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铁器时代TXT下载铁器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铁器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骁骑校     铁器时代txt下载     铁器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7 以毒攻毒

    朱由校今年十七岁,但不代表他的心智只有十七岁,从五岁开始他就做了傀儡皇帝,没有自由,没有母爱,有的只是危机和监视,在压抑、阴暗的皇宫里,造就了他多疑的性格,同时也有极其强烈的不安全感,朱由校从骨子里不相信任何人,或者说对任何人的信任都不是绝对的,譬如身边这个跟随了自己十来年的太监魏忠贤,譬如自己的亲姐夫加好兄弟刘子光。

    但他毕竟是皇帝,皇帝是需要人辅佐的,大明朝虽说这两年的光景好了些,但依然内忧外患严重,朝廷能掌握的省份不过是直隶、浙江、山东、广东、福建数省,还有诸多省份在实权督抚的控制之下,对朝廷是阳奉阴违,虽说名义上是大明的臣子,其实比唐末的藩镇割据强不到哪里去,还有大片的北方土地处于满清的占领之下,还有更广袤的土地被西夏人占据,至于原先还听命于朝廷的吐蕃,早就独立成国了,这些乱臣贼子、蛮夷外虏都需要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去降服。

    这个节骨眼上,朱由校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这块石碑上所刻的内容,但是“夺天下”这三个字眼确实太刺目了,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等闲视之,朱由校虽说是科学少年,但是敬畏鬼神,对于冥冥之中的天意很重视,尤其这块石碑是自己的皇陵工地下面挖出来的,不得不让他相信这是老天给自己的一个警示。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朱由校呆呆的望着石碑,魏忠贤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说话,外面的小太监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朱由校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魏子你很忠心,朕很欣慰。”

    魏忠贤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皇上圣明。”

    “好了,这件事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石碑你找人砸碎扔了吧,以后东厂要增加一个任务,那就是监视南厂,你明白吗?”朱由校盯着魏忠贤的眼睛说。

    魏忠贤赶紧又匍匐在地上:“奴才领旨谢恩,一定不辜负皇上的重托。”

    乾清宫中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朱由校还让小太监取了两瓶可乐来赐给魏忠贤喝,一时间风平浪静,小太监们也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禀报:“又副都御史林如海有本要奏,已经在午门外等候多时了。”

    “这个林如海倒是满敬业的嘛,成天想着参人,让他进来吧。”朱由校道。

    不多时,林如海在小黄门的引导下来到乾清宫,看样子他在外面等了有些时候了,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脸上也是汗水连连。

    “林如海,你又要参谁?”朱由校饶有兴趣的问道,上次他参刘子光之后,皇上就调阅了他的卷宗,对这个清官直臣的感觉还算良好,御史嘛,就是要这种捕风捉影的愣头青才好,八面玲珑的干不来这个差事。

    “启禀陛下,微臣要参镇武侯刘子光,此人私藏龙虎剑,在坊间制造谣言,意图谋反。”林如海朗声说道。

    “哦?把折子呈上来。”朱由校道。

    林如海的折子上写得很清楚,现在坊间流传“卯金刀,龙虎剑,二者遇,天下易。”的童谣,而且还风传皇陵工地出土刻着谶语:龙虎剑夺天下的石碑,这一切都揭示了刘子光的不臣之心,自古至今,大凡有人窥测天下,总要人为的制造一些所谓的神迹,来迷惑天下苍生,为自己某朝篡位做铺垫,刻石碑,编童谣,在鱼肚子里藏写着字的绸子,这些伎俩层出不穷。以此可以推定,刘子光正在预谋造反,夺取朱家的江山。

    朱由校看完折子反倒笑了,刚才他还心存芥蒂,现在却被林如海的折子打消了这种疑虑,原来自古以来就有人搞这种把戏,伪造神迹而已,本来他就不愿意相信刘子光会夺取自己的江山,现在看了林如海参刘子光意图谋反的折子,反倒更加确信了刘子光的忠诚,因为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他现在都不具备谋反的条件,现在谋反就是自寻死路。

    “小魏子,你也看看吧,看来那块石碑真是伪造的呢。”朱由校对魏忠贤说,魏忠贤赶紧上前双手捧过折子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脸上洋溢起了欣慰的笑容:“这样便好,这样最好,奴才就说了嘛,镇武侯是国之柱石,还是皇上的至亲,怎么会谋反呢。”

    “哈哈,还是你最忠心,那样的情况下都敢冒死直言帮镇武侯说话,回头朕要让镇武侯好好谢谢你。”朱由校爽朗的大笑,一块心结终于解开,弄得林如海摸不着头脑,我这是在参刘子光还是在赞刘子光啊,怎么这么一个轰动性的折子递上去,反倒让皇上对刘子光更加信任了呢。

    这就是以毒攻毒的效果,林如海不知不觉间做了帮助刘子光的事情,他是言官,出手没有顾虑,也不会象魏忠贤那样虚伪的当面装好人,背后捅刀子,今天在街上听到童谣之后便警觉起来,回家写折子准备参人,正写的时候有在皇陵监察的御史同仁跑来报信,说是出土了刻着谶语的石碑,于是林如海更加重视这个问题,不等明天的朝会了,直接进宫面圣,报告这个重大发现。

    现在最郁闷的就是魏忠贤,好好的一步棋居然被林如海这个二愣子给搅了,他采取的温水煮青蛙的战术,要慢慢摧毁刘子光在朱由校心中的形象,这块石碑是一个重要步骤,当然他并不指望这么简单的一招就能扳倒刘子光,只要造成皇上心中的芥蒂就功德圆满了,另外自己还要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帮刘子光说几句好话,显得自己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林如海跳出来一闹,大好局面全破坏了,石碑造成的效果当然无存,外面市井间散步的童谣连作用都没起呢就作废了,痛心啊,这可是司马先生做了好几个晚上的计划啊,居然就这样化为泡影,让司马先生知道还不气得吐血。

    心里郁闷的滴血,脸上还要装出欣慰的表情,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幸亏魏忠贤自幼进宫当差,练就一副表里不一的功夫,所有的人都看不穿他这张没有胡子的年轻的太监面孔。

    朱由校笑眯眯的对林如海说:“林卿,你做的很好,折子就留在这里吧,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皇上…镇武侯确实有谋反的嫌疑啊,必须早做准备,以防万一。”林如海正说着,忽听外面小太监喊道:“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觐见。”原来是当事人来了。

    刘子光监着领侍卫内大臣御前行走的差使,进宫就是上班,根本不需要通报,这会子已经带着龙虎剑来到乾清宫门外了。

    朱由校道:“来得正好,快宣。”

    刘子光怀里拿着龙虎剑就这样走进了乾清宫,林如海看见他拿着武器进来,惊得立刻跳起来,护到朱由校面前喊道:“刘子光你带剑见驾,难道想谋反不成?”

    刘子光奇道:“我是大内侍卫,带剑理所当然,我不光带剑,还带了两把火铳呢,林御史要不要见识一下?”

    林如海这才想起来刘子光的其中一个职务是大内侍卫的头子,带兵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他依旧不放心,指着刘子光道:“你手中莫非就是从北京夺来的龙虎剑,你缴获了敌酋佩剑居然不献给皇上,这是为人臣子的做法吗,我要参你!”

    刘子光道:“我进宫就是来说这把龙虎剑的事情的,这把剑决不能献给皇上,也只有我才能拥有它。”

    此言一出,连朱由校都觉得奇怪,林如海更是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指着刘子光大骂:“你大胆!放肆!”魏忠贤阴笑着不说话,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刘子光侃侃而谈:“这把剑乃是大凶之物,他的几任主人都不得好死,第一个主人努尔哈赤,本来体健如牛,六十多岁了还能上阵杀敌,可是得此剑后不久就身体衰弱,中箭而死,他的儿子皇太极接替了王位,也将这把龙虎剑作为随身武器,后来在南侵战役中伤重退兵,半路被多尔衮谋害,然后这把剑的主人就变成了睿亲王多尔衮,多尔衮你们都知道吧,这家伙被我活捉之后碰柱子自杀了,不过此剑却跟着鳌拜回到了北京,鳌拜这厮私藏了龙虎剑,还没有半年呢,就被小康熙给办了,然后宝剑再次回到努尔哈赤后代的手中,康熙拿着这把剑镇压京城群雄起义,下场你们也知道,被我喷了一脸铁砂子,恐怕现在脸上还包着纱布呢,这样一把不吉祥的剑,你们说能献给皇上吗?那不是阴谋害皇上嘛?林御史,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是为人臣子的做法吗?”

    林如海哪知道这么多的典故,被抢白的说不出话来,朱由校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问道:“那为何刘爱卿你就能留着这把龙虎剑呢?”

8-8 黛玉妹妹

    对于朱由校的提问,刘子光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道:“根据微臣的研究,这把剑有两个特点,一是克主,他的历任主人都没有好下场,二是专克乱臣贼子,爱新觉罗家就是大明的逆臣,鳌拜也是逆臣,这两个特点是毋庸置疑的,而这把剑的后几任主人都是微臣的手下败将,说明微臣的命比他们硬,微臣又是大明的忠臣,所以这两个特点都和我无关,这把龙虎剑既然是微臣缴获的,皇上也答应过不用上缴,所以还是留在微臣府中为好。”

    这番话听起来是有一番道理,朱由校心情大好,说道:“龙虎剑就赐给刘爱卿了,另外赐雁翎宝甲一领,雕弓一具,给你配齐装备。”

    刘子光立刻谢恩,魏忠贤也笑眯眯的给他道喜,朱由校说:“刘爱卿啊,刚才朕还说要你谢谢小魏子呢,他可是一直帮你说好话的。”

    刘子光对魏忠贤一抱拳:“多谢魏公公美言,有机会请你喝酒。”

    魏忠贤口称哪里哪里,都是为皇上尽忠,心里却悲愤的滴血,刘子光这小子的命太好了,这么完美的计划都不能伤他分毫,不但化险为夷,还得了皇上的赏赐,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同样郁闷的还有林如海,看着人家君臣三人有说有笑的,自己这个御史好像路过打酱油的闲人一般没人搭理,忍不住说道:“镇武侯怎么解释坊间流传的童谣,卯金刀,龙虎剑,二者遇,天下易。这分明就是说姓刘的得到龙虎剑就要夺取天下。”

    刘子光脸色一变,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有人造谣中伤我,我明明是受害者,你这个御史大人不去查找造谣的人也就罢了,反而落井下石上本参我,造谣者做不到的事情你来替他们做到了,不错,很好。”

    朱由校道:“这件事一定要彻查,还刘爱卿一个清白,就交给东厂和南厂协办吧,林如海,以后上本参人之前要三思,你可知道刘爱卿是朕的侍卫大臣,又是朕的至亲,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反朕,他也会站在朕这一边,罢了,念你也是一片忠君之心,这次就不治罪了,下次再犯,朕就不管什么言官不言官的了,一定要廷杖责罚你。”

    林如海无奈,只好磕头认错,一场闹剧就算终结。

    刘子光和林如海告退之后,魏忠贤小心翼翼的问:“陛下,要不要罢了林如海的官?这厮总是和镇武侯作对,定是出于个人恩怨。”

    朱由校笑道:“无妨,言官嘛,都是这个样子的,朕不但不会罢他的官,还要重用此人呢。”

    魏忠贤道:“陛下圣明,慧眼如炬,现在看镇武侯却是冤枉的,那先前说的东厂监视南厂的任务…”

    朱由校道:“一切按照朕说的来。”本书17K首发,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谨遵圣谕。”魏忠贤心头一喜,看来这趟也没白忙乎啊,毕竟让皇上的疑心病更重了一些。

    *****************************************************************************

    顺利解决了宝剑门事件,刘子光终于松了一口气,别看他表面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还是很紧张,朱由校毕竟是皇帝,没有任何皇帝会对谋反这种大事掉以轻心,而且自己确实势力庞大。几乎到了可以威胁皇权的地步,五城兵马司被剥离,这里面未尝没有皇帝的意思,伴君如伴虎啊,看来以后要低调些了。

    出了午门,孙纲已经等在那里了,南厂办案的速度很快,迅速找到了童谣的出处,是一个和尚用糖果引诱,教小孩们这样唱歌的,可是等番子们追到城外的破庙里,这个造谣的和尚已经被人杀死了,死状甚惨,番子们在他手里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玉佩,根据资料显示,正是满清军机处在南明境内活动的秘密联络证件。而皇陵方面也有进展,挖出石碑的民夫被南厂强行带走,为此还和东厂起了冲突,幸亏没有伤亡。民夫还在讯问当众,按照南厂的手段,不久就能审出眉目。

    刘子光点点头,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件事肯定是个无头公案,所谓的军机处玉佩只是栽赃而已,军机处做事的风格他很清楚,细致的不得了,怎么可能遗忘玉佩,这件事不是锦衣卫做的就是东厂做的,甚至可能是两家联手所为,自己已经树大招风了,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口气,如果是一两个敌人还好办,可是面对几乎整个官僚系统,自己如何面对?幸运的是这二年来自己总算有些人脉,非东林的低级官员很愿意和自己靠近,又有以利国铁厂、日升昌票号为首的民间大型经济实体的支持,更别说一支强大的军队了,谁想扳倒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正想着呢,孙纲又说话了:“大人,林如海那厮油盐不进的,卑职建议找人砸他的黑砖,砸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看他还敢和大人叫板么。”

    刘子光道:“素质,注意你的素质,都已经是大档头了还用这些下三滥的办法,想办他的话我早就办了,我在给他机会,同时也不想和都察院的关系继续恶化,我在考虑咱们是不是要安排几人进都察院了。”

    “大人高见,卑职拍马也赶不上的。”

    喜欢本书的读者朋友,请到17k文学网阅读最新章节,并给我提些建议。感谢大家的支持!(这是防盗版的,统一要加)

    皇上御赐的雁翎宝甲和宝雕弓要送到南厂衙门供起来,作为镇厂之宝,刘子光亲自护送过去,一行人出了南门,路过一片棚户区的时候,刘子光只觉得眼中亮光一闪,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袅袅婷婷的苗条背影一闪而过,背影似曾相识,光这婀娜的背影就够引人遐思的了,不知道正面有多漂亮呢。少女转眼就消失在巷口中,与此同时,倚在墙边的几个泼皮互相对视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跟了过去。

    “你们先走,我稍后过去。”刘子光忽然很有兴趣上演一回英雄救美的戏码,当高官自有当高官的缺点,那就是很少能深入民间,体会市井小民的乐趣,玄武湖上的渔村生活虽然比较接近那种状态了,但毕竟是伪造出来的,没有那种真实的感觉。

    刘子光把兵器都摘下来,纱帽也取下,只穿着一身麻布的袍子跳下马去,向着棚户区内走去。不出所料,小巷口内正上演着地痞流氓欺压良家少女的戏码。

    南京夏季天气炎热,寻常百姓缺乏避暑的举措,只能白天袒胸露体,晚上露宿街头,随便铺个竹塌,罩个蚊帐就睡觉,那些从事粗重体力劳动的人更是不讲究,穿个牛犊裤就能当街乱跑,这几个泼皮便是如此打扮,光着脊梁,趿拉着草鞋,黑油油的身子上刺龙画虎,一看就不是善类,此刻他们正站成品字形,包围着一个少女。

    “小娘子来找谁?哥哥看你面生的很呢。”为首的胖子泼皮油腔滑调的问。

    少女显然被这些五大三粗的流氓吓坏了,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瞅准空子就想从泼皮的包围中钻出去,还没迈步就被封锁了去路,泼皮们张开双手,嬉皮笑脸的围堵少女。

    “小潘西漂亮的一比,今天就跟大爷回家乐呵乐呵吧。”胖子泼皮看见少女躲闪时柔嫩的腰肢和急速起伏的小胸脯,眼中欲火闪现,质量不佳的裤子也被蠢蠢欲动的凶器顶成了帐篷,他淫笑两声,一个饿虎扑食就过去了,少女轻盈的一躲,手中的提篮掉落在地,几方包装精美的曹素公墨块掉在地上,胖泼皮一扑不中,嘿嘿笑了两声,擦擦口水,再次扑了上去,上回少女左右的空间已经被其他泼皮封锁了,躲无可躲。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块板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及时飞到,正中胖子的后脑勺,顿时血花飞溅,胖子杀猪一般惨叫,捂着脑袋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汉子远远倚着墙站立,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嘴上还叼着一根烟,脚下几块碎砖,显然刚才那块砖头就是他扔过来的。

    “兀那汉子,你混哪里的,敢到南门桥撒野!”胖子厉声质问。

    刘子光才不和这些低层次的小流氓废话呢,只是低喝了一声:“滚!”泼皮们在自己的地盘那容得外来户横行,见话不投机便舍了少女,一起扑了过来,刘子光脚尖一挑,又是一块转头在手,如蛟龙入海一般,在泼皮们中间游走,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几个家伙砸的满头大包,满地找牙,这还是他手下留情了呢,要不是怕吓到小妹妹,早就让他们脑浆涂地,尸横小巷了。

    泼皮们不是对手,仓皇而走,刘子光丢下转头,帮吓呆了的少女捡起地上的墨块,放进篮子递给他,用充满磁性的男中音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多谢好汉搭救,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少女终于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翩翩给他道了个万福,姿态优雅,声如黄莺,我见犹怜。

    “姑娘怎可一人在这里行路,要不是遇上我你就惨了,这里的流氓比苍蝇还多,你去哪里,我送你。”刘子光道。

    “那就有劳好汉了,小女子来此探望外公的,就在前面一拐弯的地方。”

    刘子光陪着少女往前走了一段,一转弯来到一处简陋的柴门,她轻轻叩门:“宝哥哥,开门。”

    门内立刻传来惊喜的声音:“是黛玉妹妹来了吗?”

