眉头都打了结。
苏轻月也发现了旁边假山后的人，淡然地道，“谁在那里？”
金洵从假山另一侧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袭棕色锦袍，衣袍表层覆同样颜色的纱层，更显衣着的华贵。
他的头发整齐地束着，玉冠结顶，一根发簪横穿过冠，面貌只能说中上，比起三哥、四哥，还是稍差了点。
但他配上华贵的衣裳，整个人显得很有气质。
金洵还是出了名的俊呢，依苏轻月看来，也是七分装扮。
俊的是他家的财吧。
525 金洵俊财2
虽然见过金洵，路人而已，苏轻月也没怎么注意，现在倒是把金洵给看真切了，“原来是金老板。”
金洵同样是打量着苏轻月的。
她一头长发及腰，发质不算多好，比起前几次看到她，是好多了。身段倒是窈窕中不失清瘦荏弱，脸还是像之前一样的吓人，让人一看便倒尽胃口。她穿着一袭淡黄的粗布衣裳，上绣紫色精致绣纹，糙布却又绽放着典雅的光华。
总体来说，她比起之前是好看多了。
似乎
每次看到她，都比前一次好看一点。
就像蒙尘的珍珠一样在脱变。
金洵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是结了痂的疮。
那满脸的痂看着吓人，她的双瞳却格外的漆黑明洁。
他有一种冲动，想伸手把她脸上的痂给撕了。
视线又扫到一旁轮椅上的萧清河。
那双残废的腿。
可惜了一个斯文尔雅的少年。
金洵比了下不远处的小亭子，“天热，过去喝杯茶，吃些糕点。”
苏轻月想着，金洵富甲一方，跟他打好交道，将来她要做生意，也有好处，便点了点头。
金洵率先走了过去，还吩咐了下人上茶水。
苏轻月推着萧清河的轮椅过去。
进凉亭也有几级台阶。
她便背着清河先进了亭。
对于金洵只邀媳妇喝茶，萧清河心中有点尴尬，却不想让陌生男子与媳妇一道独处，媳妇背着他一块，他还是很动容。
金洵瞧着苏轻月让萧清河坐在凉亭内石桌前的椅椅上，唇角勾着似笑不笑的痕迹。
本来他有点介意，没请萧清河，她还带他过来。
让他在院子里等着岂不好
倒也没表现出来。
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走进凉亭，她把一壶茶，三个杯子，还有几盘精致的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请慢用。”
说着边退到了一边。
苏轻月看了那丫鬟一眼，很漂亮那种，眉清目秀的，做丫鬟可惜了。
金洵摆了摆手，“瑶儿，你先退下吧。”
“是。”叫瑶儿的丫鬟领命离开。
小厮阿吉跑过来，“主子，原来您在这啊，小的还去书房找您呢。”
金洵目光一扫，他识相地闭了嘴，站到一边候命。
苏轻月淡淡地道，“金老板找我来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他拿起茶壶，自斟了一杯茶，“不急，先品口茶再说。”
她也执起茶壶，先是替萧清河斟了一杯，再为自己斟上，“金大老板这么忙的人都有时间，那我也便奉陪了。”
金洵看着她斟茶的动作，不缓不慢的，竟说不出的好看优雅，以她的气质，他又见她进金家庭院后，犹如司空管见这般的宅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哪个官家大户的千金。
他派人调查过，她确实只是一个村姑。
还是被人卖了两次的村姑。
苏轻月执起茶杯品了一口，眉宇一下舒展开来。
萧清河倒拘谨着，未曾动桌上的茶水。
金洵见苏轻月的神情，“莫非你品得出这是什么茶”
废话。苏轻月最喜欢喝茶了，
526 洵向轻月要钱1
此茶是最好的雨前龙井，本想把这茶怎么个好法说说的，想起她这副身体的身份，怕是一辈子没偿过这么好的茶叶，一下子见识太广不太好，还是先低调一些，“好茶。”
