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铁器时代TXT下载铁器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铁器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骁骑校     铁器时代txt下载     铁器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2 金融危机

    曾橙过惯了穷日子,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三千两银子是用两年来刘子光陆陆续续给她贴补家用的钱省出来的,可以说是这个小家庭的家底子,曾橙正是相信了朝廷发行的信誉,才会孤注一掷全拿出来买了基金,本来是想和刘子光商量一下的,但是怕错过时机买不到才断然出手,结果却铸成了大错,这三千两银子算是被彻底套牢在高位了。

    刘子光很清楚那帮“基金经理”的手段,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西部战事失利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出来了,所以他们才会更加卖力的鼓吹,以便前期建仓的大户们出货,把筹码在最高点倾倒给消息不灵通的百姓们。

    如果让曾橙知道三千两巨款打了水漂,她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呢,刘子光便敷衍道:“没事,朝廷的基金自然安全,你收好吧,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办,去去就回。”说完便匆匆离去。

    刘子光是去找日升昌胡大掌柜商量对策的,他知道只要西路军战败的消息传出来势必导致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的崩盘,而这支超大规模基金在证券交易中所占的份额极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必将影响其他股票的价格,况且这段时间又上市了那么多良莠不齐的股票,崩盘大潮一到,那些赚足了银子的家伙肯定要跑路,老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垃圾股什么是蓝筹股,到时候肯定跟着抛售,这是一次浩劫,也是一次机会,应对不好的话,自己的财产将急剧缩水,应对得当的话,财富将大大扩充。

    这个国家里,通常发生什么大事皇上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先得到消息的是诸如大财阀大官僚这样的中坚阶层,胡懿敏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西路军战败的消息她已然得知,刘子光赶到的时候,胡大掌柜已经准备好了车驾准备去镇武侯府拜访,看见刘子光驾到,胡懿敏急忙将他迎了进来。

    上海证券交易所是镇武侯府和日升昌联办的,虽然出面交涉的都是彭静蓉,但是幕后的老板还是刘子光,股市这些术语规矩一半是学习旅宋国证券市场,一半是刘子光从后世的股市借鉴来的,所以胡懿敏也很重视他的意见和看法,不敢等闲视之。

    匆匆见礼之后就进入正题,胡懿敏道:“侯爷可知道战局到底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小号的消息虽然来得快,但毕竟不如你们南厂的消息精准。”

    刘子光道:“本侯也是面圣之后才知道此事,南厂事先并无通报,不过看情形败得甚惨,西军精锐尽失,潼关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

    胡懿敏道:“西军一溃千里,这消息瞒是瞒不住的,基金必定崩盘,户部的底子我清楚,这个当口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子赎回基金,发行的时候是一千万两,现在总市值都炒到了四千万两,其中一千万给了西路军打了水漂,剩下的都落进某些人的腰包了,只可惜那些消息闭塞的百姓了,不知道侯爷听说了没有,今天早上还有人风传西军大捷,鼓动百姓抢购基金呢,其实这是他们在造势出逃而已,唉…16 k 小 说 1 6K.cn 首发…”

    不提这个还罢,一提刘子光就恼了,自家媳妇就是高高套牢的一族,不过他不好在胡大掌柜面前说什么,只能皱一皱眉头道:“西域捷报绩优基金是当真垮了,朝廷没这个力量挽救,咱们也没有,这座危楼被他们垒的太高了,塌下来会伤到不少人,其他上市股票必定殃及,你等着瞧好了,十日之内,证券交易必然崩盘,只有卖没有买,人恐惧起来和贪婪的时候一样没有理智,到时候就连招商局的股票也会被抛售的。”

    胡懿敏眉头一挑:“那正好,我们准备几百万的银两,等那些真正的好股票掉下来就抄底,其他滥竽充数靠给张福林送礼上市的那些股票,崩就崩吧,只可惜了那些老百姓,这回是要见血了,不过也好,算是一次风险教育,让他们晓得证券交易的风险性。”

    刘子光暗叹一口气,这话说得轻松,只怕那些小老百姓经此打击以后,会有不少人跳井悬梁自杀呢,世道就是这样残忍,自己虽然很同情他们,但是绝不会因此倾其家产救市,因为那样做等于便宜了这帮恶炒基金的投机者。

    “那就这样吧,西域捷报基金就让他寿终正寝吧,咱们各扫门前雪,本侯这边也筹集一些资金护盘,让自家的股票掉不下去,好歹能维持一线信心,这次金融危机过后,恐怕朝廷格局又要变化,黄小田身为户部尚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看他的位子还没暖热就要下台,咱们还是得把户部给揽过来,还有那个张福林,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滥发那么大盘子的基金,成千万两银子白白打了水漂,这回看他怎么收场。”

    两人商议了一个下午,终于议定了对策,日升昌紧急抽调五百万两银子注入股市,随时准备抄底,刘子光也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护盘,承接利国铁厂、江南造船厂、美丽罐头厂这些自家产业的抛盘,同时准备救市的条陈,等事情到了不可救药的时候让胡雪斋呈给皇帝,说不定户部尚书的位子还能失而复得呢。

    大体架构议定,具体实施就交给下面人做好了,看看日头西沉,胡懿敏道:“侯爷难得到小号拜访,小女子略备了薄酒,还望赏光。”

    刘子光鼻子耸动了两下,闻到一股酒菜香味,显然胡宅里已经做好了安排,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铁大鲵号上尝到的胡家早餐,那真是琳琅满目色香味俱佳,要知道胡家的厨房可是和御膳房不相上下的,但刘子光还是微笑着推辞了:“大掌柜的厚意本侯心领了,家里妻儿老小还等着呢,本侯告辞了。”

    胡懿敏也不强留,笑着点头:“如此小女子送侯爷。”说罢起身将刘子光送到二门,然后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一只手倚在门框上似乎思绪万千,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

    忽然已经走远的刘子光一回头,遥贺道:“恭贺胡大掌柜新禧。”胡懿敏脸上又浮起笑意,远远地给刘子光道个万福,看着他消失在影壁墙后面才慢慢转身回了后堂,走进宴会厅,独自坐在桌旁,桌上一坛五十年陈酿的茅台酒已经启封了,奇香溢出,沁人心脾,她端起酒坛给面前的玉杯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已经不是液体了,颤巍巍堆在酒杯上都高出了杯沿。

    胡大掌柜端起玉杯摩挲着,身旁的侍女担心地说:“小姐,这杯酒喝下去是要醉死人的。”1 6 k 小 说 w Ww.16K.cn 首发

    胡大掌柜一笑:“我知道。”说罢放下杯子去书房了,侍女们面面相觑,小姐的晚饭怕是又不吃了……

    纸里包不住火,虽然某些利益阶层的吹鼓手还在茶楼酒肆里造着西军大捷的谣言,但是真实的情况还是从这样那样的渠道流传了出去,老百姓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西域捷报基金是靠着西路军的连战连捷才能维持高价的,若是西军战败,这基金岂不是要缩水,于是渐渐有人开始抛售,刚开始还有人接,到了当天下午就没有人敢接盘了,另一种谣言开始流传,说西路军全军覆灭,潼关马上就要失守,河南即将不保,西夏人的铁蹄马上就要踏入中原了,京城一片人心惶惶,倒不是怕西夏人打过来,因为朝廷还有兵有粮,还有镇武侯没有出马,只是这西域捷报基金怕是当真血本无归了,于是大批人拿着花花绿绿的纸片在俗称京城证券一条街的三山街附近拥挤着,见人就问要不要买基金,大年初一还卖到三两五钱一个单位的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到了大年初三就跌倒了二两三钱,可谓一落千丈,这还只是标牌上的价格,事实上很多人只要一两八就愿意卖了。

    证交所是年初七才开门,此前只有不用背书不用缴纳印花税的基金可以自由买卖,由于基金的暴跌,持有其他股票的人也开始惴惴不安,每日里在茶楼酒馆里互相交换着各种各样的谣言,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担心,大伙都决定落袋为安,等证交所一开门就抛售手上所有的金融产品,毕竟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才放心。

11-3 股市崩盘

    从初一到初六,镇武侯府和日升昌都在筹集资金准备应对金融危机,这完全是一场由人祸导致的危机,滥发股票基金,恶炒价格,利用内部消息转嫁风险,全都是证监衙门一手导演出来的恶果,可是临了却要刘子光和胡懿敏给他擦屁股。

    在这六天时间里,刘子光筹集了一百五十万两现银,准备了一百多个交易员准备为自己坐庄的股票护盘,他名下这些产业大部分都已经上市,而且是绩优蓝筹,只要顶住抛压,收购一切抛盘,自然能成为股市中的中流砥柱。

    而胡大掌柜考虑的更多,准备的也更多,她预备了五百万两银票准备托市,日升昌就这点好,它实际上已经成为大明的央行,印出来的银票就是现钱,老实说五百万两对于日升昌也是一股不小的压力,这里面有三百万两都是没有现银做保证金而加印出来的票子,如果真的全用上了,难免会造成通货膨胀的后果,不过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希望事情没有预料的糟糕。

    当民间势力准备出手托市的时候,朝廷却逆势而行,准备强行发售第二波西域捷报基金,这一次的数额更加巨大,高达三千万两之巨,刘子光听说以后都傻眼了,朝廷这是穷疯了吧,民间哪还能拿出三千万两闲散资金,更何况是战况不利的现在。

    大年初七,彭静蓉和胡懿敏已经提前赶到了上海证券交易所,这是一座规格类似戏院的大型建筑,台子上有十六块大型黑板,可以用绳子拉着升降,上面标注着上交所挂牌的二百多只股票的名称、数字编码、还有当日牌价交易数量等数据,八个穿着黄色号坎的报价员站在旁边拿着粉笔和黑板擦,随时根据当时的交易价格拉动黑板,改动上面的数字。

    台子下面是几百个座位,大批穿着红色号坎的交易员代表着场外的委托者买入或者卖出股票,由于人多嘈杂,所以大家使用手势进行交易,喊价的手势可分为;买入、卖出、开仓、平仓和合约时间、报价。五指张开,当掌心向外时表示卖出,向内时表示买入。另一手握拳伸出拇指向下表示开仓、向上表示平仓。伸出食指表示“1”, 伸出食指和中指表示“2” ,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表示“3” ,伸出除拇指外的四指表示“4” ,五指全部伸出表示“5” ,握拳伸出拇指表示“6”, 握拳伸出拇指和食指表示“7”, 握拳伸出拇指、食指、中指表示“8”, 四指和拇指捏在一起表示“9” ,伸出拳头表示“10”。同时嘴里也要喊出相应的交易品种名称和数量,交易员和报价员互相反馈确认几次以后交易便告成立,报价员会落下相应标着这只股票价格的黑板,擦掉原先的价格写上新的。而其他工作人员则会根据交易员红号坎上的名称记载下这次交易,等待收盘后交割结算使用。

    交易员们大都是大型商号的账房人员出身,眼疾手快脑子灵活,而报价员更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日升昌专门培养的人才,哪怕业务量再大也不会出错,脑子堪比最繁忙的机场的塔台调度员了,每天大明朝的股票交易就在这些人的喊声和手势中进行着,巨额的银子和股票在易手,价格上上下下变动着,收盘以后还要进行繁杂的交割,不同的股票背书转让,同时按照交易价格缴纳印花税和佣金,一天下来起码有二百多万两的交易额,朝廷光千分之三的印花税就能收一万两千两之巨,再加上全国各大城市开设的证交所分支机构,一个月下来,朝廷能收五六十万两的税,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还没到开盘的时间,交易所外面已经挤满了人,这几天陕西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江南,谣言四起,有人说朝廷再次发行西域捷报基金是为了整军再战,也有人说发行三千万两基金是为了给西夏人赔款求和,反正不管是战是和,都不是好兆头,总是要有大笔银子投入战争这个无底洞。

    打仗分两种,一种是象镇武侯打的那样,攻城略地大发战争财的,投入一个能产出三个;还有一种是袁督师这样的窝囊仗,银子投进去成千万连个响声都没有,打仗打到这份上,还想让老百姓主动掏银子支持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时间一到,交易所红色大门慢慢打开,红号坎们蜂拥而入,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将手掌伸出,一水的手心向前,另外一只手打出各种各样的数字,大家嘴里喊的都是抛售西域捷报基金。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现如今外面市场上基金已经到了毫无承接盘的地步,手头上还有基金的人都幻想着能在上交所抛掉这支毫无价值的基金,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哪有傻子愿意接盘啊,整个市场卖声一片,连一个买的都没有,于是众红号坎只能再度压低价格,生生在一刻钟之内就将原本还维持在一两九钱左右的基金打压到了一两五钱,依然没有人接盘,于是交易员们一狠心,硬是把价格砸到了一两整,这已经是发行价了,是一个重要的心理关口,可是这个关口根本毫无支撑力,瞬间就击破了,本书转载1 6K文学网16k.cN西域捷报基金跌破了发行价。

    掉了这么多,如果按照刘子光建议的跌停板制度,已经跌停了,可是由于证监衙门没有采纳这个建议,所以基金只能继续跌,从九钱掉到了八钱,又从八钱掉到了五钱,依然是无人进场接盘,交易员们这才停手不肯再往下砸。

    胡懿敏一直端坐在交易所楼上厢房里,透过大琉璃窗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看到基金的价格终于停在五钱上,她转头对彭静蓉说:“终于到底线了,朝廷有不少大臣买基金的价格是五钱,只要高过五钱他们就是赚得,前段时间虽然跑了一些,但是仍有些官员的基金没出手,如果低于五钱了就会影响某些人的利益了。”

    彭静蓉道:“这些人怎么都不亏本,光是前面赚得就够他们挥霍的了,要知道这基金最高涨到了三两五钱啊,比他们的买入价翻了整整七倍啊,两千多万两银子就这样从老百姓手里流到了这些高官手里,这样赚钱比抢得还快,他们不舍得再往下砸了,好,咱们砸,来人啊,给我抛!砸到两钱去!”

    彭静蓉手上并没有西域基金的筹码,但是她利用控制交易所的便利可以作弊实行“卖空”,反正没有人接盘,砸到多少都不怕,真有人接盘的话就先成交然后继续砸,砸到更低的价格买入别人的交割给第一个买主,反正怎么都不吃亏,这是彭静蓉想出来的招数,今天她们的任务就是帮助这些交易员制造恐慌的气氛。

    年初一还一路飙升的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用了一个上午就跌穿了票面发行价,又跌破了内部发行价,从人人追捧的香饽饽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臭狗屎,恐慌情绪开始蔓延,渐渐有交易员开始抛售其他的股票,那些价格虚高的空壳企业的股票一落千丈、一泻千里,只有刘子光胡懿敏决定护盘的一部分蓝筹才岿然不动,但也只能独善其身而已,因为这段时间张福林批准上市的股票太多了,这些垃圾股的狂跌不可避免地带动着总体指数的下滑,恐慌的气氛越来越浓,抛盘越来越多,交易员们都濒于疯狂的边缘了,拼死地不计成本的抛售手中所有的股票,每个人都站在那里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直到收盘的钟声响起,大家才象抽了筋一样瘫倒在椅子中,抬头看看上证综合指数,居然跌了三成下去,要不是招商局这样的超级大盘绩优股护盘,恐怕还要糟糕些。

    上海的股市在其他城市也在同样上演,新年后的开盘第一天,大明朝证券市场的市值就缩水了一小半无数人忍痛割肉,股票上亏了钱的还能承受,毕竟只是跌去了三成左右而已,那些买了基金的老百姓可就惨了,他们花高价钱买的基金一夜之间变得连个零头都不剩了,发财梦一夕破灭,真是血本无归、欲哭无泪。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的老百姓开始讨论,这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如何会涨得这么高,又怎么会掉的这么惨,总发行面额是一千万两,也就是说用在西部的银子只有一千万,那多出来的银子去了哪里?被谁赚走了?说来说去大家不得要领,但是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证监衙门的张清天张大人了,张大人是户部高官,又是朝廷的金融人才,股市大萧条的时候他老人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走,咱们去证监衙门找张大人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伙儿立刻响应,一队人浩浩荡荡从京城证券一条街三山街出发,向着证监衙门走去。

11-4 寂寞高手

    紫禁城,乾清宫里,朱由校正在和一帮大臣商讨筹措军费的事情,内阁最终做出决断还是要战,要战的话就要大批的军费来购买武器招募士兵,修造堡垒筹措粮草,这笔银子没有千万两怕是下不来。

    西线不比北线作战的条件优越,刘子光打北京有上海直通到天津的海船运送物资,从江南到山东再到华北一路都是平原,有铁路又有运河,适合刘子光的高机动强火力军团发扬优势,所以短短三个月就将满清政权赶进了太行山,所耗军费不过二百万两,反观西路军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陕西不通水路,只有渭中平原这一小块平地,其他地方都是巍巍大山,运输物资调动兵力都不方便,所以多花些钱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上请放心,三千万西域基金即将投放市场,大明国力强盛,百姓爱国之心高涨,用不了一月就会发售一空,不光西军的军费够了,连国库都会充盈许多呢。”户部尚书黄小田自信满满地说。

    “黄爱卿辛苦了,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有了充足的军饷何愁西夏不灭,朕倒要看看,区区西夏如何与我天朝上国拼国力。”

    见皇上如此说,大臣们也跟着附和,都说西夏偏远蛮邦侥幸得胜而已,这回天朝解决了满清就能腾出手来对付西夏了,再次收复陕西直捣黄龙就是瞬息间的事情而已。

    朱由校又问了出席会议的户部侍郎兼证监衙门提司张福林一些关于最近印花税和基金销售的情况,张福林自然是报喜不报忧,说印花税的收入与日俱增,股民欢欣鼓舞,交易火爆,想进行买卖都得排队云云,他说得倒是不错,只不过那些拥堵在证交所交易的人全都是卖出的,这一点他却是闭口不提了。

    听了张福林的汇报,朱由校的信心更足,遥想当年朝廷内忧外患,为了对付辽东的鞑子在山西陕西征收辽饷,区区几百万两银子收了两年都没收全,末了还引起了暴动,现在的情形完全反过来了,三千万两只要一个月就能收上来,有这样强大的经济支持,就算袁崇焕再打几个败仗也不怕啊。

    乾清宫的御前会议在信心爆棚的气氛中结束,官员们各自回衙,开始准备军器甲马粮草民夫车辆,只等户部的银子一到,就开始向西部运送物资,可是这银子怕是很难等到了……

    朝廷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第二波西域基金的发行上了,可是第一波基金现在已经跌倒了十八层地狱,第二波又怎么可能卖动,不过这些问题官僚们就不考虑了,张福林是个人才,这点小事怕是难不倒他。

    张福林回到证监衙门的时候大吃一惊,原来衙门已经被情绪激动的民众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张福林暗道不好,刚想让轿夫掉头逃跑,忽然那些百姓看见他的车驾便都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山呼张大人救命。

    张福林的胆气一下子又足了,喝令停轿,八抬绿呢大轿停下,张大人威风凛凛下了轿子,扶着腰间松松垮垮的玉带,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了出来,先是眉头一皱,喝道:“聚众包围官衙,难不成你们想造反?”