8-9 金陵十二钗

    柴门拉开,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露出头来,说是锦袍,其实比苦力的粗布衫子强不到哪去,已经补丁摞补丁,显示不出丝毫锦袍的华贵了,少年面色枯黄,眼睛眯缝着,瘦弱的手上还沾着墨迹,虽然形容枯槁,但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神韵,如果营养跟上的话,应该是个英俊少年。

    这人刘子光认识,正是去年在苏州府查办的江南织造使曹寅的孙子曹沾曹宝玉,没想到一年没见,昔日的翩翩美少年竟然落魄到这步天地,不用说了,他是和祖父曹寅栖身在这南门外的棚户区,而这位叫做黛玉的妹妹肯定是林如海的女儿了。

    “宝二哥,我给你带墨来了,都是我从爹爹书房偷拿的,够你用上一段时日的了,对了,刚才多亏这位好汉相救,妹妹才没有被坏人欺辱。”黛玉说道。

    “哦,好汉爷快请屋里上坐。”曹沾眯着眼朝刘子光看过来,发出热忱的邀请。

    刘子光有些惊讶,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没认出我来,不过转眼就明白了,曹沾是近视眼,而且是高度近视,看不出他是刘子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好他也想瞧瞧曹寅这个贪官生活的如何了,便道:“如此便叨扰一杯茶了。”

    曹家当年富甲一方,也算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可是现在落得只能栖身贫民窟,一个破落的院子里,横着一张湘妃榻,榻上胡乱摆着一些书,几张纸,还有砚台和毛笔,旁边放着个破炉子,砂锅里的中药在慢腾腾的吐着泡,房间里传来老人沉重的咳嗽声。

    刘子光不禁想起当年大观园里的富丽堂皇,曹家摆宴的奢华和成群的奴仆下人,再看看如今的景象,真是天渊之别,那个唇红齿白锦袍玉带还曾经轻薄的调戏刘小猫的的纨绔少年和眼前这个脊背已经有点弯曲的瘦弱枯槁的年轻人怎么也挂不上钩,看来生活的重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曹沾返身将柴门掩好,冲着屋里喊道:“姐妹们,林妹妹来了。”

    话音刚落,从房里冲出一帮莺莺燕燕,一个个花团锦簇,小脸粉嫩,围着林黛玉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根本没有人理睬压低斗笠装大侠的刘子光,曹沾无奈的摇摇头,伸出袖子擦擦沾染了些许碳灰的湘妃榻,对刘子光道:“好汉爷请坐,小可这就去给你泡茶。”

    刘子光道:“公子客气了,随便倒碗凉水便可。”

    曹沾去张罗茶水了,刘子光坐在榻上,一双眼睛扫视着眼前这帮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全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赛一个的粉嫩,看穿着打扮都不是穷人家出身,听口音也都是江南以及京城人士。

    “姐妹们都给宝哥哥带的什么东西啊?”林黛玉问道。

    “我带了一叠竹纸。”

    “我带了三支狼毫。”

    “我带了一包蜡烛,让爱哥哥晚上点灯,他总是把豆油灯的火调到最小,结果把眼睛都熬坏了。”

    “还是湘云妹子知道疼人呢。”林黛玉用手绢掩住樱桃小口笑道,这一笑有说不出的柔美,令刘子光不禁吸了一下口水。

    “才没有呢,还是宝姐姐最知道疼人,从家里拿来十两银子给爱哥哥呢。”被称为湘云的是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子,年龄不大,还有点婴儿肥,不过别有一番风味,又让刘子光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一个鹅蛋脸的少女看起来最是沉稳,气质也最高贵,她第一个发现了坐在一旁默默的流着口水的刘子光,便问林黛玉道:“林妹妹,这可是你带来的客人?”

    黛玉道:“嗯,正是这位好汉出手相救,才使我免遭凶徒欺辱,对了,还没请教恩人的高姓大名呢。”

    “我叫许文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个朝廷子民应有的美德,算不上什么的。”刘子光又故意压低了斗笠的帽檐,以掩藏住自己色迷迷的眼神,同时营造出一种沧桑成熟男人的感觉。

    刘子光打错了算盘,这年头的小女生喜欢的是侯方域那样的英俊读书人,再不济也得是吴三桂那样有功名在身的白袍小将,刘子光现在这份做派,就是个棚户区拉煤球的,丝毫没有任何打动女孩子们的元素。

    “原来是许师傅,这里有一吊钱,算是我们姐妹感谢你的,你快拿着吧,回家给大嫂买瓶桂花油。”鹅蛋脸的少女从容的微笑着,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刘子光。林黛玉似乎对鹅蛋脸的举动有些不满,轻轻推了她一下,不高兴的低声道:“宝姐姐你做什么呢。”

    正说着呢,曹沾端着茶杯过来了,看那杯子还是曹家风光时候的存货,正经官窑出产的细瓷杯子,只是里面的茶叶是最廉价的高碎,看来曹家的生活水平确实不高。

    刘子光没有喝曹家的茶,也没有接鹅蛋脸女孩的一吊钱,他已经猜出这些女孩子都是曹沾的表姐妹了,老曹家根深叶茂,姻亲不少,可是自从犯了钦案之后谁都不敢和他们家来往了,最多就是私底下接济一些银两,还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知道,这些女孩子恐怕都是瞒着父母偷偷跑来的,专门给曹沾带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

    “那什么,我出来打酱油的,就不叨扰各位了,告辞。”刘子光感觉到这些小姑娘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也觉得挺没趣的,而且正是自己把人家曹家害到这步田地,所以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站起来准备离开了,起身的时候带起来一张纸,他顺便捡起,眼睛一扫而过,见页眉上写着标题: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下面乱七八糟的涂鸦着,看样子是草稿,有几首小词却是完整的。

    [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纸的最下面写着一句充满忧郁色彩的诗,很是拉风。刘子光忍不住轻轻的读了出来:“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好诗啊好诗!”

    曹沾叹道:“胡乱写些东西聊以自慰而已,让兄台见笑了。”

    刘子光问道:“这是你写的小说?”这张纸上的文字让刘子光对曹沾的印象截然改变,原来这个纨绔子弟胸中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啊,光是那两首词就不是寻常人等能写出来的。

    喜欢本书的读者朋友,请到17k文学网阅读最新章节,并给我提些建议。感谢大家的支持!

    “小说?什么叫小说?”曹沾狐疑道,“这是小弟闲来无事写的些小玩意,不成体统的。指望着能刻成话本换些银子给祖父买药吃而已。”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什么,那厢林黛玉却奇道:“咦,你认识字?”不过只说了这四个字就被那个宝姐姐捣了一下,便不再开口。

    刘子光大度的一笑,对曹沾道:“你若是能坚持写作,将来必有大成。”然后对这群女孩子潇洒的一拱手:“各位,告辞了。”然后转身离去。

    出得门来,能听到院内宝姐姐和林妹妹的对话:

    “林妹妹,你哪里引来的粗汉啊,也不来惹祸上身,这里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你可得仔细了。”

    “宝姐姐多心了,这人是个好汉,不是坏人,刚才他还帮我打跑一群泼皮呢。”

    “是啊,我也觉得他是好人,坏人哪里懂得欣赏爱哥哥的文章,对吧,爱哥哥。”听声音是那个叫做湘云的娇憨少女在说话。

    刘子光耸耸肩膀,这帮女孩子的审美观和他格格不入,看来想泡几个的希望不大了,扭头便走,刚走出巷子便听到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帮泼皮带着援兵,拿着兵器赶来了,他们都是熟门熟路的当地流氓,没有犹豫就直奔曹沾家的院子而去。刘子光藏在墙角倾听,只听咣当一声柴门被踢开,然后是女孩子们的尖叫和泼皮们的狞笑。

    哼哼,还得我出马啊,刘子光回转身去,三步两步跑到曹家门口,怒喝一声:“住手!”

    满院子的泼皮流氓被他的怒吼镇住,看到是老对头来了,纷纷挥舞兵器扑上来,这回刘子光没有再手下留情,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卸骨头的声音,片刻之后就将十来个流氓的胳膊腿、下颌等骨节都被摘脱,躺了满地哼哼唧唧的叫疼。

    “哇,你是大侠啊。”湘云姑娘兴奋的拍着小胖手喊道。

8-10 雨巷.第一次大逮捕

    姑娘们兴奋的直拍巴掌,可是曹沾却急得团团转,这些泼皮都是经常在这附近厮混的,惹恼了他们可是后患无穷,这个姓许的拍拍屁股就可以走,烂摊子都留给曹家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这些泼皮的伤药费啊。

    “小子,有种你别走,等着我们老大来扒你的皮!”被卸了胳膊的胖泼皮疼的脸上汗水直冒,嘴上却依然强硬,到底是南门外的泼皮啊,输仗不输脸,看来今天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这一片棚户区住的多是淮河一带的水灾难民,一直以来朝廷都没有妥善安排,久而久之形成了巨大的贫民窟,打更的、掏粪的、帮人浆洗衣服的、低等娼妓、苦力工人,还有相当数量的地痞无赖都居住在这里,凶杀案,抢劫案,**案层出不穷,绝对是犯罪分子的天堂,官府根本管不到这里,而且民居的间隔很密,稍有风吹草动消息传递的极快,这当口已经有大批流氓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果不其然,只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数十名流氓杀到,把曹家的院子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家伙赤着上身,斜披了一件淡紫色的袍子,看起来有些眼熟,这家伙嘴里叼着烟卷,神情甚是倨傲,看也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同伙,拿腔作调的说:“谁把我的兄弟打成这样?”

    “大哥,就是这个戴斗笠的小子,点子扎手,十几个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胖泼皮提醒道。

    “哦,还是个练家子,**!练家子了不起啊,知道爷爷什么来头么!”大哥一抖身上的淡紫色袍子“爷爷是紫光车行第一批车夫,和南厂孙大档头一个锅里抡马勺的,凭你再横的功夫,到了爷爷这里也得趴着。”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那些姑娘们吓得再也不敢吱声,曹沾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怕什么来什么,居然躲在这棚户区都能和大仇人刘子光牵扯上干系,这些流氓的后台是南厂,这下可戳了天大的祸事了,就是应天府的官差来了都帮不上忙,只能等死了,可是自己这帮表姐妹是无辜的,如果让她们落到这些流氓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挤做一团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她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此刻不是身处京城大庭广众之下,而是南门外的棚户区深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哪还敢卖弄自己的身份,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大侠身上,能不能脱险,就看他的了。

    刘子光这才想起来这位车夫大哥以前曾经见过,确实是紫光车行的三轮车夫,只不过干了没多长时间就因为侵吞客人遗留在车上的银包而被辞退了,没想到这小子凭借这层身份居然在南门外混得风生水起,俨然是个黑社会老大,本来这也没什么,棚户区本来就是滋生犯罪的温床,他不出头自然有别人出头,可是仗着南厂的关系欺压百姓就有点过分了,这不是给南厂脸上抹黑嘛!

    刘子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车夫大哥跟前,甩手就是一串耳光,动作如疾风闪电,旁人根本看不见他出手,只能听见如同鼓掌一般的巴掌和脸部皮肤迅速接触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他们的老大跌坐在地上,满嘴流血,几颗牙齿掉在地上,威风凛凛的车夫小褂也甩到一边。

    “打的就是你这个南厂的败类!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横行乡里,定斩不饶!”刘子光把斗笠稍稍抬高一点,逼视着车夫大哥的双眼斥责道。

    车夫大哥一个激灵,显然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哪还敢还嘴,麻利的爬起来,用漏风的嘴喊道:“弟兄们快滚,快滚。”

    流氓们很不明白为什么后台如此强横的老大会这样惧怕一个陌生人,但是老大就是老大,他做事一定是有原因的,顿时不敢多说什么,抬起院子里躺着的伙计们,潮水般退了个干净,小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时候不早了,小姐们赶紧回家吧,这里乱得很,到了晚上更不安全。”刘子光丢下一句话,就再次离开了小院。隐约听见背后有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他好酷哦…”“是啊,简直太帅了。”

    刘子光走出曹家,走在棚户区的小巷里,天色已经渐晚,空气渐渐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漂在小巷里,石板小路湿漉漉的,路边墙根下的苔藓和野花露出滋润的颜色,小巷空荡荡的没有人经过,因为这里居住的穷苦人大多时间都在外面奔忙,不到深夜是不会回家的,刘子光静静的走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跟踪,他走到前面拐角处站住,等后面人走过来的时候猛地冲出,迅速将其推到墙上,扣住了喉咙。

    一柄油纸伞滑落在地上,美丽的少女被刘子光按在墙上,小脸憋得通红,两只小手徒劳的拍打着他强劲有力的臂膀,刘子光松开手,冷着脸问:“林姑娘,为什么跟踪我?”

    “咳、咳,人家哪有跟踪你,人家是顺路回家而已。”林黛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瞄着刘子光一眨眨的,如此近的距离能看见少女脸上的绒毛,细嫩脖子下端的锁骨,还能闻到少女身上的幽香,和泥土的芬芳混杂在一起格外怡人,刘子光的斗笠由于刚才动作过猛已经滑落了,雨水打在两人头上身上,顺着鼻尖和额角流下来,气氛相当的暧昧。

    如果不是林如海的女儿,倒是可以娶回来做个小妾。刘子光心中暗想,不过他龌龊的想法林黛玉是怎么也不会知道的,单纯的女孩子满心都是这位大英雄的壮举,林如海平时工作忙,她娘曹敏又不在人世了,所以小黛玉经常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比如淫书《西厢记》,暴力小说《镇武侯征北》或者《三侠剑》之类的书籍,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不喜欢西厢记里面风流倜傥的张生,却喜欢那个龙套将军,换句话说,小女孩是个武力崇拜者,今天终于见到真正的侠客了,哪有芳心不动的道理。

    “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家吧,我送你。”刘子光盯着林黛玉看了一会,终于抛弃了趁机占便宜的念头,放开手,重新把斗笠顶在头上。

    林黛玉捡起油纸伞,默默的走着,刘子光也同样默默的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在悠长、寂寥的雨巷中漫步,两旁颓圮的篱墙上,盛开着淡紫色的丁香花,和林黛玉身上沾了雨水的丁香色衣裙交相辉映,刘子光在后面望着这个淡薄的撑着油纸伞的剪影,不由得又滴下几滴口水。

    终于出了巷口,眼前就是进城的大路,刘子光帮林黛玉叫了一辆三轮车,让她赶紧回家,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大了,林黛玉上车之后,硬把伞塞给了刘子光,然后低声道:“明晚三更,我在家等你。”说完车子就走了。

    望着三轮车远去消失在雨雾中,刘子光心里也是一团雾水,这算什么什么事啊,我还没动手呢,小丫头居然先开口了,这是要泡我啊,明晚三更在家等我,你家门朝哪我还不知道呢,低头一看,油纸伞的伞柄上缀着一个香囊,香囊里似乎有张小纸条,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乌衣巷林御史府,后墙槐树处有梯。

    妈的,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

    当晚的雨下的很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吹了灯睡觉,南门外的棚户区一片黑压压,曹沾坐在厢房里,手忙脚乱的拿着脸盆、瓦罐、尿壶接着屋顶漏下来的雨水,简陋的房子不堪大雨摧残,外面大雨。屋里小雨,接都接不完,幸亏还有一块安全的地方能放他的笔墨纸砚,今天姐妹们瞒着家长偷偷支援了他很多文具、蜡烛,又能支撑着把《石头记》写下去了,如今的凄惨生活和往日锦衣玉食的生活形成巨大的落差,在少年曹沾心中激发了巨大的创作灵感,人生就是这样啊,繁华富贵如过眼烟云,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他要把家族的兴衰史通过自己的笔描述出来,同时也要反映这个残酷、现实的社会。

