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2：防备
“我相信爷啊。”温馨转过身站在四爷面前抬起头笑着看着他。
四爷低头，温馨的眼睛一如多年前那般明亮火热，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信任跟依赖。
经年已过，却从未改变。
四爷伸手把温馨鬓边的碎发抿回去，夜色下那双眸子笼上一层暖意，“你好好的就是，其他的不要胡思乱想。”
温馨点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我知道了，有件事情倒是要跟爷说，善哥儿说想要回去读书了，休息了这么多天，瞧着倒是无碍了，不然就让他去书院读书吧。”
四爷颔首，“也好，他自己主动说的？”
“可不是，还说了要请您给他请个凫水厉害的师父，等天暖和了就下水继续学凫水。”温馨说起儿子就止不住话，随着四爷的脚步往里走，“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说出来的话我都有些意外的。”
四爷听着脸上带着笑，“自然是像爷。”
温馨：……
得瑟吧你。
把温馨送回五福堂，善哥儿已经带着弟弟睡了，两小子睡在一张床上，六阿哥压着善哥儿的肚子，口水把衣裳都湿了。
四爷把小儿子扶好，又给善哥儿盖盖被子，这才抬脚出来。
温馨卸了钗环，头皮就松缓多了，抬头就看到四爷走了进来，她起身迎上去，“爷是要回去了？”
四爷点头，“还有事情要忙，这些日子顾不上你们母子，自己多上心。”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温馨假装抱怨一句，还是没有留四爷，抬脚把他送出去。
四爷这种时候不在后院留宿，想必有自己的打算。
温馨也不想让他为难，把人送到院门口。
四爷伸手按住温馨，“行了，回去吧。”
温馨点头，听着四爷又说道：“圣驾即将回銮，朝中事情也多，你莫要担心。”
温馨心头一暖，对着四爷笑的越发的甜美，“我知道，爷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的。”
四爷点头，看了温馨一眼，这才大步离开。
回了九州清晏，一众幕僚早就在等着了，四爷一回来，立刻涌进书房。
温馨这里卸了钗环进了帐子，翻来覆去，好久才闭上眼睛。
四爷只字不提福利的事情，怕是查出来的东西太过惊心动魄。
四爷是不想公开吧，毕竟这事关雍亲王府的体面。
可是，以四爷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含糊着把事情压下去，那么很有可能的就是，四爷以另外的方式处置。
不动声色的，不引人瞩目的。
温馨多想也无益，索性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四爷说了，让她信他。
她就信他！
他总会给自己一个交代的。
圣驾要回銮的消息很快的就传开，四爷又开始每日往府外奔波，园子里随着四爷忙碌起来，好像一下子松缓下来。
宋格格被带走的奴才一直没送回去，耿格格那边的很快的就放回去了，钮祜禄格格那边的带走也没送回来，但是很快的内务府又送了新人进来补上。
从这些动作里，温馨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
没过几日，听说后角门的婆子半夜聚赌被抓个正着，四爷大怒，把人赶出了园子送回了内务府发落。
因为这个，四爷下令严查园子，各处都紧张不安，生怕被抓个正着。就算是大家有所收敛避风头，还是被苏培盛抓到几个，很快就都处置了。
情况厉害些的直接打发出园子送回内务府，情况轻些的，卸了头上的管事指责，又从粗使做起，但总算是没被送回去发落。
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园子里好些地方的人事都有了变动。
这回四爷压根就没跟福晋商议，直接从内务府要了新人补上。
十二爷还在内务府当差，有他在就顺当的很，再送来的人就老实多了。
温馨琢磨着四爷的一系列举动，按说福晋是女主人，园子里的人事变动，是要跟福晋商议一下的，可四爷没这样做。
明面上大家都以为是四爷怒极了，这才直接换人。
可是细细一想却不是这么回事。
四爷这是有意的掠过福晋，因为只有那婆子的事情还好说，后来的人事变动，四爷都没经福晋的手。
而且被处置下去的人，不仅是园子里的奴才，还有一部分是原府里带来的。
这里头能想的事情就多了。
四爷这是不动声色的在砍断福晋的臂膀？
温馨想想都觉得心惊，以前福晋做过很多事情，四爷虽然冷了福晋，但是最后还是给福晋留了颜面。
可是这回却不一样了。
温馨想起四爷之前对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消息也没透露的神色。
现在想想就有些明白了。
福晋到底是雍亲王府的嫡妻，是雍亲王妃。
四爷就算是不满福晋，也得给她留着面子，虽然这个面子已经岌岌可危。
但是看在不懂的人眼里，福晋还是跟以前一样。
福晋还是一样的体面。
四爷能削了福晋的颜面，但是不代表着能让让别人踩在福晋头上。
这样的话，四爷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温馨生了两个儿子，又是侧妃的名分，本身在府里的地位已经十分的重要，要是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福晋那边必然会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就算是四爷知道温馨不会这样做，但是眼下的温馨不会，以后的温馨会不会拿着这事儿为把柄？
以后的温馨，会有逐渐长大的儿子，就如同现在的李氏。
四爷……这是防患于未然吧？
温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心里又心酸，又觉得有些甜甜的。
四爷这样做其实心里也不好受吧，所以那天才会那么为难的看着她。
不过不得不说，这才是历史上的雍正，是那个书写了大清盛世的君王。
温馨又想起四爷借着忙躲了他好几日，当然他也是真的忙，可是未必没有愧疚不好面对她避开的意思。
这人啊……
“主子。”云玲掀起帘子进来，“钮祜禄格格跟宋格格被带去九州清宴了。”
“什么？”温馨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云玲喘口气说道。
“主子爷不是进宫了吗？”温馨皱眉问道，四爷不在府里，谁有着胆子抓人？
573：不甘心
“主子爷回园子了，一回来就让苏公公去带了人。”云玲白着一张脸，“苏公公后头带着十几个人，瞧着吓死人了。”
宋氏……
是不是四爷查到了什么？
温馨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善哥儿当年的事情，四爷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可是钮祜禄氏怎么也一起带去了？
她在这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温馨紧皱着眉头想不明白，看着云玲说道：“福晋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有，听说福晋病了，昨儿个传了府医，今儿个就起不来身了。”云玲开口说道。
不“病”才怪！
福晋怕不是病了，而是为了做出一副生病无法为四爷分忧，所以四爷才会漫过她处置后院的事情。
这样福晋自己也保住了自己的体面。
真是狡猾！
温馨叹气，福晋到底是福晋，这手段应对的很快啊，她真是万万不及。
四爷这次动手明摆着是要悄悄处置，所以很多消息都被封锁了，温馨这里也没法知道什么。
但是四爷那句话，温馨一直记得。
他说过，会给她公道，让她相信他。
如果说四爷消弱福晋的权利，限制福晋的手脚，只保持福晋的名分的话，这个处置温馨还是满意的。
毕竟媳妇是老康圣旨御赐的，不能退货不能休妻，只能闲置起来。
就如同恒亲王妃一样，做个样子货。
但是四福晋跟恒亲王妃还不一样，恒亲王妃没有生育过孩子，没有得宠过，四福晋是为四爷生过嫡子的。
年氏那边是什么状况，温馨现在也不清楚。
只知道她身边的人被传唤过，后来毫发无伤回来了，这就是说年氏有嫌疑但是又洗清了。
现在只剩下宋格格跟钮祜禄格格。
“福晋既然病了，我等自然是要去‘侍疾’的，你去映水兰香走一趟，就说我给福晋请安，问问什么时候过去‘侍疾’比较方便。”温馨看着云玲说道。
云玲就道：“主子，还真去啊？”
“照着规矩说，主母有疾，奉药榻前，是我应该做的。福晋许不许先不说，我这里礼数总是要到的。”温馨笑，福晋若是装病，自然是不愿意被人发现的，当然就不许‘侍疾’。