    为首一人哭喊道:“张大人明鉴,小的们不是想造反,实在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二三两银子买的基金掉到了二三钱,血本无归啊,朝廷要是再不出手俺们就真得死了。”

    他这样一说,后面人也跟着聒噪起来,有商人说自己做生意的本钱全投进去了,有农民说买种子的钱全买了基金,还有妇人说一家老小吃饭的钱都套进去了,说着说着又混乱起来,人喊狗叫小孩哭,证监衙门外一片嘈杂。

    张福林两手四下按一按,嘴里叫道:“肃静、肃静。”可是人声鼎沸谁也听不见他的话,直到手下衙役狠狠敲了十几下铜锣,人们才安静下来,几千双眼睛盯在张福林身上,看他有什么话说。

    张福林清一清嗓子道:“父老乡亲们,不要怕,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只是暂时跌了一跌,这是正常的金融波动嘛,你们要对朝廷有信心,对本官有信心,不瞒你们说,本官刚从宫里出来,现如今朝廷已经准备好了再次对西夏用兵,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经历了惨痛的失败才能迎来辉煌的胜利,本官坚信袁督师和西军将士将再传捷报封狼居胥!你们是不知道啊,西域的草原广阔,牛羊成群,瓜果遍地,等取了西域千里江山,别说你们的基金解套了,就是涨到五两、八两也是有可能的啊!”

    张福林富有煽动性的话一说,愚昧的老百姓们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有人壮着胆子问道:“那我们只要死撑着不卖是不是就可以了?”

    张福林道:“对,死了都不卖,不但不卖还要买,本官不妨给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透露一个内幕消息,朝廷又要发基金了,这回依然是票面一两的,但是发行价只有五钱,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包子啊,你们听本官的没错,现在是绝对的底部,诸位现在就回去筹措银两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想发财的抓紧了。”

    百姓中忽然站出来几个汉子振臂高呼:“听张大人的没错,咱们这就回家砸锅卖铁买基金,富贵险中求,现在再不抄底就晚了!”

    百姓们被张福林的花言巧语和这些暗藏的托儿蒙的一愣一愣的,片刻功夫围在证监衙门外的人群就散的一干二净,张福林擦擦额上的冷汗,坐回了轿子,道:“回衙。”

    当晚,京城内一处僻静但是奢华的宅院里,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围坐在一起饮酒,旁边丝竹声悦耳,歌女轻弹琵琶歌喉婉转,酒正酣时,下人进来在其中一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便笑道:“先生来了,掌灯添酒把歌女撤了,咱们好好向先生讨教几手。”

    话音刚落,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笑容满面走了进来,四下拱手:“黄大人、吴大人、张大人好。”

    三人起身回礼:“先生来的正好,咱们添酒回灯重开宴,议一议天下大事。”

    四人落座,侍女添上碗筷杯碟,又给羊肉炉添了炭火,女儿红重新烫过,这才恭敬地倒退着出去,还将暖阁的门小心翼翼地关上,给大人们营造出良好的谈话环境。

    酒过三巡以后,被称作黄大人的当朝户部尚书黄小田开了腔:“上次多亏了先生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兄弟才终于扶正,这个恩兄弟定会铭记在心,先生请满饮此杯,接下来兄弟还有事情请教。”

    干瘪老者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饮了一杯酒道:“黄大人但请开口,小老儿这点本事自当倾囊相授。”

    黄小田道:“如今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已经掉到了两钱,百姓们怨声载道,连带着其他股票也狂跌,这样下去第二波三千万两基金根本发不出去,股票交易也会越来越少,直接影响到印花税的收入,这样一来,兄弟在皇上面前夸下的海口就全泡汤了,罢官事小,可是断了朝廷的财路兄弟终究是心怀遗憾的。所以还要请先生指点一下,到底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张福林也道:“黄大人所言甚是,今天百姓们已经包围了下官的衙门,若非下官急中生智哄他们回去,说不定当场就要爆发民变呢,可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旧的基金不涨上去,新的就没办法发售,新基金发不出去,咱们的财路就都断了,皇上震怒,钱阁老也保不住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老者不语,只是自斟自饮了三杯,又夹了几筷子肥美的羊羔肉吃,仔细嚼了咽下,这才侃侃而谈:“搞金融和打仗一样,就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老夫总结了几条经验: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咱们有银子有内幕,甚至掌握了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又怎么会束手无策呢。”

    张福林道:“还请先生明示。”

    老者道:“眼下股市暴跌,正是咱们巨大的机会,股市如何赚钱,无非是低吸高抛而已,年初的时候咱们已经趁着消息灵通抛掉了手上的西域捷报基金,现在银子正是充裕的时候,正好趁此机会吸纳,将那些人参一般的好股票用萝卜价就给买回来。”

    张福林道:“您老的意思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出手救市了?”

    老者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黄胡子道:“非也,现在跌的还不够狠,还要再往下砸一砸才能出手,而且这金融市场上并不是只有咱们一家啊,日升昌那边也不可小觑,稍微松懈便会被他们占了便宜,关于下一步的安排老夫已经写好了,几位大人请看。”说着老者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黄小田和张福林凑到一起看了后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道:“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寂寞高手啊。”

    老者微微颔首道:“献丑了,此计的实施,还要靠吴大人的消息配合。”

    一直沉默着的那位中年人这才说道:“唉,这次袁督师真是败得不轻,西军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小儿一段时间都没有家信来了。”

11-5 基民曾橙的一天

    次日上午,当人们再次来到交易所的时候,发现昨天还勉强维持在二钱的西域捷报基金被砸到了五十文一单位,等于一夜之间缩水一半再打对折,人们的信心再次崩溃,再加上各种风言风语开始流传,说今年大明流年不利,西部战事将会把整个国家的财政拉进泥潭,正如当年辽东战事拖垮了整个北部经济一般。

    谣言如同传染病,越是离谱的谣言传的越凶,吓破了胆的人们开始莫名的恐惧,将手上的股票部分三七二十一抛售出去,就连招商局、江南造船厂这样的超级绩优股都遭到了抛售。

    从京城到上海,全部都是抛售的浪潮,交易所里清一色的卖单和手心向前的卖出手势,接盘寥寥无几,只有日升昌的交易员在拼命地护盘,将所有维持指数的几只权重股勉强维持在昨天的平均价上。

    交易所第三层的包厢里,彭静蓉和胡懿敏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胡大掌柜端过茶碗抿了抿,冷笑道:“蓉妹妹,看明白没有,这是有人故意制造恐慌气氛呢,招商局可是皇庄,皇帝的产业啊,他们也敢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想把价格砸低了制造更大的恐慌。”

    “恐慌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彭静蓉问道。

    “无非是趁机吸纳,买到更便宜的筹码,现在这个时候人心惶惶,只要几个大卖单打出来就能将股价砸下去,其实根本用不了多少资金,等价格低到他们预期的水平,他们自会暗暗收购,看来咱们的对手很聪明,是个人才。”

    彭静蓉忧虑道:“现在这个局势,往下砸容易,往上抬可就难了,证监衙门也不管这个乱局,难道这样整天暴跌他们一点不担心?”

    胡懿敏道:“证监衙门是些什么货色妹妹你还不清楚么,张福林那家伙背地里让他亲戚开了那么多的空壳企业上市捞钱,光是这一项就赚了上百万两,户部那些官也不干净,他们持有基金的价格比票面价低了一半,而且优先交易,别看现在跌得厉害,他们这帮人早就高价卖出跑路了,吃亏的只有老百姓而已,这股市完全就成了官商勾结骗取老百姓钱财的黑赌场,和咱们当初设立它的初衷截然相反!可恨张福林居然还捞了个清官的名声,真是老天瞎眼。”

    “姐姐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会拼命砸盘的人就是证监衙门的一伙人,他们手握大权,消息灵通,能筹集到的资金和筹码也很多,算来算去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贼胆和天下作对。”

    听了彭静蓉的话,胡懿敏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是张福林在搞,那咱们就危险了,要知道张福林的后台是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又岂是咱们两家联手能对付得来的。这游戏我看不能再玩下去了。”

    正说着呢,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工作人员慌慌忙忙敲门进来禀告道:“大掌柜不好了,咱们今天准备的一百五十万两全砸进去了,可是对方的抛盘还在往外涌,小的们坚持不住了,招商局和江南造船厂的股价马上就要崩溃了!”

    胡懿敏和彭静蓉脸色大变,接过那个报价员手中的报表一看,原来今天有三个席位在不断买入卖出招商局的股票,他们的做法极其诡异,高价买入低价卖出,不惜血本往下砸盘,由于上交所施行的是T+0的制度,所以在交割前他们可以无限制的这样高吸低抛,其他交易员也跟着砸盘,汹涌的卖盘居然将胡大掌柜准备的银子都耗尽了!

    “接!不惜血本给我接,我马上把日升昌上海分号的资金调来支持,无论如何今天不能败!不管对方抛出多少咱们都接,我知道他们资金充足,但是交割的时候总会露出马脚,然后咱们拍电报给你们家侯爷,请他出面查查户部,看他们有没有挪用公帑,到时候他们自然收缩银根,这场战斗就是咱们赢了。”

    *******************************************************************************

    与此同时,京城乌衣巷,曾橙从枕头底下取出花花绿绿一卷西域捷报基金,小心的塞在一件旧衣服里,然后将旧衣服放在小包袱里,这才放心地挎着出了门,今天相公又抱着孩子出门了,曾橙想趁这个空当去三山街把手上的基金换成银子,这两天街坊的李大婶张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绝口不再提及基金股票的事情,问起也说不知道当天的牌价,所以曾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银拿在手上最安全,少赚就少赚些吧,这三千两银子买的基金,也不要多,能兑出来三千五百两就成。

    登陆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历史军事频道,更多精彩等着您。

    曾橙挎着包袱出了门,虽然她已经贵为有钱人家的太太,但依然保持着简朴的习惯,出门不带丫鬟也不坐轿子,就这样步行出去,乌衣巷里留守的大内侍卫们看见长公主上街,也不敢拦阻,只能悄悄跟在后面保护。

    曾橙虽然已经为人母,但是年纪不过十九岁而已,所以看起来依然是天生丽质超凡脱俗,一身布裙走在街上依召来不少火辣的目光,不过走了一路也没有登徒子过来搭讪,因为稍微做出蠢蠢欲动姿态的家伙都在还没有靠近长公主五丈之内就被侍卫们不漏痕迹地架走痛殴去了。

    曾橙没缠过足,走的极快,不多时便来到京城交易证券的三山街,街上人山人海,都在关注基金的交易,京城和上海的交易所是各自为战,上海以股票交易为主,京城以基金的交易为主,由于没有现代化的联络手段,所以出现价格差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每隔一天京城价格就会随着上海方面的消息传到而做出趋势性的改变。

    通常来说京城的交易价格是跟着上海走的,但是今天走在了上海前头了,当上海的西域基金价格跌到五十文一个单位的时候,京城三山街的牌价已经栽到了三十文,市面上的买盘已经绝迹,卖盘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上面,而且还不断有更低的价格开出,二十八文、二十五文,不断地往下掉。基民们震惊的看着价格一路下滑,一颗颗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曾橙喜滋滋走到一家经营基金买卖的茶馆门口,捏一捏包袱里的基金还在,便迈步走了进去,店里的人都关注着水牌子上的价格,没有人注意到长公主的驾到。曾橙上次来买基金的时候问过买卖的规矩,知道先看当天的牌价,她并没有注意到茶馆里萧条的气氛,微笑着抬头看过去,一眼望去赫然是20的字样,怎么涨得这么快啊,几天功夫就翻了七倍!可是涨了这么多周围的人怎么还都是满脸愁容呢?曾橙揉揉眼睛再望过去,这回看清楚了,20后面的单位不是两,而是文!

    一两银子价值一千文钱,三两五钱就是三千五百文,每单位三千五百文跌到了二十文,也就是说当初三千两银子买的八百五十个单位的西域捷报基金现在只剩下十七两银子的本钱了,这还真是理论价值,因为根本没有人接盘。

    曾橙顿时觉得嗓子发干,头晕目眩,脸色顿时就白了,她紧紧握住身旁的楼梯扶手,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强烈的负罪感刺激着她的心,三千两银子啊,那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相公常年奔波在外起早贪黑拼死拼活才攒下这些钱,居然被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婆娘一下子就败得精光!

    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飞了,自己怎么去向相公解释,怎么对得起相公的信任,小日子刚刚走上正轨就要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心而急转直下!我怎么就这么笨啊!曾橙机械地回转身子,一步步挪动着脚步向门口走去,手里的小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塞在里面的基金一张张飘出来她也不管,一边走一边念叨:“我怎么这么傻……”

    大内侍卫们悄悄围在长公主旁边,但是见此情形都不敢上前询问,只见曾橙目光呆滞的走到门口,忽然身子一晃,仰头喷出一股鲜血,一头向地上栽去。

    人还没载到地上,早有侍卫窜过来扶住,几个人将长公主搀上了门口的马车,为首的侍卫喊道:“快,回府!”

    马车疾驰而去,三山街上的基民股民们却不以为然,有人道:“看见没有,又有人受不了刺激昏倒了,这算好的,上午还有人赔光了家产直接从三层楼上跳下来自尽的呢,摔得一地都是血和脑浆,那才叫惨”

11-6 长公主醒了

    等刘子光赶到的时候,曾橙依然昏迷不醒,几个太医诚惶诚恐的跪在边上,面对侯爷的发问只是摇头。

    “殿下以前就受过强烈的刺激,还没痊愈又被刺激一回,这脑子……怕是……,什么时候能醒很难说了。”太医正在刘子光的一再逼问下只能给出这样一个事实而非的答案。

    刘子光知道如今的医疗水平根本不足以治疗这样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想为难太医们,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太医们如蒙大赦,灰溜溜的回去了,临出门看一眼跪在门口的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大内侍卫,暗暗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刘子光神色黯然,坐到曾橙旁边拿起她苍白冰冷的手,心中一阵萧索,曾橙怎么这么命苦,难道注定过不得富贵日子,天生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只能屈尊在这小巷子里隐姓埋名的过活,这也就罢了,偏偏这样平静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为了区区三千两银子就把她再次刺激的昏过去,这可是深度昏迷,搞成植物人也未可知,可怜不到一岁的刘猡猡从此就没了娘,老天啊,怎么如此的不公平!