金洵以为她会高谈阔论一番，比竟，她的口才，他是见识过的，哪知道只得这么两个字，也是，她再能说会道，终归不过是市井小民，难登大雅之堂。
而且还是个……
看了眼萧清河，又想起她的家里还有两位。
一个女人跟那么多男人……
他就有一种恶心感。
只他毕竟是生意人，什么样的场面与人没见过？
有想法也不露痕迹。
苏轻月瞅了眼金洵波澜不兴的脸色，莫名地知道她被鄙视了。
只她这人也习惯韬光养晦，锋芒不露。
比方说她是个极为出色的杀手，出色到能把组织里的头号杀手都干掉。但她向来不那么喜欢冒头，当年还在训练的时候，她就总是‘堪堪过线’，执行任务也是次次极为免强地完成。不过线会被组织视为劣等淘汰。
淘汰的后果就是灭亡。
任务完成得太好，任务就会越多越不断。
‘平庸’一点，倒轻松轻闲很多。
上辈子她所在的组织，最优秀的头号杀手都嗝屁好几个了。当然，这些见不得光的玩意，死得越多越好。
她依然好好地活着，没‘牺牲’。
最后她死在未婚夫手里，可以说是一种……失误。
看到未婚夫跟别的女人滚床单，其实她是很伤心很伤心的，痛彻心肺，一时的疏忽，才被未婚夫给一刀捅死了。
只今生，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好在这一世，穷归穷，她却心灵上一直很宁静。
思绪稍有感慨，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倒是金洵，接触到苏轻月凉淡眼神，那目光里似乎有一种穿透力，她似乎熟知他的想法一般，令他有一种被看穿的恐慌。
“有意思。”金洵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她秀眉微挑，“什么有意思？”
“你有意思。”他唇角微抿，“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似能让人无所遁形。苏姑娘做到了。”
本应称她萧夫人，看着她明洁的眉眼，不想那么称呼她。
她也老实巴交地说，“哦？是么。那只是眼神给人的错觉罢了。”
“我记得每回看到你，都笑料百出，有趣儿得很。”金洵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萧清河心下暗惊，金老板如此盛名，竟然见过媳妇很多次了么？
苏轻月但笑，“我想想看，也就见过金公子……四次吧。”
他倒是看了她一眼，“四次？”那目光，似不那么认同。
她恍然，“金老板可能认为是两次。”
“怎么说？”他倒感兴趣了。
她淡然说道，“第一次，我与丰源酒楼的伙计同你在菜场擦肩而过，那自不必言。第二回，丰源酒楼，估计你是跟着我，听我说话来着。两回在明。第三回……我帮摊贩卖伞，想不到金老板也有兴趣看热闹，竟然还命人……”
527 洵向轻月要钱2
瞟了眼他身后的小厮阿吉，“还让阿吉在摊边蹲点，看我拿了多少回扣。不才本人我也没赚多少钱，一百个铜板而已。”
他挺讶异，“你竟然知道？那为何当时不讲？”
她倒觉得怪了，“我为何要讲？我跟你又不熟。再说了，金大老板有兴趣想知道我挣了几铜板的回扣，你又不碍着我，你想晓得，随你了。”
“那这第四次……”金洵话未说尽。她指的该不会是他在街边茶楼喝茶，她竟然也晓得吧？
苏轻月当然晓得，只是她当时在街上抓小偷，他却在二楼雅座。
一个村姑，不应该有这么好的观察力。
她一个已婚妇人，让别的男人太感兴趣不是好事，于是，她说，“不就现在嘛。四次下来，我总算看清楚了金老板的长相。”
他稍怔了一下，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女子，冲着他的金钱，巴上来的人不知几何，她却说四次之缘，竟才看清他的相貌？欲擒故纵呢？还是当真如此？
看她眉宇间一直挂笑。