云玲没再说什么，转身退了下去。
“云秀。”
“奴婢才。”云秀掀起帘子进来，“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耿格格那边走一趟，问一句汪格格昨儿个找武格格说话，可曾说过什么。”温馨自从上回让耿格格主意汪格格，耿格格那边一直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汪格格那里也问不出钮祜禄氏有用的信息，要么是汪格格跟钮祜禄氏一条线上的，要么就是汪格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温馨想着以汪格格的性子，应该是后者居多。
云秀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回道：“主子，耿格格说汪格格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去的时候，汪格格正在武格格那里，因为钮祜禄格格被带走了，她有些害怕。”
温馨：……
得，这位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只能等了。
前院封锁消息，是一丁点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何况，四爷已经提点过温馨，温馨也不想明知故犯，所以一直没让赵宝来打听前头的消息。
这回若是善哥儿满月衣裳的事情真的查出来，四爷总会来她这里一趟的。
温馨眼下只有等了。
善哥儿已经回书院读书，六阿哥现在每天定时定点的去善哥儿的院子找他玩，顺便午饭给解决了。
这么个牛皮糖的弟弟，也亏得善哥儿能忍得了。
有机会温馨都瞧着善哥儿忍不住了，还特意给六阿哥摆脸子看，可架不住六阿哥看不懂啊。
照样往前凑，善哥儿还能怎么办？
又不能打弟弟一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亏得还有个有耐心的四阿哥在中间周旋，这才能皆大欢喜。
兄弟姐妹之间，哪有平平安安到大的，谁家不是从小打到大，打出来的感情才是真的。
所以温馨也没阻止六阿哥找哥哥的举动，只是盯着他不要耽搁善哥儿的学业，闹得厉害的时候出面治一治。
六阿哥虽然小，倒是会看脸子，知道额娘不好惹，倒也知道卖乖。
当天晚上宋格格跟钮祜禄氏都没回后头，而是被安置在前院。
正因为这样，园子里各种流言乱飞，福晋“病”了，自然不能理事。
倒是李氏撞到几个大舌头，当时气的就让人给了几巴掌，李侧妃的威风当天就传遍了。
李氏最近也是憋了火了，落水的事情一直没个结果，她那里四爷又没有暗示，可不是有些坐不住，这些人撞上来当真是找死。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李氏没法子，跑到温馨这里敲边鼓，意思是让她跟她一起求见主子爷问个清楚。
温馨自然是不回去的，看着李氏一脸乌黑之色，笑着说道：“李姐姐，你是个聪明人，难道就没发现这后院的变化吗？”
温馨说着的时候还瞧了周嬷嬷一眼，李氏看不出来，难道周嬷嬷也琢磨不出来。
周嬷嬷被温侧妃这一眼瞧的心惊胆战。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何必说半句留半句？”李氏不乐意了，把她当傻子遛呢。
温馨笑了笑，看着她，“福晋‘病’了，病的真是时候。主子爷前些时候在园子里大动干戈处置人，李姐姐好好想想才是。主子爷处置园子里的人，照着道理来讲，是要跟福晋商议的。”
李氏又不是真傻，温馨在这样一讲，那一叶障目就被掀开了，顿时明白过来，可是脸色更难看了。
“主子爷的意思是要护着福晋？”李氏简直要气炸了，这样还护着她，还有王法吗？
温馨：……
她看着李氏，压低声音说道：“福晋乃是圣旨所赐，主子爷也不能如何，所以只能用别的法子。这种事情主子爷不能说，不然岂不是对圣上不敬？所以，李姐姐出了这个门可千万记得自己该说什么，不要连累我才是。”
李氏恶狠狠地瞪着温馨，“难道你就甘心，别忘了你的五阿哥可也差点丢了命！”
574：指点李氏
甘心？
怎么会甘心！
温馨看着李氏，又想起二阿哥还有三阿哥，不管如何善哥儿能侥幸逃的性命，跟三阿哥有很大的关系。
“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可是有些事情非你我不甘心就能改变的。李姐姐，你想想，福晋若是出了丑闻最丢脸的是谁？
李氏脸的一白，还能是谁，自然是主子爷！
看着李氏的神色，温馨神色严肃地开口，“只是丢脸也就罢了，可你想想如今主子爷奉命监国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对主子爷不利。若是这个时候福晋出事，被人参一个治家不严……”
温馨后头的话没说，但是李氏却已经是脸都白中透着青色。
主子爷若是出了事，她们一府的人还有什么下场？
李氏不傻，就是有时候想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李氏才颤抖着说道：“照你这样说，我们竟是拿她没法子了？”
“圣上不在京，保福晋就是保主子爷。纵然你我不甘心，但是形势当前只能忍耐。可是主子爷并非是非不明的人，眼下不是已经限制福晋的权利了吗？主子爷正在用他的方法为你我讨公道。”
李氏欲言又止，就这样还是不甘心，咬着牙道：“今日收了权，明儿个又给了，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李姐姐我们也该为福晋分忧不是？”
李氏看着温馨，温馨笑道：“福晋既然有疾在身，又怎么好继续操劳府中琐事，李姐姐进府日久，资历深厚为福晋分忧自然是再好不过。妹妹虽然年纪浅可也愿意助李姐姐一臂之力。”
李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早就想要中馈权利，只是一来福晋把持不放，而来主子爷也没有分权的意思，可是眼下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主子爷对福晋不满，正好是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李氏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看着温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下子变的热切起来，笑着说道：“到底是你聪明。”
“李姐姐过奖，哪里说得上聪明，不过是被逼而已。”
“这倒也是，若是这样放过福晋我真是夜夜难眠，敢这样害我的儿子，我必然让她后悔万分。福晋不是喜欢权利吗？那就抢过来！”
李氏又想起刚才温馨的话，明摆着没有跟她争的意思，乐意给她当帮手，算她聪明。
看着李氏这样子，温馨心里叹口气，这事要是换作纽祜禄氏跟耿格格，二人一定往外推。
这样的事情可是个烫手山芋，但是李氏的性子又不同，敢这样接下来自有底气在身。
想到这里，温馨看着李氏又跟着加了一句，“王府扩建到现在距离完工也没多久了，府邸大了需要的人手也就多了，李姐姐自然可以大展身手了。”
福晋一旦被分权，诸多事情就会有心无力，李氏手握权力在身，自然是要配置自己的势利。
如此一来，这二人可就没机会盯着自己了，窝里斗去吧。
李氏果然开心了，看着温馨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用什么法子能让主子爷松口？”
“等吧。”
“等？什么意思？”
“自然是等主子爷主动开口，这种事情主动请命，李姐姐是怕福晋不恨你吗？”
李氏瞪了温馨一眼，有几分道理。
“那要等多久？”
“这得看福晋手伸了多少，眼下谁又知道呢？”
李氏默，看着温馨就道：“你到沉得住气。”
“若有别的法子，我又怎么愿意这样，不过是无奈罢了。”
话说到这里，李氏也跟着叹气，的确是有些委屈。
但是温馨说的对，保福晋就是保主子爷，主子爷安然无恙，她的儿子们才有更好的前程。
报仇不急在一时，抢了福晋的权利，只怕比杀了她还难受，想想就觉得痛快。
看着李氏的神色阴晴不定，温馨最后又加了一句，“听说李姐姐一直为大格格的嫁妆烦恼，若你有了权，这些又算什么？”
“你又知道了？”
“李姐姐，我虽然没有女儿可也有孩子，自然明白做母亲的心。”
李氏轻哼一声，想起女儿脸上的神色好看了几分，“我就这么一个姑娘，自然希望她嫁的风光体面。”
就是福晋太可恶，一直拿着嫁妆来压她。
李氏心里想着夺权的事情，甚至于已经在想哪些差事能抢过来，一时一刻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就告辞了。