    奶妈将刘猡猡抱了过来,小孩不懂事,哇哇哭着往曾橙怀里钻,可是妈妈已经再也不能抱他了,不能看着他长大,不能教他走路、说话了。

    侯爷沉默着,小孩子哇哇哭闹着,奶妈和丫鬟无不垂泪,半晌,刘子光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一出门,侍卫们就将头磕的乒乒响,地砖上都带了斑斑血迹。

    “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殿下,请侯爷降罪!”大冷的天,十几个侍卫都扒光了上身,身上血糊糊的都是鞭子抽打的痕迹,这是他们自己甘愿被罚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却都带了哭腔,身为侍卫保护不力,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而且侯爷和长公主待他们甚厚,出现这样的工作纰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刘子光没理他们,他需要静一静,曾橙出事让他很难过也很窝火,到底这股邪火却不知向何处发泄,基金的崩盘是导致曾橙昏迷的原因,可是导致基金崩盘的原因却数不胜数,西军的战败,证监衙门的不作为,朝廷滥发基金,民众的贪婪和某些利益阶层的恶意操作都是罪魁祸首,难道把他们都杀了不成?即使都杀了又能让曾橙苏醒么?

    “皇上和太后那边通知了没有?”刘子光问。

    “回侯爷,还没来得及。”

    刘子光无语,长公主是他和朱由校之间维系感情的重要纽带,曾橙在,他还是朱由校的姐夫,皇太后的女婿,曾橙不在了,他就只是一个暂时下野的权臣而已,迟早会被皇帝干掉,可是事情这么大,瞒着也不是事,他叹口气道:“派人进宫禀报吧。”

    在外面吹了一会冷风,转回屋里,刘猡猡还在哭嚎,小孩子虽然心智发育不全,但是母子连心,也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所以哭声格外凄惨,刘子光将他抱起来哄也哄不好,小孩子哭啊哭的,忽然刘子光看到曾橙的眼皮动了一下,于是赶紧扑过去呼唤道:“小橙,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孩子。”

    曾橙的眼皮又动了两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悠悠醒转来了过来,看到妈妈睁开了眼睛,刘猡猡居然一下子就不哭了,伸出两手让妈妈抱,刘子光也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傻笑着,两眼却流出泪来。

    曾橙坐直了身子,伸手将孩子抱过来,随即又摸了摸刘子光的面颊,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深情的望着他,这时候,一股冷风从刚才没关严实的门缝里吹过来,将散放在床头的一张张西域捷报基金吹得落在地上,刘子光斜眼瞥见,赶紧道:“小橙你这一睡就好几天,外面翻天覆地啊,西域基金暴涨翻了好几百倍,咱们三千两银子买的基金现在已经价值一万两了,你别担心,过一会我就去兑了它们,换来银子咱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不是想买个三进的大宅子么,咱们城里买一座,乡下买一座,就算再生七八个孩子也够折腾的。”

    本作品16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k.cn!

    曾橙微笑着依然不说话,一只手在刘子光脸上摩挲着,似乎许久没有见到他的样子,这种情形让刘子光有些担心,莫不是这回刺激的大了,人变傻了?

    他不敢怠慢,抓起那些基金出门,随便抓来一个侍卫故意大声喊道:“老张,你去帮我把这些基金全兑换了,一万两银子一钱也不能少哦。”

    说完又把侍卫拉到近前,咬牙切齿小声说道:“回我府里找管家支一万两银子回来,再多支十万两银子,找几个人把市面上的基金全给我收了,不是掉到二十文一个单位了么,一千万单位也不过是两万两,你们尽力收,给我把价格哄抬起来,老子就饶了你们保护不力的罪过。”

    侍卫赶紧道:“遵命,侯爷您就瞧好吧,兄弟们一定把这事办妥。”说完又要下跪,刘子光把他提起来,扭转身子朝屁股踢了一脚:“还不快去,耽误了时间仔细你的脑袋。”

    回到屋里,刘子光笑眯眯道:“放心吧,过一会银子就拿来了。”曾橙正哄着哭累的刘猡猡入睡,闻言道:“唉,相公啊,真是苦了你了。”

    刘子光道:“只要你和孩子过得好就行,哪怕在外面跑单帮再苦再累我也不在乎。”

    曾橙道:“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你为了我苦心营造的这个小世界,从玄武湖中的小渔村到城南的乌衣巷,为了我的病,连太后和皇弟都要化装成普通百姓,你更要里里外外的忙乎,真是辛苦你了。”

    刘子光的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你……你醒了?不对,你真醒了,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曾橙微笑着点点头,“我都想起来了,从洪泽湖边第一次遇到你,再到入宫,逼婚,割腕自杀,这两年在一切,都想起来了,我知道我是当朝皇帝的姐姐,你是声名显赫的镇武侯,这是咱们的孩子猡猡,天知道你给他弄了什么头衔爵位。”

    刘子光这回真的是热泪盈眶了,没想到又一次刺激将曾橙失忆的毛病治好了,他激动地说:“太好了,不知道太后和皇上知道了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曾橙道:“还是暂且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按规矩还是不能住进你的府邸,要在外面单独建驸马府,麻烦的很,我觉得在这小巷子里生活就挺好的,另外我也不想让猡猡娇生惯养的长大,就想让他在平常百姓家成长。”

    刘子光道:“都依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再次昏迷的事情已经派人进宫通报了,待会太后和皇上来了你小心应对就是。”

    曾橙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忽然看到床头上的包袱皮,又道:“刚才你说基金涨了几百倍怕也是骗我的吧。”

    刘子光道:“那不是怕你再受刺激么,三千两银子可是咱们家的家底子哦。”

    曾橙道:“既然我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不会在意这三千两银子,不过天下千千万万买了这坑人基金的人们会在意,每一分银子都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朝廷发的基金居然跌成这个样子,也不见人出来说句话,简直太令人寒心了,你一定不能放任他们坑害无辜百姓啊。”

    刘子光道:“我已经派人去做了,待会皇上来了咱们如此这般……皇上发话可是一句顶一万句的。”

    不多时,太后和朱由校都赶到了,身着便装的皇太后扑进来就一阵哭:“我苦命的儿啊。”皇上也一脸的忧色,不住的叹气,看到曾橙已经醒转,两人这才转忧为喜,搬了椅子坐在旁边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曾橙将三千两银子买了基金,七天时间变成十七两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后和皇上,并且按照刘子光的交代,对朝廷大加埋怨了一番,说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血本无归而跳河跳楼自尽了。听得太后毛骨悚然,不时将目光投向朱由校。

    朱由校也很震惊,这和他掌握的情况很不一样,户部那些官不是说基金发行相当稳定,老百姓购买欲望高涨么,怎么成了这样一副摸样?老百姓被弄得倾家荡产不说,光自杀的就有这么多了,难道天启盛世也会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

    当下朱由校站起身来,将刘子光拉到外面问道:“姐夫,这到底怎么回事?”刘子光答道:“微臣也不清楚情况,不过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如果因此激起民变可就难办了,大好局面就会毁于一旦。”

    朱由校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喃喃道:“就是怕失控,所以才成立了证监衙门管理这个行业,这帮饭桶居然给朕管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犯罪!要不是皇姐出了这档子事,朕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姐夫你放心好了,回去朕就严办此事。”

11-7 金融大鳄

    京城,三山街最大的茶馆里,依然是哀鸿遍野,硬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西域基金,因为经过空方极度的渲染,大家都知道这基金完全一文钱不值,说是垃圾都不为过,晌午时候还二十文的牌价现在已经掉到了五文钱,依然是无人问津,渐渐有人开始离场,一个个面无人色、长吁短叹,走路都不稳了,看样子回去不是跳河就是悬梁。

    这时候忽然走进来十几条大汉,为首一人膀大腰圆,声若洪钟,二话不说先掏出一叠银票重重砸在桌子上,沉声喝道:“老子专收西域捷报基金,有多少要多少!”

    呼啦一声,周围人全围上来了争先恐后将手里的基金票子往这边塞,“买我的买我的,给钱就卖了。”看着一只只晃动的手,那汉子跳上桌子喊道:“不要慌,一个个来,老子带的钱多,还都是大额的票子,你们先自己把基金理好了,凑成整数来兑银子,那什么,今儿的牌价到多少了?”

    有人答道:“这位爷,现在的牌价是五文钱,您老行好,咱们情愿四文钱就卖。”

    那汉子道:“别,老子不占这几文钱的便宜,统统按二十文一个单位的价格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顿时欢声雷动,大家感动的热泪盈眶,自发的排成有序的队伍开始兑换,手里垃圾一样的基金能换成钱就不错了,哪还管多少,消息传出去,整条街的人都跑来了,这十几个汉子仿佛是将钱庄带在身上一般,大把大把的银票扔出去,换来成捆的基金就随意的往身后一扔。

    有那细心人看到这十几个大汉都穿着皮趟底的官靴,心里便有了计较,问道:“几位爷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如此大手笔的接盘,莫非是有了什么消息?”

    那汉子道:“有基金你只管卖来,聒噪什么,爷们就是喜欢买这个东西,你管的着么?”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三山街上这些倒腾股票基金的人们还是从他们使用的银票上看出了端倪,因为这些人使用的大额本票都是记名的银票,上面盖了镇武侯府的章子。顿时一种说法平地而起,镇武侯可能要接手西军的指挥大权,这西部战事,有盼头了!

    镇武侯出马,百姓们还担心什么,保管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西域基金也必定咸鱼翻生、风生水起。传言象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三山街,疯狂抛售的行动戛然而止,大家又都惜售起来,当然也有人不信这个传言,依旧卖出基金,但是价格已经不那么低了,从二十文涨到了五十文,又涨到了一百文,那些收购基金的汉子们倒也爽快,直接放出话来,一百文也买,二百文也行,反正有多少要多少!这更刺激了那些头脑精明的投机商人们,他们已经认定这是镇武侯派人来扫货了,西域基金重振雄风指日可待,于是他们也开始收购,而且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五百文!

    京城的基金交易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行为,没有事后交割制度,也没有正式的交易场所和交易时间,所以这场轰轰烈烈的拉升行动一直持续到黄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基金从濒临死亡的五文钱水平一直涨到了八百文,已经接近了票面水平。

    其实刘子光派出的这些侍卫并没有买到太多的基金,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收购了几十万单位,等气氛调动起来了他们就没多少事干了,只是轮流在那里抬价收购,能当大内侍卫的都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他们对侯爷的意思领会的很清楚,就是哄抬价格而已,并不是真的扫货建仓。

    乌衣巷,刘子光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上海发来的电报,彭静蓉告诉他说,股票市场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制造恐慌情绪打压绩优股票,这股力量非常强大,收盘后交割时居然拿出了三百万两官票来交易,可见后台非同小可,国内有此实力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最值得怀疑的就是挪用公帑的户部尚书黄小田,希望刘子光动用南厂力量进行侦查,这是扳倒黄小田,重新控制户部的大好机会。

    别看刘子光已经不再担任任何实职,手上的权力和能量依然大的惊人,只要他一句话,南厂这个庞大精密的特务组织就会运转起来,京城的任何秘密都瞒不住他,刘子光拿起桌子上一个怪模怪样的物件,摇了几下手柄,然后对着一个竹筒子喊道:“给我接孙提督。”

    这是秘密铺设的有线电话,大明朝最先进的玩意,目前还没有面向社会使用,只是镇武侯的系统内有少量在用,镇武侯府、乌衣巷,南厂、红衫军兵营、讲武堂都有线路和通话终端,需要联络的时候就拿起相应的单线话机,先摇动手柄发电,然后才能通话,刘子光用的是直通南厂签押房的话机,可以直接找到孙纲孙大提督。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校端坐在龙书案后,面前直挺挺跪着黄小田和张福林,皇上一阵怒火发过来,两人从容面对,口称冤枉。

    朱由校道:“身为户部官员,督察证券交易事宜是你们的本分,奈何将大明的金融市场搞得一泻千里,若不是朕今日偶然得知,竟是被你们这两个庸才蒙蔽了,你们说这欺君之罪该如何惩处?本书转载1……6K文学网1……6k.cN”

    黄小田道:“启禀皇上,微臣确实冤枉,这西域捷报基金本来太高,已经危如累卵,如果再这样涨下去才会对大明的经济造成危害,适当的跌一跌是正常的波动,不但没有危害,还有利于社会稳定呢。”

    张福林也跟着说:“启禀皇上,据臣调查得知,最近几年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收入有了大幅提高,就拿京城为例吧,家家都有几千两银子的积蓄,就是万两户也不在少数,他们拿出些许银子购买基金是本着支持朝廷的精神来的,就算暂时跌价损失一些也是可以承受的,臣临来的时候还访问了一些百姓,他们都纷纷表示基金下挫没有对生活造成影响。”

    朱由校道:“你们还在骗朕,买了你们的基金导致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的就有成千上万,悬梁自尽跳河轻生也不在少数,这个你们怎么解释?”

    张福林正色道:“当初微臣曾经张贴过布告,警示民众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奈何总有些人喜欢钻营投机,倾其家产投入市场,妄图牟取暴利,市场是无情的,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当他们开始冒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

    朱由校虽然愤怒,但是觉得张福林的话也有些道理,他缓和了一下情绪道:“难道尔等要坐视市场崩溃,冷眼看百姓自杀不成?”

    张福林道:“市场不会崩溃,只会越来越完善,这个成长的过程或许会血腥点,会有人倾家荡产,会有人悬梁自尽,但是这都是无法避免的,臣其实也很痛心,感同身受,可是证券交易是个新兴的事物,为了完善它,健全它,付出一些必要的学费也是应该的,历史将会记住这些为了朝证券市场牺牲的人,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大明才会国富民强,雄霸天下。”

    张福林的口才不是盖得,朱由校本身文化水平就低,听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晕头转向,他觉得今天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大,虽然是皇姐出事,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不应该因此就暴跳如雷,要把目光放到更远的层面上来,或许暴跌真是市场规律呢,想着想着他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了:“那也不能这样下去,朝廷总要管一管吧,不然没人买股票买基金,朕找谁要印花税去?朕的军费从哪里来?”

    黄小田接口道:“皇上仁慈,真乃万民之福,微臣们当然会出手救市,只是这个出手的时机还要仔细考量,越是跌的低了越是容易救,届时用不了多少银子就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皇上尽管放宽心就是。”

    朱由校道:“有黄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你们跪安吧。”

    黄小田和张福林从乾清宫出来,才觉得后背冷嗖嗖的,若不是他们事先贿赂了传旨太监,知道了皇上紧急宣他俩进宫的原因而提前做了思想准备的话,今天可就惨了,这证券市场掀起腥风血雨可全是这两人一手所为,在最高点抛售基金,刻意打压绩优蓝筹股,都是他们的阴谋。

    这是一个庞大而完美的阴谋,事情还要从张福林接手证监衙门说起,其实他这样只会钻营投机的官员并没有多少专业上的知识,上任之后就愁的长出来几十根白头发,幸亏这时候有一位世外高人给他指点迷津,衙门设在京城,开设交易所分支机构等招数都是他给出的,时间长了张福林自然对此人恭敬有加以师礼待之,并且将其引见给顶头上司黄小田,黄小田一见此人也惊为天人,特地拨出一所宅子将此人养了起来,以便早晚请教。

    如何从证券市场上安全高效的捞钱都是这位高人出的主意,包括发行一千万西域基金的提案都是他草拟的,发行这么大盘子的基金就是为了更方便快捷的赚钱,在他老人家眼里,开空壳公司上市捞钱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迟早会被人发现,要想赚大的,就得学会利用资源。

    张福林和黄小田勾结,以对折的价格向部分朝廷官员发售基金,以此为代价笼络了一大批官员,从而形成一个专门以操作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盈利的特殊群体。

    这个小团体里包括了六部、都察院、应天府乃至五军都督府的官员,还有不少高官的家属子弟,大家互通消息,共同进退,他们购入基金的价格本来就比老百姓便宜一半,更有信息上和资金上的优势,每家拿出几万两银子来就能凑出天文数字,这样一股力量足以搅动千万大盘的基金上下波动了。

    他们的操作程序是这样的,先用手上的廉价筹码打压基金价格,等价格到了预定区间就大笔吸纳,吸纳足了就放出消息说西军大捷,又斩首多少多少级,届时再抛出几个买单将价格提上去,等到了满意的水平就再度抛出,老百姓追涨杀跌乐此不疲,其实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种赚钱的办法极其容易又不犯法,所以加入这个团体的人越来越多,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分工明确组织严密,财力雄厚到连日升昌都要自愧不如。