那笑似笑非笑。
竟让人看不透彻，忽然轻问，“不知苏姑娘觉得金某人长得如何？”
“听真话还是假话？”她品着杯中茶水，“赏了你的府，喝了你的茶，我不介意说几句谎逗逗你。”
“真话吧。”假话听烦了。
她颔首，“我觉得镇上的人都说金老板乃当世才俊，言过其实了。你这人相貌也就中上而已，俊的是你家的钱财，不是你的人才。要说相貌，你还没我家相公俊。”
“咳……”萧清河轻咳了一声，苍白得有几分病态的容颜浮起了一丝红晕。媳妇当着别的男人的面夸自己更俊，真是……
苏轻月扫他一眼，“四哥，我夸三哥呢，你脸红个什么劲？”
他眸色一黯，竟说的是三哥么。
苏轻月本来想递给他一片纸巾什么，古人用的是绣帕，她没那玩意，只好口头说，“茶都没喝就呛到，还咳了。来，喝口金老板家中的好茶压压惊。”
说着便将他面前的茶水端到他面前。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端起杯子，在她半强迫下呡了一口。
金洵的脸色是有点僵硬了。
谁见了他不是夸得他上天入地的，萧家这小娘子……
苏轻月瞟了眼金洵的脸色，“忠言逆耳，实话总是很伤人。我都问过金老板是听真话还是假话的。你要是说听假话，我肯定夸得你风度翩翩，上天入地的……”
“不必了。”他心里真是堵得慌，细看萧清河，觉得这残废也没多俊。不对，这残废是萧家老四。苏轻月夸的也不是他，是……萧家老三？他没见过。
只这老四不算他不能行的腿，脸是不难看。
反正萧家老三也是个村夫莽汉。
说这么个人比他俊，真是心下郁闷。
金洵不高兴地道，“苏姑娘这么聪明，想必也猜到金某人请你的来意了吧。”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本来还是不知道的，看到你就知道了。”
528 洵找轻月要钱3
“为何看到我就知道？”
她白他一眼，“因为你脸上写着要钱要钱要钱要钱！”
他脸色一僵，她把钱袋隔桌抛过去给他，“僵着脸做什么？你叫我来，不就是讨回你的钱袋？”
他准确地接住钱袋子，不否认她的话，那就是承认了，“苏姑娘莫非不要钱？”
她耸耸肩，“我说了，失主可以随时找我取回钱袋。说了还，自当还。等等，钱袋上虽然有洵字，你也叫金洵，叫洵的人多了，你还没说，里头有多少银子？”
他嘴角抽了抽，“银子倒没有，二千五百两的银票倒有二张。”
“什么？”这回换她表情僵了。
他兀自把钱袋子打开，取出里头的二张银票，“五千两银票。”
阿吉适时在旁边添话，“镇上除了我家主子这么大的老板，钱袋里会带这么多钱，一般人，谁有那么多钱带啊。”
金洵向苏轻月投去赞赏的眼光，“苏姑娘，面对五千两银票，你都不动心，视金钱如粪土，苏姑娘果然有气节！”
连萧清河都很是意外，“怎么回事？”
阿吉好心地说，“萧四哥还不知道状况吧？你家……”本来想说你家娘子的，想到自个主子都把苏轻月叫苏姑娘，他也就改口了，“苏姑娘上次在镇上捉了一贼，那贼偷了好几人的钱袋，其中就有我家主子的。其他人的钱袋，苏姑娘都还了。现在，苏姑娘还了我主子的钱袋。”
“轻月，你碰到贼了……还捉贼……”萧清河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不住地打量着她，担忧不已。又想媳妇竟然对五千两都不动心，那可是寻常人家多少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何等清高节操！
苏轻月是在发懵，尼玛啊！
金洵的钱袋里竟然这么多钱！
那钱袋瞅着那么不起眼来着，扁扁的，又是别的人的东西。
她才一下犯懒没打开来着。
早晓得钱袋子里竟然有两张如此巨额的银票，她还个毛线，干脆带着相公一家人消失，滚到哪个天边镇上去买田买地重新开始，那就富得跟油似的，还用得着赚几个苦哈哈的铜板吗。