    窗外的雨声急促,敲打着窗棂似乎在呼唤着谁,小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曹沾拿起剪刀想去剪掉烧焦的灯芯,忽然听见院子外面有大队人马跑动的声音,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男人女人的喊叫,小孩的大哭。

    不好,那帮流氓又闹事了,曹沾吓得赶紧把书稿和文具藏到床底下,跑到祖父的屋里去,曹寅已经病入膏肓了,整天咳嗽着等死,家里其他的人也听到外面的喧哗后汇聚到老太爷的房间,紧张的等待着敲门。

    可是始终没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曹沾忍不住穿上蓑衣出去观看,趴在门口一看,原来是大队官兵出动,松油火把照耀下是一张张冷峻的脸,看服装是南厂的番子们,居住在附近的泼皮流氓被铁链子串成一长串,连衣服都没穿,就这样赤着身子在雨里走着,南厂的这次雨夜大逮捕,将盘踞在南门外棚户区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连一个漏网的都没有。

    曹沾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今天造访自己家的那位斗笠客的命令。

8-11 洪水

    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甚至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已经无法骑马,必须乘坐马车,凌晨的天光还很暗,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道路,只能摸索着前进,雨点砸在马车的油布棚上,震耳欲聋,刘子光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一股雨水立刻扫了进来,将他的袖子打湿,这雨,实在是百年难遇。

    好不容意到了午门口,一直亮在午门的两盏电弧长明灯也灭了,可能是电线被雨淋湿了,一个披着橡胶雨衣的御林军走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镇武侯的马车,便大声对车夫说,皇上有旨,车马可以直接赶去奉天门,以免大臣们被暴雨淋病,于是马车直接赶到了奉天门,刘子光下车,发现周围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来不少人先到了,侍卫撑起大伞替他挡着雨,可是那把巨大的油布伞也挡不住肆虐的暴雨,刘子光的靴子和朝服的下摆都湿透了。

    来到奉天殿上,大殿之上点了几根香油大蜡,平时用的琉璃电灯都没开,想必是安放在户外的发电机也被雨淋坏了,大臣们一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每个人都有脚底下一滩水,皇上高坐在宝座上,也是一脸愁容。

    刘子光来的有些晚了,这场大雨造成的困扰实在是多,光是来的路上都绕了好几次,有好几条低洼的道路被淹的直到胸口,根本走不通,不光他一个人来晚,还有好些大臣迟到,在场的多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宋应星的朝服湿了一半,捧着笏板向皇上说道:“暴雨肆虐,长江水位迅速增高,洪峰到处,堤坝决口,湖广已成泽国,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还请皇上下旨赈灾。”

    “赈灾容易,可是钱粮物资到了左良玉手里,恐怕只会壮大他的兵马,那些百姓分毫好处也得不到,这便如何是好?”一位户部侍郎出班说道,这人名叫黄小田,也是东林的台柱子,现在已经将尚书胡雪斋架空了,户部基本上他说了算。

    黄小田说的是实情,大明朝原本的行政划分里的两京十三省,北方的北直隶、山西,陕西一部,山东一部都在满清统治下,河南、湖广,四川、江西、云南、贵州、广西这些省份都是听调不听宣,名义上是大明的省份,其实是半独立的藩镇割据,从不向户部缴纳钱粮,就是朝廷有什么大的礼仪活动,这些军阀也只是派代表前来参加,俨然就是诸侯分封,朝廷能掌握的只有南直隶,山东一部、浙江、福建、广东以及台湾等地区,幸亏这些地区都是钱粮富足的地方,所以朝廷才能维持住,要不然早被自己人吞并了。现在湖广水灾,受难的都是大明的子民,这如何不让有良心的人心疼,黄小田在这个时候提出藩镇的问题,虽然冷酷,但确实是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左良玉,山东人,身材高大魁梧,力大过人,乡邻都称之为红脸大汉。虽未曾上学,但聪颖过人,自幼习学武艺,尤善弓射,娴熟左右开弓。从军后更有用武之地,加上他多智多谋,很快晋升为辽东车右营都司。在隶属昌平督治侍郎侯询部下时,由侯恂推荐为副将。后在陕西、河南等地清剿流寇的作战中屡建奇功,拜“平贼”将军,官至太子少保,所部十余万精兵,纵横中原数省无人能敌,目前盘踞在武昌重镇,管辖湖广富饶之地,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再加上武昌是长江中游的大港口,来往贸易繁多,设卡收船税的收入也颇丰,武昌又有科技发达的船厂,能生产先进的蒸汽船,所以他的综合实力是军阀中比较强大的。

    左良玉曾经受过当今礼部尚书侯恂的恩惠,所以在感情上偏向东林党,在太后当政时期一直不向朝廷纳贡,后来东林夺取政权,两方面的来往才多起来,朝廷在钱谦益的建议下给了他一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希望能收服这员大将,可是左良玉当惯了土皇帝有些上瘾了,居然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甚至将朝廷派去的湖广总督何腾蛟软禁起来,卫队都给缴了械,但他又不悍然独立,就这样耗着,效仿当年太祖皇帝那样,广积粮缓称王,等待着变局的出现,此人志向远大,实力强劲,是朝廷的一块心病。

    “流离失所的都是大明的子民,不是他左良玉的子民,我就不信他能昧着良心把朝廷的救灾钱粮独吞了!赈灾,刻不容缓!”一位大臣出班反驳道,然后有更多的大臣加入到争论的行列中,大体分为两派,一派是理智型,巴不得水灾能消耗左良玉的实力,朝廷好坐收渔利,一派是感情型,见不得百姓受灾,主张立刻赈灾,但是两派有个统一的认识,那就是钱粮决不能落到左良玉手里。

    可是湖广是左良玉的势力范围,当地的官员尽数姓了左,朝廷如何能避免钱粮不成为左军的军饷军粮呢?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朝廷派遣钦差赈灾放粮,问题又来了,朝廷委派的总督他都敢软禁,何况一个钦差呢,如果钦差带了大队兵将,势必引起火并,不管谁胜谁负,倒霉的总是黎民百姓,水灾泛滥再加上内战,唯一得利的就是北面的满清了。

    “黎民百姓要救,湖广之地也要得,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朕只要结果。”朱由校冷冷的制止了大臣们的争论,年轻的皇帝终于明白这个位子不好坐了,刚想起兵伐清,水灾就来了长江泛滥,淮河也好不到哪去,南京还好,刚迎来第一场暴雨,听说长江上游这样的暴雨已经持续十几天了。那些江堤年久失修,根本撑不住洪水的冲击,多处溃塌,百姓溺死无数,良田尽成泽国,这些都是他朱由校的财产啊,说不心疼那是胡扯,可是对左良玉这个不讲理的文盲军阀,皇上也没辙,只能耍横让大臣们负责,反正老子是百姓也要得,湖广之地也要得,具体怎么实施随便你们安排。

    “皇上,臣有一策,礼部侯尚书对左良玉素有旧恩,何不让他奉旨赈灾,分发钱粮,维修堤坝,想必那左良玉不会横生追节,霸占赈灾物资。”一员东林官员说道

    “左良玉一介武夫,狼心狗肺,要是对侯尚书不利怎么办?”御史林如海反问道,说到一介武夫狼心狗肺这几个字的时候还特地往刘子光这边瞄了一眼,用心不言而喻。

    “无妨,可以这样,侯尚书先带一批钱粮过去,亲自分发之后第二批再上路,这样即使第一批被左良玉霸占,后面的可以及时停运,损失也就损失那一批,诸位以为如何?”东林大佬钱谦益终于发言了,他的提议算是个可行的好办法,不过朱由校的另一个要求还不能做到。

    “朕不光要赈灾,还要湖广之地听从朕的号令。”

    “这个好办,让侯尚书带上三百御林军,在武昌宣旨之时,埋伏在两壁,趁左良玉不备杀出,取其首级,湖广可定矣。”钱谦益到底是文人,对于军事斗争的残酷性认识不够,三百御林军要是能解决左良玉,那左良玉这些年戎马生涯算是长在狗身上了,别说刘子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傻逼。就连朱由校也连连摇头:“不妥,侯尚书文官出身,怎么镇得住局面,即使杀了左良玉,他那帮娇兵悍将造起反来,岂不是更加无人节制,湖广之地糜烂矣。”

    “皇上,镇武侯可当此任。”拿着浮尘站在一边的魏忠贤小声对朱由校说,本来朝会没有太监插嘴的份,可是他实在不忍放弃这个机会,想把刘子光推到这个泥坑里面去,不管赈灾成败与否,总能让他远离京城,方便自己蚕食权力,而且此举还能激化刘子光和东林党的矛盾,钱谦益提出的计划,刘子光横插进去分明就是抢功。

    朱由校满意的看了一眼魏忠贤,对群臣说。“甚好,刘爱卿随同侯尚书前去赈灾,合适的机会就将左良玉拿下,凭刘爱卿的本事,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皇上,镇武侯和侯尚书素有间隙,他俩合作,恐怕不妥吧?”一个官员提出了疑义。

    “国难当头,哪还有什么个人恩怨!老朽愿意和镇武侯一同出巡。”侯恂义正词严的说,让不少人当场大跌眼镜。

    “微臣也愿意远赴武昌,为陛下分忧。”见侯恂都表态了,刘子光更不能示弱,大灾难面前,他唯有挺身而出。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

    这天的朝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朱由校让御膳房做了饭菜给大臣们吃,户部、工部、兵部、漕运衙门的大小官员们也在忙碌着整理资料,可以调运的米粮、车辆、民夫,还有沿江堤坝的资料,河川地图,灾区周围可以派遣的军队,一切赈灾事宜都在紧张的准备当中。

    刘子光作为赈灾大臣,自然也无法回家,他和兵部、南厂的一帮人研究着左良玉的档案,分析着他的弱点,忙的不可开交,昨天的那个约会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雨如注,乌衣巷林御史府后宅的绣楼上,黛玉妹妹正蹙着眉头苦苦等待,窗外暗夜漆黑,只有雷电划过长空,才能看见院墙下摆放的那把过墙梯,看来那个人今夜是不会赴约了……

8-12 救灾大募捐

    救灾的工作归工部,赈灾的工作归户部,颠覆左良玉政权的工作归南厂,这些机构在紧张的工作着,京城乃至整个江南的百姓们也自发的组织起来为灾区捐粮捐钱捐物,长江中游发水灾,长江下游的人民感同身受,毕竟是同饮一江水的骨肉同胞。

    户部调拨了二百万两银子赈灾,皇上也从内帑里拿出一百万两,大臣们集体捐出一年的俸禄,有这些榜样在,民间的募捐活动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很多商铺主动捐出布料、成衣、鞋子、雨伞、油布诸如此类的物资,还有不少商人拿着银票跑到官服捐献,连秦淮河上的花船都打出了捐出眠花宿柳银,救助湖广一家亲的横幅,这些都是自发的民间募捐,规模不算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即将举行的京城募捐大会。

    募捐大会在京城最繁华的夫子庙举行,具体工作由户部湖广司主持,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护现场的秩序,大雨已经停了,但是天依旧阴沉沉的,京城的这次也遭了水灾,不少年久失修的房子被暴雨淋塌,玄武湖的水位都比以往高了很多,全国各地大商户、工厂派驻京城的代表都到场了,这些衣着华贵的人们在保镖的护卫下,安然坐在雨棚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每个人身后都放着一个钱箱子,那里盛着他们今天将要募捐的银票。

    现如今南明经济发达,资本主义已经进入起步阶段,各个厂矿工坊都在朝廷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即使政局大动都不会有事,相对安稳的环境让他们创造出了大量的财富,从倭国、旅宋、南美进口的白银使得流通货币供应充足,北方的流民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中国丰富的煤炭储量提供了稳定的能源,有了这些支持,工矿企业的发展极其迅猛,江南的富豪们个个富的流油,家产百万的不下数十。

    银子是大明朝的官方流通货币,基本单位是两,有一两一枚的小锭子,也有十两、五十两的大银锭,还有外洋进来,每枚七钱三分的西班牙鹰洋,每枚五钱的旅宋银元,每一两银子能兑换一千枚左右的铜币,也就是一吊钱,不确定因素往往取决于银子的成色,崭新的库平银和品相好的银元都可以足额兑换,成色差点的就只能兑换六百到九百不等的铜钱了,而当时的市价下,一顿两荤两素有酒有汤的饭菜也不过是五钱银子,一个中等收入的商铺高级伙计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十两到三十两之间,一品大员的年俸禄在一万两左右,一个诸如利国铁厂这样半垄断大型企业的年生产总值在百万两左右,总的来说,一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如同21世纪的一百多元人民币感觉差不多。但你也不能完全将这个数值对应起来,因为21世纪的中国总的GDP极高,身价百亿的都不在少数,可是南明全国的GDP也不过是十来亿两白银,能做到身价百万两已经是顶尖的富豪了。

    捐多捐少,都是一种心意的表达,募捐大会并没有做硬性的规定,但是这些大户们却是抱着比富的心态来的,天朝子民好的就是个面子,若是不拿出和自己身份对应的银子,以后就没法混了。

    刘子光也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陪着怀孕的妻子曾橙首次进城,玄武湖的水位上升,威胁到了小渔村的安全居住,所以刘子光才把曾橙带到了城里,他俩都穿着粗布衣服,夹着雨伞,包袱里装着家里所有的积蓄,一共三十五两银子外加三四百个铜板,刘子光说怕大水淹了岛子,要在城里租个房子住,曾橙历来是夫唱妇随,对刘子光的话言听计从,麻利的收拾好行李就跟着来了,当然村里的其他人也一同跟着进城,他们的行李都集中放在雇来的驴车上,房子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地处城南繁华地带,路上正好经过募捐大会的现场。

    募捐大会的组织者里确实有几个才子,宣传工作非常到位,用大字报的形式宣传了湖广水灾的惨状,识字的秀才们摇头晃脑的读着告示,百姓们一边听一边发出震惊的吸气声,水灾地区人民的悲惨生活通过宣传人员的生花妙笔和秀才们的义务演说得到活灵活现的体现,闻着无不伤心,听者无不落泪,曾橙远远的站着,眼睛里浮现了晶莹的泪花,对刘子光说:“咱们也去捐一些吧。”

    刘子光欣然同意,两人走进人群深处,来到能看见募捐大会台子的地方,只好上面正在进行大户们的募捐,每一家的代表把大额本票放进募捐箱之后,监督人员都要猛敲一阵锣鼓,大声的宣布银两的具体数目。然后写在水牌子上,高高挂起供人们观看。

    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大多数富豪们捐的银子还是和自身的地位相匹配的,譬如水牌子上写的利国铁厂十万两银子,淮南煤矿五万两、松江织布厂八万两、,江南造船厂十万两,光这里面就有两家是刘子光的私人企业,为了赈灾,他把企业的流动资金都拿出来了,随着每一家银子数目的爆出,台下熙熙攘攘的百姓就发出一阵叫好声,那些捐款的人通常也会冠冕堂皇的说上几句客套话,捐款的最*是日升昌的代表上台的时候,谁都知道这家票号是天下第一富,他们捐款的数额也是大家猜测很久的谜团,随着一阵锣鼓,主持人报出数字:日升昌银号,九十九九千九百两,这是一个很合适的数字,因为他不能比皇上捐的还多,九十九万多两已经是个惊人的天文数字了,台下百姓莫不惊讶,然后齐刷刷的鼓掌叫好,胡大掌柜自然不会抛头露面参加这样的活动,她只委派了一名副手上台说了几句,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随后上台的是一位中年富商,此人年约五十,名叫王久,中过举人,手下有一支规模强大、技艺精湛的建筑队,小到民宅的修葺,酒楼商铺的营建,大到皇家园林的设计、城墙的建造都有广泛涉猎,和工部的关系相当良好,刘子光的青岛城就有一半的工程是包给他做的,合同金额高达数十万两,利润也很客观,王家干这一行在南明是首屈一指的领军人物,家资巨万,据说起码有三百万两;王久此人也有着很高的文学修养,擅长画图,设计,也能吟诗作对,在这些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们中间算是一个曲高和寡的异类。而且他经常光顾寺庙烧香许愿,是个信佛的居士,南朝四百八十寺他几乎走了个遍,每年花的香油钱就有上万两。

    王久拿出一叠银票交给户部的官吏,那官吏数了一编,好像很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然后又数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很无奈的将银票放下,一阵锣鼓过后,主持人大喊道:“王久员外,八百两纹银。”