温馨把人送走，想起李氏谈及大格格时的神情，不由幽幽一叹。
刚才李氏在的时候，温馨并未提及年氏跟纽祜禄氏，年氏那边这回应该是有惊无险。
可是纽祜禄氏那边她也摸不清楚状况，所以她也不好信口胡言。
至于宋格格……
之前温馨打算事情查清楚后再跟四爷讲，只是没想到这回阴差阳错的居然撞到一起。
当年的事情也是四爷查的，只是一直没找到人的下落，这回四爷出面不知道能不能彻查。
上回让他们跑了，漫漫人海宛若大海捞针，四爷不知道懊恼了多久，这回若是真的是上回逃脱的人，宋家、宋格格……
温馨冷笑一声，她现在也不明白，宋格格为什么要害她的善哥儿。
***
后头温馨正为此事烦心，九州清宴里四爷的神色也不好看。
看着一张张的供纸，瞧着一句句的供词，他竟是不知道后头的这些人，居然会是这样的面目。
“主子爷。”苏培盛悄悄地走近来，瞧着主子爷神色不好，连声音都放轻了。
四爷抬头看了苏培盛一眼，“如何？”
“已经抓获韩泰跟宋瑜，也已经招供当初也是他们买走的罗盛的药方。”
四爷闻言脸色更沉了，苏培盛战战兢兢地双手递上供词，垂着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这事儿给闹的，哪想到这后头还有这样的牵连。
苏培盛现在想想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当初要是温侧妃身边的人没有发现那件衣裳不妥当，那现在五阿哥……
真是想都不能想，太吓人了。
主子爷这样喜欢五阿哥，难怪这样恼怒，这换了谁也不能忍啊。
575：抓人
当年的事情一直是四爷心头的一根刺，费了那么多工夫去查，结果人跑了，一点影子没捞到。
四爷相信，必然是有人给她们改了户籍，换了路引，有门路才能在别的地方安扎下来，不然的话他的人不会找不到。
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这事儿里头不仅有宋家的影子，还有乌拉那拉家！
想起当初福晋满面忧心跟自己担忧善哥儿的脸色，四爷就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出来了，就像是心尖上落了只苍蝇般。
他曾经那么信任福晋，两人结为夫妻，纵然没有儿女情长，可他是把她当妻子敬重的。
现在想想四爷都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你亲自带人去福晋那里把罗嬷嬷带走审问。”
苏培盛心尖一颤，主子爷这是来真格的？
“是，奴才遵命。”
四爷深吸一口气，然后加了一句，“记得不要惊动人。”
现在朝中不稳，他监国当前，不能被人抓住任何的把柄。
福晋……
“给宋家、钮祜禄家递消息，让人进园子一趟。”
“是。”
苏培盛瞧着主子爷没有别的吩咐，这才弯腰倒退出去。
出去后映着太阳一晒，这才惊觉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宋格格跟钮祜禄格格这次要吃些苦头了，钮祜禄格格尚好，宋格格怕是再也无法翻身了。
宋金柱跟凌柱匆匆进了圆明园，二人前后脚到的，凌柱到的时候四爷正在见宋金柱，他只能在外候着，心里着急得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里去传信的人话都不多说一句，塞银子也不收，这……这可不是出大事了？
这些没根的人最是贪财，连银子都不收，这才是令人害怕的。
凌柱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听到门声轻响，瞧着宋金柱脸色白中透着铁青的从里头走出来，脚步都有些轻浮不稳，一双眼睛茫茫的，压根就没看到他，直愣愣的就这么走出去了。
凌柱更害怕了，自打四爷监国一来，积威日重，朝臣在他跟前回话都要再三思量，生怕被挑出错处来。
他能进园子里被召见，这肯定跟朝事无关，四爷素来公私分明。
那肯定就是私事了。
他跟四爷之间能有什么私事？
就只有他的女儿进府做了格格啊。
“凌柱大人，请吧。”
凌柱对上苏培盛笑眯眯的笑容，寒毛直竖，却也不敢再问什么，只得拱手笑笑，跟在后面抬脚进了门。
半个时辰后，凌柱也是同样脚步轻浮脸色铁青的出了圆明园。
屋子里四爷将手中的纸扔进火盆里，瞧着化成灰烬，这才一盏冷茶泼进去，尽化成灰。
***
罗嬷嬷从福晋院子里被请走，虽然苏培盛说得好听，但是福晋却依旧不肯放人。
苏培盛一点也不意外，看着福晋笑着说道：“奴才也是执行主子爷的命令，若是福晋有什么疑惑，尽可去九州清宴问个清楚，和别为难奴才？这会儿奴才请不走罗嬷嬷，到下一回再来人，若是大张旗鼓，福晋颜面上怕是也不好看不是？”
这个狗奴才！
福晋紧握着双手看着苏培盛，苏培盛笑的真诚。
“福晋，老奴去就是。”罗嬷嬷生怕福晋做出什么事情，脸上自己走出来，“不会有事的，福晋安心。”
安心？
怎么能安心？
可她不敢去九州清宴问个清楚，只能看着罗嬷嬷跪在地上给她扣了三个头，这才起身跟着苏培盛走了。
福晋一屁股坐在暖炕上，心里空空的。
她跟罗嬷嬷都知道，这一走怕是回不来了。
主子爷带走罗嬷嬷，肯定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整个圆明园都格外的安静，几乎是人人闭门不出，四爷虽在九州清宴轻易不进后头，可是大家反而更怕了。
李氏在杏花春馆焦急的等待，大格格在一旁做绣活，瞧着额娘坐立难安的样子，心里强压着劝说的心思，低下头继续穿针走线。
她知道额娘想要什么，也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她应该劝一劝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劝不动。
大格格的心思有些发散起来，这些日子园子里被带走的人多，被放回来的人少，那日周岁宴的事情余波未停。
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人心惶惶的，太令人不安了。
周嬷嬷脚步匆匆的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主子，罗嬷嬷被带走了。”
李氏手里捧着的茶盏一颤，茶水洒了一身，也顾不上自己的衣裳，李氏猛地站起来，“真的？”
“千真万确，老奴亲眼瞧见的。”周嬷嬷开心的说道。
大格格手里的针线也停了下来，罗嬷嬷可是福晋跟前第一得力的人，现在被带走了？
那就是说周岁宴那日的事情，很有可能跟福晋有关系？
大格格的神色很难看，那可是有她的两个弟弟，两条人命呢！
李氏哪里顾得上女儿还在这里，一把抓着周嬷嬷的手问道：“是被绑走的还是……”
“没有上绑，瞧着苏培盛的态度倒也客气。”周嬷嬷回道。
李氏脸上的开心之色瞬间少了一半，重新坐回去，“那就有可能跟年氏那边似的，被带去问问话又放回来。”
“老奴瞧着未必。”周嬷嬷皱眉说道，“罗嬷嬷那可是跟着福晋过来的陪房，这就是福晋的脸面，这回被带走，若不是证据确凿，主子爷不会打福晋的脸。”
“有道理！”李氏乐了，“不管如何，这对咱们总归是件好事。福晋在的越深越好，如此一来我的事情才能梦想成真。”
“听说前头主子爷见了宋家跟钮祜禄家的人。”
李氏皱眉，“见他们做什么？”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李氏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本也不是聪明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大格格忽然插嘴说道：“怕是阿玛要处置这让人，提前跟他们家里打个招呼。”
李氏回头看着女儿，“怎么会这样说，进了府就是府里的人，生死自然有主子爷做主，哪家里敢置喙的？”
就算是李氏被处置了，难道李家还敢做什么不成？
自然是不敢的。
576：气的要吐血
大格格听着额娘的话，慢慢的低下头，缓声说道：“女儿听说阿玛正在监国，我虽不懂朝事，可也知道要紧之处。”
李氏：……
周嬷嬷瞧着大格格面带疼惜，轻声说道：“大格格说的是，咱们主子爷自然是要爱惜名声的。要是处置府里的妾侍，跟他们家里知会一声，也免得闹将起来。”
大格格看了周嬷嬷一眼，“嬷嬷说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还是不对，我只觉得额娘这时候还是陪着我做些绣活才好。”
这意思就是别处去蹦跶了，不安全，在屋子里憋着最好。
李氏横了女儿一眼，瞧着女儿脸色微白，心里不忍心，忙坐过去，“好好好，陪着你。额娘还能陪你几年，恨不能把你养在身边一辈子的。”
大格格靠在额娘的肩头，“我就知道额娘最疼我了。”