反观这有钱的金洵，特么地少了五千两，跟少了几根毛似的。
她又何必做好人呢。
现在，好了，钱都还了。
迟了，可以拿回来不？
她脸上堆起滴血的假笑，“金老板过奖了。我哪有金老板说的那等气节。”站起身，手横过桌面，“金老板要是觉得这钱没什么必要还，那搁我这也是没关系的……”
金洵把钱袋收回袖袋，“我跟苏姑娘非亲非故的，我的钱还是放我这儿吧。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在下是生意人，也是很在乎的，哪像苏姑娘为人正义，又不贪财。人品方面，还是金某输了。”
苏轻月拿不到钱袋，装着拿了块金洵面前的糕点，狠咬一口放入嘴里。
“苏姑娘喜欢吃桂花糕啊，回头我叫厨子打包一份，给你带回去。”金洵说着便吩咐一旁的小厮阿吉，“让厨子给苏姑娘准备十份桂花糕。”
529 折现吧
“十份那么少啊。”苏轻月皮都不笑地说，“我家里人都很能吃，起码一百份。”
“那就一百份。”金洵倒也爽快。
苏轻月咬着嘴里的糕点，吃是好吃，可不想吃到吐，“一百份带着太不方便了。不如折现吧。”
金洵一愣，“那就折现。”问小厮阿吉，“这糕点要卖的话是多少钱一份的？”
“回主子，此桂花糕是咱醉仙楼的特产，一般人吃不起，专卖给大户人家享用的。一两银子一份。”阿吉恭谨地回道，“买一百份的话，可以给内部价了，打八折。”
金洵说，“那就是八十两银子折现了。”冲着苏轻月说，“苏姑娘，你连五千两都不贪，想必八十两是不会要的哦？”
开玩笑，八十两都很多了，八两都要，别说八十！苏轻月讪笑着道，“我是不想要啊。可是金老板这么大的老板，我帮你找回了五千两的损失。我若不收你的礼，我怕金老板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免为其难收下了。”
“这样啊。”金洵点头，“可真是让苏姑娘为难了。”吩咐阿吉，“呆会让帐房支八十两银子给苏姑娘。再派顶轿子送苏姑娘回去。”
“给钱就行了。”苏轻月连忙表示，“轿子就不用了。坞山村离这远，走路要两个时辰。我怕你府里的轿夫抬两个时辰，腿都走残了。”
“无妨的，苏姑娘如此体贴下人。”金洵好心地说，“不如换成马车送。”
“还是不了。”她本来又想说折现的。马车送一程，几十个铜板的钱，太掉价了，还是不拿了，“贫穷人家，穷惯了。还是坐村里的牛车自在，就劳烦了。”
“那好吧。”金洵也不免强，“苏姑娘与萧四公子吃了午饭再走？金某还有事待忙，虽不能奉陪，一定命厨子好好做几道菜招待。”
她又想把饭菜也折现了，瞅了眼四哥，掉自己的面子不要紧，不能给四哥丢脸。
金洵这话摆明有送客之意了，她识相地道，“不必麻烦了。我与四哥家中有事，告辞。”
说着，苏轻月便背起萧清河，把他背下台阶之后，让他坐进轮椅。
萧清河能感觉到金洵的目光一直在看媳妇。
凭男人的直觉，姓金的对媳妇很有好感。
金洵也从凉亭里走了出来，“苏姑娘。金某行商多年，见过无数贪财的小人，苏姑娘如此轻财重义，连五千两巨额的钱银也不贪的，真是当今世上怕莫找不出几人。容金某再次表达对你的敬意！”
苏轻月额际升起三道黑线，她可不可以要钱不要敬意？
内心想着五千两曾在怀。
曾经拥有，却不能天长地久。
她的心脏嘎嘣嘎嘣地痛得要跳出来了。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抬首望天，日头正晒。
她不由感慨，“人生自是有钱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金洵听得眼睛都快笑抽筋了，深刻地感受到她内心的痛与悔，“苏姑娘真是风雅之人。金某查到你识字，想不到你还能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