    但是西域基金操作起来有一个不可控之处,那就是它依托的是西军的战绩,西军打的越好,基金才能涨得越高,可是这就要看西夏人会不会给面子了,这次袁崇焕大败就是黄小田等人预料不到的事情,但他们好歹提前得知了败绩,所以才最后疯狂哄抬基金,居然炒作到了三两五钱的天价,借着这个当口大肆出逃,将最后一棒交在曾橙这样初涉股市的冤大头手里。

    西部战局没有明朗之前,基金是不能再玩了,不过股票还有得玩,象招商局、江南造船厂、南洋兄弟烟草行这样的绩优股票早就是黄小田等人眼热的目标了,只是苦于持股人惜售心理严重,他们拿着银子都买不到股票,这次正好趁着基金大跌的机会打压股市,买到便宜的筹码。

    于是他们筹集了大量银两,不计成本从市面上高价收集筹码进行打压,一百两买的股票转手就八十两抛出去,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确实达到了效果,市场开始恐慌,大多数持股人怕价格再次下跌而采取了离场的策略,等于帮助他们砸盘,即使彭静蓉和胡懿敏准备了五百万两银子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抛压。

    价格砸下去了才好建仓,用便宜的惊人的价格买入这些绩优股,从而达到控制企业的目的,这才是掀起这场金融风暴的最终目的,届时整个大明的经济命脉都将控制在这个团体层手中。

11-8 魔高一丈

    黄小田和张福林出了午门,拱手告辞以后各自上了自己的八抬大轿,一前一后离开了紫禁城,在街上绕了两圈之后收了执事牌和开道锣,换了二人抬悄悄来到城北一所宅子会面。

    宅子是黄小田的别业,现在已经送给他们的智囊了,这位世外高人今年六十岁年纪,生得瘦小干枯极其猥琐,却精力旺盛无女不欢,口味还特别的刁钻,秦淮河上的艳妓不喜欢,只爱那种十五六岁的青春少女,而且夜夜都要新人,为了满足他这种变态的需求可没少花张福林的银子,不过人家高人就是高人,对得起两位大人开出的价码,光是他这些计策就帮黄张二人获取了几百万的进账。

    谁也不知道这位高人的真实姓名,平时他自称智叟,大家都以先生称之,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黄张二人心中没底,所以连家都没回,径直跑来取经。

    两位大人驾到,门房连通报都不用就直接迎了进来,他俩一前一后来到智叟的书房前,就听见里面一阵连绵不断的拨弄珠算的声音,真如疾风骤雨一般,两人不禁对视一眼暗暗称奇,智叟擅使算盘,他的桌子上有一张比寻常算盘长出数倍的超级算盘,用来计算这种数以千万计的大规模交易再合适不过了,每日里市面上的交易情况都会汇总过来,智叟将所有的股票债券基金的价格发行量当日交易数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能根据变动估算出是谁家卖出了,谁家买进了,总而言之,这个老家伙简直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

    黄小田和张福林不敢打搅智叟的工作,只好在门口站着,幸亏片刻之后算盘声就结束了,只听一阵大笑:“哈哈哈,老夫终于算出来了!”

    黄小田和张福林相视一笑,推门而入:“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智叟一惊,随即笑道:“同喜同喜,今日根据上海方面的交易,老夫已经估算出日升昌能动用的银子数额,咱们只需如此这般,就能将这天下第一银号打的不能翻身,就是收购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先生大才,我等拜服,今日学生被皇上召去问话,事情又有了变数,所以特地来请先生出招。”黄小田道。

    “哦”智叟点点头,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将掀起来的袍子捋了捋,然后冲下面说道:“你们下去吧。”随即从桌子底下钻出两个神情羞涩的小女孩,头发蓬乱小脸红扑扑,嘴边还有些白色的黏糊糊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刚才没干好事。

    黄小田和张福林哈哈大笑:“先生真是豪放不羁,工作的时候也不忘云雨,羡煞我等俗人了。”

    智叟也跟着笑:“小老儿就这点爱好了,闲话少说,两位大人快请落座,谈谈今天朝廷发生的事情。”

    落座之后,仆人过来摆上茶盏,闲杂人等退下,黄小田才说道:“皇上已经对基金的暴跌和股市的下降深表震怒,我们也表示近期就要救市,所以特地来问问先生,何时才是出手的好时机。”

    智叟道:“切不可操之过急,现在才刚刚开始较量,如果此时撒手将前功尽弃,老夫今日经过细致估算,已经算出日升昌能动用的资金满打满算只有五百万两,咱们只需三日就能将其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日升昌一倒,其他股票更撑不住,届时满地都是便宜的吓人的筹码,咱们萝卜价就能买来人参,用不了一个月,整个大明朝所有的商铺工厂都有三成以上的股票掌握在咱们手上,那可不是用百万可以计数的钱啊,加上日后的分红派息,用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黄小田和张福林再次对视,面有喜色,富可敌国,这简直太有诱惑力了,不过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张福林道:“先生,那日升昌号称天下第一票号,天下的资财都存在他们钱庄里,这可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万一他们急眼了,从各地调拨银子去上海接盘,咱们砸了这么多天岂不是血本无归,要知道高买低抛可是白白把银子往外扔啊,今天一天上海方面就砸出去三百万两,这个玩法风险真的太大了。”

    本作品1……6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k.cn!智叟道:“富贵险中求,若是没有这个魄力又怎么能战胜对手呢,没错,日升昌是天下第一票号,大到各地府县衙门,小到商铺作坊普通百姓,都把银子存在日升昌里,根据老夫统计,日升昌在全国十三个省四百府县里开设了六百多家分号,平均每家分号都有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存银,总资产高达上亿,可是这是日升昌的钱么?非也,这是朝廷的钱,是百姓的钱,他们不敢乱动的,昔日胡家人坐户部正堂,订了一条规矩,地方衙门的收取的赋税都要存在票号里,这在当时确实是有助于他们的措施,可是现在黄大人上台,这就变成反制他们的一招棋了,只要黄大人下令各地衙门兑出现银,不再存在票号里,那日升昌自然措手不及,哪还有精力应对咱们在股市上的进攻。”

    张福林道:“先生高见,此招一出,日升昌必然大败,可是咱们也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先生是不知道,今日在三山街上,有十几个人拿着镇武侯家背书的本票大肆收购西域捷报基金,大有跟咱们对着干的意思,倘若真是镇武侯出马了,咱们可要仔细些,那可是不按规矩出招的狠角色。”

    说到镇武侯,智叟灼热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下,应道:“下野之人而已,何惧之有,难道他还能践踏《大明律》不成,咱们做的这些,一不触犯法律,二不伤天害理,求财而已,万一他真的来粗的,就告御状告到皇上哪里去,怕他作甚。”

    黄小田道:“镇武侯确实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他和日升昌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我等行事才如此隐蔽,连来拜见先生都是秘密的,总是咱们小心从事便是,不要让他抓住了小辫子,真要撕开脸来斗,哼哼,本官也不是吃素的,现如今靠咱们发财的人可不是一两个,他动本官就等于和整个朝廷作对,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

    “黄大人所言极是,老夫今天又整理出一套方案,请大人过目了就可以派人实施了。”智叟说着,从桌上拿起几张纸来。

    “不急,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去用了晚膳再来研究,对了,本官帮先生预备了三个没开苞的扬州瘦马,晚上就送过来。”黄小田道。

    “哈哈哈,有劳黄大人了。”一听有扬州瘦马,智叟昏黄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兴奋地火花,将方案塞进袖子里道:“走走走,咱们小酌几杯。”

    次日,户部向各地衙门用六百里加急发出公文,不再将税款存在当地日升昌票号,也不再使用日升昌银票作为结算工具,现有的银票将全数兑换成银锭子存在库房里。总之朝廷和日升昌的亲密合作关系到此终止了。

    在黄小田接替胡雪斋成为户部尚书之后,胡懿敏就料想到了新一任尚书会和日升昌决裂,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各地票号紧缩银根,随时应对变局,所以并未被这一招杀手锏打的措手不及,不过确实流失了极多的资金,票号的现银急剧缩水,发在外面的贷款短时间又收不回,倘若现在发生大规模挤兑,那票号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倒闭。

    上海证券交易所,胡懿敏和彭静蓉面色忧虑相对而坐,两个女强人现在都没了主意,对手来势汹汹,见招拆招,几乎把她们能走的路全都堵死了,各地的分号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向上海提供资金,原本筹措的五百万已经用完,现在面对那几个席位疯狂的抛压毫无还手之力,股价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握了。

    资金不如对方雄厚,这一点胡懿敏早已在预料之中,为此她还准备了一招应对之策,那就是在没有对应金银储备的情况下加印银票,冒着通货膨胀票号信誉崩塌的风险对赌,可是连这一招人家也料到了,干脆拒绝用银票交割,只肯真金白银买卖股票。

    日升昌不是国家银行,只是私营票号,发行的银票并非大明官方法定货币,所以人家拒绝银票也是合情合理的,这一手憋得胡懿敏差点吐血,简直想下令休市不玩了,可是真这样的话交易所就彻底崩塌了,日升昌也彻底玩完,这可是胡大掌柜死也不愿看到的。

    辛辛苦苦搞了个证券交易所,原本是想盘活民间资金,壮大国家经济,这么个利国利民的好事物居然变成了某些人钻营投机的场所,这如何不让两个女人恨得牙根痒痒,可是恨又能怎么样,手里没有钱只能看着股价往下掉,牌价板的数字不断改写,那几个嚣张的席位依然是高买低抛乐此不疲,整个市场就看他们几个在闹腾了。

    “干脆找人做了他们,抢了他们的银子,看他们还能猖狂不。”彭静蓉到底是刘子光的媳妇,临到危急关头的首先想到的是动武,可是胡懿敏却摇了摇头:“人家早有准备,银子都托管在市舶司的金库里,除非你调一营红衫军来硬抢,否则根本不管用,再说了,一出事人家就能想到是咱们做的,现在已经够人心惶惶的了,这样做只能火上浇油,让更多的人不计成本的跟风抛售。”

    “那姐姐以为如何是好?”彭静蓉道。

    “没办法,你们家都是实业,我们家都是放出去的贷款,一时间根本不能变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帮黄小田的狗腿子肆虐了。”

11-9 处处皆算计

    现在日升昌面临的情况非常危急,手头的银子已经尽数买成了股票,一点后备资金都没有了,胡大掌柜犯了一个错误,她不该太过自信而满仓,以至于无法承接后面的抛盘,这也难怪,对手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应变的功夫也远高于己方。

    日升昌的机动资金全买成了股票,而这些股票现在已经被砸低了价格,如果现在抛售的话将会损失惨重,等同与割肉,换句话说,胡大掌柜被套牢了,现在买也不行,卖也不行,简直毫无办法。

    她不是没试过筹措资金,可是这么巨额的银两很难筹集,那些相熟的商家不是推脱没有银子就是欲言又止,仿佛有难言之隐似的,反正要银子没有,要命…也不给。上海分号的银子倒是调了过来,可是这边一调出来,那边就有人拿着大额的银票去兑现银,简直就是事先准备好的,再加上各地发来的急报,说是朝廷不再将库银存在票号里,当天就要提清现款,这一招釜底抽薪更是要人老命,昔日财大气粗的天下第一票号竟然也在银子方面捉襟见肘了。

    亲密伙伴镇武侯系统也不好过,这段时间重心北移,资金技术都往北京天津转运,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子,而且刘子光手里实体产业比较多,站着房子躺着地,还有大批的矿产工厂,可是这些固定资产变现需要时间,对方显然不打算给自己留出救命的时间了。

    今天从京城还传来一个消息,说朝廷并无换帅之意,西域基金顿时再度暴跌,而且证监衙门贴出布告辟谣,宣布近期绝无降低印花税救市的打算。这两个消息极度打击了人气,以往还在观望的人纷纷低价抛出手上的股票,而那个代表黄小田势力的十三号席位正好趁火打劫继续打压价格,再这样下去股价将砸到低谷,投资者的信心也将降至冰点,看着满地的便宜筹码居然筹不出银子来买,真是让人揪心。

    坏消息一个个的传来,胡大掌柜面色苍白神情严峻,两手紧握住楠木椅子的扶手,似乎指甲都深深抠进了木头里,彭静蓉也是一脸忧色,往日满腹智谋的女中诸葛也没了法子。

    包厢门被轻轻叩响,一个黄马甲推门进来道:“大掌柜,十三号席位已经累进买进了十七万股日升昌,加上前些日子交割的,总共持有日升昌股份三十一万股了。大掌柜你看…”

    胡懿敏点头道:“知道了。”那个黄马甲便退了出去,胡大掌柜喃喃道:“这是冲着我们胡家来的啊。”

    日升昌是在上交所上市的企业,胡家手上只掌握了三成的股份,其他重要股东掌握了两成,另外五成在市面上流通,总股本一共是一百万股,现在对方居然掌握了三成以上!换句话说已经控制了日升昌三分之一的股权,而且随着价格的不断下滑,其他股东还会割肉出局,这样对方最终有可能收购到五成以上的股票,那时候经历两代人打拼,饱含了胡家血泪拼搏史的日升昌票号将不再姓胡!

    日升昌是仅次于招商局的第二大盘股,巅峰时候市值能达到五千万两,可是现在居然被砸到地板价无人问津,真是匪夷所思。可是面对这种局面,胡大掌柜硬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日升昌一点点的被人家收购。

    “他们不但是冲着日升昌来的,连我们利国铁厂也不能幸免了。”彭静蓉盯着下面的牌价板说道,利国铁厂也是一支大盘股,市值高峰时达到一千万两,如今也被砸的不成样子,股价只有原来的三成左右,而且大部分都被十三号席位买去了。

    “高,实在是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看只是砸盘而已,实际上人家在建仓,一边砸一边买,借力发力,没想到黄小田手下还有如此高人。只是我很好奇,交割的时候他们怎么办,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银子啊,我不相信他们能拿得出来。”胡懿敏道。

    一天的交易结束的时候,十三号席位居然真抬来了真金白银进行交易,五十两的官锭,下面砸着户部的标记,成色好的不得了,还有旅宋的金币和西洋的银币,也都是崭新明亮成色极佳,一口口大箱子抬进来办交割,惊得众人目瞪口呆,连上面的胡懿敏和彭静蓉也惊呆了,今天交易的数额巨大,达到了八百万两之巨,恐怕倾尽一个小国全国的银子都没这么多,可人家就真拿出来了,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这样的敌人简直太恐怖了!

    胡懿敏认定对方不可能筹措到如此之多的银两,再次拍发电报给刘子光陈述情况,请他调查黄小田私动户部库银一事,刘子光接到电报后立即令南厂调查,并且亲自进宫面圣提及此事,哪知道朱由校不以为然,说刘子光反应过度了,大明朝国富民强,江南哪个财阀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啊,既然上市交易就得让人家自由买卖,要不然还要这股市作甚。不能看见银子多就往户部身上怀疑。几句话顶的刘子光哑口无言,而且他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说明黄小田私用库银,南厂权力虽大,却不能砸开户部的银库去看个究竟,所以只得悻悻离开,走出午门的那一刻刘子光叹了一口气,朱由校再也不象以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了,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皇帝了,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皇上不支持,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现在要打一场金融战争,不是比谁的拳头硬,也不是比谁的权力大,而是比谁的钱更多!刘子光回府以后就下令筹集一些能筹到的现银,1……6 k 小 说 1……6k.C……N 首发连夜送到上海去预备明天的大战。

    镇武侯府彻夜不眠,城北的那所宅子里也灯火通明,黄小田、张福林,还有智叟三人坐在酒桌旁开怀畅饮,不是迸发出会心的笑容,黄小田道:“你们是不知道今天皇上是怎么回复镇武侯的,万岁爷说咱们户部清清白白,不让南厂调查咱们呢,要不是提前让魏公公给皇上吹了风,今天这个事还真难混过去呢。”

    张福林笑道:“黄大人神机妙算,棋高一着,咱们调动库银的事极其隐秘,而且不用三天就能还回来,到时候就算南厂和都察院都来查也不怕他们。”

    黄小田道:“都是先生出的妙计啊,这一招借鸡生蛋真是精彩绝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咱们已经拿到了三成日升昌的股权,而胡家人正在拼死筹措银两反扑,一切都在先生的计算之中啊。”

    智叟道:“不错,想必今夜胡家和镇武侯府上一定不能安寝,都在拼命地筹措金银,等明后天就让张大人出个降低印花税的布告,把股价提上去,把这三成股份翻上几倍还给他们,咱们凭空就能捞到几百万两的差价。库银原数还回,一点不耽误两位大人的前程。”

    张福林问:“那他们要是筹不到银子呢?咱们手上的股票不能变现,难道真去做日升昌的股东?”