李氏拍拍女儿瘦削的肩膀，轻咳一声笑着说道：“我瞧瞧我们大格格绣到哪儿了，不是额娘跟你夸嘴，你小时候的贴身衣裳都是额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出来。”
大格格自然知道的，眉眼之间都笑开了，“那些东西周嬷嬷都收着呢，女儿想着以后要选一些带走。”
“那些旧的带走做什么，额娘给你绣新的。你的嫁衣轮不到额娘动手，可其他的额娘还是能做的。”
李氏本就疼孩子，这样说着就让周嬷嬷去库房里拿布匹过来配色，抓着女儿商量做什么衣裳绣什么花样，一年四季的衣裳都要换着花样来，将来出了门子不能被人比下去云云。
后来又叹息一声，要是能去把包嬷嬷叫来帮忙就好了，想想包嬷嬷那人的性子，也不是好相与的，李氏就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想着回头跟温氏提一句，看她能不能帮个忙。
大格格瞧着额娘不再去想福晋那边的事情心里松口气，她就真的怕额娘兴奋之下失了分寸，这个时候万一做出什么事情来，惹了阿玛忌讳怎么办？
本来她们是受委屈的一方，若是额娘胡乱伸手，反倒是优势尽丧，又会被福晋借机发挥扳回一城。
大格格又想着周嬷嬷年纪越大，倒是行事越来越不稳重了。
这种时候该知道怎么跟额娘回话，该是拦着额娘才是，可她……
大格格心里犯愁，要是让周嬷嬷回家荣养还不到年纪，额娘也未必会放人。
可是由着周嬷嬷这样怂恿额娘，她这心里也着实不安。
没个周全的主意，大格格也犯愁。
何况大格格对周嬷嬷也是有些感情的，心里也舍不得。
罗嬷嬷被带走的事情虽然尽量低调了，但是还是有人看到，免不了流言蜚语私下里流传。
温馨这里自然也是得了消息，她是没想到四爷都把罗嬷嬷带走了。
能让四爷这样生气，看来不仅是周岁宴的事情，一定是当年善哥儿的事情也跟她有牵连。
不，跟正院有牵连。
四爷不能处置福晋，难道不能断了福晋的左膀右臂？
只是这事儿不能做得太明显，也不知道四爷接下来怎么处置。
罗嬷嬷被带走小半天就被放回去了，李氏白高兴一场，温馨却是皱着眉。
到现在为止，园子里被带走的人，前前后后都被放了回来，好像一下子风平浪静了。
每过两日，园子里就有消息传来开，亲王府邸已经修建完毕，怕是要从园子里搬回去了。
四爷还是没有回后院安置，温馨这回也没去九州清宴扰四爷。
她总觉得四爷还有大招，她不能动。
果然，这消息一出来，温馨就松口气。
是了，跟她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四爷这样的性子，做事情一向要周全，不肯落人把柄，怎么会匆匆处置。
圆明园跟雍亲王府都是四爷的地盘，来的时候是全府都跟来，回去的时候，什么人跟着回去就未必了。
这消息传了没两天，福晋院子里的罗嬷嬷忽然病倒了，府医去看过，说是吃坏了肚子，这不停地出恭，不过两日的功夫罗嬷嬷整人都瘦脱了形。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凡事生了病的奴才都要挪出去养病，等病好了再回来。
这个再回来，得要看你在主子心里地位。
要是主子能想起你，你自然回来的快，可要是主子想不起，那就再无机会进府了。
罗嬷嬷自然是又不同的，她是福晋的奶嬷嬷，伺候福晋几十年，这份体面谁都比不上。
罗嬷嬷病了要挪出去，福晋特意给娘家递了信，让娘家人接回去照看。
罗嬷嬷被送走的那一天，强撑着身子在屋外给福晋扣了头，然后被抬走的。
屋子里福晋伏在软枕上，一个人哭的哽咽不已，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罗嬷嬷怎么吃坏的肚子？
福晋心里清楚，是罗嬷嬷自己给自己下的药。
她这是拿自己的命给四爷一个交代，换她的安稳。
罗嬷嬷不能是被四爷处置的，要是这样她这个福晋的脸面往哪里搁？
要想熄了四爷的火气，罗嬷嬷只能自己处置自己。
主仆这一分别，就再无相见之日。
果然，没过几日乌拉那拉家那边递进来消息，罗嬷嬷病重不治，人没了。
罗嬷嬷一没了，福晋这回真的病倒了。
四爷体恤福晋哀思，让福晋安心养病，命李氏跟温氏主理中馈替福晋分忧。因罗嬷嬷病故，四爷生怕福晋身边无人可使唤，特意从内务府要来一名韩嬷嬷服侍福晋，顶上了罗嬷嬷的缺。
并且为了宽慰福晋，四爷还特意给正院增添了五六个人服侍，精心照料福晋的身体，让她好好将养。
一时间，府里府外，就没有人不赞扬四爷情深意重。
知道真相的温馨表示了沉默。
她只觉得，这会儿福晋要气的吐血了。
四爷这是要把她身边的人大换血啊。
走了一个罗嬷嬷来了一个韩嬷嬷不算，四爷这是要不动声色的把福晋院子里其他的人也都要换掉。
换了人，还能得了美名。
四爷这本事，温馨觉得自己望尘莫及。
福晋那边尘埃落定，接下来就该是其他人了。
李氏得偿所愿拿了管家权，虽然被温馨分了一半，但是温馨明摆着不跟她争权，李氏也乐得给温馨面子。
这下子，李氏对上福晋，怕是要得意几分了。
577：少挨骂
四爷的动作很隐秘，且行事端正令人无法揣测，所以园子里的人除了觉得福晋那边罗嬷嬷因病回家荣养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毕竟，其他院子里带走的人也很快的送了回来。
便面上一切维持了原样。
若说不一样的，那就是李侧妃接了管家的差事，打着为福晋分忧的旗号，当真是抖起来了。
温馨想想也是觉得好笑，李氏这性子真是眼里不揉沙，有点仇就想立时报了。
福晋当初捏着管家的大权，没少压制了李氏，现在风水轮流转，李氏可没少去福晋面前逞威风。
养病的福晋还能如何？
只能忍着。
雍亲王府邸修缮完毕是在迎接圣驾回京之后，四爷决定回府。
之前几位阿哥落水，最终明面上以四爷处置了画舫上的奴才为解围，可温馨知道真正的处置还在后头。
原想着这事儿告一段落，温馨正好仔细问问四爷，哪想到此时圣驾回京，四爷又忙的脚不沾地。
连搬回府邸这样的大事，也只是让苏培盛回来传了个消息，让李氏跟温馨准备，并且吩咐不要扰了福晋清净，让她安心养病。
至于回府的名单，这可是大有讲究了。
至少温馨看着苏培盛送来的名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温馨这里吃惊，李氏那里也是心神不定，半晌午的时候，就匆匆来道温馨这边。
“这事儿你怎么看？”李氏一把把名单拍在了温馨面前的桌子上问道。
温馨瞧着李氏，笑着说道：“李姐姐这是在担心什么，自然是主子爷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办。”
“可……”李氏看着温馨千篇一律的笑容，就觉得扎眼，“这上头可是有一大半的人要留下。”
温馨继续点头，“有些年纪到了也该放出去了，有些办差不利留在园子里长长记性也是好事。”
看着温馨这样淡定从容的神色，李氏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犹豫一下，她还是说道：“宋格格跟钮祜禄格格那边，身边的人几乎是全部换掉，年格格那边也有两个人留下，这加起来足足几十号人，太显眼了。”
这差事不好办，半的不好看，一定公报私仇的帽子，一定会砸在她的身上！
她一点都不怀疑。
“李姐姐，你就不会把其他格格那边年纪到了的，偷奸耍滑的，一起给摘出来留下？”
听着温馨这话，李氏瞪她一眼，“这人不就更多了？”
“就因为人更多了，所以才更妥当。况且园子里出过事儿，就算是有什么，大家心里明白谁又敢嘴上说？”温馨嗤笑一声，“往日子里瞧着李姐姐是个胆大的，没想到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不用那话激我，这事儿我知道轻重。”
“那就看李姐姐站在谁那边了，要了名声，就得罪了主子爷。得了主子爷欢心，声誉自然是要略舍一二。”
“你……你看我笑话，难道还能跑了你？别忘了，你跟我一同分担差事的。”李氏恨恨的说道。
“所以李姐姐就更不用怕了，还有我与你作伴呢。”
李氏更堵心了，早知道不来了。
“那你到跟我商议下，其他人那里都留下谁？”
“这我哪能知道，自然是要问各处院子里的格格们。”
李氏：……
看着李氏郁闷的样子，温馨心里叹口气，到底没忍心，点拨一句，“虽说咱们总是要得罪人的，可是能少得罪还是要少些。谁院子里没有个不省心的奴才，李姐姐把话传下去，让各院子里把名单交上来就是。”
李氏皱眉，显然还有些不明白。
温馨觉得自己心好累，真不知道周嬷嬷怎么跟李氏混这么多年，还这样忠心的。
“主子爷跟咱们看的名单，别人谁知道？咱们只对外说主子爷慈悲，说是要把到了年纪的奴才都放出去嫁人，那些到了年纪想着要嫁人的可不是要感恩戴德？浑水之下好摸鱼，李姐姐等名单送上来，在里头再加上主子爷给的名单。到时候借着搬回府邸的举动，谁还顾得上谁出去谁不出去。等到回到府邸，内务府那边送来新人，再等到新府邸适应下来，就算是有人发现出去的人多些，谁又会多嘴？”
顶多心里嘀咕几句而已，那时候新王府又气派又宽敞，谁还想着那些被送走的人。