    台下一片哗然,百姓们交头接耳,显然是不相信这个吝啬的数字是出自有着王善人之称的王久居士之手,正在此时,王久的讲话开始了:

    “鄙人王久,想必大家都认识了,今天我捐了八百两银子大家可能觉得有些少,其实一点都不少,这几年又是旱灾又是兵灾,哪一行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王家手下有几千个工匠,都是要吃饭的,如果我仿效其他人,也拿出十万八万的银子,势必会影响我们家的生意,影响靠我王久吃饭的这些伙计的生活,我王久积德行善多年,从不讲虚名,要得就是百姓黎民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我的伙计也是百姓,我首先要照顾的是他们,而且我以为捐款不能攀比,只有心意到了就行,我对我们王家的伙计下过规定,每人募捐不许超过十个铜钱,表表心意就够了嘛,不能让募捐影响正常的生活。”

    王久的话只换来台下百姓的一阵嘘声,不过他特立独行惯了,并不在意众人的看法,轻轻一抱拳,施施然在从写着八百两银子的水牌子下面走过,下台去了。

    王久是大户的最后一人,原先预计的压轴戏演砸了,不过紧接着的百姓们自由大募捐再次上演好戏,百姓们挨个从募捐桌前走过,拿出银子或者铜钱交给官吏,并且在功德簿上留下名字,百姓们自然比不得财大气粗的大户们,但是一张张在手心里攥出了汗水的银票代表的是最诚挚的爱心,十两,二十两,五十两,几乎是他们几个月的生活费,都能义无反顾的捐出来,最让人感动的是一个断腿的老乞丐,此人经常在夫子庙一带行乞,大家都认识他,此刻他居然拿出了一两银子,并且是一枚崭新的细丝锭子,看样子是刚从票号里兑换出来的,老头说:这是我行乞半个月的收入,就捐给灾区人民买饼子吃吧,他们过的还不如我这个老乞丐呢。

    刘子光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摇动,曾橙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相公,咱们也捐吧。”

    “好啊,你打算捐多少?”刘子光问。

    “咱们一共有三十五两零三百我二十八文,留下二十八文买米,剩下的都捐了吧。大不了咱们不租房子了,还回湖里住,咱们可以住船上,水再大都不怕。”曾橙小心翼翼的说,生怕刘子光发火,骂她是败家媳妇。

    刘子光当然不会发火,他郑重的点点头:“就依你。”

    曾橙开心的笑了,兴冲冲的排队走到募捐桌前,拿出三十五两银子又三百文铜钱交给负责登记的官员。

    官员很吃惊的看着这个美丽的有些惊人的**,看她打扮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居然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想必是清囊而出了,官员很敬佩的问道:“大嫂请在功德簿上留下姓名。”

    曾橙道:“妇道人家不留名字了,要留就留我家相公的名字。”说着提笔写下几个字,高高兴兴的走了。

    官员目送着她美丽的身影离去,回过头看功德簿,上面的名字把他吓得差点晕倒,赫然是三个娟秀的小字“刘子光”。

8-13 湖广赈灾

    银子都捐了,荷包里顿时空荡荡的,曾橙怯生生地问:“相公,我把你打渔跑单帮赚的钱都捐了,你不会不高兴吧?”

    刘子光道:“怎么会呢,咱们的小船、渔网、锅碗瓢盆都在,钱可以再赚,灾民们可是连家都没有了,你这样善良我欣慰还来不及呢。”

    曾橙高兴的挽住了刘子光的胳膊说:“我就知道相公最好啦。”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蹙起秀气的眉毛问道:“先前那些坐在棚子下面的员外们捐款,那个姓王的大叔怎么只捐了八百两啊?和其他人比起来少多了。”

    刘子光鄙夷的说:“什么大叔,那人就是个王八蛋,等着瞧吧,那帮书生不会放过他的。”

    曾橙的新家已经安排好了,是个清净的小院子,邻居们也住在附近,巷口里很整洁,绝无地痞流氓的踪迹,事实上整条巷子都被刘子光包下来来,公主殿下的安全至关重要,何况现在殿下肚子里还有个小侯爷呢,所有进入巷口卖杂货、收破烂的小贩都是南厂人员客串的,巷口头的小店更是南厂的据点,小店门口那几个经常聚在一起下棋的闲汉其实都是大内侍卫出身,一等一的高手,店子里的货架子下面是一排崭新的撞针雷汞火铳,这条小巷,依然是楚门的世界。

    从湖心岛上搬来的家当都放好了位置,刘子光借口说出去联络跑生意的同伴便离开了,曾橙自己在家收拾东西,淘米做饭不提。

    把老婆安顿好,刘子光返回皇宫办公,现如今赈灾指挥部就设在乾清宫,各个衙门的官员汇集在这里办公,彼此沟通也方便很多,这种形式渐渐有点向满清的军机处靠拢了,军机处是由特务机关演变而成的皇帝秘书处,而朱由校面前的这个赈灾指挥部只是一个临时机构。

    路过醉仙楼的时候,刘子光发现这里已经进行了改建,酒楼加高了层面,沿街的窗子也更多了,更加适合无聊的书生们发帖子骂人,这里已经演变成为京城的一处风景,想看热闹,听新闻最佳的去处莫过于此,今天募捐大会的具体情况已经传过来了,各个书院的学子们兴奋的品头论足,谈论着这个捐的多了,那个捐的捎了,俨然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法官,今天悬挂在窗子外面的帖子比较多,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张辱骂王久的大字报,雪白的宣纸上用大黑字写着:王久,汝之人格仅八百两矣。后面跟帖无数,书生们无情的对王久进行了讽刺,先是称其为王八百,后来直接称之为王八,每一张墨迹未干、畅快淋漓的帖子从醉仙楼的窗户里贴出来之后,就引得楼下围观的闲人们一阵叫好,看客们兴致上来了还可以直接上楼写帖子发布,帖子写得好了连酒钱都会有人帮你付。

    刘子光看了这些帖子只是淡淡一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王久这家伙以前打交道的时候觉得为人还可以,现在才知道是这么伪善的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个道理刘子光是明白的,王久的经济状况他很清楚,青岛码头和城墙的头期款二十万两已经付过了的,要说他们王家流水紧张那纯粹是骗人,王久只捐八百两并不犯法,刘子光也找不出理由来制裁他,可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一腔热血、百无聊赖的书生们就是王久的对头,醉仙楼的影响很广泛,每天的帖子都有闲人编纂成册,在江南一带流传,这么一搞,王久的声誉算是完了,即使王久托官场上的朋友帮忙也是白搭,醉仙楼是南厂罩的地方,镇武侯给反方方面面都打过招呼的,书生不以言获罪,哪个衙门敢为了王久这个商人忤逆侯爷的意思啊。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整个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刘子光来到乾清宫,赈灾方案已经紧急出炉,准备调集江南的十万石米粮和三万匹松江布支援灾区,礼部尚书侯恂和镇武侯刘子光携带头批赈灾款五十万两银子赶赴武昌,其他物资随后赶到。

    灾区什么都缺,但最紧缺的还是粮食,现在是夏天,穿衣和住宿都不是大问题,江南的粮食很充足,但是运输的麻烦很大,长江洪水泛滥,行船是不可能了,连日的暴雨,道路也变成了泥潭,天气恶劣,飞艇也不能正常航行,一切只能靠马车了。

    其实湖广一带的粮食很足,但都集中在土豪手上,这些人吝啬残忍,唯利是图,趁水灾抬高米价,把灾民手上仅有的一点值钱的东西也要掠夺走,所以赈灾钦差要携带大量的现银,在当地购买米粮,开设粥棚救济灾民,头批五十万两银子也够支持到后续物资到达了。

    光施舍灾民几十万两银子足够了,后续的物资和银子是为了重建湖广,恢复朝廷的统治,详细的计划由南厂制定,和先前朝堂上商议的差不多,无非是两厢暗藏刀斧手,摔杯为号杀出诛杀左良玉,侯恂和左良玉有旧,想必能将其诱到钦差行辕,负责主刀的自然是镇武侯刘子光,有他出手万无一失,擒杀左逆之后,以其首级号令部属,敢有不从者一概诛杀,将湖广总督何腾蛟解救出来,然后恢复朝廷统治,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在于保密,刘子光要扮成侯恂的侍卫,如果让左良玉知道刘子光这个猛将去了,定然会察觉到朝廷的用意,这个计划就算泡汤了。

    对这个计划刘子光没有异议,国家分裂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左良玉割据湖广使得大明的政令不通,国力整体衰弱,作为朝廷第一猛将,这个任务他当仁不让,连日的暴雨导致各种技术兵器,尤其是强有力的空军和水师无法使用,只能运用相对原始的红衫团骑兵部队了,部队人数不能过多,否则还没进入湖广就被左良玉发现了,只能带五百人左右,这五百人都是红衫团的骨干力量,除了表面上的盔甲刀枪,暗地里还用油布包裹了不少先进的火器携带着,左军虽然势大,但是纪律涣散形同土匪,一旦首脑被杀,便会群龙无首,红衫团的五百精兵再加上犀利的火器,定然能守住武昌,坚持到后续部队的到达。

    援军随着后续的赈灾车队进入湖广,这是朝廷从京军中抽调的一万精兵,押着上千辆大车西进,带队军官是袁崇焕强烈推荐的青年军官吴三桂,这支部队到达武昌之后,归总督何腾蛟调遣,把左良玉的地盘全部收过来,和朝廷掌握的南直隶。广东连起来,同样处于割据状态的江西就成了囊中之物了,四川、河南、陕西、云贵这些态度暧昧的地方当然会被朝廷的雷霆兵威震慑,统一域内指日可待。

    兵部、工部、户部、南厂合力将完整的作战计划以及赈灾计划整理成册,交给皇上拍板。核心机密只有少数官员才知道,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自然不担心泄密的问题,就连赈灾的部属也不知道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解决左良玉,只有刘子光和侯恂两人知道。

    这是钱谦益内阁上台以后的第一件大行动,钱阁老自然是希望能马到成功的,为此他还特意找侯恂谈了话,希望侯尚书能摒弃前嫌,和镇武侯通力合作共赴国难,侯恂虽然恨极刘子光,但是大是大非还是能区分的,他信誓旦旦的表示此行绝不会因私废公。

    赈灾钦差是礼部尚书侯恂,随行的有工部的水利专家,都察院的御史、户部的官员、兵部和南厂的情报军官,还有五百名钦差卫队,自然都是红衫团士兵假扮的。这些人携带着五十万两银子先行出发,顺着南直隶的地界,经芜湖、铜陵、安庆,黄石、鄂州抵达武昌,路很难走,水网密集,还有丘陵山脉,这段时间又是雨季,此行注定艰难。

    但是更艰难的事情还不止于此,他们的详细计划书已经被魏忠贤偷偷抄了一份,安排了快马专人奔赴武昌送给左良玉去了。

    雨还在下,司马先生栖身的小型豪宅里,魏忠贤和司马胜举着酒杯相对而笑,借刀杀人这条计策被他们运用的天衣无缝,凭着刘子光那五百人吗,就是天兵天将也不是左良玉十万大军的对手啊,更何况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事先被对方知晓,哪还有取胜的希望。

    “司马先生真乃当世高人,妙计连连,让咱家佩服不已。”魏忠贤衷心的赞叹道,因为当水灾的消息一传过来,司马胜就帮他把计谋规划出来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设计在进行,一丝一毫都没有偏离。

    司马胜很是自得,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的西洋葡萄酒,咕咚一口就吞了下去,魏忠贤想告诉他红酒不是那种粗俗的喝法,可是一想到这位高人脆弱的自尊心,便只是笑笑,终于没说什么。

8-14 当信使遇上番子

    镇武侯府的书房内,软木叶片的电动风扇在天花板上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刘小猫坐在梁头上用手不停捕捉着栓在风扇叶片上的红绳子,甚是专心,对于下面正在进行的家庭会议毫不关心。

    书桌旁坐着刘子光和彭家姐妹,每人面前放着一瓶冰镇可乐,韩雪儿捧着银盘子站在旁边,盘子里盛着麻将大小的冰块供人取用,他们正在商议救灾的事情。

    “这次铁厂拿出这么多银子,连买煤的钱都没有了,幸亏相熟的几家煤矿能赊账,要不然可就断顿了。”彭静蓉说。

    “国之大难,匹夫有责,我刘子光白手起家,混到今天这步田地,是要回报一下社会的,再说了,我这个层面上的人,一举一动人家都看着呢,谁不知道利国铁厂是我的资产,要是不捐个相应的数额出来,以后还怎么见人?你们是不知道,王久那家伙只捐了八百两,他的名字在就醉仙楼挂了好几层楼,全是谩骂的,以后人家都得叫他王八。”刘子光说。

    “活该,那老家伙太吝啬了,还是姐夫大方,出手就是二十万两。”彭静薇说。

    “银子捐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可就没了,灾区几十万流民衣食无着,挣扎在死亡线的边缘,都是大明的子民,咱们不帮谁帮?我已经决定了,等水灾控制住还要拿出起码一百万两来支援灾区。”刘子光淡淡的说,好像一百万两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数字。

    “一百万两!”彭家姐妹同时发出惊叹,这几乎是利国铁厂和江南造船厂的所有流水加起来的总和了,拿出这些银子,厂子的生产肯定要陷入停顿。

    “是的,一百万两,挤一挤还是能拿出来的,凭我的面子,各种原料的采购都可以赊账,工部的银子也能提前到账,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我赚那么多银子难道藏在地窖里发霉啊,最终都是要用在老百姓身上的,当然这些银子我会亲自使用,在灾区建造学校工厂,开垦土地,救济灾民。”刘子光侃侃而谈,令彭家姐妹不时颔首,自家相公(姐夫)真是个心怀天下大英雄。

    不光她们吃惊,旁边伺候着的大丫环韩雪儿也是暗暗心惊,去年满清治下北方各省旱灾频发,朝廷不但不放粮赈灾,还派兵在灾区搜刮粮食以充军粮,当时她曾经问父亲,父亲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还小,不懂这些,后来索额图告诉她,真英雄不会有妇人之仁,那些灾民本来就是匪性不改的流民,养不熟的汉人土匪,有粮食也不能发给他们,等把他们饿死了,这些土地也就真正归大清了。为什么父亲和索额图的说法和刘子光如此的不同呢?韩雪儿知道,湖广之地并不是明廷管辖之地,那些黎民百姓算是左良玉的子民,淹死他们饿死他们只能削弱左良玉的实力,朝廷和刘子光为什么这么着急去赈灾,而且是清囊而出,把自己的家弟子都贡献出来了。看着这个男人专注的目光,韩雪儿心里很乱,在她的心里刘子光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这些时日来看到的情况却是他关心照顾每一个身边的人,兴办了学校和工厂安置手下人的子女妻儿,从不打骂下人,除了有时候会在床上变着法子“折磨”自己以外,基本是个很仁慈的主人,现在又对千里之外那些素不相识的灾民如此挂念,真是难以看穿这个男人的内心。

    “我要出门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家里就全靠你们了。”刘子光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韩雪儿,赶紧打起精神来倾听。如果他又要北上潜入满清国内捣乱,一定要设法把这个情报送出去。

    “是不是到西边去?”彭静蓉问。

    “这事保密,你们知道就好了,别说出去。”刘子光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家里人,而且凭着彭静蓉的智力根本瞒不住她。

    “对了,最近你寻访一下,找个德高望重的大儒来做书院的山长,我计划建一座书院和东林抗衡……”

    刘子光后面的话韩雪儿没有听进去,她听到刘子光是要去西边而不是北边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放松,如果他真的要北上,自己一定是要把这个情报传递出去的,那样他就会被严阵以待的军机处截杀,而这种情形恰恰是韩雪儿从心底里不愿意看见的。我这是怎么了?韩雪儿心乱如麻,长久以来她已经融入了侯爷府大丫环的身份里,甚至连自己的本名冰冰都觉得陌生起来。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

    南厂做事雷厉风行,刚开始筹划解决左良玉的时候,先头部队就已经出发了主力人员依旧是北京行动的大功臣:老搭档钟寿勇和达文喜,还有一帮干练的番子,他们装扮成客商模样,带着几辆马车先行赶赴湖广。

    连日大雨,道路泥泞难走,如今才走到芜湖境内,驿道旁边的一所简陋的饭馆里,番子们坐在桌子旁等待着店家将酒饭端上来,天空阴郁,时不时有小雨飘下来,时值晌午饭时间,小饭店里坐满了来往的客商,大家都抱怨着天气,谈论着水灾。钟寿勇和达文喜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简朴的腰刀放在桌子上,为了掩饰身份,他们都没有携带官方制式的兵器,而是选用了利国铁厂出品的民用刀,这年头除了长枪大戟和劲弩是被控制的,普通的刀剑弓箭并不在限制之列,往来行走的客商、镖师哪个不带着兵器,所以南厂番子们虽然人人佩刀,但并不引人注意。

    饭店里人很多,店家根本忙不过来,热菜热饭来不及上,只能先拿出些豆腐乳、笋干、大头菜和百益酒(儒林外史中描述,是芜湖风味)先让客人们喝着。正听着雨喝着酒的空当,只见远处三匹健马奔驰而来,溅起一片泥水,到了小饭店门口,三匹马一起停下,骑士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小儿,大声喝道:“喂上好的草料。”说着摘掉斗篷,走进草棚。

    小饭店只是个简陋的路边摊,只有几棵树用来栓马,哪里有什么上好的草料,小二哭丧着脸说:“客官,小店不管喂马。”

    “操你妈的,让你喂你就喂,当爷爷没钱吗,没有草料就那粮食喂,饿瘦了爷爷的宝马,仔细你的脑袋!”新来的汉子骂道,小二被他气势震慑住,诺诺不敢说话。

    三个骑士昂首走进棚子,众人抬眼一看,原来他们的斗篷下面穿的是锦衣卫的官服,腰间悬挂的是绣春刀,怪不得那么拽呢,原来是官老爷,虽说现如今的锦衣卫不如南厂和东厂势大了,但是欺负起小老百姓,依然绰绰有余。

    三人看到桌子都坐满了,不禁发怒:“店家!快给爷爷腾出一张桌子来,上熟牛肉,好酒热汤热饭,爷爷吃了还要赶路。”

    店家很为难,来的都是客,让谁腾出桌子都不好,正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锦衣卫中的一人看见达文喜和钟寿勇两人占了一张桌子,便指着他们说道:“你俩起来,到别处挤挤,这个桌子爷们要了。”

    钟副将的手伸到了桌子上的腰刀上,但是被达文喜用眼神制止住了,锦衣卫看见他摸刀,顿时也把手放到刀柄上,厉声喝道:“你还想造反不成?”