    智叟道:“其实能控制日升昌更好,但是这银子毕竟是库银,放在外面时日久了难免出事,咱们必须在明后天把价格提上去好抛掉赚取价差,张大人放心好了,胡家人绝对不会容许控股权落在外人手里,再说了,就算他们筹不到那么多银子,不是还有其他人接盘么,张大人身为证监衙门提司,出台几个利好消息就能把人心鼓动上去,主动权可是在咱们这边的。”

    “高啊,实在是高,库银拿出去溜一圈就能捞到几百万上千万的价差,这就是金融交易的好处啊,要是没有先生指点,我等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妙棋啊,来来来,学生敬先生一杯。”黄张二人端起酒杯向智叟敬酒,智叟也不推辞,一饮而尽,亮一亮空杯底,三人又畅快的大笑起来。

    上海,胡懿敏和彭静蓉彻夜不眠,一直等候着刘子光的电报,但是回信让她们极其失望,连镇武侯出面都没用了,可见对方所做的计划之周密,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肯定挪用了库银!

    “黄小田这是倾全国之力和咱们斗啊,这场仗咱们输的不冤,不过挪用库银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事情,我这就找人扮成土匪抢了他们,看他们没了银子拿什么回去填充国库。”彭静蓉恶狠狠地说。

    “不必如此,既然人家来文的,咱们也不能来全武行,不就是斗财力和智慧么,姑奶奶接招了,我倒要看看,这上千万的库银他们能挪用多久!”胡懿敏忽然间变得自信满满,眼睛眯起来说道。

    ****************************************************************************

    银子来往数额巨大,看个高兴,别较真。

11-10 道高一仞

    上海证券交易所虽然是彭静蓉和胡懿敏合资开办的,但是却和利国铁厂日升昌票号没有从属关系,利国铁厂和日升昌都设有专门的红马甲交易人员,买卖股票一样要公开报价,公开交易,按律缴纳印花税和佣金,这两家企业在交易所的席位号分别是十八号和八十八号。

    前面几天两个席位已然被十三号席位打懵了,手上的资金用光之后,抱着大堆的筹码不敢往外放,生怕被人抢去了控股权,可是在新的一个交易日来临之时,他们却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作风,针锋相对的开始了斗法。

    胡懿敏认定十三号席位用的是国库的银子,所以不能使用太久,他们做出砸低股价吸纳筹码的举动只是虚张声势,最终的目的还是赚取现银,这样一来就好办了,你不是想砸么,我陪你一起砸,砸到地板价上看谁撑得住,反正我手里是发行价买的原始股,你手里是挪用公帑买的套牢盘,胡懿敏已经计算过了,这一段时间十三号席位总共用了一千三百万两银子购买了二十七种股票总计二百一十四万股,但是这些股票的市值现在却只有七百万两了,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现在清仓的话,根本没有银子拿回去填户部的亏空,再者说了,股市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一开始十三号依然抛出大量卖盘狂砸股价,市场已经被连日的利空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股价一泻千里,等到了比昨天收盘价低两成的价格上,十八号和八十八号开始了坚定地接货。

    十三号砸盘只是为了制造恐慌情绪以便于趁火打劫扫荡筹码,并不是真的想把辛辛苦苦收集的筹码白白送人,经过连续几天的运作,他们的资金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现在做出凶悍的姿态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果然,自从那一张卖单被接了之后,十三号就不敢再狂抛,只是不断用小单试探,可是这些单子如同牛牛入海,一点波澜都没惊起,十八号和八十八号席位坚定的买入手势似乎在向大家宣布:这就是底线,坚决不会再让步了。

    确实,现在的股价已经到了砸无可砸的地步了,按照黄大人的部署,也该向上拉升,兑了银子跑路了。

    果然,中午休市的时候消息就传来了,证监衙门宣布朝廷降低两个点的印花税,消息一经传开群情鼎沸,人们摩拳擦掌准备买入,十三号席位上那个冷峻的中年人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是下午一开盘,就是一个天量的卖盘封在牌价板上,众人大惊,目光不由得向十三号席位看去,可是十三号红马甲也是一脸的愕然,大家再看牌价板,原来是十八号席位抛出的,这到底唱的哪一出?印花税降低表明朝廷支持股市回暖,怎么还有人狂砸啊,难道另有隐情,众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十三号席位倒有些急了,试探性的抛出几张高价买单,可是只在牌价板上出现了几秒钟就又被汹涌的抛盘打下去了。

    虽然十三号席位这些天吃进了大量筹码,可是依然不如胡懿敏手里的筹码多,面对这样天文数字的卖盘,他们又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承接,眼看好消息都出了,股价却依然在地板上,急得十三号红马甲再没有往日的冷峻沉默,和两旁的账房交头接耳了好久,最终还是勇敢的伸出手来,手心向内,做出全盘接收的手势。

    第一个天量卖盘被十三号接下了,可是另一张卖单又出来了,这次是八十八号席位抛出的更大规模的卖单,足足十万股招商局的股票和二十万股利国铁厂的股票,价格低的难以想象,这总量毕竟巨大,想承接的话必须拿出二百万两银子。

    在以前看来这简直就是满地黄金,可是今天硬是没有一个人敢接,谁知道接手以后第二天会不会再跌上几成,反正这些天大伙是被暴跌吓破了胆,即使存了抄底的心的人也在疑惑这地板价下面还有没有地狱价。

    十三号席位又和旁边的人商量了一下,依然做出买入的手势,二百万他们吃进了。渐渐有人看出端倪,这是大户在斗法呢,于是有人开始跟风,小规模的买入,但是更多的人还是观望,事态没有明朗之前他们不敢轻易出手。

    胡懿敏在交易所三层包厢里看到下面的一切,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胃口,给我再抛!”

    于是十八号席位再次打出卖单,这回是二十万股日升昌,作价三百万两,如果买下这些股票,就相当于控制了两成日升昌票号,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可是在这个当口,疑云密布,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陷阱,日升昌和户部合作关系的终结预示着票号业绩的下滑,每股十五两的价格和以前比是便宜了不少,可是和以后比呢?谁也不敢保证买了会不会被套。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即使户部的库银也不是金山银海无穷无尽,刚才的接盘已经耗尽了十三号席位所有的资金,现在望着满眼廉价的筹码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二十万股卖单封在那里,日升昌的股票几乎停止了交易,其他个股也闻风而动,股价一路下滑,到收盘时综合成交价比昨天低了近两成,尤其招商局和利国铁厂的股票更是跌了三成以上,也就是十三号席位今天花二百万两买入的股票只值一百四十万两了。

    京城和上海之间有一条公文来往的电报线,根本不向百姓开放,平日黄小田和他手下的交易员互通信息也都是靠着连夜来往的火车由专人送信,可是这次事情太过紧急,于是收盘后十三号红马甲用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贿赂,买通了电报房的小吏,向户部尚书发送了一份密文电报。

    就在黄小田刚收到电报,正和张福林商讨对策的时候,皇上的口谕到了,宣两人进宫问话,张福林再次塞了一张银票给传旨的小太监,打听皇上这次召他们进宫所为何事,小太监若无其事的将银票塞进袖子道:“咱家也不清楚,不过这次皇上震怒的很呢。”

    来到乾清宫,果然见朱由校暴跳如雷,质问两人道:“你们是怎么办差的?这印花税也降了,怎么还不见股市回升?朕手里的招商局股票都跌成什么样了!你们这是存心想把朕的荷包弄瘪了不是?”

    黄小田磕头道:“皇上息怒,此事也出乎微臣所料,不过一切尚在控制之中,还请陛下宽限几日,臣等必然扭转乾坤,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由校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内朕一定要看到股市回升,基金回升,不然你们就等着摘乌纱吧,今天袁崇焕又有电报到,还是向朕要银子的,如果西域基金发不出去,朕就只好从户部抽银子顶上去了,对了,黄卿家,户部还有多少库银啊?”

    黄小田额头上顿时冒出了汗珠,这个问题上他可不敢犯欺君之罪,只好据实以报:“回禀陛下,库银尚有一千零五十八万四千两。”

    “嗯,你回去就准备吧,三日后给西军预备好五百万两银子。”

    一个时辰后,城北宅子里,黄小田和张福林急得来回走动着,不时停下叹一声:“到底如何是好啊。”

    智叟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现在拼的就是毅力,咱们不好受,日升昌也不好受,只要再拿出五百万两银子来,明天张大人亲自到上海宣称朝廷救市,就不信股价起不来。”

    黄小田焦躁万分,再也没了往日的尊敬:“五百万!你当是过家家呢,整个户部库银也不过一千万出头!现在已经全砸进去了,还有本官的全部身家一百万两也在里面,还有兵部吴大人,吏部崔大人,刑部高大人,都凑了份子在里面,咱们一共投进去整整一千五百万两了,高买低卖到现在市值只有四百万两,三天后朝廷就要用钱,你让我拿什么还?拿着一堆股票给皇上说,这就是库银?”

    此言一出,三人都沉默了,这次玩得实在是太大了,挪用了库银不说,还向各方面筹措了巨额的银两,本想依靠证监衙门的便利操控股市,来个快进快出, 捞一票走人的,谁成想炒股炒成了股东,自己买了个高位套牢,等到东窗事发,可就不是摘掉乌纱帽的问题了。

    *************************************************************************

    有点失控,尽快收尾这个小节。

11-11 完胜

    身为户部尚书监守自盗,挪用库银导致巨额亏空,这可是不折不扣杀头的罪名,现在的情形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们了,唯一的出路是愿赌服输,认栽出局,能弥补多少损失算多少了。

    当天夜里张福林就乘火车赶往上海,死马当作活马医,证监衙门提司亲自出马或许能带动一些人气,让股价稍微上升一点也不至于亏得太狠。

    哪知道张大人站在交易所的时候却遭到了一阵嘘声,众人早就对他这个证监提司心怀不满了,所以当他情真意切地发表了演说,鼓励大家踊跃投资的时候,迎来的却只有一双双白眼和一张张卖单。

    股价继续暴跌,市场上基本看不到买单出现了,就只有十八号、八十八号打出的巨额卖单写在牌价板上,张福林腆着脸求见彭静蓉和胡懿敏,却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人家虽然是交易所的老板,名义上在证监衙门的业务领导之下,但又是堂堂的诰命夫人,品级比正三品的张福林高出去一大截,真不甩他也没办法。

    张福林一看这架势顿时就全明白了,胡大掌柜什么人啊,黄小田上台之前户部可是在人家手里捏着的,户部有多少银子还不是一下就能估摸出来,现在人家故意打压股价就是想将一千万库银封死在这里,等事发之后朝廷好砍他们几个的脑袋。

    合着这是想要我的小命啊,大冷的天,张福林的冷汗还是浸湿了后背,他有心求饶,情愿丢下一半的银子好歹把三天以后的差事应付过去保住小命,可是人家两位女士根本就不见他,堂堂正三品的户部侍郎的名剌递上去直接就被门房丢出来。

    张福林无奈,只好传信给黄小田,请他出马央求镇武侯网开一面,黄小田接信后踌躇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敲响了镇武侯府的大门。

    黄小田是镇武侯的政敌,一直以来在朝堂上就针锋相对,现在居然屈就前来拜访,让一直赋闲在家的侯爷很是惊讶,在西花厅奉茶接待黄尚书。

    见面之后,黄小田也不寒暄,一撩袍子就跪下了:“侯爷救命!”

    刘子光大惊:“黄大人这是为何?折杀本侯了,快起来快起来。”嘴里劝着,身子却坐在椅子上半分都没有挪动。

    黄小田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侯爷,请您念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救下官一命吧,下官来世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刘子光挥手让堂上的下人都回避了,然后道:“黄大人,你我虽然同殿为臣,好像没什么情分吧?倒是你几次三番和本侯过不去,今天你又跑来唱这一出,你这是消遣本侯的吧。”

    黄小田磕头砰砰作响:“侯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前下官和您作对都是身不由己啊,东林的人一直和您有过节,这您也知道。这次无论如何请侯爷高抬贵手放下官一条生路,下官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孩童,生死之间就只在侯爷的一句话了。”

    刘子光道:“你这话我就不懂了,你好端端做你的尚书,为何忽然要死要活的,还和我扯上了干系。”

    黄小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捏紧了双拳,沉痛地说道:“不瞒侯爷说,最近的股市暴跌都是张福林那厮干的,他还鼓动我向朋友同僚借了几百万银子在上海兴风作浪,想趁机大捞一笔,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股价居然一蹶不振再也拉不起来了,几百万两银子套在那里血本无归,下官虽然有些身家可是也难抵偿,现在只有求侯爷出面,让尊夫人和胡大掌柜出手托市,才能救下官于生死之间。”

    刘子光笑道:“原本是黄大人炒股被套了啊,真是好笑,玩鹰的人居然被鹰啄了眼,这事传出去谁能信?不过即使你亏了也不至于要命吧,堂堂户部尚书这点担待都没有?不就是几百万两银子么,你硬是不还,他们还能活吃了你不成。”

    黄小田语塞,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子光见状冷笑道:“借给你钱的那位,怕是当今皇上吧,而且你连借条都没打就直接拿去用了,也不是什么区区几百万两,而是一千万两!”

    黄小田闻言如遭雷击,他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指望刘子光不清楚此事,那样付出的价码也会小些,可是看这个架势人家早就心知肚明了,于是不再隐瞒,又磕了个头道:“侯爷明鉴,下官确实挪用了一千万两库银,本想从中渔利哪成想被深套其中,朝廷三天以后就要用银子,事情一旦暴露,下官全家都要遭殃,眼下能救下官的只有侯爷您了,只要侯爷答应出手托市,让下官将股票变现补了亏空,侯爷开出什么条件来下官都答应。”

    刘子光道:“本侯早就猜到是你们几个家伙搞的鬼,哼,想从中渔利,你们这是想从本侯荷包里渔利吧,实话告诉你,我家夫人和胡大掌柜都很生气,声称不扒你们一层皮不罢休,娘们家嘛,小心眼很正常,我这个当家的有时候都得让着她,这样吧,回头我给你们说和说和,让她俩出银子把你手上的股票都给接了,也不占你便宜,你不是挪用了一千万两库银么,就给你八百万万吧,你自己再筹措一点先把窟窿堵上保住性命再说。”

    黄小田叫苦不迭,他总共动用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买的股票只能收回八百万,国库的窟窿是堵上了,可是自己大部分的身家和多方筹措的银子可就全部打了水漂了,但是人家能出到这个价钱已经不错了,自己哪还敢再讨价还价,只能磕头谢恩:“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刘子光这才起身将黄小田扶了起来:“地上冷,黄大人还是坐着说话的好。”

    黄小田跪了一阵子,加上心惊胆寒两条腿早就麻了,被刘子光连扶带拽拉起来按倒椅子上,依旧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刘子光还要开出什么条件。

    刘子光道:“本侯看黄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想交黄大人这个朋友,千里做官,只为求财嘛,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以前有什么矛盾咱们都一笔勾销,从今以后黄大人就是本官的朋友了,有财大家一起发,有难大家一起当,不知道黄兄愿不愿意给本侯这个面子。”

    刘子光话里有话,明里是交朋友,其实是要拉黄小田进自己的阵营,黄小田顿时为难起来,他可算得上是东林党的重要成员了,岂能轻易倒戈。

    见黄小田稍有迟疑,刘子光便详怒道:“黄大人若是为难就当本侯没说过,送客吧。”

    黄小田赶紧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侯爷对下官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下官哪有资格和侯爷称兄道弟,既然侯爷有这个意思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水里火里全凭侯爷一句话。”

    刘子光心说这还是不是朝廷二品大员啊,简直就是黑社会古惑仔表忠心,嘴上当然客气道:“如此甚好,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对了,有几件小事还想麻烦黄兄。”

    黄小田道:“侯爷但讲无妨。”

    “这次金融风暴惹得天怒人怨,总要有人出来顶缸,本侯以为张福林可担此重任,下一任证监提司的人选就由本侯推荐好了。”

    “侯爷和下官想到一起去了,唉,若不是这张福林,下官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他的乌纱这次肯定要摘。那其他的事情呢?”