李氏诡异的眼神看着温馨，默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心眼真是比不上温馨。
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到，还能接着回府搞个大动作！
对上李氏诡异的神色，温馨就知道出力不讨好，这人心里一定骂自己心眼多呢。
可见当个好人太不容易了。
李氏带着怀疑人生与自我否定的心摇摇晃晃的走了，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但是温馨这法子果然是个好法子，至少能少挨骂！
李氏就真的这样做了。
这事儿一传出去，福晋院子里越发的安静了，福晋白着脸靠在床头，盯着帐子顶，良久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真好。
其他地方当差的人心里蠢蠢欲动，毕竟不少年纪到了婢女，就等着这恩典回家嫁人呢。
因此李氏这里一传出去消息，各处管事那里就热闹起来了，不少到了年龄的人拿着银子求了管事记上自己的名字。
在园子里伺候，说句不好听的，等到主子爷带着人搬回王府，她们一年都未必能到见到主子一回，没什么盼头，自然就盼着早些回家才好。
所以这事儿园子里的奴才最积极，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举动就一点也不显眼了。
温馨也没想到这事儿掀起这样大的浪花，看来四爷传信回来迁居回王府，对下头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李氏恨不能大权独揽，巴不得温馨不管事儿，温馨也乐得清闲没插手。
正想着王府那边，也不知道四爷给她安置了个什么院子，想想就有些期待。
可惜见不到四爷的人。
没想到四爷没见到，但是苏培盛却送来了一卷图纸。
温馨打开一看，整个人都亮了。
是雍亲王府扩建后的图纸。
其中一处用朱砂标了出来。
温馨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四爷给她的地界！
578：上进
新建成的雍亲王府比原来扩大一倍不止，横向纵向的基础上都延伸不少。
府内的格局也完全不同了，除了中轴线的屋子依旧带着皇家的典范跟威严之外，其他院落如星子般坐落在府邸各处，随着景致的变化而不同。
福晋的院落自然是后院的正房，无可动摇。
李氏跟温馨都是侧妃，两人的院子也是除了正院之外最大的，两人的住处依旧一东一西，李氏的东院前多了一处小花园，修建的十分漂亮，曲径幽深。
温馨的听竹阁也不同，听竹阁西面开了一片荷花池，此时正值入夏，荷花莲叶正当盛时，若是驾了小船行在其中，摘一捧鲜嫩的莲子倒也是一番乐趣。
有了这一片荷花池的遮挡，隐藏其后的听竹阁若隐若现，仿若一片世外桃源，与府中其他院落隔了开来，自成一体。
原本的听竹阁十分的窄小，原就不是正统的院落，扩建后的听竹阁大了两三倍，前后三进的院子，宽敞、大气，收拾的十分利落。
四爷无暇分身，迁居回府也是女眷先回，四爷的行李是苏培盛带人收拾妥当送回府内的。
所有的人回到王府之后，都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到了，各处各院的人如何安置，身边的奴才如何增补，府中的人手对册点名，一桩桩一件件涌上案头。
原本李氏是不想温馨分权的，奈何她心比天高，处置中馈的手段却比福晋略逊。
一个人忙的抓瞎，也只好让温馨帮手。
比如四爷只点了福晋、温馨跟李氏的住处，其他人的却没点名，哪个格格安置在哪处院子里，这也是要紧事。
还有之前留在园子里的人，现在众人身边有空缺的都要补齐，对点花名册安排人手也是大事。
福晋“养病”自然不能插手，李氏夺权有意安插自己人，温馨虽然不与李氏相争，但是又不是真的傻白甜，自然也要趁机会安置自己在要紧的地方。
不想着害人，也要有防人之心。
温馨圈了距离听竹阁不远的已出院子给耿格格母子，又把武格格安置在耿格格旁边的院子。至于年格格、钮祜禄格格等人，温馨就由着李氏安排。
李氏也知道温馨待耿氏不同，虽有些不乐意到底也没说什么。
年格格的院子比钮祜禄氏还要偏些，这可是出了温馨的预料，看来李氏比起来更讨厌年氏。
也是，年氏家世强劲，以后对李氏孩子的威胁更大，这个她自然想得明白的。
汪格格跟钮祜禄氏不睦，这回钮祜禄氏求到李氏跟前，将二人的院子分开，李氏为难一番也答应了。
被钮祜禄格格嫌弃了，汪格格知道后二人闹了一场，听说李氏赶去将二人训斥一顿，汪格格才不敢闹了。
李侧妃的威风这就抖起来了。
温馨假装不知，也无意插手，只是在查看府中名册的时候，空白的位置上所缺之人在其中几处点上了自己人的名字。
温馨做的隐蔽，又是将人名混杂在其他人中，李氏便是看了有所怀疑，也不会找出哪个是她的人。
况且，李氏自己也要安置人，就更不会对温馨指手画脚。
二人各自心知肚明。
福晋在“病”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馨跟李氏做手脚，有心做什么，却是无力了。
听竹阁的正房比原来宽敞多了，温馨坐在暖炕上，靠着软枕，手里提着笔对着花名册添减。
这边云玲掀起帘子进来，额头上带着一层汗珠，进来行礼说道：“主子，李侧妃那边递话过来，想要问咱们迁居回府要不要设宴？”
温馨手中的笔落下，然后将名册搁在炕桌上，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大事，自然是要等主子爷的吩咐，我是拿不了主意的，不若让李侧妃问问主子爷。”
云玲听着就一笑，李侧妃明摆着想要显威风，让人知道如今福晋病了，是她当家，这才着急设宴，恨不能宣告天下。
这才想要怂恿着她们主子出面跟主子爷开口，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是，那奴婢去东院那边跑一趟。”
温馨点头，顺便将桌子上的册子递给云玲，“这个给李侧妃送去。”
云玲上前双手接过，“是。”
云玲退下后，温馨轻轻松口气，李氏倒也厉害，主子爷说是幽禁宋格格，她就给她挑了府里最偏僻的院子。钮祜禄格格身边的人几乎全部换掉，李氏给她换上的人尽是挑着老实木讷的送去。
年氏那里虽然只少了一个人，可这补上的一个却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温馨瞧了一眼，那丫头一双眼睛直转，见人先笑，腰低三分，一看就是个“上进”的人。
看来周嬷嬷在里头出力不小，以李氏的手段，做不到这一步。
忙了两日，耿格格院子里终于收拾妥当了，这才闲下心来喘口气询问其他人那里的情况。
秋菱端了茶进来，听着格格这样问，就道：“格格是不知道，听说在府里留在园子里的任由几十号呢。说是钮祜禄格格那里的人几乎全都换掉了。”
耿格格闻言就抬起头，“下头的人全都换掉了，她倒是安然无恙，这也是本事。”
“可不是，比起来宋格格就惨多了，住在最偏僻的院子不说，听说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一个丫头。”秋菱心里想着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能这样处置，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
耿格格心里却能猜到几分，脸色微微一白，看来当初五阿哥的事情上，宋格格怕是伸手不浅，福晋应该是帮凶。
可是钮祜禄氏这边又是为了什么，她一时也猜不透，难道她真的胆大的在落水一事上动了手？
“格格，武格格来了，说是有事情跟您商议。”秋罗进来回话。
武氏？
耿格格就道：“请她进来。”
这时候武氏找她商议什么？
也不记得府里最近有什么事儿啊。
正想着武格格进来了，藕荷色的衣裳绣着几丛折枝花，清清爽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着就让人高兴。
“快坐下，我一个人正无聊呢，你来的倒是巧。”耿格格笑着让武氏坐下，“急慌慌的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儿？”
579：拿主意
武格格笑着谢过坐下，开口说道：“我就是想来问问姐姐，福晋的生辰就要到了，要准备什么贺礼才好。”
耿格格明显一怔，哎哟，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可不是嘛，福晋的生辰快到了。
虽然现在福晋在“养病”，但是到底是王妃，是福晋，李侧妃能嚣张，她们这些小格格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事儿怕是还要看看主子爷什么意思，眼下福晋身体不好，还在将养，今年不知道还会不会设宴庆贺。”