    “不敢不敢,我们这不是拿东西给爷们让位子的嘛。”达文喜赶紧拉着钟寿勇站起来,笑眯眯的陪笑着。

    “算你们识相。”锦衣卫看见钟寿勇站起来以后庞大的身躯,也有点打怵,便不再追究,在桌子旁坐下来清理身上的泥水。店家惧怕他们的威势,将本该上给钟寿勇他们的热汤热饭也给锦衣卫上来了,又切了一大盘子熟牛肉送过来,好酒倒了两壶,三个锦衣卫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看起来赶路确实辛苦。

    “***老天,怎么成天下雨,这一趟得走到什么时候啊。”一名锦衣卫抱怨道。

    “这才刚到芜湖,越往西越有雨,路更难走,说不定碰到流民,咱们仨能不能有命到武昌还难说呢。”另一个锦衣卫说道。

    “嘘,你注意点,别乱说话。”看起来是头目的人制止了刚才那人的发言,警惕了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倾听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说:“此行务必保密,你们猪脑子啊。”

    “大哥,咱们来的只能这么快了,。他们都还在京城没出发呢,保什么密啊。”话虽这样说,可是三人还是不再提什么武昌,安静的坐着喝酒吃饭。

    他们的对话自然落入了南厂番子的耳朵,达文喜和钟寿勇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达文喜站起来说:“店家,茅房在哪?”

    “哪有什么茅房,路边就行。”店家答道。

    达文喜笑骂一声,颠颠的跑出了棚子,向着栓马的那一排大树走去,一边走一边解着腰带,看样子是要去放水。

8-15 假南厂腰牌

    三个锦衣卫很快吃完了饭,丢下几个铜板就要走路,店家壮着胆子拉住其中一人道:“官爷,小店小本经营赔不起啊,这顿饭本钱都得半吊钱,您就给了五个铜板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锦衣卫大怒:“误了爷爷的公事你吃罪得起吗?给你五个钱那是看得起你,爷爷在京城吃馆子从来不给钱的!”说着将绣春刀抽出半截恫吓店家。

    店家终于还是在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题里选择了后者,悻悻的撒手,看着三个锦衣卫滚鞍上马,踏着泥水一路西去,草棚子下面的客商们都敢怒不敢言,芜湖是南直隶的地界,锦衣卫的势力范围。真把店家宰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店家,结账了!”钟寿勇大喊一声,吃了个半饱的番子们将大饼卷上牛肉塞到怀里,拿起兵器准备赶路,店家赶紧过来招呼:“爷们,这么快就吃好了?这天又要下雨了,您不歇歇再上路?一共是一两三钱二分银子,您给一两三就行。”

    “不歇了,赶路要紧。”钟寿勇拿出两个西班牙鹰洋拍在桌子上,拿起腰刀起身便走,“不要找钱了。”

    西班牙鹰洋的成色很足,也是流通货币,每枚重七钱三分,两枚就是一两四钱六分,相当于多给了一百多个铜钱,把店家高兴的不得了,客客气气的说道:“客爷慢走,下回再来啊。”

    番子们披上南洋进口的橡胶雨衣,斗笠戴在头上,赶着马车冒雨前行,这一段的路很荒凉,路边都是稀烂的田地,驿道上的泥水很深,车马艰难的走着,行出三里路去,正看见路上躺着三匹马,三个锦衣卫愁眉苦脸的站在树下躲雨,看见车队过来赶紧迎上来大喊:“停下。”

    刚才在小饭店的时候,达文喜借着撒尿的空当给锦衣卫的马匹下了毒,马吃了毒药以后走出一段距离就会腿软摔倒,三个锦衣卫着了道,浑身都是稀泥,狼狈不堪,不过气势依然很足,他们以为南厂的车队只是寻常客商,所以想拦下来借三匹马用用。

    车队立刻停下,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不经意的将三个锦衣卫包围起来,锦衣卫们也不是白给的,立刻发现气氛不对,这个商队的人正是刚才小饭店里那些人,战马就是吃了那家店子的草料才出事的,这一定是个阴谋,众寡悬殊,他们三个不敢耍横,只是把手放到刀柄上说:“咱们是朝廷的官差,马匹赶路太多撑不住了,还请列位行个方便,借三匹马用用,该多少银子只管开口。”

    “好说,官差老爷上车吧,要去哪里咱们送你。”钟寿勇冷笑着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路上除了他们一个路人的影子都没有,这伙所谓的商人一个个满脸横肉,手里拎着刀子,脸上荡漾着不怀好意的冷笑,傻子都能感觉出气氛的紧张,更何况是三个经验丰富的锦衣卫。

    “你们想干什么?杀官造反吗?知不知道我们是锦衣卫!”领头的那个家伙色厉内荏的吼着。

    “官爷你这是做什么,咱们也是一番好意啊,麻利的上车,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老子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放你们走。”钟寿勇说。

    三个锦衣卫对视了一眼,忽然两人抽刀迎敌,另一人转身就跑,向着大路一侧的田野奔去。

    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在南厂番子的密切关注之中,两个锦衣卫刀子刚抽出来就被从天而降的大网罩住,然后有骑士纵马奔出,将那个逃到稻田里的锦衣卫堵住,那人武功不弱,但是被烂泥糊住了脚施展不开,被一棍砸在后脑勺上,敲昏了过去。

    三个锦衣卫都被拖到了马车上,官服被剥下,五花大绑起来,他们的随身物品被仔细的检查,一个封着火漆的皮筒被交到钟寿勇手上,他并不打开,只是拿在手上敲打着,慢条斯理的问那三个锦衣卫:

    “三位官爷去哪里?做什么?”

    “我们是奉命给湖广总督何腾蛟何大人送信的,朝廷公文你们万万动不得,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不妨报出名号,咱们以后也好登门讨教。”锦衣卫输仗不输面子,嘴上依然强硬的很。

    “老子就偏偏动给你看。”钟寿勇说着,一把扯开封套,将公文掏出来端详,可是上面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有朝廷对湖广水灾的慰问之情。”

    钟寿勇很失望,他拿着公文跳出马车,对达文喜说:“或许真是朝廷的信使,你看这公文。”

    达文喜不去看那公文,反而拿出一块牌子给钟寿勇看,“这是南厂的腰牌,如果他们是信使的话怎么会带着南厂的假腰牌?分明就是贼人!”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钟寿勇接过来一看,真的是一块仿制的惟妙惟肖的南厂腰牌,南厂一贯喜欢仿造别人的腰牌,没想到自己也被别人仿制了,这三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看来把他们拿下真是歪打正着。

    钟副将再次登车,将腰牌亮给他们看:“三位原来还另有身份啊?”

    “不错,咱们正是镇武侯手下的南厂番子,怎么样,怕了吧?”锦衣卫看见钟寿勇脸上的表情奇怪,还以为他害怕了,心中不禁暗喜,心道带了南厂的腰牌还是对的,南厂的威名比锦衣卫东厂都大啊。

    “怕了,当然怕了,不过下次做假腰牌的时候注意点,南厂的腰牌是经常换颜色的,你们拿的是上个月的牌子,错了。”钟副将鄙夷的看着三个冒牌货说。

    三人大惊,顿时明白眼前是什么人了,他们对视一眼,毅然扭头咬开内衣领子上的暗囊,吞下藏在里面的药丸,钟寿勇动作极其迅速的捏住一个人的下巴,将他的下颌骨摘掉,可是药丸进嘴即化,他动作再快就来不及。

    “达叔快来,他们服毒了!”

    随着钟寿勇的疾呼,达文喜迅速窜上马车,看见三人面目开始扭曲,连忙道:“快把他们抬下来洗胃!”

    南厂番子们七手八脚将三个锦衣卫拽下车来,硬往嘴里灌水,并且猛击腹部,期望能将毒液逼出,可是他们吞下的显然是特制的剧毒药丸,没有半柱香的功夫就全死了,达文喜捏开一个人的嘴观察了一下,又嗅了嗅,说道:“他们服的是蛇毒配置的药丸,毒性极强,而且吞服的时候咬破了嘴巴,毒液进入血液,灌肠洗胃都白搭。这种药丸是我在东厂的时候配制的,无药可救。”

    “这种药丸都有什么人拥有?”钟寿勇问。

    “这是以前的九千岁黄公公下令配制的,为的是赐药毒杀大臣,一般是泡在酒里做鸩酒使用,除了东厂之外就是内务府存了一些,别处绝无可能拿到这种药丸。”达文喜说着长叹一口气,用手掩上了死者的眼皮。

    “这三个人,是东厂的番子。”

    钟寿勇眉头紧锁,这个粗壮的大汉其实心思很缜密,他想了想说:“他们觉察到咱们是南厂的就立刻自尽了,说明这三人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去的是武昌,咱们也要去武昌,侯爷随后也赶过来。这一定不是巧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冲着侯爷来的。”

    虽然人死了,但是从他们随行的物品上应该能发现一些线索,番子们仔细的搜索起三具尸体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钟寿勇和达文喜面面相觑,怎么说他们三个死鬼也是朝廷的人,东厂的番子,凭着一块假南厂腰牌根本不能作为证据,好在这里荒无人烟,这一幕并没有人发现,经过短暂的讨论,他们决定把尸体掩埋起来,做个标记以后有需要再来验尸。

    番子们冒雨刨坑,挖了一个深坑,三具尸体用橡胶雨衣裹起来扔到坑里,然后草草掩埋,用石头做上标记,这才重新开始旅途,大家心里都感觉怪怪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好端端的就死了三个东厂番子,是不是预示着这趟行程前途危难无数呢。

8-16 左大帅的心思

    此时的南京城内,赈灾钦差的队伍也开始动身了,五百穿着禁军服装的红衫团精兵都骑着战马,穿着橡胶雨衣,静静的站在南校场上,皇上冒雨亲自来送行,刘子光穿着寻常武将的战袍立在侯恂身后,此次远行武昌,他的伪装身份是侯恂的卫队长,真实身份同样是钦差正使,不过他领的旨意却是总督湖广福建云贵军务,如果解决左良玉的任务顺利的话,可以顺势把半独立在江西的宁王给解决掉。

    侯恂和刘子光有深仇大恨,但是为了大义,他还是选择了合作,侯恂在多年前担任昌平督治侍郎时,左良玉曾在其手下为将,而且是被侯恂提拔成了副将,这才开始飞黄腾达的,左良玉虽是一介武夫,但是很重恩情,侯恂赋闲在家的时候,每逢节日,左良玉都要派人送来钱物,对于这个老部下,侯恂很是了解,所以特地写了一份左良玉的简介给刘子光,侯老头不愿意和刘子光对话,刘子光也懒得理他,他们之间不和朱由校是知道的,但是这趟差事还非得他俩联手不可,所以在临行前皇上还分别找两人谈了话,让他们精诚合作。

    “皇上请放心,我们一定不负重托。”侯恂和刘子光一起表态,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让魏忠贤拿来御酒,亲自赐给他们,此去武昌意义重大,乃是打响统一大明的第一枪,如能顺利解决左良玉,其他割据势力一定望风而降,刘子光和侯恂自然也明白这个重要性,都郑重其事的将御酒一饮而尽。

    车队在皇上和大臣们的目送下渐渐西去,魏忠贤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刘子光了,得到讯息的左良玉一定不会对来杀自己的人客气的……魏忠贤哪里知道,他派去的信使此时已经埋在芜湖郊外的烂泥地里了。

    雨还在下,刘子光躲进了马车里,躺在舒适的皮垫子上发呆,再次撇下家人出征,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曾橙已经身怀有孕的情况下离开,这让刘子光有一种负疚的感觉,可是为了民族大业他不得不放弃家庭的温馨,湖广是中华的心腹地带,万万不能独立,作为大明朝的第一猛将,他必须挺身而出肩负起这个重担。想想早上离开家的时候,曾橙将一包连夜烙好的大饼和十来个咸鸭蛋塞给自己,嘱咐说路上一定当心,刘子光就觉得鼻子酸酸的,这次湖广之行前途未卜,如果孩子降生的时候自己还不能回来那可就太对不起曾橙了,唉,还是好好研究一下左良玉这个人,争取尽快完成任务早早回家吧。

    车窗外的雨还在下,刘子光将侯恂写的那张纸拿出来再次阅读,左良玉今年不过四十岁,年富力强,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头脑很灵活,武艺也很了得,擅使一杆丈八蛇矛,最拿手的还是弓箭,能左右开工,箭不虚发、百步穿杨。他手下的军队一部分来自关外的边军,一部分来自收编的川陕河南土匪军,军纪很是败坏,但战斗力很强,他手下还有一帮素质很高的将军,替他统治着湖广之地。

    左良玉并没有官方授予的统治湖广之地的权力,他只是平贼平到了武昌,顺便就驻扎在这里了,算是客军,朝廷正式委派的湖广总督是何腾蛟,一位干练的文臣,可是乱世当中枪杆子才是真理,何腾蛟本事再大也斗不过左良玉的大军,所以迅速被架空软禁,连受封在武昌的楚王都要对左良玉客客气气的,这湖广这块地盘上,左大帅就是土皇帝,这个人虽然不识字,但很崇尚先进技术,所以湖广在他的治理之下比其他省份要发达些,武昌造船厂的蒸汽船横行长江所向披靡,武昌到鄂州大冶等地还修建了铁路,以便运输铁矿石和煤炭,左军的铠甲武器也是军阀中比较先进的,被甲率比禁军还要高。

    想到左良玉的十万大军,刘子光只是轻轻一笑,他的五百红衫骑兵可是装备了最先进的陆战武器,由于气象的原因无法动用水师和飞艇部队,所以他尽可能的将这五百人武装到了牙齿,每个都装备了还没有正式列装的撞针雷汞火铳,战斗射速高,威力强大,一铳就能打穿最坚厚的铠甲,除了长铳之外每人还有一把短铳,一把能装在火铳上的刺刀和一把匕首,作为掩饰用的红缨枪大砍刀弓箭也装备了不少,还有藏在马车里的秘密武器八斤火炮,这可是从未投入使用过的大杀器,火药为动力的大炮可比蒸汽大炮厉害多了,射速高,威力大,不需要燃料,机动灵活,装上霰弹简直就是步兵杀手,装上实弹再坚固的城楼都是渣。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在这样跨时代的强大武力面前,左良玉的农民武装怎么可能是对手,而且十万大军要分住在湖广各地,难以集结,武昌城内能有一两万人就算不错了,万一杀不成左良玉,两下正式开打,也未必会落得下风。