    “一直在幕后给你们出谋划策那个高人,本侯很有兴趣一见。”

    “下官这就把地址写出来,侯爷只管派人去提。”

    “以后东林有什么动向,还要烦请黄兄及时通报。”

    “这……侯爷放心,只要下官知道的,一定对您知无不言。”

    这次会晤最终在愉快亲切的气氛中结束,户部尚书黄小田正式上了镇武侯的贼船,虽然不能保证日后反水,但是近期内的合作是肯定跑不了的。

    刘子光如约拍了电报给彭静蓉,让她拿出八百万万两银子收购十三号席位手中的所有股票,但是此时彭静蓉和胡懿敏手中的现银只有不足一百万两了,即使加上银票也不过六百万两,还有二百万的空缺。正在发愁,忽然下人禀报: 有人送钱来了,将来人传进来一问才知道分别是天津和旅宋发来的货船,装载的全是金银,天津运来的是北京共荣朝廷国库里的银锭子,足有一百万两,旅宋运来的则是皇室给赵姣预备的办百日酒的钱,一水的墨西哥银洋和旅宋金币,折合成大明的库平银也有一百万之巨,八百万两正好。

    资金到位以后,十三号席位将手上的筹码尽数卖给了日升昌,一次性拿到了八百万两,虽然亏了七百万,但总归将库银补的差不多了,等他们的交易刚结束,市面上的卖盘就全不见了,变成了一水的买盘,股民们知道风向终于转了,于是踊跃交投,价格一路爆涨却有价无市,因为绝大多数筹码都锁定在胡懿敏和彭静蓉手中,定价权也掌握在了她们手上,买价节节攀升却买不到货,只能继续抬价,终于回到了大跌前的合理价格区间,胡懿敏这才开始慢慢出售股票回笼资金。

    受股市回暖影响,基金也开始了反转,虽然再也回不到三两五钱这样离谱的高价,但是也不会出现二十文这样的地板价了。

    噩梦结束了,但张福林的官运也到头了,几封匿名的举报信送到了都察院,举报证监提司张福林收受贿赂,伪造空壳企业虚假上市,操控市场牟取暴利,一条条一桩桩证据确凿,都察院早就和户部正堂沟通过了,立刻接了此案将张福林拿下,当晚张福林就在都察院的牢房里悬梁自尽了,事后从张家简陋的宅子里抄出了二十万两白银和五千两金子,事情传出百姓莫不痛骂此人表里不一,贪婪成性,连皇上也震怒了,下令严办此案,张家涉案之人无一漏网,男的杀,女的发,风光一时的“大清官”张福林到此彻底完蛋,而户部却并无一人牵连在内。

    更具有戏剧性的是,三日期限到了之后,皇上却再也不提西军讨要军费的事情了,据说那份电报是出身南厂的译电员弄错了……

    刘子光在家得意洋洋,这一轮金融大战他不但捞了几百万两的好处,还拿住了黄小田的把柄,将户部和证监衙门再次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逮到那个手段高明的智叟。

11-12 重燃战火

    难怪刘子光,关键时刻他只用了一个小手段就扭转了乾坤,要知道大明朝所有的官方电报通讯全都掌握在南厂出身的技术人员手里,想无线电又不是有线电,戴着耳机抄写大气中若有若无的电码,出点小差错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次金融风暴,最终吃亏的是以黄小田为首的一帮朝廷高官和附庸于他们的大地主、大商人,光是黄小田自己就亏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其他人总共亏损六百万两,当然这笔钱里面包括了他们前期利用内幕消息在西域基金上赚取的老百姓的钱,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回大家都被黄小田坑了,连本带利赔的一干二净,一时间连京城各大酒楼妓院的生意都差了许多,因为那些往日的高官显贵们都没钱了,相反古玩行和当铺的生意却好了许多,大量珍奇异宝流传到市场上来,价格还不贵,基本是给钱就卖的水平。

    现在的情况是大伙儿提到黄小田就恨得牙根痒痒,整日里都有人拿着借条围在黄府门口等着讨债,可怜黄小田吓得连家都不敢回,天天蹲在户部衙门办公,就是上朝的时候也没脸见人,捧着笏板不敢再高谈阔论。

    黄小田知道,亏得他现在还坐着户部正堂,要不然人家早就把他的家给拆了,能保住尚书的位子全靠镇武侯不记旧恶出手相救,在目前这种自己被官场上下集体唾弃的时候,似乎投靠镇武侯才是唯一的出路。

    道理很简单,镇武侯手中的资源远比东林党的资源要大,交易所在他手里,日升昌是他的盟友,各大军工企业也是他的名下,只有真心和刘子光合作,自己才能咸鱼翻生,赚钱还债。

    于是户部迅速出台了一些政策,首先是全面恢复和日升昌的合作关系,各地官府的税款钱银全部存在票号里,就连汇缴中央财政的程序也交给日升昌代办,然后是证监衙门提司的人选问题,黄小田按照刘子光的指示安排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户部员外郎出任,其实此人就是胡大掌柜的传声筒而已,以后证监衙门就等于是日升昌的下属单位了,诸如涨跌停板制度,T+1制度,设立朝廷平准基金等迅速出台,股市也随之稳定,进入慢牛状态。

    再就是和刘子光名下企业合作的问题,刘子光手里这些工厂大都是靠朝廷订单维持的,比如利国铁厂、江南造船厂,那都是军工企业,就是梅林罐头厂、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也有大量军方订单,这些订单的核价可都是要经过户部同意的,既然黄小田已经倒过来了,那价格自然不是问题,不再拼命往下压不说,往巴巴地要往上提呢,当然这多出来的钱要分一部分给黄大人,毕竟人家欠着一屁股债呢,吃点回扣也是应该的。

    刘子光慷慨大方,宅心仁厚,见黄小田被债主堵门,主动拿出来一百万两帮他渡过难关,先把最难打发的几个债主的钱给还了,当然这笔钱也是要写欠条的了,不过侯爷为人讲究,肯定不会上门讨债的,其实这不过是将黄小田损失的钱吐出一点还给他,但也把黄大人感动的岗岗的,趁着黄昏跑到侯爷府上商讨下一步的赚钱大计。

    黄小田的想法是重启发行三千万战争基金的计划,这个计划在股市崩盘的时候被迫中止了,现在股市回升自然重新回到议事日程上来,不过西边没有像样的捷报传来,这基金还是发不出去,现在老百姓就学精了,不再相信官府的谣言,什么西军大捷斩首五百级,拓地三千里,没见分红什么都是假的。

    黄小田说,西军在袁督师的执掌下恐怕是难打胜仗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想侯爷出山接管西疆战事,才能真正打败西夏,基金才能发行出去。

    刘子光纳闷了,上千万的军费花出去,成千上万的大炮火铳盔甲刀枪弓弩还有江南的米粮被服运过去,就是装备十万头猪都能打赢了,何况袁督师也不是个庸才,治军严谨,手下人才济济,战将百员,雄兵十万,你一个户部官员,如何断定袁督师不能打胜仗?

    黄小田唉声叹气,说侯爷你有所不知,不错,军费是用掉了一千多万,可是这些钱又有多少真正落在西军身上呢?发行基金的时候各级官员就捞了三百万,然后是采买军资运送粮草,这里面层层盘削又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真正用于西军在当地募集民夫修建城墙和发放给军兵的饷银,才有不到三百万,这里面各级军官再吃点空额,最终落到实处的银子少之又少,哪够打仗用的。

    黄小田的话是实情,这就是大明朝的现实情况,腐败严重,层层盘削,军队流行吃空额喝兵血,这两年主要的大仗都是自己在打,所以并未显现出弊端来,这回袁大帅统领着有着改编自中原各路军阀残兵和土匪的杂牌部队,这些弊端必然加倍放大,打败仗也在情理之中。

    “那黄大人如何断定本帅出马就一定能旗开得胜呢?”刘子光问道。

    “侯爷和他们不同,侯爷手上有天下第一强军红衫军,成军以来鲜有败绩,军纪严明战力凶悍,更有自成一系的军工后勤体系,再加上侯爷威望如日中天,所到之处无不披靡,主要侯爷挂帅的消息一经传出,别说三千万基金了,就是五千万也发得出去,这军费筹措起来还不是归侯爷调度的么,到时候侯爷只要别忘了下官就成。”

    原来黄小田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刘子光挂帅出征就意味着基金发售的火爆,届时大家的钱袋子又都鼓起来了,能解决黄小田巨额债务的办法唯有这一条坦途了,刘子光沉吟一下道:“倘若本侯挂帅,战局或许会有改观,可是能不能挂帅可不是哪个人说了能算数的,必须内阁和皇上都同意才行,东林忌惮本侯手握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上他们一定会横加阻挠。”

    黄小田道:“未必,西军接连惨败,内阁已经无法承受了,潼关守不住,西夏军长驱直入中原,那大明就废了,钱阁老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等下官择日再去说道说道,侯爷挂帅的事情一定能落到实处。”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大伙一起发财有什么不好,刘子光当即哈哈大笑道:“如此就有劳黄大人了。”

    其实刘子光心里也清楚,这个烂摊子终归还是要自己来收拾,别管是皇上还是东林党,玩玩权术还行,真论到打仗他们就歇了,自己韬光养晦在家赋闲,其实心中何尝不想重新出山呢,二十郎当岁的年纪,真要困在这京城里天天抱孩子也做个太平侯爷也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镇武侯府召开家庭会议,商讨挂帅西征的事情,刘子光的几个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全票举手通过,彭静蓉考虑的是战事重开,铁厂的订单自然汹涌而来,刘小猫彭静薇两个小脑袋里想却是再没有人管他们了,想怎么疯就怎么疯了,至于刚产下旅宋皇储,孩子还不满三个月的赵雯,更是双手赞成,人家到底是干过皇帝的,觉悟就是高,说我家相公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挂帅谁有资格挂帅?

    唯一扭扭捏捏不表态的是一直没收房的小媳妇李香君,这丫头今年也十八岁了,按照以前刘子光允诺的,也该给个名分了,看这个情形,大家都知道小丫头春心动了,彭静薇一个指头点到她额头上:“我都不急你急啥,早晚都是姐夫的人,还急这几个月吗?”

    看着这几个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刘子光也觉得有些愧疚,连最小的李香君都十八岁了,要搁别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可是待在侯爷府一住就是三年,连个名分都没有,还有彭静薇,一心想着风风光光嫁给姐夫,自己一直也没如她的愿,当然最对不起的还是刘小猫,连床都上了还没有说法,可这些人最不在乎的就是刘小猫,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和来历,只知道她现在心理年龄只有七岁,说话都不大利索。

    “老爷也该收她们几个入房了,看看别人到了你这个年纪都是儿女满堂的,可是咱们家至今只有一子一女,儿子还在府外养着,女儿还是外姓,妾身又不争气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就只能指望这几个妹妹了,这样吧,等西征完了,咱们就挨个把事儿办了,老爷你看怎么样?”彭静蓉到底是正房夫人,看问题就是长远,此言引起了刘子光的共鸣,“也好,等我得胜归来就把你们几个都娶了。”

    家里意见统一之后,刘子光又去乌衣巷和曾橙商量,说是商量其实就是知会一声,曾橙是个懂事的妻子,别说是为国尽忠了,就是相公出去跑单帮做生意她也不会拖后腿的,但是想到西域茫茫戈壁,她就忍不住流泪,牵住刘子光的袖子道:“相公你可要早些回来啊,可不能等你来了猡猡都不认识爹了。”

    刘子光道:“用不了那么许久,些许蛮夷而已,为夫出马半年就剿平了了他们。”

    三日后,果然一道口谕传到镇武侯府上,命他进宫接受朝廷新的安排,刘子光早有准备,换了袍服就进宫去了,等到晚上才板着一张脸回来,彭静蓉赵雯等立刻围了上来问道:“怎么,帅印旁落了?”

    刘子光道:“帅印倒是有一颗,不过只是副帅而已。”

11-13 夜雨潼关大营

    刘子光的正式头衔是征西大将军,节制西军各路人马,还发了一颗好大的大将军印,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上头还有管头,皇帝以刘子光不熟悉边事为由,继续留用了袁崇焕,还给袁督师加了头衔,现在人家是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监理粮饷兼整饬河西等处边备,征西大将军虽然名义上统领西路军所有人马,但是却要被袁崇焕节制。

    袁崇焕早就是统带一省军马的都指挥使司,如今更是执掌兵部大权在握,刘子光虽然窜得快,但是毕竟在人家手底下干过,资历摆在那里不服也不行,再说大明朝以文驭武的传统一直有,到刘子光这里也不能变,所以这个差事捏着鼻子也得干。

    圣旨要求刘子光立即轻车简从赴任,其所部红衫军即刻从防地出发星夜赶往潼关,兵器甲马粮草自备,一个月内必须赶到,否则军法从事。

    红衫军从北方千里调防,留下的空缺由徐增寿率领的河北官军接手,此时朝廷已经调派了一部分浙军和一部分闽军北上充实徐增寿编练的河北军,总之对付关外的清军残敌人手不成问题,朝廷这一手玩得很高明,刘子光好不容易建立的基地一下子就被拆了去,作为核心力量的军队一离开,那些田产矿山工厂,还有各级地方官僚机构乃至共荣傀儡朝廷不就是人家嘴里的肉了么。

    所幸的是红衫军走了,北洋水师还在,而且在天津设立了舟师基地和大沽口炮台,水师步勇扩充到两万人,等红衫军一走他们就会接手各处的防务,至于满清伪军靖国军也是看着李岩的眼色吃饭的角,大伙儿都不把徐增寿放在眼里,所以朝廷想玩偷梁换柱这一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红衫军很拽,他们根本没有朝廷军队的编制,发展到现在三万人的庞大编制还属于刘子光的亲兵营性质,朝廷虽然有看法但是一直不敢直接插手,在刘子光看来,这次调防未必没有借着西夏人的手消耗这支部队的意思,不过外虏当前,人人都有上阵杀敌的义务,现在不是矫情这些事情的时候,所以他还是服从了命令,辞别了妻儿,踏上了西征的漫漫征途,同时也拍发了一份长长的电报给李岩,让他安排好北方的事宜,督促红衫军按时抵达潼关。

    镇武侯挂帅西征的消息一经传出,西域基金果然暴涨,就连第二波发售的也卖得不错,虽然三千万不可能立刻消化下去,但是也售出了五百多万两,刘子光自然是大大的发了一笔,出征的吉日很快来临了,皇上亲率百官在江边送别,春寒料峭,江阔云低,一身金盔金甲的西征大将军豪气云天,连干了三杯壮行酒,摔了酒杯道:“陛下,且看臣替你打下一个大大的新边疆出来。”

    朱由校眼圈微红,道:“爱卿珍重,皇姐和外甥朕会帮你照顾,朕等着你的捷报!”言毕一伸手,太监递上一把宝剑,黑皮剑鞘,外面鎏着一层厚重的黄金,剑档上浮雕着双眼嵌宝石的神兽,整体粗犷豪放,明显带有异域风情。

    “这是永乐大帝曾经用过的宝剑,朕现在将它借给爱卿,希望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爱卿旗开得胜,保佑大明万年永固,爱卿,接剑!”朱由校说着,将剑郑重的递给刘子光。

    刘子光双手接过宝剑,顿时感到此剑非同一般,光是重量就低得过五把寻常刀剑,着实是神兵利器,他当即跪倒道:“谢陛下。”

    征西大将军带着三百亲兵登船去了,岸边人山人海的百姓挥手作别,在万千民众之中,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抱着幼儿泪眼婆娑望着战船远去,拿着怀中幼儿的小胳膊轻轻挥动,“爹爹打仗去了,猡猡要乖哦。”

    还不懂事的刘猡猡忽然大哭起来,一双小手扑腾着伸向远方,像是想要爹爹再抱一次的样子,弄得长公主也掉下泪来。

    远在江心战船上的刘子光忽然虎躯一震,耳边似乎传来妻儿的哭泣,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扶住了剑柄,对随行的讲武堂高级班学员道:“此去陕西,你们中的某些人或许要永远留在那里,尔等怕不怕?”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大帅,我们不怕!”回话的是一身飒爽红衫的夏完淳和梁士贻,这一对复社和铁血社的学生领袖现在已经是受过三个月军训的红衫军储备中级军官了,能随大帅一起出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正是少年气概张扬的时候,意气风发还来不及,哪里想的到什么害怕。

    刘子光的路线是走徐州过河南抵达潼关前线,路过徐州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利国铁厂,做了一些工作上的部署,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红衫军打仗最重要的不是粮草而是军火,利国铁厂已经成为大明朝军方最大的供货商了,大到火炮战车小到盔甲箭矢,所有的陆师装备都是他们生产的,这次西边有事,兵器弹药是少不了的,必须提前安排好生产和运输计划刘子光才能放心,他的兵没了火器就等于老虎没了牙,光靠爪子可不行。

    安排好了后勤事宜,一行人再度上路,风雨兼程赶往潼关,一路上见的都是饱经战乱的中原大地,河南匪患严重,十室九空,只是到了近年才稍微安定一些,路过的州县无不贫瘠不堪,一派百废待兴的样子,从江南烟花繁华地来的夏完淳等人看了这别样的江山,无不感慨万千,这就是连年战争造成的危害啊,为了制止战争,只有拿起武器进行反抗才是唯一的出路,

    河南大地上还有零星土匪在活动,道路也不好走,但是他们这三百人全部装备了矫健的三河马,还有连发快铳和火箭筒,别说小股土匪了,就是几千人的大军也要忌惮一下,所以行进速度还算快,十几天的光景就赶到了潼关大营。

    潼关位于河南陕西山西三省交界处,这里南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有年头原踞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势成“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之势,是陕西的东大门,链接西北、华北、中原的咽喉要道,同时也是控制关中的一把钥匙,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潼关的地位,城墙越修越高,依着山势连绵起伏,箭楼暗堡此起彼伏,瓮城、千斤闸门、炮台、藏兵洞随处可见,当真是一座雄关。

    西军十万人马就驻扎在潼关,城里住着一部分人马,城东十里外还有一座连营,当刘子光一行人走到距离潼关还有四十里的时候,忽然天降暴雨,他们轻车简从没带帐篷,附近又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便只好披上南洋橡胶做的防水斗篷继续前行,争取在天黑以前赶到大营休息。

    随着下着大雨,但刘子光敏锐的眼神还是发现了连营的灯火,他高呼一声,鼓励大伙快马加鞭,暗夜加上暴雨,却怎么也走不快,等艰难的踩着泥水走到距离大营二里地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斥候忽然带来了两个哨兵。

    两个哨兵浑身湿透,而且占满了泥浆,连脸上都是黑漆漆的,刘子光道:“西军素质不错嘛,潜伏哨都放到二里外了。你们是哪个总兵麾下的?”