“我也这样想着，一时自己也没头绪，就想着来请姐姐指点。”
“礼物还是要准备起来的，其他的还要等上头的话。”
武格格点点头，面带为难的问道：“不知道咱们准备什么好，我手里也没多少银子，太贵重的怕是置办不起，太寒酸了，又怕福晋怪罪。”
她们做格格的一个月的份例就那么多，除掉打赏自用，能留下来的着实不多。
何况武格格家里也不是根底多厚的人，平日子里也不想着给她送银子补贴，自然就手紧一些。
耿格格以前也是过这样的日子，自从有了四阿哥在身边，这才好过多了。
看着武格格就笑着就笑着道：“福晋一向宽厚，只要咱们尽了心就好。我这里还有一副上好的炕屏包框跟底座，你拿去用，给福晋绣一副炕屏吧。”
“这……这怎么行？”武格格忙推辞道。
“以前我也是经常送这些东西，如今有了四阿哥就不妥当了，在库房里搁着也是搁着。”耿格格摆摆手，就把这事儿定下了。
武格格连忙起身道谢，一幅好的炕屏架子，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这可是帮了她大忙了。
“耿姐姐，您知道今儿个早上李侧妃把年格格给训斥了这事儿吗？”
“嗯？还有这事儿，倒是没听说。”耿格格来了兴趣，看着武格格，“快说说怎么回事？”
瞧着耿格格这样子，武格格就笑了，轻声说道：“听说是年格格去探望福晋，回来的路上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就在花园里的石亭里坐着落泪，也是巧了被李侧妃给看到了，问了一句，就训斥她不敬福晋。”
“不敬福晋？”耿格格挑眉，“这倒有些意外，李侧妃会为福晋说话？”
“谁知道呢，当时年格格被罚了跪，要跪足一个时辰呢。”
耿格格失笑，“咱们李侧妃这么多年了，依旧还是这一招，一点也没变。”
武格格也跟着笑了笑，“不敬福晋这个罪名可大可小，李侧妃一直看年格格不顺眼，这回可算是抓到把柄了。”
“福晋还在病中，年格格探望福晋出来就哭，自然是不成体统，李侧妃教训的是。”耿格格也看不惯年格格那做派，迎风就落泪，见人就做作，尤其是这个一直想着挖温侧妃墙角的人，耿格格自然看着不顺眼。
耿格格跟四阿哥都是绑在温侧妃这条船上的人，自然是盼着温侧妃盛宠不衰。
“听说当时年格格还跟李侧妃顶嘴了，若不是这样也不会罚她跪足一个时辰。就年格格那身体，跪一个时辰怕是要躺上几日了。”
“年格格素来胆大，家世不凡，以前又有福晋撑腰，又把谁放在眼里过？”耿格格冷笑，每每跟年格格遇上，瞧着她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耿格格想想就呕得慌，她是无宠，家世也比不上，可她养着四阿哥呢。
年氏眼高于顶，今日被李氏惩治一回，没有福晋撑腰，有的她受。
福晋一日不好起来，不掌管中馈，年格格的性子要是不改，以后可有的苦头吃了。
真是个好消息。
“走，咱们去温侧妃那里报个喜去，想来温侧妃也是喜闻乐见的。”耿格格站起身来笑道。
武格格起身跟上，犹豫着说道：“这个时候过去，会不会打扰温侧妃？”
“主子爷最近忙得很，温侧妃自然是有空的。”耿格格笑着说道。
二人带着人一路往听竹阁而去，瞧着那一片荷花池，还未走近清香就已经扑鼻。
武格格看着心里是羡慕的，主子爷把听竹阁建在这里，有这荷花池隔开，就像是后院里一处单独的存在。
且听竹阁这边距离前院太近了，便是走过去一刻钟也不用。
主子爷待温侧妃是真不一样，李侧妃的东院也足够大，但是距离前院就远了，要穿过一个小花园才能到呢。
“等到莲蓬熟了，咱们就驾了小船摘来吃，见了鲜嫩的荷叶做荷叶饼吃也是好的。”耿格格瞧着这一片池子是真喜欢，闹中取静，曲中通幽，主子爷给温侧妃建造的这院子，真是太好了。
武格格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李侧妃为了这个生了好大的气呢。”
耿格格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是不能如何，就是心气不平呗。
温侧妃这里距离前头太近了，这满后院里谁看着不羡慕，恨不能自己住进来。
主子爷真是时时刻刻把温侧妃放在能看到的地方。
温馨有些意外耿格格跟武格格前来，把人迎进来，又听二人的话，就笑着说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李侧妃处置的妥当，福晋身体不虞，年格格不想着侍疾却还落泪，这不是招忌讳吗？”
谁家生了病喜欢看到别人对着她哭的？
福晋知道了怕是也要窝火。
“说起侍疾，咱们还要不要去？”耿格格迟疑的问道，作为妾室，主母生病，床前侍疾侍药是应该的。
“主子爷说了，福晋需要静养，我们就不要去扰了福晋清净，有这份心就是。”温馨看着二人说道。
二人都松口气，谁愿意去福晋跟前看脸色，这种时候福晋眼睁睁的看着李氏夺权，心情能好才怪。
“还要问问福晋生辰的事情，不知道府里有什么主张？”耿格格抿口茶笑着说道。
“这事儿还是要请示主子爷，事关福晋，我跟李侧妃都不敢拿主意。”温馨笑着说道。
“给主子爷请安。”
屋子里的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头的声音，几个人都是一愣，忙站起身来迎接四爷。
温馨也很意外，怎么这个时候四爷回来了？
这还没晌午呢。
580：撑腰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四爷会回来，尤其是耿格格跟武格格一时间倒是有些慌乱。
就在这安静的一瞬间，四爷已经抬脚走了进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请安行礼，就听着四爷说道：“给你带了千珍斋的点心，上回不是说想要吃……”
四爷瞧着屋子里多了的人，剩下的话一时说不出来了，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僵。
屋子里温馨也是傻眼，耿格格跟武格格更是目瞠口呆的看着四爷，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三层雕花的小食盒，特意给温侧妃带回来的爱吃的点心？
二人给惊得行礼都忘了。
温馨好想捂脸，跟了四爷这么多年，头一回给她带点心回来吃，没想到就被耿格格跟武格格撞上了。
这叫什么事儿？
四爷到底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也只是微微不自在，轻咳一声，迈着四方步徐徐走进来。
“给主子爷请安。”
耿格格跟武格格忙随着温侧妃行礼问安，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
眼角余光瞧着主子爷坐下，就听着他说道：“都起来吧。”
“谢主子爷。”
有耿格格跟武格格在，温馨自然是要守足了规矩，端端正正的行了礼，此时站起身来，又赶紧的缓和气氛，她看出来了耿氏跟武氏都有些紧张。
“爷来的真是巧了，我们姐妹正有件事情商议着呢，您回来了正好给我们拿个主意。”温馨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四爷。
耿格格跟武格格也不敢抬头，微垂着头站在那里，很是有些局促。
四爷瞥了她们一眼，这才看想温馨，就瞧见她略有些促狭的笑容。
四爷板起脸，又恢复了那个众人熟悉的模样，开口道：“什么事儿？”
装！
温馨心里暗笑，嘴上却说道：“是这样，眼看着就要到福晋的生辰了，我们想着怎么给福晋热闹热闹呢。”
四爷没好气的瞪了温馨一眼，温馨嘴角弯的更深了。
“福晋宿疾缠身，如今正在修养，生辰虽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你们有心了。”
耿格格跟武格格心里“咯噔”一下，宿疾？
主子爷撂下这么一句，这是想要做什么？
二人心里惴惴，但是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只随着温侧妃应了一声“是”，二人又不是那没眼色的，怎么还会杵在这里碍眼，就忙告退离开。
四爷不置可否，温馨却是把二人送出门。
出了天然图画，武格格的脑海里还回响着主子爷进门时那温柔的语气，还有手里亲自提着的点心。
再想想后来见到她们主子爷的模样，心里真是有些不是滋味。
耿格格瞧着武格格的神色，虽不全中，亦能猜到几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主子爷待温侧妃依旧如此，当年随着主子爷出京时，主子爷待温侧妃便是这般温柔细致，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竟是丝毫未变。”