    想到这里,刘子光的心才安了一些,对于这样的割据军阀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只有武力解决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

    武昌,平贼将军太子少保左良玉的官邸里,一个红脸大汉正在练习开硬弓,六石的硬弓在他手里如同面条一样扯来扯去,一旁观看的亲兵们纷纷拍手叫好,红脸汉子猛一发力,居然将硬弓拽断,众人更是高声赞叹,并且取过毛巾给他擦汗,汗水当然不是累出来的,而是因为武昌的天气实在闷热,坐着不动都会出一身大汗。

    “本帅比那号称大明第一猛将的刘子光如何?”红脸大汉矜持的问部下。

    “左帅英武,身经百战而不败,其实他那样的小儿可比拟的,卑职听说他那些事迹都是说书先生吹出来的,这家伙不过是仗着娶了皇上的姐姐才封侯拜将而已,真论起武艺,十个刘子光都不够左帅砍的。”亲兵们拍马溜须的功夫甚强,专捡左良玉爱听的说,这样的话他们每天都能听左大帅问起,可见这个刘子光在大帅心里的位置之重。

    “一帮拍马屁的家伙。”左良玉哼哼笑了两声,望着阴郁的天空道:“有机会我倒真想和他较量一下……”

    左良玉称得上是乱世枭雄,他自幼父母双亡,被叔父带大,练得一身好武功,再加上身材高大,臂力过人,从军以后迅速升迁,从小兵做到了右营都司,后来因为部队闹饷被牵连罢官,多亏了当年的上司侯恂赏识他,又将其提拔起来,从游记升到了副将,从此进入了事业的上升期,手下的兵越来越多,打的仗越来越顺,辗转来到湖广富饶之地,这才算扎下根来。

    左良玉不识字,但是喜欢听三国,他身边随时备有识字的亲兵,闲暇时候就念三国给他听,他最崇拜的三国人物是曹操,而且也一直在效仿曹操的做法,他广招天下英雄和谋士,来者不拒,不管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都会用心的款待,有几次还特意不穿鞋子从屋里奔出去接待来客,这种做法倒也唬住了不少人,湖南多才子,左良玉这种大规模的招揽行动总能网住几条大鱼,他的谋士里不乏有真知灼见的高人。

    左良玉一直以为现在的局面和三国时期类似,正是适合他发展的好时机,他效仿太祖,广积粮不称王,又效仿曹操,把楚王紧紧抓在手里,等待着有一天能率军南下,推翻现在的朝廷,将手里的这个傀儡楚王扶上宝座,自己做摄政王即可,等到时机成熟再搞个禅让,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国号他都想好了,就叫大魏。

    左良玉的官方头衔只是个不明所以的平贼将军,真正在名义上统治着湖广的是总督何腾蛟,这个只比自己大七岁的贵州人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出身书香,家境贫寒,在邻居的资助下考取了举人,历任陕西河南的数县的县令,算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贼寇横行的时候,他曾经亲自单骑往抚降敌,使四境得安,由是知名。后被朝廷提拔他任兵部职方主事,晋升员外郎。历任山西口北兵备道、湖北郧阳兵备道、淮徐兵备道等职,算是个儒将了,所在任内,皆以“才谞精敏”,廉明、勤政、爱民著称。

    左良玉进兵湖广以后,朝廷为了控制他,拜何腾蛟为右佥都御史,湖广总督,有人唯恐何腾蛟被左良玉暗害,劝他不要去,何腾蛟说:国家养仕设官,原以救倾危之急,当立千万年不朽之功;今日偷生畏死,岂人臣之责乎?遂慷慨赴任。左良玉敬佩他的为人,爱慕他的才能,所以只是派兵监视了他的住宅,并没有加以伤害,左大帅还期望着有一天,何腾蛟能做他的宰相呢。

8-17 屠鄂州

    前往湖广的路极其难走,水灾改变了道路,原来的良田变成了水塘,原来的村庄变成了泥潭,赈灾钦差的车队一路上遇到不少逃难的灾民,灾民们看见插着天子符节的车队立刻围拢过来哀求大人们赏赐一些吃食,看到这些饥民,刘子光立即下令停车放粮。

    赈灾车队有数十辆满载大米的马车,其实大米只是掩饰,米袋子下面藏的是火药和炮弹,如果把米放完了,露出里面的兵器,那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左军的关卡,所以侯恂坚决反对放粮。

    侯恂的理由很充分,现在就放粮是因小失大,为了几百个难民毁掉整个行动实在不值得,他让亲兵头目把命令传达给刘子光,可刘子光毫不理睬,依然站在大车上指挥着士兵以此给难民发粮食。

    侯恂气冲冲的赶来,质问道:“刘将军,你把粮食都发完了,咱们就这样赤裸裸的带着武器进湖广么?恐怕连鄂州都过不去,本官是钦差正使,本官现在命令你立刻停止这种无谓的行动。”

    “侯大人何出此言,咱们不就是来赈灾的嘛,你看这些难民都不是遭了水灾的,粮食不发给他们难道还留给左良玉啊?”刘子光毫不在乎的说道。

    “心中只有小善而无大义,这叫妇人之仁,你救得了这几百个难民,可是却耽误了救助数十万灾民的任务,孰轻孰重刘将军心里没有谱吗?”侯恂怒道。

    “这几百个灾民我要救,灾区数十万流民我也要救,就从现在开始,遇见的每一个灾民我都会救助,至于此行的重任不用侯大人提醒,我清楚的很,保证不会误事。”刘子光根本不听侯恂的劝告,把他气得拂袖而去。

    钦差队伍里绝大多数都是刘子光的人,侯恂只带了十来个亲随,自然无法无法和他抗衡,索性再不去管他,就这样一路发放粮食,直到左良玉军队和朝廷军队的实际控制线附近,这里是南直隶安庆府下面的松滋县,难民已经汇集了数万之巨,整个残旧的县城全是风尘仆仆、拖儿带女的流民,县令听说朝廷钦差路过,赶紧带着三班六房的衙役赶来伺候,刘子光的几十车粮食已经发的差不多了,本想在松滋补充一下,可是问了县令才知道,松滋的存粮已经空了,全部用来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侯恂闻言又是大怒,粮食被刘子光糟蹋完了,原本指望松滋能补上缺口,可是这个县令居然在朝廷开仓放粮的命令到达之前就私自把库粮发放了,这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贵县做的好事情,你等着摘乌纱吧。”侯恂冷冷的训斥道。

    松滋县令高举双手将乌纱帽除下,肃然道:“下官祝涛知罪,但数万饥民涌于城下,不开仓赈济则良心难安,在开仓的那天起,别说这顶乌纱帽了,就是下官项上这颗人头也是暂寄在脖子上,随时准备被朝廷取走的。”

    “本官不杀你,但你这个县令不能再做了,把印信交给主簿,回家等候朝廷的处置吧。”侯恂兼着左都御史的职务,又是赈灾钦差,自然可以便宜行事,处置五品以下的地方官员。但刘子光站在一旁不高兴了,心说你这不是冲我来的吗,不能处置我就拿当地小官撒气,人家开仓放粮有什么错,难道为了等待一纸公文就眼看着百姓饿死不成?

    “满城饥民,需要官员维持疏导,主簿怎么能管事,我看这个县令干得不错,朝廷并没有说不准开仓放粮,用不了两日,放粮赈灾的旨意就会送到,祝县令不过是提前执行了皇上的旨意而已,何罪之有?要我说不但不能罚,还要升官呢。”刘子光说。

    祝县令吃惊的看着钦差大人身后这个穿着中级军官服色的汉子发出如此高论,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刘子光将祝涛的乌纱帽接过来又重新戴回他的头上,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一个武夫居然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真让祝涛震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子光已经拉着侯恂离开了:“侯大人,咱们正事都没办呢,这些小事就让南直隶总督衙门来处理吧。”

    侯恂很拿刘子光没办法,撇开他的皇亲、侯爵身份不说,就是此次出行湖广,他手里也有一份圣旨,和侯恂是平起平坐的钦差,谁也命令不了谁,可是刘子光仗着人多脸皮厚,总是这样打岔,这里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法到朝堂上说理去,所以侯恂还是忍了。

    车队在松滋没有补充上粮食,只是跟着灾民们一起喝了碗能插得住筷子的米粥,朝廷早年出过一个关于开设官方粥棚的规定,说米粥里插一双筷子不倒才算是合格,可是这些年来能遵守的官员极少,大多是将赈灾的米粮中饱私囊,偷偷换了银子,朝廷法度废弛,也不能拿这些官员怎么样,没想到在这朝廷管辖的边缘地区,还有如此较真的地方官,连侯恂这样的老古板都有些动容了:“此子倒是个清官,若是行事不那么激进,可当大任。”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车队离开了松滋,朝着鄂州方向进发,车辆上的粮食已经发完了,重量减轻了好多,速度也加快了不少,鄂州位于江边,是长江中游的重镇,西连武昌,东接黄石,左良玉在这里屯了不少兵马,要想顺利的到达武昌,必须通过鄂州的渡口,长江正值汛期,水流湍急,横渡很艰难,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马匹车辆,如果左军不配合的话,根本无法做到。

    左良玉派驻鄂州的大将名为徐勇,他此时很为难,因为左良玉并没有真正的独立,名义上他们依然是大明的臣子,通过千里镜能看见对岸的车队打着天子符节和奉旨赈灾的旗号,徐勇最终还是决定放船接他们过来,因为一来对方人数不多,不足千人不足以构成威胁,二来他们是代表朝廷来赈灾的,所以车上必定带着银子和粮食,这两项都是鄂州城急需的东西。

    鄂州驻军派出了机器船去迎接钦差车队,江水浑浊、浪花翻涌,五艘机器船开足了马力来回了六次才把车马都运了过来,赈灾的车队就停在码头边,大群的左军士兵围在一边,显然对京城来的人很感兴趣,左良玉的部队主要由兵痞和流贼构成,无法无天惯了的,眼中自然没有皇权的尊严,他们嬉皮笑脸的试图接近马车,立刻被红衫团的士兵用兵器挡了回去,一来二去的双方起了摩擦,差点打起来,幸亏徐勇及时赶到制止了暴力事件的发生。

    徐勇穿了纱帽和补服,打扮的像个文官,可是他满脸的横肉和腰间的那口大刀深深的将他出卖,一张嘴更是粗俗不堪:“钦差大人是吧,带了这么多马车过来,给俺送的什么好东西啊。”

    侯恂道:“这位将军,本官奉旨赈灾湖广,所带的物资银两都是要送到武昌面呈左帅的,将军如果需要什么,还请向左帅讨要,少了清单上的东西,左帅可是要拿你是问的。”

    徐勇抚着钢针一样的胡子哈哈大笑起来:“钦差大人就会吓唬人,左帅是我大哥,又怎么会怪罪我呢,现在鄂州城下聚集了十几万的灾民,就缺粮食和银子了。我不管那些,我只要我那份,你们留下三成,其余的带走,左帅那边提我徐勇的名字便是。”

    只要不是左帅点名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可以抢的,这是左军的座右铭,同样也是左良玉维持军队战斗力的一个办法,左良玉有一句名言:不喜欢抢劫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唯有充满了野性和热爱掠夺的士兵才能有强大的战斗力,所以徐勇有这个胆子搞雁过拔毛这一手。

    侯恂可着慌了,马车上装的都是军械和银子,露了白可就完蛋了,可是左军这么粗野,根本讲不通道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一辆马车上的银箱由于捆绑的不结识而散开,木头箱子落到石板地上破开,里面的银锭子滚了一地,左军的兵痞们一看见银子,顿时如同苍蝇见了大粪,鲨鱼见了血腥,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刘子光站在侯恂背后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即拔刀上前架在徐勇的脖子上,勒令他喝止士兵。

    徐勇也是员猛将,没想到居然一招之内就被人制住,他到底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了,根本不惧怕刘子光的威胁,他以为在自己的地界上没人敢轻易动他,所以只是上下打量了刘子光一眼,轻蔑的说:“后生仔,刀子拿稳些,别割到自己。”

    此时刘子光和部下们已经和左军对峙起来,左军人数明显占有优势,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码头,将五百名红衫团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歪戴着盔帽,赤裸着上身,提着刀枪,眼巴巴的看着这一车车的银子,眼里似乎都在冒火。

    碰到这样的角色刘子光也没辙,刀子架到脖子上都不怕啊,刘子光牙一咬,心一横,***叫你横,老子比你还横,白虹刀向前一送,一颗大好头颅顿时落下,被他一把拿住,高高扬起:“徐勇授首,尔等还不投降!”

    左军士兵们当然不会投降,刘子光悍然杀掉他们的主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高叫着为徐将军报仇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刘子光早有准备,将吓得双腿发软的侯恂往身后一推,刀锋一指:“给老子开炮!”

    马车上的苫布落下,钢铸的大炮和气动机关枪露出了他们狰狞的嘴脸。

8-18 武昌乱

    大炮是精钢铸造,内膛打磨的非常光滑,对付步兵的霰弹早就装好了,全是尖锐的铁三角密密麻麻装在圆形的炮弹里,一拉炮绳,击针撞击发射药底部的雷汞,引燃火药将炮弹射出,火药发射的炮弹比蒸汽动力发射的炮弹霸道多了,一阵铁雨呈扇面泼过去,顿时漫天血雨,残肢断臂到处乱飞。

    天气炎热,左军大多赤膊上阵,丝毫没有甲胄防卫的他们成了气动机关枪最好的猎物,这种已经相对落后的武器在对付无防护集群方面还是有着独到之处的,机关枪所到之处,一阵阵钢钉入肉的“噗噗”闷声,左军士兵们哪里经受过这种打击,顿时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红衫军的骑兵们上马突击,一手拿刀,一手持短铳,将贼军们的退路挡住,左军虽然悍勇,但是被大杀器打昏了头,又没有军官组织抵抗,便成群的跪下来请降,他们是流贼出身,投降是很习惯的事情,以前和官军打仗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玩招安的把戏,领了粮饷接着再反,反了再招安,乐此不疲。

    左军的这种作风刘子光当然清楚,如今已然大开杀戒,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如果让这些人跑回武昌报信的话,这趟差事就算是泡汤了,凭着自己这五百人搞突击占领鄂州或许有几成胜算,可是打草惊蛇,双方正式面对面的开战,他并无胜算。

    场面一团混乱,码头上足有三四千左军,除了被打死打伤的之外,剩下的扔了兵器在地上请降,可是鄂州城上的人看见开战,立刻紧闭了城门,城内响起了战鼓,侯恂捶胸顿足,抱怨刘子光行事鲁莽,刘子光大怒,喝令他闭嘴,同时命令炮兵即刻攻城。

    “这些俘虏怎么办?”一个手下指着满地的左军兵痞问道,这些家伙虽然趴在地上高喊投降,但是一个个眼珠子乱转,手还偷偷往丢在一边的兵器上摸,这么多俘虏,又是两军阵前,根本没有人力看管他们,刘子光所以一挥手,厉声喝道:“杀!”