    雨下的大,刘子光的大纛旗早就卷起来了,但是看他的架势和口气就是高级将领,于是那哨兵答道:“回大人,俺们不是西军的人,是征西大将军所属的标兵红衫军。”答话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骄傲的感觉。

    刘子光一愣,随即笑了,没想到自己的部队来的更快,真不愧是红衫军的好儿郎,他赞道:“不错,像个红衫军的样儿,这么快编入西军执行任务了,不过雨夜潜伏怎么连防水斗篷都不配,难道没装备么?”

    哨兵答道:“回大人,俺们执行的不是西军的任务,俺们是红衫军前锋营的潜伏哨,大军刚到,还没入营呢。”

    刘子光纳闷,轻轻一夹马腹继续前行,走出不远,果然看到西军大营前的空地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个方阵,黑乎乎的约莫有上千条汉子在雨中挺立。

    有点不对劲,刘子光立刻让那两个哨兵去找他们的营官过来说话,不多时两员将带着十几个马弁赶到,待看到刘子光的容颜后立刻跪倒在泥水里:“末将周培公、王辅臣参见大帅。”

    “快起来说话,这事怎么闹的,大半夜的下着雨在外面罚站呢你们?”刘子光问道。

    这支红衫军前锋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红衫军,而是由靖国军的精锐改编成的冒牌红衫军,刘子光故意如此安排,以便红衫军的主力留在北京,反正靖国军实际上也算是自己的力量了,给他们升级成红衫军高兴还来不及呢,周培公王辅臣不愿意对洪承畴作战,来陕西打西夏人确是一万个愿意,第一次以红衫军的身份作战自然心情激荡,想干出点样子来请功,所以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三千人的前锋营居然比刘子光轻车简从走的还要快些,等到了大营外已经是黄昏时分,对方发现有大队人马来到急忙关闭营门张弓搭箭做出防御的架势,等文书递过去才稍微缓和,出来个参将问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在外面站着,等督师大人来点兵,可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天又下起了暴雨,士兵们没有号令,谁也不敢动,只能苦苦站在雨里等候。

    “怎么不去避雨?”刘子光问。

    “军令没下,咱们不敢妄动,若是松松垮垮岂不是折了大帅的名头。”周培公道。

    刘子光明白了,这是周培公王辅臣在和西军较劲呢,你们故意怠慢不让俺们进营是不,那俺们就在雨中一直站到你们开营门为止,不错,有点红衫军的派头!

    “好,本帅和你们一起站着等,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点兵。”刘子光说着,脱去了橡胶斗篷,穿着一身半旧的红战袍,走到了队伍的前列,和士兵们站在了一起,不用他说,三百亲兵包括那些讲武堂学兵在内,都一起脱下斗篷,和前锋营的兄弟们站到了一起。

11-14 架空大将军

    新晋升成红衫军的前靖国军士兵们军纪森严,横成行竖成列,站在雨中岿然不动,对新加进来的三百同袍也是看也不看,就这样默默地站着,潼关大营高高的木栅栏墙上,数十只松油火把在雨棚下燃烧着,衬托着火把的光芒能看到几乎连成一线的雨注,寂静的大营高墙上没有半点动静,只有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注视着下面这帮淋雨的傻瓜。

    就这样一直等到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万丈金光满撒,照耀着潼关大营外泥泞不堪的空地,顿时激起红光一片,一个整齐的方阵,上上下下全部是鲜红的盔樱,鲜红的战袍,连日奔波以至于污秽不堪的红衫被一夜的大雨洗濯的格外鲜艳,虽然积水还从盔沿上滴落,但是将士们的腰板依旧挺直,眼神依旧坚毅。

    刘子光身后的掌旗兵将一丈八的旗杆放下,解开上面的防水油布,就地一挥将旗帜抖开,然后将大旗一立,一面血红色的大旗顿时迎风招展,白色的旗裤上写着一行黑字:征西大将军,旗面上一个斗大的刘字。只听前锋营统带参将王辅臣一声厉喝:“全营都有,立正!敬礼!”最后两个字是拖长了声音喊出来的,声音划破长空,连潼关大营上都隐约出现了几个人头向下观望。

    三千名士兵在一霎那间集体扭头,目光朝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齐刷刷举起右手放在额边敬礼,待王辅臣喊罢礼毕,又齐刷刷的放下,动作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当兵的很多不认识字,但是一丈八的旗杆总是能看出来的,这可是提督以上一品节将才能用的高度,不用问,是红衫军的大帅,当朝镇武侯爷大驾到了,虽然大伙依然肃立不语,但是个个心潮澎湃,每个人都明白了,昨夜加入队伍和他们淋了一夜暴雨的人正是他们的大帅刘子光!

    刘子光一甩头,身后的侍从官----红衫军最年轻的百户代文龙扯着一副变声期的公鸭嗓朝大营上喊道:“大明朝,太子少保一等镇武侯,节制西军总统制征西大将军驾到,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其实上面人早就看见刘子光的旗号了,但是依然许久没有回应,听到代文龙少年稚嫩的喊声,忍不住粗俗的大笑起来,然后一颗长满胡子的大脑袋伸了出来喊道:“娃娃,别喊了,俺们没收到命令,不知道什么征西大将军征南大将军的,袁督师有令,最近军情紧张,没有他老人家的手令这营门就是皇帝老子来了都不能开。“

    刘子光并未恼羞成怒,他已经明白这是袁崇焕在玩弄权术打压红衫军的骄气呢,如果不能挫了这支军队的骄横之气,日后就不方便管教了,这其中又何尝没有趁机打压自己的意思,想想刘子光当年只不过是利国铁厂的义勇军头目,手上几千民团,政治地位连官兵把总都不如,现如今已经是一等侯爵征西大将军了,和袁督师的地位只在伯仲之间,心胸稍微窄一点的人都会有一点点如鲠在喉的感觉,这一点,他理解。

    自己是征西大将军,武将的头头,以往历次出征都是军政一把手兼着,说一不二的角色,哪有看人眼色的份,可如今西军的真正一把手是总督三边军务的袁督师,如果不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以后到底谁听谁的都是个问题。

    今天这个事还让刘子光想到当初山东战场上争入兖州城的事情,明明是自己的人马先到,可是袁督师却让后来的毛文龙部先进城,厚此薄彼可见一斑,如今自己功成名就了可是袁督师还玩这一手就有点过了,不过无所谓,刘子光已经不是以往的刘子光了,你不是不让我进营么,那老子就站在外面耗,看谁耗得过谁。

    营门还是没有开,上面也没有动静,大帅没有号令,红衫军们也不敢动弹,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整个方阵鸦雀无声,能听见大营里面西军将士起床早操列队口令的声音,还能闻到煮米粥的香味,一直从黎明站到了开晌午饭的终点,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最先倒下的是讲武堂那些文弱的书生们,经历过三个月军训就满以为自己成了铁打的汉子,到如今才知道淋了一夜雨饿了一天肚子就撑不下来了,反而那些靖国军出身的汉子们,一个个依然腰杆笔直目光锐利,虽然肚子里也发出咕咕的叫声,但精神面貌还是极好的。

    远处小山包上,袁崇焕收起单筒千里镜叹道:“骄兵悍将啊。”身旁一员小将道:“大帅,是不是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袁崇焕道:“三桂啊,你还年轻,不懂得统兵之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他还能反了不成?是朝廷的人就要遵守朝廷的规矩,西军上下十几万人都是老夫捶打过的,断不能让这些新人坏了规矩,娇兵悍将,再等等,等过了饭顿再下去不迟。”

    直到大营里面传出的西军汉子们吧唧嘴吃羊肉泡馍的声音结束,一片刷锅洗碗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袁崇焕一行人才姗姗来迟,百十个劲装汉子骑着快马簇拥着袁崇焕的牙旗飞奔到大营前戛然而止,百十匹健马的动作如出一辙,倒也显现出不凡的骑术和绝佳的面貌,袁崇焕外罩战袍,内穿熟铜山纹甲,从一匹高大的三河马上跳下来,上前几步热情洋溢地说:“征西大将军终于到了,本督真是望穿秋水啊,昨夜深入敌后亲自侦查去了,所以大营的旗牌送信到潼关城里没能找到本督,直到刚才才收到消息,真是委屈大将军了,委屈弟兄们了。”

    刘子光淡淡笑着,心说刚才那小山包上千里镜的反光老子都看见了,你还装什么装,但是嘴上却说:“袁督师哪里话,大营军纪森严颇有昔日细柳营的风范,下官佩服的紧呢。”

    袁崇焕又赔笑两声,扭头道:“征西大将军到了,还不快快开门!”

    上面人早就等着袁大帅发令,营门立刻打开,吊桥放下来搭在壕沟上,袁崇焕拉着刘子光的手亲切地说:“来来来,本督与侯爷携手入营。”

    西军的将官们早就披挂整齐等在里面了,看见袁崇焕进来立刻一起躬身致礼:“恭迎大帅!”

    袁崇焕道:“这位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镇武侯,将来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了,尔等务必要遵从号令,不然本督定然军法从事。”

    这话说得奇怪,难道老子自己不会军法从事他们么,刘子光横了袁崇焕一眼,袁崇焕只当是没看见,向他介绍道:“这位是西军大将刘宗敏,原来是纵横关中的草莽豪杰,如今被朝廷招安,陛下钦赐署都督佥事的头衔,实授的西安总兵,也是本督手下头号的虎将,你们都是姓刘的,二人日后可要多多亲近。”

    这话更过分,老子是统兵大将军,和一个土匪出身的总兵亲近个什么玩艺,刘子光按捺不住道:“袁督师客气了,这些军将本帅自会按照花名册点卯,就不劳您一一介绍了。”

    刘宗敏身高甚长,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身玄色铁甲,腰间两把鬼头大刀,当真是威风凛凛,上午在营门高墙上说话的就是这个家伙,他本来还想上前给刘子光请安,听了这话便不再动作,嘴里还咕哝了一句什么。其他西军将领也都是一副不服气的吊样子,看起来袁督师事先没少说自己的“好话”。

    既然刘子光这样说话,袁崇焕也不再客套,升起帅账端坐当中,刘子光这个名义上的西军统帅只能在袁崇焕的虎皮帅椅边加一个胡床而已,胡床就是行军小马扎,坐在上面比袁崇焕低了几个头,还不如不坐,刘子光知道这也是袁大人的安排,索性随了他的愿,和众将站到了一起。

    袁督师简单将西军的状况介绍给新来的人,现在大军主要依托潼关天险进行防御,分为潼关城和潼关大营两个部分,潼关城由吴三桂把守,大营的主将是刘宗敏,部队组成也不同,吴军是擅长守城的湖广军,刘部是擅长野战的关中河南军,而红衫军的特点和刘宗敏部下类似,所以放在一起驻扎比较好,大营已经给他们留好了营房,只要入住就可以了。至于征西大将军刘子光么,对当地情况不是很了解,对部队也不熟悉,还是跟着袁督师住在潼关城里比较好,先期到达的红衫军一部跟着刘宗敏就可以了。

    架空,这是标准的架空,不但不给兵权,还把控制嫡系力量的权力也给剥夺了,刘子光冷笑,战场当成了玩政治的场所,这还怎么打胜仗,可是如今自己满打满算只有三千来人,也没有威信可言,这些西军大将都是袁崇焕驯服了的角色,贸然夺权也不是办法,所以他只好淡然道:“一切都听袁督师的安排。”

    话音刚落,帐外就传来一声怒吼:“我要见大帅!”

    袁崇焕眉头一皱,喝道:“何人咆哮帅账?宗敏你去看看。”

    刘宗敏瓮声瓮气说一声遵命,扶着双刀就出去了,然后就听到帅账外面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是那个营的,擅闯帅账该当何罪?”这是刘宗敏在问话。

    “本将是红衫军前锋营的参将王辅臣,特来向刘大帅陈情,大营给的地方低洼淤塞,根本不能住人!”

    “什么刘大帅,你找错地方了吧,这里只有一个大帅,就是袁督师袁大帅,住什么地方是大营的统筹安排,只能遵守不能违抗,身为军人你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么!”刘宗敏气势汹汹的吼道。

    刘子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刘宗敏给红衫军小鞋穿呢,他微微一笑抱拳道:“袁大人,下面的二郎不懂事,下官去调解一下。”也不待袁崇焕应声,就走出了帅账。

    帐外,刘宗敏正和王辅臣鼻子顶着鼻子较劲呢,王辅臣昨夜受了不少鸟气,正不顺呢,又遇到刘宗敏这个不讲理的粗野汉子,自然针锋相对,两人都是全身甲胄,刀剑在身,怒目而视,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巾,就差拔刀子对砍了。

    “干什么呢?这是朝廷大军的营寨,不是你们的响马寨子!”刘子光厉声喝道,这俩人都是土匪出身,骨子里都带着一股无法无天的劲,再加上各自有后台撑腰,谁都不怕谁,刘子光这一嗓子喊出去,王辅臣松手了,但是刘宗敏依然紧揪着王辅臣脖子上的黑色防尘围巾。

    刘子光一伸手拿住了刘宗敏的手腕,轻轻一捏往后一送,刘宗敏被推了一个踉跄,再看手腕好像被铁钳子夹过一样,红彤彤一片,刘子光还不罢休,张口就骂:“操!你当老子的征西大将军是假的啊!”

    刘宗敏刚想发飙,可还是忍住了,捏着手腕不敢说话,可是大营附近的西军士兵都围了上来,手都按到了刀柄上,西军将士都是百战精兵,粗野不堪眼神凶悍,刘子光这边除了王辅臣就只有侍卫官代文龙了,十五岁的少年还是在私塾念三字经百家姓的年纪,但是他已经在战火中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侍卫军官了,看有人敢对大帅不利,立刻拽出两把四连发火铳瞄准对方,拔枪开上膛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不愧是暗器名家铁胆庄的少庄主出身。在他的火铳威胁下,那些西军也不敢乱动,只能恨恨地将眼神瞪过来。

11-15 地平线上的骑兵

    这时袁崇焕已经出来了,喝道:“干什么!反了不成,有什么事报于本帅知晓。”

    众人这才收起兵器和凶狠的嘴脸,王辅臣道:“袁督师明鉴,中军给我们安排的营地实在不能居住,还请督师下令换一个地方。”

    袁崇焕不满道:“军队讲究整齐划一,不可能每个人都照顾到,大营就这么点地方,若是每个人都要占据好地势扎营,还不乱了套,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越级上报,大敌当前,本帅和刘大将军都没有时间管你们这些琐碎小事,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聒噪帅账,定斩不饶,都散了吧。”

    袁崇焕仿佛也动了气,不理刘子光一甩手进了帅账,王辅臣气哼哼道:“不准越级报告,那我们前锋营的事该找谁办?”

    一名西军中军旗牌官得意地说道:“前锋营已经划给我们刘总兵节制了。”

    刘宗敏冲王辅臣道:“袁大帅有令,前锋营归潼关大营调度,尔等还不速速入营,再赶闹事,军法从事。”说完又对刘子光一拱手,似乎是对刚才的冲突表示歉意,又似乎是在挑衅。

    刘子光道:“既然王参将说营地不能入住,想必不是凭空捏造,刘总兵掌管大营,为何不去察看一番,如果是他们故意闹事再军法处置不迟啊。”

    刘宗敏想反驳,却又忍住了,道:“那好,末将就陪大将军去看看。”

    王辅臣领着众人来到大营西边一个水塘边说道:“这就是中军安排给我们的营地!”