武格格闻言侧头看着耿格格，知道她话里有规劝的意思，就道：“耿姐姐放心，我只是有些羡慕罢了。见了私下里主子爷待温侧妃这般，便想着寻常夫妻也多是比不上的。”
“这倒也是。”耿格格点头，“温侧妃是个好人，主子爷待她好也是应该的。”
武格格笑，这跟好人坏人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主子爷眼里恰恰好就喜欢温侧妃这样的，任凭姹紫嫣红美人环绕，他的眼里也只容下一个罢了。
她进府也有两年了，可从未曾见，未曾听说主子爷给福晋或者是李侧妃买过糕点的。
主子爷亲手买的，自然又是不同。
就这份心意，值千金了。
***
屋子里温馨正捏了一块南瓜酥饼入口，尝了一口，笑着说道：“是上回咱们出去时吃的那个味儿。”
四爷还有些不自在，他跟温馨私下里怎么相处是一回事儿，被人瞧了去又有些不同。
看着四爷这样子，温馨就没忍住笑了，被四爷瞪了一眼。
“可真是不讲理，您瞪我做什么。”
四爷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想想也就撩开手了，看见就看见吧，难不成还敢出去话说八道？
“这里住着如何，可喜欢？”四爷岔开话题，决定忘记方才的尴尬。
“喜欢得紧。”温馨点头，“不仅住着舒服宽敞了，主要是这里偏僻些清净，更重要的是距离爷很近。”
四爷眉眼舒缓带了几分笑意，“喜欢就好。”
若不是不合规矩，怕温馨被人非议，他都想把两处院子连在一起，开个角门就更方便了。
这事既不能成，四爷也不说出来让她白欢喜一场。
温馨瞧着四爷神色间带着些疲惫之色，就道：“这小半月就没消停，爷这般奔波操劳，不若休息一会儿吧。”
四爷摇摇头，“用了午膳还要进宫去，一脑门子的事儿赶着事儿，哪里能闲下来。”
温馨听着就道：“那我让人备午膳。”
四爷点头。
温馨起身吩咐云玲等人备膳，又折回身来走到四爷跟前坐下，本想着问问钮祜禄氏的事情，现在看着四爷这样子，这话又咽了回去。
还是等改日吧。
温馨正想着，就感觉到四爷的手握住她的手，听着四爷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
温馨就抬头看向四爷，“等你有空再慢慢跟我说就是，不急在一时。”
四爷摇摇头，“当年善哥儿的事情，是宋格格下的手，福晋推波助澜，宋家也牵连其中。眼下爷不能处置宋家，就连宋格格也只能幽禁，委屈你了。”
温馨知道明年就要二废太子，眼下台子对着圣驾巡幸五台山归来，让太子一党又有了希望，以为康师傅对太子已经释怀。
太子一党蠢蠢欲动，四爷作为一个新鲜火热出炉的亲王，又是监国又是六部行走，自然是成为太子党的头号目标。
温馨能知道现在四爷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如临深渊的感觉。
“我都明白，不急在一时，爷放心。”温馨知道四爷这人最爱秋后算账，现在动不得，不代表以后不一起清算。
“那日落水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福晋的主谋，钮祜禄氏跟年氏掺了一脚，回头让苏培盛细细禀了你听。”四爷说到这里看着温馨，“宫里娘娘那里得了些消息，怕是要问话，届时你跟着福晋一起进宫。”
温馨惊讶的看着四爷，难道德妃要给福晋撑腰？
581：气疯了
温馨其实心里早就有种预料，德妃不会一点风声听不到，毕竟好几个阿哥落水，就算是意外，但是在宫里生活那么多年的人，总会多想几分。
何况，不是个意外。
温馨只是没想到会把她们召进宫问话，原以为德妃只要问过四爷就好。
犹豫一下，温馨看着四爷就问道：“那娘娘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真相？
温馨看着四爷欲言又止。
四爷对上温馨犹豫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眸子一顿，然后才说道：“我不希望府里的事情四处宣扬。”
温馨了然，四爷跟德妃素来不亲近，再加上德妃的性子一贯是那样，四爷这样要脸面的人，自然是不想被人看热闹。
嫌丢人。
正想着，就听着四爷低声说了一句，“也别太担心，娘娘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就是不该知道的还没知道，或者是德妃猜到了，但是母子俩可能没捅破窗户纸。
这对别扭的母子也真是服气。
“那我应该怎么办？”温馨瞧着四爷这样子，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自己怎么面对德妃。
“进宫后娘娘说什么听着就是。”
温馨明白了，看了四爷一眼，“我知道了，那李侧妃去吗？”
总不会少了她的。
“去。”
果然。
温馨长舒一口气，进宫看人脸子这种事情，真是一个也跑不掉。
只是温馨猜想过很多种情况，谂住与有可能德妃会劈头盖脸的拿着大道理砸她们一脸，万万想不到，德妃的方式居然是这样。
六月的天气热得很，早上进宫以后，就在永和宫正殿前站着，一直到现在了。
温馨算了算，都站了两个时辰了。
旁边福晋一脸病容身体摇摇欲坠也还坚持着罚站，旁边李氏额头上满是汗珠，养尊处优惯了，也有些站不住了。
温馨也觉得腰酸背疼腿想抽筋，双腿已经麻木的没什么知觉了。
罚站这种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磨人啊。
原来德妃喜欢这种软刀子扎人，别说还挺疼的。
这个下马威给的好，进了宫见也不见人，就让人站着。
永和宫里这么多奴才，今儿个算是丢人了。
难怪当时四爷叮嘱她进宫老老实实的就是，怕是四爷猜出了德妃会怎么做。
无声的训斥有时候比高门大嗓更令人难看。
寝殿里孙姑姑正想着怎么劝说娘娘，外头的人怕是要站不住了。
德妃依旧老神在在的喝茶，看也不看孙姑姑一眼。
孙姑姑到底没忍住，低声说道：“娘娘，时辰也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熬不住。”
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子，这么长时间怕是坚持不住的。
德妃冷笑一声，“处心积虑惹是生非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老四府里的人越来越不像话，是要教训教训，免得以为无人治得了她们。”
“娘娘说的是，可是要是人真在永和宫出点事情，四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别人也就罢了，这里还有个温侧妃呢。
现在谁不知道，温侧妃是四爷心尖尖上的人。
况且，娘娘把人都罚了，问也不问一句，这就是有迁怒的意思在内。
四爷知道怕是又要生气了。
“怎么？老四还敢跟我生气？也不看看他府里都闹成什么样，我要不是不管一管，那几个孩子不定什么时候命都没了，简直是胆大包天。”德妃怒道。
孙姑姑知道娘娘是一番好意，但是四爷那性子又不是十四爷。
要是十四爷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娘娘帮着这样做，十四爷指不定多开心娘娘给他帮忙呢。
可是四爷……
“可温侧妃跟李侧妃怕是无辜的……”
“一个府里头出了事，谁能说完全无辜的？这是让她们知道，一家子过日子，一个也别想着投机取巧。”德妃越说越怒，“你可还记得那年张贵嫔的事情？”
孙姑姑神色一凛，怎么不记得。
张贵嫔仗着有孕陷害同宫的宫嫔，结果那宫嫔提前得了消息将计就计，后来皇上查了真相，把二人都罚了，一撸到底贬为了答应。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后宫里诸位主子闹得再厉害，在皇上面前都是一团和气。
娘娘这是要学皇上的手段，可是四爷不是皇上那性子啊。
怕是行不通。
“再过一刻钟就让她们出宫去吧。”
“娘娘不见一见？”
“见了不是白罚了？让她们自己好好想想去。”德妃显然是余怒未消，“老四子嗣本就不多，这一个个的净想着下黑手，我还能干看着不管？”
孙姑姑说不上话来，只想着您这样做，四爷怕是未必领情。
白白费力不讨好。
可这话她不敢劝了。
罚了一上午的站，一口水没喝，德妃的面也没见到，就被孙姑姑笑着请出了永和宫。
不要说李氏，就是福晋的脸色都很难看，温馨就算是得了四爷的提点，这会儿也有些不满。
等到出了宫上了马车，温馨先灌了两大碗茶，这才长长的松口气，然后就觉得腿都不是自己得了。
云玲忙给主子捏腿捶肩，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显然是气愤极了，压低声说道：“娘娘怎么能这样是非不分？这事儿主子分明是最无辜的。”
温馨隐隐猜出德妃的意思，可是这样的平等显然不是温馨要的。
平等？
皇权之下，你跟她讲平等？
德妃没有单独处罚福晋，归根究底不过是顾哲四爷的面子，给福晋留最后的体面。