    炮声再次响起,俘虏们被轰成了血肉渣子,他们立刻拔腿逃窜,红衫团放开去路任由他们向鄂州城奔去,可是城墙上的人惧怕朝廷军队趁机入城,就是不开门,反而放箭猛射,这些人鬼哭狼嚎的绕城而走,与此同时刘子光的炮兵也装填好了攻城的实弹,十门大炮就在码头上摆开,八斤重的铸铁球朝着城墙猛射,气动机关枪也抬高仰角,扫射城墙上的士兵,左军士兵顶着盾牌还击,机关枪的铁钉子弹砸在盾牌上如同下雨,还好力道不足无法射穿盾牌,可是那几百杆火铳就不一样了,子弹呼啸而至,能射穿蒙着牛皮的木盾,打在城砖上也是石屑乱飞,左军不堪打击,无法探头放箭,只能躲在垛口下面颤抖。

    大炮的后坐力很强,每发射一发炮弹都要剧烈的向后移动,幸亏炮身是固定在马车上的,后座的时候车轮向后退能减轻一部分坐力,那些拉车的马也都经过训练的,对这种震耳欲聋的炮声已经习惯了,要不然非惊了不可。

    鄂州城是长江中游的要塞,当年宋朝大将吕文焕曾在此阻挡元军多年,现在的城墙依然是在宋代的基础上修补而成,年头久远扛不住大炮的轰击,城墙垮塌,大门被打成碎片,骑兵狂风般卷了进去,看见拿兵器的人就砍,这一路上刘子光多次给他们灌输左良玉军队战斗力强悍,绝对不能等闲视之,所以这些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大开杀戒,其实左军只不过是兵痞加流贼,哪是这些百炼精兵的对手,兵痞们最大的长处不是打仗而是保命,眼看大势已去,谁还有心思和这些凶神恶煞的骑兵拼命,一个个的拿了兵器四散而逃,出城为匪去也。

    五百精兵迅速进城,控制了官衙、库房和鄂州车站,满街都是乱兵和饥民,场面极其混乱,鄂州车站连接着黄石和武昌,车站的库房里还存着很多黄石转运过来的生铁,车站守军是左良玉手下真正的精锐,双方争夺的极其激烈,红衫团用大炮抵近射击才解决了顽敌,车站上还停着一列加满了煤水的火车没来得及开出。

    刘子光亲自挥刀上阵,直杀得通体是血,鄂州城血流成河,城外的难民也趁乱进入城内劫掠,凭着五百人马很难控制大局,刘子光想到鄂州已夺,不如乘胜进击武昌,朝廷大军也可以从鄂州入境,计划不如变化,还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肯定是不行了,当即他传令留下一部人马控制渡口,其余的人乘火车直扑武昌,同时用电报联系吴三桂的大军,让他迅速接管鄂州。

    红衫军放弃了鄂州城,一部人马占据了渡口,将机器船都收拢过来,等候接应大军过江,其余的三百人乘上火车,生火烧锅,直扑武昌,火车的速度快,必能在鄂州乱兵之前到达武昌。

    此时钟寿勇和达文喜的南厂特工队已经潜入了武昌,武昌号称九省通衢,交通极为发达,最近几年没有战事,所以门禁不是很严格,他们稍微塞了几个银元就成功的混了进来,住进城内的客栈,客栈附近就是湖广总督何腾蛟的衙门,衙门门口是左军的校场,名为阅马场,附近驻扎着左军的精锐骑兵一部,守将名为贺人龙,负责镇守武昌,而左良玉则在武昌、汉口、汉阳都有官邸,正所谓狡兔三窟,这三座城互为犄角,即使一座破了,其他两座也能依天险据守。

    左军十万之众,鄂州有一万人,黄石有一万人,长沙有三万人,其余五万人都在武汉三镇,武昌有造船厂,汉阳有铁工厂,汉口有众多的商铺、码头,商业发达,左良玉盘踞这里已经六年,经营的还算不错,粮库里存着几十万石的粮食,码头上停着上百条战船,水灾淹没了沿江无数良田,十几万的灾民在城外搭着简陋的棚子居住,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百姓和田地是自己的根基所在,可是左良玉却不想放粮赈灾,因为他的存粮是给军队吃的,而不是做善事用的,这年头有了军队就有一切,湖广遭了灾不要紧,我可以进兵江西广东嘛,所以武昌城下饥民无数,却只有几所民间人士开设的粥棚,难民们食不果腹,随时有爆乱的可能,而且每天都在死人,天气又炎热,瘟疫随时会爆发。

    左良玉表现的很镇定,越是情况危急他这个当老大的越不能乱,水患导致附近几个州县的交通讯息中断,鄂州过来的铁路也被梁子湖泛滥出的大水冲垮了,导致一批生铁运不过来,派驻在京城等地的细作也没有消息传过来,想必是道路难走,驿站都停业的吧。这两天何腾蛟一直让人捎信给自己,说什么务必开仓放粮,不然就是千古罪人,左良玉很不耐烦,训斥了替何腾蛟传话的贺人龙。

    贺人龙是边军出身,资历很老,被左良玉训斥了一番心里极不痛快,他除了掌管左军中的骑兵部队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看管何腾蛟,贺人龙和左良玉不一样,他是武进士出身,算是正经军官,遇到何腾蛟这样的朝廷大员自然有一种亲切感,长久的接触下来,身不由己的接受了一些何腾蛟的想法,现在被左良玉当众训斥,不由得起了反心。

    傍晚时分,阅马场,一所挂着蔡林记幌子的面条铺下,达文喜和钟寿勇正端着大碗吃面条,这里正好能看见湖广总督衙门的大门,夺取湖广之后,必须启用何腾蛟,因为此人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在湖广一带的名声很好,几次和左良玉据理力争,为农民减轻赋税,要求惩办祸害百姓的兵痞,百姓们都知道,就连杀人如麻的左大帅都怕何总督呢。眼下钦差队伍就要抵达武昌,按照计划圣旨的颁发应该在总督府进行,所以必须提前和何腾蛟打个招呼才好。

    铺子里还坐着南厂派驻武昌的番子,他是本地人,熟悉城内情况,眼看着一个身着戎装的将军走进总督府,那番子压低声音说:“此人名叫贺人龙,外号贺疯子,武功极好,是左良玉手下大将,掌管着十营骑兵,如果能把他干掉,左良玉则去一臂膀矣。”

    “这么晚了他找何总督做什么?”达文喜问道。

    “不清楚他搞么司花样,不过他在里面咱们就别进,等等看吧。”番子答道,显然对贺人龙很是顾忌。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贺人龙才从总督府里出来,他走了之后,两人才放下汤碗,整理了衣服朝总督府走去,钟寿勇块头太大,面相又凶,过于引人注意,所以留下望风,总督府是贺人龙部下的一个小旗负责把守,何腾蛟手下没兵,只有几个佣人丫鬟师爷,用不着严密监视,所以当兵的都很懈怠,那番子的掩饰身份是大粪商,专门清理城内富户家的马桶,当兵的都认识他,所以打个招呼就进去了,达文喜装作新来的挑粪夫,也没有受到任何盘查。

8-19 兵变.事变

    从鄂州到武昌只有一百多里路,火车一个半时辰就能到,为了抢在鄂州溃兵之前赶到武昌,刘子光征用了一列火车,湖广的火车不像江南那样是客货两用的,老百姓可享受不到这个高科技产物,平时只用作运输煤炭、矿石、军粮和士兵,大部分是简陋的敞篷车厢或者干脆就是平板车。

    火车站一片狼藉,满地的尸体也没有人收拾,刘子光部下不乏多面手,操控蒸汽机车不在话下,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还是抓来了几个司机和司炉,带到刘子光面前,他好言安抚:“送大军入武昌,立刻赏你二十两银子。”这些满脸煤黑的工人自然诚惶诚恐答应不迭,其中一人看见正在登车的天子符节,惊问道:“敢问上官可是京城来的?”

    刘子光不由得注意起此人,虽然一脸煤黑,但是手指甲里却很干净,脖子和脸的颜色也有明显分界线,分明是个假扮的司炉,他心里有数,沉声问道:“我等乃是朝廷钦差,奉旨赈灾湖广,不想鄂州守将哄抢物资,这才出手灭了他们,如今正是要进武昌找左大帅讨个说法。”

    那人当即拜倒:“我乃原鄂州知府刘智君,左良玉侵占鄂州之后便被罢官,只因懂得蒸汽机械,才做了这鄂州站的站长,如今朝廷天兵已到,我愿效命杀贼。”

    刘子光听彭静蓉说过湖广有个官吏在蒸汽机方面颇有造诣,后来不知所踪,原来在鄂州站上做了小吏,他问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刘智君道:“下官也是被左贼逼迫的,若不从他,家人必遭屠戮,左贼残暴,湖广百姓民不聊生,盼朝廷天兵如久旱禾苗盼望雨露一般。”

    刘子光道:“如此便好,刘大人亲自司机吧,等取了武昌本官定会为你请功。”

    有了熟悉铁路运输的人,事情就更好办了,刘智君指挥司机们调了两个火车头,一个在面前拉,一个在后面推,中间又多加了几节平板车,将站台上堆积的生铁搬了上去,这批货物是武昌一直催促的,带上它们可以顺利的进入武昌站,两个火车头后面的煤车里都装满了煤炭,赤膊的司炉扛着铁锨站在上面,有节奏的朝锅炉里铲煤,锅炉烧足了蒸汽,开出了鄂州站。

    刘子光的三百人马意气风发的站在敞篷车里,大炮和重机关枪用绳子固定在平板车上,除了少量战马和拉炮车的马,大部分的马匹都留在鄂州了,侯恂带着几个随从和大兵们站在一起,来的匆忙也没准备座椅,侯尚书苦不堪言,他一个劲的抱怨刘子光,不该贸然从事在鄂州大打出手,破坏了整个行动计划,刘子光却不以为然,鄂州军是左良玉军队中比较精锐的了,都这样不堪一击,想必武昌的军队战斗力也不值一提,情况看起来复杂化了,原先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还不如一鼓作气打过去,凭着三百虎贲,就是打不死左良玉也能把武昌城搅个天翻地覆。

    可是刚开出鄂州没有多远就遇到了情况,前面一段铁路被洪水冲毁,路基垮了,铁轨也断了,这难不倒刘智君,他亲自带人把后面的铁轨拆下来垫到前面,几百人一起上阵,用石头,泥土、铁块把路基填上,机车缓速通过这段路,然后又恢复了正常速度,朝武昌进发。刘子光选择铁路进行机动一方面是为了节省时间,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士兵的体力,从鄂州到武昌的官道是和铁路并行的,但是铁路的路基高,大段的官道被水淹没,即使水退了的地方也成了泥潭,很难通行。他们还追上了几个沿着铁路逃往武昌的左军士兵,显然是赶回去报信的,这几个可怜虫看见火车还以为是自己人,被当场打死在路基上。

    百里距离看似很近,走起来却不容易,多处路段需要修理,所以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看到武昌城的轮廓,城外有一望无际的难民棚,此时正值凌晨,难民们已经起来在还没开们的粥前排队了,他们用默然的目光看着从远处开来的火车,大家都知道这是左大帅运粮运兵的车子,万万劫掠不得,否则小命难保,难民棚周围有不少新坟,还有很多尸体就这样露天放着,已经开始膨胀了,野狗们倒是兴奋的很,叼着死人的肠子来回跑动着撒欢。

    “现在还有粥吃,过两日粥施完了怕是要开始吃人了。”刘智君叹道。

    刘子光默然,侯恂也沉默不语,十余万的难民衣不蔽体,住在树枝和破布搭成的棚子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近在咫尺的巍峨城墙壁垒森严,不许他们踏入半步。

    时间还早,不到开城门的时间,火车暂时停靠在武昌站,武昌站很简陋,只有一个货场,两座煤仓和一座建筑物,铁轨并没有延伸到城里,而是朝着江边铺设,目的地是位于长江边上的武昌造船厂,车站的官吏被火车的汽笛从床上惊醒,愕然发现是鄂州的生铁运到了,赶紧叫起民夫过来搬运,刘智君找到武昌站的站长,告诉他这趟车上除了生铁以外,还有从京城来的贵客——左大帅的恩人,礼部尚书侯恂。

    站长急忙腾出房子让侯恂歇息,并且拿着侯恂写的亲笔信进城禀报左良玉,这是刘子光他们临时改变的计划,不提钦差,只说是旧人来访,反正朝廷的消息一时半会还传不过来,如果左良玉念旧的话自会出城迎接,到时候就在这车站上动起手来,把左良玉擒住,就算大功告成。

    左良玉听说侯恂来访,深感惊讶,当朝礼部尚书如果没有皇命在身,怎么能轻易来到湖广,而且侯恂也不是武昌人氏,告老还乡也不会经过此地,唯一的可能就是侯恂是来投奔自己的,听说侯尚书在朝中一直不得志,时常被刘子光打压,愤而辞职来投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啊,左良玉被这个思想误导着,再加上他深信可能有敌军深入自己腹地而不被发现,所以只带了几百个亲兵就出城去了。

    为了彰显自己礼贤下士的风范,左良玉特地披了一条能防雨的斗篷,外面一层是橡胶,里面是丝绸,造价不菲,到时候可以选个适当的时机解下斗篷,披在侯恂身上,何愁他不感动?至少三国演义上都是这样写的嘛。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整个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左良玉这边出城,那边就有人报到了贺人龙那里,他当即下令召集手下将官升帐,暗地里埋伏下刀斧手,昨日他去找何腾蛟就是商量兵变的事情,何腾蛟劝他少安毋躁,等合适的机会再动手,晚上却又派人将他喊去,向他引见了两位朝廷派来的官员,说是近日内朝廷将会有大动作,兵变可以提前进行,以配合朝廷的行动。

    手下的将官们大多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正经军官出身的多,平日里对左良玉的做法已有不满,此时召集他们造反,应能一呼百应,万一有那不同意当场砍死便是。

    贺人龙外号贺疯子,杀敌从不手软,带兵也是极为粗暴,他只是简单的说:老子也反左良玉,投朝廷,谁赞成?谁反对?”说着将手按到了刀柄上。

    贺人龙的十营骑兵是他从陕西一路带出来的,部将们都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听老大说兵变,一拍胸脯就答应了,反正这些年来兵变来兵变去的也搞了不少回了,跟谁不是吃粮当兵啊,这个提议迅速得以通过,选择左良玉出城以后再动手是何腾蛟的主意,因为左良玉在普通士兵中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万一他临阵一呼,小兵们当场倒戈就麻烦了。

    自信满满的左良玉不知道部下们已经在预谋造反了,他带着一队亲随直奔武昌站,这时候天又开始飘雨,出城的时候左大帅看见哀鸿遍野的难民营,不禁皱起了眉头,指示手下多开几个粥棚,从官仓里拿出几百斤米煮点稀粥发放一下,免得侯大人看见如此凄凉的景象觉得他左良玉办事无方。

    武昌站很快就到了,由于是统治腹地,车站并没有多少士兵,只有百十个工匠而已,左良玉远远就看见侯恂一袭白袍站在门口,身旁跟着几个从人,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猛夹马腹紧赶过去,潇洒的翻身下马,豪爽的说道:“侯大人,昌平一别已有数年矣,您是老当益壮啊。”说着就要下拜。

    侯恂微微一笑,并没有象左良玉想象的那样过来搀扶,客套,而是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朗声说道:“平贼将军太子少保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大惊,原来侯恂还是带着圣旨来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大明朝名义上的臣子,面对拿着圣旨的老熟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的跪下来了,口称微臣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身后那些官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丘八,呆着脸看着自家大帅下跪不知所措,这时候车站的围墙上齐刷刷的出现一排精兵,手里端着奇怪的武器,厉声喊道:“统统趴下!”

8-20 诛杀左良玉

    左良玉的卫队都是百战精兵,眼见中伏并不慌乱,抽刀拿盾准备抵抗,他们不认识红衫团手中的火铳当然不害怕,再说这里距离武昌城距离很近,可以随时得到支援,哪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左良玉刚跪下的时候就觉察到车站的气氛有些诡异,但过分的自信使他忽略了这个感觉,直到车站的围墙上出现伏兵他才意识到中埋伏了,还没来得及拔刀,只听见侯恂的惊呼:“不可。”然后就听见头顶上传来破空之声,凭着多年征战养成的素质,他下意识的就地一滚,居然将刘子光的雷霆一击躲过。

    刘子光就没打算活捉左良玉,这个人难以收服,还是杀了最利索,可是侯恂却不这么想,他自以为是左良玉的老上级,有信心能说服他归顺朝廷,兵不血刃的夺取湖广,这样才能显出他侯恂的能耐,所以当刘子光抽刀子出来的时候他惊呼了一声不可,虽然没能阻拦刘子光出手,但是却救了左良玉一命。

    与此同时,围墙上的士兵们开始射击,爆豆般的铳声响起,左军纷纷落马,不是出阵打仗,所以他们都没穿盔甲,子弹穿透单薄的战袍,打得他们血花四溅,有几个带了铁盾牌的拼死向前想去救出左良玉,可是被子弹巨大的撞击力从马上打下来,战马也中弹倒地,痛苦的打着滚,墙上的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撤回发射完的枪支,撅开枪机,抽出纸弹壳,塞入新子弹,等另一批士兵发射完之后,继续顶上去射击,左良玉带来的二百骑兵被密集的火力打的人仰马翻,根本无法抵抗。不过依然有几个离得最近的士兵抢了过来,抓住左良玉就往后跑。

    刘子光当然容不得到手的鸭子飞走,他飞身上前直取左良玉,两个车轴汉子举刀来迎,连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就被他连人带刀砍成两截,左良玉听到背后的惨叫,知道这两个跟随自己多年的马弁已经死了,不由得心中大骇,能一招之内砍死他两名武功高强的马弁的一定是世间少有的好汉,他不由自主回头看去,只见满脸是血的刘子光正冲着他狞笑。

    趁着红衫团火铳射击的间隔,左军士兵拼死向前,用血肉之躯护着左良玉向后跑,几个士兵明知道实力不够还是迎着刘子光的刀顶上去,被他砍倒了还死死抓住刀刃不到,喷着血的嘴里犹自喊着:“大帅快走!”