    众人望过去,只见这水塘地势低洼,上面飘着烂草菜叶子,隐约能看见几座帐篷的顶,还有一股臭味弥漫,分明就是整个大营用来排污泄洪的所在,想必本来也不是水塘,昨夜一场暴雨才将这里淹没的。

    王辅臣愤愤对刘子光道:“大帅您看看,这就是他们给前锋营预备的营地!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刘宗敏怒道:“行军打仗就是这样,嫌不舒服就滚回家钻老娘们裤裆里过去。只要你们还是西军的兵就得给我住这儿!水塘怎么了,抽干了不是一样住,老子们当年爬兵卧雪的时候可没抱怨过半句。”

    王辅臣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子光阻止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叫弟兄们把水抽干了,抬土垫高地势,扎营结寨吧。”

    经过长时间在朝堂上的历练,刘子光已经颇懂权术之道了,虽然他扛着征西大将军的牌子,但是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还有个老上级罩着,想抢班夺权是不可能的,好勇斗狠挑起和西军的斗争更加不明智,人家明摆着想对付你,你再玩横的不是将把柄往人家手里送么,现在能做的只有忍!等自己的大部队赶到再做出个样子来给这帮西军看看什么是红衫军。

    大帅都发话了,王辅臣也不好多说,只能忍着怒气招呼士兵过来干活,可怜前锋营的兄弟们淋了一夜雨,连顿热汤水都没混上,就要饿着肚子出力干活,军令如山,再苦再累他们也只有忍了。

    刘子光又把周培公叫来交代了几句,无非是保持团结,忍字为上,周培公连连点头称是,但是火爆脾气的王辅臣就忍不住了,说了一句:“大帅,忍无可忍怎么办?”

    刘子光顿了顿,盯着王辅臣的眼睛说:“现在你所经历的都是不足挂齿的待遇,本帅觉得完全可以承受,你现在不要以红衫军自居,就当自己是西军的一名新兵,当然了,实在到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该打的打,该闹的闹,出了事本帅担着,但是有一条,不许打输!你记下了么?”

    王辅臣胸膛起伏,刘子光的话显然给了他极大地信心,“记住了!”

    解决了扎营的问题,刘子光便带着三百亲兵跟着袁崇焕进城去了,向西十里是潼关城,一座坚城横在秦岭和黄河之间,控制着关中平原的出口,这座城和山海关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依山傍水,地势险要,刘子光入城之后,袁督师早就给他预备好了官邸,连三百亲卫都安排好了干净舒适的营房,还有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肉泡馍等着他们。

    接风洗尘的宴席过后,袁崇焕领着刘子光登城观望,潼关向西是一条绵长的低谷地带,一眼看过去杳无人迹,只有天际盘旋着一群乌鸦,袁崇焕指着西边道:“那里便是西夏人的大营,自从上次本督在守城战大伤了他们元气之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月不敢犯境了。”

    城墙是洪武年间改建的,后来又加固了几次,虽然不能和北京南京相提并论,但也高大巍峨,称得上一座雄关了,刘子光注意到城墙垛口有很多地方砖头的颜色不一样,明显是后来修补的,看来这里一定经历过不少次恶战。

    刘子光拿起千里镜看了一下,除了远处倒毙路边的骷髅什么也没看到,现在正值初春,可是这山谷里面连一丝绿色都没有,满眼都是荒凉的土黄色。

    “西夏人打仗有什么特点?”刘子光问道。

    “西夏人和昔日元朝军队类似,分为几种级别的部队,有皇帝近卫的怯薛军,装备精良的锁子甲和西域良马,还有普通的轻装骑兵,一色的蒙古马和弯刀弓箭,战力只比怯薛军稍逊,但是已经能达到满清八旗劲旅的水平了,另外还有砲兵和步卒,这些人马数量繁多,组成复杂,有西域各民族的降军编成,突厥人、阿拉伯人也不在少数,当然汉人也有一部分,无论是野地浪战或者攻城守城,西夏人都很有一套,回回炮、楼车、冲车、火油柜,用的都很娴熟,着实是难对付的敌人。”

    刘子光冷笑道:“听起来是很厉害,可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在我天朝大军的火炮面前,这一切都是渣。”

    袁崇焕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拍拍刘子光的肩膀,用长辈的口吻道:“子光啊,末轻敌哦。”

    刘子光耸耸肩膀,继续拿着千里镜往西边看,忽然千里镜里出现了一个人头,然后那人头慢慢升高,变成了一人一马,充满异国风情的尖顶头盔和铁网编织的锁子甲,风尘仆仆的披风和高头骏马,刘子光一惊,又转动方向看过去,这一骑过去之后,整个地平线全都出现了同样打扮的骑兵,黑压压的一片。

    这时候旁边箭楼上的瞭望哨也发现了敌军,一边敲梆子一边大喊:“西夏人来了。”城墙上顿时响起长长的号角,不用袁崇焕下令,全城便紧急行动起来,大批士兵奔上城墙各就各位,大炮调整角度,床弩搅动弓弦,火铳兵们排成一列,在小旗的号令声中集体装药装子弹,动作倒也娴熟,看来和西夏人已经打过不少次交道了。

    地平线上的骑兵越来越多,排成三列横阵,大约有万人左右,然后是大队大队的步卒,各色旗帜在空中飘扬,远远望过去杂乱无章却又杀气十足,数万人马从荒野中开过来的气势令人心惊,刘子光回顾自己的手下,讲武堂的高级学员们一个个神情紧张,嘴唇发干,手指也微微颤抖,但是一个个的眼神却依然闪亮。

    “怕了么?怕也是正常的,老子第一次面对清军连环马的时候也怕过,不过怕归怕,一样杀他们个丢盔卸甲,都是两个胳膊抗一颗脑袋,刀子进去一样会死,谁怕谁啊,今天算你们碰上了,袁督师都说了,一个多月西夏人没来捣乱了,今天你们第一天到,他们就来凑热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城防战。”

    刘子光到底对这些书院精英、未来的参谋军官们还是爱护的,没有让他们拿起火铳站在第一线作战,而是跟在自己身后,一人一个千里镜观战就行。

    敌军越走越近,已经能通过千里镜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装束,骑兵多是铁网锁子甲和带护鼻的尖顶铁盔,配小圆盾和弯刀弓箭,步兵们有的戴着铁盔,有的用布缠头,衣服五颜六色都有,兵器也比较单调,没有缨子的长矛和弯刀盾牌,再就是大量斜背在身上的弓箭,这种弓不是中原式样的反曲弓,而是长达五尺的单体弓。

    西夏军走到距离潼关城一箭之地停下,一人出列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阵,然后有人用带有明显口音的汉话翻译道:“袁大帅,我们是按照约定来拿银子的,希望这次不要让我们失望。”

11-16 匹马戍潼关

    喊话那人的口音很奇怪,不是中原口音,也不是陕西口音,而是类似于在城市里烤羊肉串那些新疆维族的蹩脚汉语,刘子光听得可乐,这是打仗么,怎么象讨债似的,还不要让我们失望,西夏人文绉绉的还拽词儿。

    潼关城上并没有人回答西夏人的问话,整座城池严阵以待,从上到下气氛紧张,军官口令此起彼伏,士兵们藏在垛口后面不敢露头,西夏人见城上无人回话,便破口大骂道:“蛮子言而无信……”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扎在那人喉头,西夏人的身子晃了晃还没掉下来,旁边有人一把抓住尸体纵马后撤,西夏骑兵如同潮水般向后退了五十步,然后才停住。

    刘子光扭头看去,吴三桂面色铁青,收回硬弓道:“开炮!”城头上顿时一片硝烟弥漫,各种火炮火铳一起发射,声音震耳欲聋,火热的弹丸砸向西夏人的军阵,顿时撂倒一片,夏军人喊马嘶向后退却,但是队形却不乱。

    等西夏人退到射程以外,军官们才喝令停火,城头上的硝烟好一会才散尽,士兵们忙碌着装填火药和炮弹,等待敌人的再次进攻,再看城下,已经躺了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西军的城防火炮和红衫军的差距很大,依然是黑火药实心炮弹,火铳也落后一代,是前装燧发铳,射程和威力都有限,西夏人退到二里之外便奈何不得他们,最多用火炮抬高仰角骚扰一下。

    刘子光有些奇怪,西夏人说什么按约定要拿银子,而吴三桂又及时射杀了他,怎么看都像是在杀人灭口,不过大敌当前这种事情只能先搁到肚子里去了。

    西夏人来了一万骑兵,两万余步卒,兵力算不上强大,现在他们撤到安全距离内开始卸载牛车上的东西,从千里镜里望过去是一件件巨大的木质构件,可以用铁销子连接起来,还有长长的炮索和一堆堆炮弹模样的东西,是回回炮,他们要组装回回炮进行攻城。

    回回炮这个东西刘子光见识过,就像是超大号的榴弹炮,可以以抛物线向城内抛射巨大的石块和燃烧物,炮手越多发射的重量和距离就越大,有些四百、五百人做炮手的回回炮甚至可以投射几百斤的石块达上千步远,这玩意绝对属于大杀器系列,比起火炮的威力毫不逊色,看西夏人的架势好像预备了不少回回炮,如果让他们组装起来炮轰潼关,可够城里人喝一壶的。

    不行,必须抢在回回炮组装完成前出城捣毁这些兵器,否则一味的被动防守只能吃亏,现在城里有数万人马,后方又有强援,远非当日在利国城下的艰难局面,出城逆袭完全可以做到。

    刘子光知道吴三桂是守城主将,便过去说道:“长伯,现在正是出城逆袭的最佳时机,等他们的回回炮装好了就晚了。”

    吴三桂道:“督师有令,擅自出城者斩,军令如山我等也不敢违抗。”

    刘子光道:“如此打法可不是办法,要知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我看西夏军不过如此,比满清连环马差多了,长伯你借给我三千骑兵,我定然能将他们的回回炮烧个一干二净。”

    吴三桂眼中一亮,但马上又黯淡下去,道:“大哥,不是小弟不帮忙,袁督师军法森严,出城作战不管胜负都难逃一死,所以咱们只能也必须死守潼关。”

    刘子光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西军被打怕了?你们怕我可不怕,我找袁督师说理去。”

    在箭楼上找到袁崇焕将自己的道理一说,袁督师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道:“大将军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西夏人诡诈,贸然出城定然中他们的埋伏,如何应对蛮夷本督自有分寸,当年徐州城下重伤皇太极大败清军五十万,就是出自本督的手笔,论守城…大将军还稍逊一筹。”

    刘子光碰了个大钉子,悻悻走下箭楼,再看远处,西夏人的回回炮底盘都支好了,那些巨大如酒坛的炮弹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石块,而是加了料的大杀器,一眼望过去,至少有五十台大小不同的回回炮在组装,待会潼关城肯定要经历一场浩劫。

    城外一望无际都是荒野,就连山上树木也被伐干净了,说西夏人暗藏伏兵纯粹就是胡扯,一共就是万余骑兵,真不知道袁崇焕有什么担心的,刘子光再次找到吴三桂道:“长伯,我也不借你的兵了,你给我开门,我自带三百亲军出去冲杀。”

    吴三桂面露难色:“这……”

    刘子光道:“袁督师只说谁出城就斩谁,又没说谁开门斩谁,你怕的什么?想必督师还不敢轻易动我的项上人头,放心吧,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么?”

    吴三桂还在犹豫,忽然旁边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厚道:“某愿意领麾下亲军跟随侯爷出城!”原来是吴三桂部下勇将金声恒,其实说起来金声恒算是刘子光的人,当年他跟随左良玉作乱,是刘子光不计前嫌招安了他,给他官职让他跟随吴三桂南下长沙平乱,正是由于刘子光的提携,他才爬到今天的高度,这人是中原土匪出身,讲究义气为先,眼看昔日恩人来到前线却毫无兵权,只能带着三百亲兵出城迎敌,金声恒的豪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句话。

    “金将军果然豪气云天,不过这事你别搀和,西夏人太过厉害,你们都在城里躲着吧,本侯一人去就可以了。”刘子光道。

    “末将的命是侯爷给的,希望侯爷给末将一个报答的机会,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纵然死又何妨。”金声恒斩钉截铁,刘子光不由得赞了一声:“有种!”

    金声恒部下有五百亲兵,全是纵横中原的积年老匪,马上功夫相当了得,刘子光的三百亲兵更是人中翘楚,个顶个的英雄好汉,别说外面有一万骑兵了,就是十万又如何?这事又不是没干过,当年在利国城下八百奴隶对八旗连环马,在济南城下三千虎贲对十万多尔衮大军,在武昌江边三百人对两万叛军,在北京城一千空降兵对一十三万清军,哪一回不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壮举,今天外面这些叫花子一样的西夏骑兵,披着个破铁丝网,拿着弯刀弓箭就牛气冲天的,弟兄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刘子光看吴三桂神情犹豫,便知道他其实也反对死守城池,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无论胜负,有我顶着,你只管开门。”

    吴三桂沉默片刻,才对城下喊了一声:“开门!”刘子光一抱拳:“谢了。”转身下城,金声恒一言不发紧随其后,吴三桂叹了一口气,暗道:“大哥,其实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啊。”

    刘子光的三百人和金声恒的五百人已经整装完毕,等城门一开,便潮水般涌了出去,如同一道铁流直插西夏军后队。

    箭楼上袁崇焕发现有人出城作战,当即大怒:“是谁擅自出城?把本督的禁令当成儿戏么?”旁边有人小声答道:“督师,看旗号好像是镇武侯出去了。”

    刘子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走的匆忙,身上连甲胄都没穿,就是一袭红衫,腰间是伴随他多年的白虹刀,胯下赤兔追风宝马,四蹄撒开如同一团烈火向前奔腾,后面紧随的是三百个生死相随的兄弟,个个钣金胸铠,虾尾盔,牛皮武装带十字横披,每人两把四连发火铳和一把炼锋号出品的特级马刀,马鞍子上还有骑弓和雕翎箭,无论是玩火铳还是耍弓箭,他们都是顶尖好手,骑术更是没的说,这些人里本来就有不少是蒙古人、突厥人等游牧民族,不过现在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红衫军。

    金声恒的部队成色就稍微差点,但也是全身鱼鳞甲,腰刀弓箭长矛一应俱全,大伙儿都把长矛端平了,嘴里喊着杀紧跟着将军向前猛冲。

    西夏人没有料到明军居然会出城逆袭,这会他们正盘腿坐在马上喝马奶酒吃馕呢,听见雷鸣般的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急忙丢下食物前来迎战,等他们集结成像样的队形从两翼包抄过来,明军已经冲进了步兵队形里,挥舞着马刀狂砍那些正在组装回回炮的工兵们。

    吴三桂站在城头观看战场,刘子光的八百人此时已经冲进了敌阵,而敌军的骑兵从两翼包抄过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一场鏖战正在展开,只见那边鲜红色的征西大将军的旗帜如同一柄利刃般毫无阻力地切入西夏军阵当中,西夏军认出了这是敌人的指挥旗,立刻纠集兵力围上来,但丝毫不能阻挡大旗的左冲右突。

    冲入敌阵的刘子光挥舞着白虹刀左右劈杀,如入无人之境,西夏军的步兵战斗力极弱,一冲就散了,看样子只是用来拉炮索的苦力部队而已,很快就冲到那些回回炮跟前,他才想起来没带引火之物,不过没关系,敌人这里多的是,刘子光灵敏的嗅觉告诉自己,那些用麻绳捆扎的酒坛子一样的炮弹里面装的就是易燃的猛火油,他伸手一指,厉声喝道:“手榴弹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81/ 第一时间欣赏铁器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骁骑校所写的《铁器时代》为转载作品,铁器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铁器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铁器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铁器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铁器时代介绍:
壮观的炼铁厂,烧木炭的火车,蒸汽上弦的连发床弩,蒸汽机电池混用的潜水艇,酒精内燃机的坦克,遮天蔽日的热气球空军,头戴栗色武松帽的伞兵。满清残明南北割据,社会已经出现资产阶级萌芽。
混乱的时代,骠悍的人生,从奴隶到角斗士,再到强大的资产阶级武装部队将军,佣兵集团首领,他的军队里有蒙古轻骑,斯巴达战士,扶桑浪人,马木留克卫队,北欧海盗…..皇帝在他拥立下登上宝座,敌国在他铁蹄下臣服,还有或温柔贤惠,或刁蛮任性,或真诚善良,或诡计多端的女主角们,这是铁器的时代,启蒙的时代。
铁器时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器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器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