    两个士兵托住左良玉的腿,奋力将他推到马上,还没等他坐稳,两个士兵就被子弹打中脑袋,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左良玉虎目含泪,扭头便走,一帮拿着铁盾的士兵在马后帮他挡着子弹,可他们的努力在火铳面前都是白费力气,左良玉只听见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和躯体倒地的声音,他不忍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趴在马背上,奋力的夹马肚子,希望能尽快逃离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可是战马忽然停住了,两个前蹄不停的刨动却不能向前半步,左良玉扭头一看,只见那个年轻的刺客单手拉着马尾巴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这时候火铳声也停了下来,大批士兵跳下围墙,端着枪跑过来,四周遍布身体,从城里带出来的二百个亲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左良玉到底是个枭雄,知道跑不掉了便不再做徒劳的努力,翻身下马,任由端着火铳的士兵们将他围在中间,他扫视着这些穿着普通禁军的汉子,又看了看满身鲜血,穿着校尉盔甲的刘子光,开口说道:“死也要让左某人死个明白,尊驾是何人?为什么要取本帅的首级?”

    “你割据一方形同谋反,本侯奉旨诛贼,你授首吧,给你来个痛快的。”刘子光道。

    “本侯?难道你是镇武侯?”左良玉心想朝廷里能提刀上阵的爵爷一共就那么几位,能达到万人敌地步的就只有镇武侯刘子光,朝廷派出第一猛将千里奔袭来取自己首级也说得过去,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这里是武昌城下,自己的数万大军就在城内,听见这边的杀声定会迅速赶来,如果能拖个一时半会还是有希望反败为胜的。

    当下他淡淡一笑,道:“久闻镇武侯英武盖世,本帅着了你的道也不冤枉,只是就这样授首不是我左某的作风,久闻镇武侯武功盖世,能死在你的刀下也是左某的荣幸,来吧,左某能和镇武侯大战三百回合而死也是死而无憾了。”说着抽出了佩剑,甩了个利索的剑花。

    侯恂此时也挤了过来,看到左良玉已经被包围,便喝令众军:“把兵器放下,左将军只要你投降,朝廷还是能放你一条生路的。”

    众士兵当然不会听侯恂的命令,依旧端着火铳瞄准左良玉,刘子光心说我丢下老婆孩子千里遥远跑来可不是陪你打架玩的,左良玉再不济也是名闻遐迩的武将,想三两招解决他也不现实,还不如….想到这里他迅速抽出转膛火铳,一枪就放倒了左良玉,左大帅自幼练就的一身好武艺,左右开弓的箭术,竟然丝毫得不到发挥,就被子弹击中了肺部,口里冒着血末躺在泥水里,双脚微微瞪着,眼看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随即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吩咐道:“发信号,让番子们闹起来。”

    这是早就定好的计策,不管钦差队伍如何行事,只要发出讯号,已经潜伏在武昌城的南厂番子们就要点燃埋藏在各个重要位置的炸药,制造混乱以便浑水摸鱼,可是电码发出去之后,久久没有反应,难道是南厂番子在城内翻船了?

    事已至此,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刘子光下令士兵们整理装备,列队向武昌进发,他要三百人夺取武昌城,侯恂气得跳脚:“刘子光,你太自以为是了,明明能生俘的你为什么要打死他?”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的整个码字人生,登陆17K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刘子光将侯恂推开,说:“我军立刻攻城,侯大人还是躲在后面安全些。”然后让手下将左良玉的首级割下,可怜左良玉一世英雄,竟落得如此下场,还没死透就被人将头颅割下,随手就扔到了炮车上。

    红衫团三百人马取出盔甲穿戴起来,他们的甲是仿造西班牙人的半身板甲,由水压机冲压而成,造价便宜防护力强,胸口还装饰着日月星的军衔符号,两条皮带交错在肩膀上,上面插着一枚枚硬纸弹壳的子弹,腰带正面两个子弹皮匣,背后一个皮匣,另有四枚手投炸弹,此外还有既能当刺刀又能手持肉搏的单刃剑,足有一尺五寸长,除了长铳之外,每个士兵都装备了连发的短铳,这种武器在肉搏战中的作用极大,一个人可以迅速解决三四个敌人,短铳装在皮质的枪套里挂在右后腰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头盔是锃亮的虾尾盔,能很好的保护后脑勺,盔顶上插着五彩的锦鸡羽毛,很是威风。

    队伍排成方阵,等候刘子光发号施令,刘子光也换上了盔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没有废话,只是简单的说:“目标武昌城,效死营前进!”

    刘子光身后的旗手迅速将手中卷着的战旗抖开,这是红衫团的前身效死营的战旗,经历过艰苦卓绝的济南战役,上面还沾染着烈士的鲜血,还保留着箭矢的孔洞,这面旗帜是红衫团的灵魂所在,在场的三百精兵正是隶属于红衫团中的第一营,也就是效死营,里面的官佐都是效死营的老人,看见战旗自然热血沸腾,举起手中的战刀高呼道:“效死营,前进!”普通士兵们虽然没经历过济南战役,但都是经过苦练的精锐铁汉,长官们大无畏的精神深深感染了他们,众军高呼前进,举着长铳向前勇敢的迈进,一列列刺刀在雨中闪动,三百人马就这样朝着武昌坚城挺进。侯恂和他的随从们目瞪口呆的站在后面,小雨打湿了衣服都不知道,刘智君更是惊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朝廷大军只来了这几百号人,就凭这些人攻克武昌?难道他们是天兵天将不成?

    刘子光胆敢三百人就进攻武昌城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有大炮有精兵,所谓的坚城只是豆腐渣,虽说城内还有好几万左军,但毕竟群龙无首,没有了强有力的左良玉指挥,这些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就凭他们这帮老兵油子和流贼,想和百炼精兵又是全热兵器装备的红衫团对抗,简直是痴人说梦。儿郎们饱经训练,装备精良,刚才又毫发无伤的歼灭了左良玉极其卫队,士气正高,正好一鼓作气攻下武昌。

    小雨渐止,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早晨的阳光照在效死营士兵锃亮的盔甲上,一片绚丽的亮银色,盔檐下是一张张年轻英武的面庞,他们随着炮车上鼓手敲击的鼓点稳步前进,人数不多却如同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

    忽然感觉刘子光这小子充其量就是当营长的料。

8-21 造船厂之战

    就在城外发生战斗的时候,武昌城里的战斗也在进行,贺人龙的骑兵从阅马场杀出,直扑城墙下的闯字营,闯字营是流贼组成的步兵部队,历来和贺人龙的骑兵有间隙,互相殴斗不知道多少回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杀成一片,连城外那阵爆豆般的火铳声都没注意到。

    闯字营很多士兵还没起床,就被乱箭射死在营帐里,他们的营官名叫李过,是早年大流贼李自成的儿子,带兵颇有一套,他迅速组织士兵登城抵抗,居高临下用床弩还击,城内巷战骑兵不占优势,双方胶着起来,但是贺人龙这方面有南厂番子的协助,钟寿勇找了几个人用大弹弓将点燃的炸药包射入闯字营,炸药的威力巨大,气浪将士兵们炸得肢体横飞,床弩也散架了,骑兵顺着马道往城上攻,李过无奈,只好领着残兵回城逃走。

    李过出城之后直奔武昌船厂,那里不单是船厂,还是堡垒和水师营地,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在那里坐镇,贺人龙反了,左大帅的儿子总不会反的。一帮衣不蔽体的残兵疯狂的奔跑着,迎面正遇到刘子光的效死营。

    双方一照面,李过就愣了,这是哪里的部队啊,怎么打扮和武器这么奇特,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拦路的一概杀过去,闯字营的残兵再怎么说也有两千多人,冲垮这个几百人的小部队应该没什么问题。

    效死营的反应极快,看见成建制的部队杀出城来,立即排兵布阵,在军官的口令下列队射击,一阵白烟过会,冲在最前面的闯字营士兵栽倒了一大片,胸前没有箭矢,只有小酒盅那么大的伤口,李过大惊,但此时已经不能后退,贺人龙的骑兵已经追出来了,前有狼后有虎,只能落荒而走,幸亏效死营的兵少,挡不住这些败兵的去路,加上子弹有限,就没有阻挡他们逃窜。

    贺人龙的骑兵果然紧跟着就追了出来,看见效死营也是一惊,效死营虽然装备了先进的火器,但是在郊外旷野遇上兵力占绝对优势的骑兵也讨不到便宜,刘子光心中一惊,急令射击,那边贺军骑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射了一通箭过来,两军相距甚远,终究还是子弹的威力大些,打翻了几十个骑兵,而骑兵们射出的羽箭则大多射进了土里,即使有飞的远点的也被盾牌挡住。

    骑兵见遇到劲敌,便不去追赶闯字营,分成两翼向效死营包抄,效死营也迅速改变阵型,将火炮和机关枪拉到了阵前,士兵摆成雁翅状,平端枪支准备射击,一场火并眼看就要发生,忽然城头上传来鸣金之声,原来是贺人龙已经通过千里镜看到了效死营的旗帜和天子符节,认出这是朝廷的军队。

    万没想到朝廷大军来的如此迅速,又是如此的神勇,贺人龙惊喜之余,出城拜见钦差,刘子光这才知道城里发生了兵变,当即赞了贺人龙几句,然后询问他左良玉还有多少残兵需要处理。

    贺人龙道:‘左贼一早出城不知所踪,想必是去了汉阳城,我军务必拿下武昌船厂,否则贻患无穷。”

    刘子光笑笑,命人从马车上拿来左良玉的人头,道:“左良玉已经伏诛,他的残部看到人头自会请降,占领造船厂的功劳就让给贺将军吧。”

    贺人龙看见左良玉的人头,顿时心中大定,他怕的就是左良玉掌握部队,这个老家伙的用兵能力超强,当年贺人龙就是多次败给他才投降的,现在左良玉已死,他就没什么顾忌了,而且他刚刚倒戈,需要一个大功来奠定自己的位置,当然愿意领兵攻打造船厂,于是贺人龙领着骑兵直扑造船厂,刘子光则在后面压阵。

    左梦庚今年二十岁,是左良玉的长子,年纪不大却掌管了左军的水师,水师有上百条战船的兵力,其中大部分驻泊在造船厂的码头边,这是左军中的精锐力量,船上搭载的火弩和重型蒸汽弩杀伤力非常巨大,造船厂内储备着大量的煤铁粮食,是左军的一个重要基地。

    一大早的就不太平,先是远处火车站方向有奇怪的声响,然后是城里的千把个了、溃兵涌到厂子外面,听他们说贺人龙反了,左梦庚急忙披了甲出来观看,造船厂也是座小城池,有城墙、垛口和望楼,左梦庚上去一看,下面带队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李过,样子非常凄惨,盔歪甲斜的不像是作伪,于是赶紧开门将这些人放进来,紧接着贺人龙的骑兵就到了,为首一人手中的旗杆顶端挑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赫然正是左良玉。

    左梦庚看见父亲犹自睁着眼睛的首级,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地昏迷,左右赶紧上前救助,掐人中灌凉水,折腾了一阵子左梦庚才醒过来,立即咬牙切齿的下令,把厂子里的重型武器搬上来猛轰贺人龙这个叛贼。

    别看造船厂的城池小,发起威来可厉害,一人多长,手臂那么粗的箭矢不要钱一样朝外猛射,普通的箭矢更是如同下雨,而且都不是人力发射,而是由舰载重武器发射,贺人龙的骑兵当即死伤无数,连贺人龙本人也中了一箭,战马也被射穿了,要不是亲兵拼死掩护,他今天就要跟随左良玉而去了。

    骑兵们当即溃败,左梦庚亲自率兵杀出,抢回了左良玉的首级,又迅速缩回城内,左梦庚虽然怒火中烧,但并没有冲昏了头脑,他知道自己兵力有限,在野外和骑兵对战讨不到便宜,眼下只有纠集汉阳和汉口的兵力,扑灭反叛,可是父亲已死,这么大个烂摊子自己怎么收拾过来,那些身经百战的叔叔伯伯们,又怎么会听自己这个侄子的调遣。

    左梦庚迅速做出决定,亲自渡江去汉阳,把汉阳的兵用战船载过来强攻武昌,父亲死亡的消息暂不透漏,反正隔着大江他们消息也传不过去,那些长辈们如果有不听话的迹象,立刻杀之,眼下是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犹豫了。

    左梦庚带着大批战船渡江而去,造船厂的防守交给了好兄弟李过,李过和左梦庚年纪相仿,友情颇深,他自幼在流贼中长大,军事素质也不低,按理说守住这所武装到牙齿的小城池没什么问题的,可是他的敌人变了,不再是刚才的骑兵部队,而是变成了穿着奇怪盔甲的三百步兵。

    蒸汽弩的厉害,刘子光非常清楚,所以约束士兵不要靠近造船厂,这场攻坚战的主力注定是大炮而不是士兵,十门大炮一字排开,瞄准了武昌造船厂,由于射击距离增大,发射药也从一份增加到了一份半,大炮旁边摆放着杀伤霰弹,攻坚实心弹和装了引火之物的烧夷弹,按照次序进行发射。火铳兵们排列在大炮后方,子弹上膛,随时准备推进,贺人龙的骑兵也重新整理了队形,贺人龙这家伙到底是条汉子,硬是自己用刀子将箭头剜了出来,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就继续指挥作战,刚才那一拨打击死伤了他上百个弟兄,想起来就窝火,等拿下造船厂,一定要把那些工人都砍了。

    李过通过千里镜看到远处正在忙碌着装填炮弹的效死营,很是疑惑,他想象不出那个和弩床差不多大的管状武器能射到自己,在李过心里,武器的射程和威力应该和体积成正比,要知道蒸汽连弩光是锅炉就有房子那么大了,没有那么大的锅炉,凭什么能射那么远啊。

    李过的知识很贫乏,只知道蒸汽大炮能打得远,不明白火药大炮的厉害,不过刘子光立刻就给他补上了这一课,一门大炮率先发射,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落到城墙前面,在地上弹起,又向前窜了一段距离才砸在造船厂的城墙上,李过只觉得脚下一抖,心里也是一抖,这玩意,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面,第一门炮只是试射,炮兵哨官用双筒千里镜观察了弹着点,下令大炮提高两个度的仰角,这样就能越过城墙,直接射入造船厂内部了。其余的九门大炮同时怒吼,实心弹呼啸而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掠过长空,越过城墙,砸到造船厂内部,造船里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被炮弹打穿以后,里面的工匠和士兵慌乱的逃出来,这时候第二轮炮弹又飞过来了,这次是远射型杀伤霰弹,漫天的钢钉把衣着单薄的工匠们打的浑身窟窿,幸亏李过换上了左梦庚提供了全身铠甲,就这样还是被打的生疼,连护心镜都被砸凹了一块。

    李过下令蒸汽大炮还击,可是他们的蒸汽大炮和蒸汽连弩都是固定射角,根本大不了那么远,射出去的铁球和箭矢只能徒劳的落在效死营炮兵面前的空地伤上,造船厂的还击引来了更猛烈的报复,十门大炮轮番射击,每射出一颗炮弹,炮兵就用一根前端捆着棉布的木棍蘸了水清理炮膛,把火药残渣和火星清理干净,再用相同的干“拖把”再次清理炮膛,清理完毕之后,将炮弹和一份半火药填入后膛,最后垫上雷汞,随后关闭炮闩,拉动炮绳进行击发。

    由于造船厂是硬目标,所以炮兵们射的最多的是普通的攻坚弹,这种实心球对造船厂的各种设备破坏力很大,其中一颗命中了造船厂的大锅炉,将这个几十万斤级别的大型锅炉砸出一个洞,巨大的蒸汽压力无法从这么狭小的空间外泄,顿时引发了大爆炸。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81/ 第一时间欣赏铁器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骁骑校所写的《铁器时代》为转载作品,铁器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铁器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铁器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铁器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铁器时代介绍:
壮观的炼铁厂,烧木炭的火车,蒸汽上弦的连发床弩,蒸汽机电池混用的潜水艇,酒精内燃机的坦克,遮天蔽日的热气球空军,头戴栗色武松帽的伞兵。满清残明南北割据,社会已经出现资产阶级萌芽。
混乱的时代,骠悍的人生,从奴隶到角斗士,再到强大的资产阶级武装部队将军,佣兵集团首领,他的军队里有蒙古轻骑,斯巴达战士,扶桑浪人,马木留克卫队,北欧海盗…..皇帝在他拥立下登上宝座,敌国在他铁蹄下臣服,还有或温柔贤惠,或刁蛮任性,或真诚善良,或诡计多端的女主角们,这是铁器的时代,启蒙的时代。
铁器时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器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器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