这一点她明白。
可是她跟李氏做错了什么？
要搭上自己的颜面给福晋贴补？
头一回，温馨对德妃的印象彻底跌入了谷底。
历史上的德妃娘娘端庄贤惠，处事公平，可她见到的这个不是。
德妃自以为自己给四爷挽回了颜面，怕是不知道以四爷的性子要知道他母妃这样做，怕是要气疯了。
温馨想的没错，四爷果然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四爷猜度着德妃的性子，可能做事情不会那么照着常人理解的公正去做，但是万万没想到德妃会这样处置。
温馨跟李氏前后脚回了府邸，紧跟着四爷对二人的赏赐就到了。
温馨瞧着一桌子的好东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德妃知道了怕是要气疯了。
582：刀来剑往
温馨这里苏培盛刚走，温馨正换衣裳呢，四爷就大步进来了。
温馨瞧着四爷直接绕过屏风进来，好在她已经穿上了中衣，看着四爷阴沉如水的五官，忙笑着说道：“正想着让赵宝来去问问爷中午过不过来用膳呢。”
四爷看着温馨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看着她站不住坐在软凳上更衣，上前一步把人抱进怀里，“让你受委屈了。”
他是真没想到娘娘会这样做，早知道这样，就不让温馨进宫了。
只让福晋自己去就是。
温馨才不会装大度，顺着四爷的话就说道：“是委屈，很委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跟着福晋一起挨罚。可是，现在爷在我这里，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就一点不委屈了。”
四爷能站在她这边，知道她受了委屈，这就足够了。
现在的四爷只是亲王，不可能对德妃做什么，毕竟那是生母，那是亲娘。
但是恩怨会累积，委屈会叠加，等到将来四爷入住紫禁城，等到四爷坐到那个位置上，这些才会成为温馨对抗德妃最大的本钱。
德妃做了太后之后，可不是消停的人，跟四爷之间一直闹矛盾。
温馨已经能想到作为四爷的妻妾，夹在中间一定会成为新鲜热乎的那张饼子。
所以，她现在就要为以后慢慢的铺路，逐渐增加自己对抗德妃的力量。
这样的想法有点阴险，但是这是她保命的技能。
“爷知道你委屈。”四爷弯腰把温馨抱起来走出去放在暖炕上，“娘娘那里……”
“我知道，也懂。”温馨反握住四爷的手，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身为人子，总有很多无奈。若是这样做能让娘娘高兴，让她对爷更安心一点，我是愿意的。不就是站了站，休息一两天就好了，也没那么娇贵。”
四爷听着温馨这样讲，心里的怒火反而更重了。
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他能无所顾忌的护住自己想要护的人。
但是四爷也不是吃了哑巴亏不反抗的人，像是给温馨李氏送赏赐的举动，福晋那里没有不说，等到传到宫里，德妃气的摔了茶盏。
老四这是什么意思？
孙姑姑就知道会这样，心里除了叹气什么也不想了。
娘娘其实是好心，想要关心四爷，但是方法总是错的。
四爷的性子其实跟娘娘有些相类，母子俩都是倔脾气，偏偏谁都不肯服输低头。
要是换了十四爷哪有这些事情，可谁让四爷不是在娘娘跟前长大的，总少了那么几分随意亲近的味道。
东院里李氏从宫里出来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回府之后恨不能那怒火简直是无处安置。
不过收到四爷的赏赐，李氏那股火气才小了些，又打听到福晋那里没有，李氏这才心平气和几分。
“打量我人傻不知道呢，娘娘就是想护着福晋那张脸，现在好了，被四爷一巴掌呼上去了，娘娘这苦心白费了。”李氏幸灾乐祸的说道，娘娘是厉害，可是她们是四爷的妾室，总是要看四爷的恩宠过日子的。
“真是没想到娘娘会这样做。”周嬷嬷摇摇头。
李氏跟着四爷在阿哥所住了那么多年，对德妃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嗤笑一声，道：“娘娘不就是看着福晋是皇上所赐，她现在护着福晋福晋的颜面吗？不是，她是维护皇上的颜面，是想告诉咱们皇上选的人没错。府里出了事，福晋不对咱们一个也跑不掉。”
真是够恶心的。
当初住在宫里那几年，德妃就是这样，总是站在福晋那边。
那几年的日子过得真是憋屈，当时她只是个小格格，还不曾请封侧福晋，福晋那时候装的也好，她跟福晋斗吃了不少的亏。
那时候四爷也不是亲王，只是个光头阿哥，自己行事尚且要小心翼翼，何况四爷的心思也不在后院。
李氏现在想想，别人都说她盛宠，其实不是。
是后来她生了儿子，请封之后，这才挺起腰杆来做人。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德妃这一手，又让她想起以前的日子，恶心的不行。
又想起温馨，李氏轻笑一声，想必那位才会真的憋火呢。
温馨这是头一遭在德妃那里受这样的委屈吧？
德妃偏着福晋的滋味怎么样？
这回可尝到了。
“去，把主子爷送来的燕窝给福晋送些去。”李氏轻笑一声，伸手拨了拨桌子上装着燕窝的盒子。
“是。”周嬷嬷应了下来。
正院里福晋看着李氏送来的燕窝，又瞧着周嬷嬷恭敬微垂的头颅，淡淡的说道：“李侧妃有心了。”
周嬷嬷笑着说道：“侧妃也是盼着福晋的身体早些好起来，瞧着主子爷赏的燕窝品质不错，就让老奴送些过来，还请福晋笑纳才是。”
福晋心里简直呕出血来了，李氏这是炫耀给她看！
从宫里出来她跟温氏都得了主子爷的赏，唯独她这里没有！
在娘娘那里受了委屈，就把这火撒到她的头上了。
好。
很好。
眼下福晋身边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罗嬷嬷不在了，碧雨碧云也出府嫁人了，她现在只能稳住，不能着急。
“听说二阿哥自从上回落水后身体就一直虚弱，我这里有些养身的药材，你带回去给李氏。”福晋也不等周嬷嬷开口，就把韩嬷嬷叫进来吩咐下去。
很快的韩嬷嬷就捧着一个匣子进来了，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道：“福晋，东西都在这里了。”
福晋点头，看着韩嬷嬷就道：“你随着周嬷嬷去一趟，顺便替我探望二阿哥。读书要紧，身子也要紧。”
“是。”韩嬷嬷抱起匣子应下来，然后笑着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能怎么办，只能告退带着韩嬷嬷往东院去。
福晋这不肯吃亏的性子，还真是……
就这么把人带回去，侧妃怕是又要生气了。
二阿哥的身体原本就不如三阿哥，上回落水为了救人在水里泡的久了些。四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暖和了，但是湖水还是比较凉的，就落下了个病根总也不见好。
侧妃本就因为这事儿日日担心，现在被福晋插了一刀，周嬷嬷真怕侧妃忍不住闹起来。
583：美好的错觉
韩嬷嬷离开东院之后，李氏果然大发雷霆，但是这口气却不得不吞下去。
毕竟福晋打着关心二阿哥的名义，便是闹到四爷那里，福晋也是不理亏的。
温馨知道后也只是一笑了之，比起软刀子割人，李氏拍马难及福晋。
福晋的生辰在六月，善哥儿的生辰也在六月，温馨跟四爷商议过后，都没打算大办的意思。
毕竟几个阿哥的小生辰，府里头一贯没有铺张的惯例。
善哥儿生辰那日早上，温馨亲自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一家人聚在一起祝他生日快乐就算是过了。
眨眼间过了七夕，翻过了中秋节，等到颁金节再过去，一眨眼又进了冬日。
善哥儿的学业越来越重，以前三两日温馨就能见他一回，现在要一个星期才能见一次儿子。
六阿哥已经屋里屋外跑的飞快，听竹阁扩大了地面，倒是方便他溜腿了。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温馨就听说二阿哥又染了风寒，宫里头四爷早已经给他告了假，自打进了冬就没进宫读书。
之前李氏跟福晋还闹得欢腾，现在二阿哥这样，李氏的心神都收敛起来，一大半放在了儿子身上。
柳成显更是奉四爷之命，几乎是日日都往二阿哥院子里走一遭。
温馨隐约记得弘昀病逝应该不久了，不记得是四十九年底还是五十年初。
想起那个见到她总是温和的笑的少年，总觉得有些可惜。弘昀要比弘时强多了，偏偏……
二阿哥病情一直这样起起伏伏，四爷的心情也很不好，温馨常见他手里捧着一卷书就会发呆的样子，眉心轻轻皱成川字。
因为二阿哥生病的事情，整个王府里也格外的安静，没有谁敢这种时候出来闹事。
就算是以前无时无刻不在找存在感的汪格格，也好像一下子消失匿迹了。
福晋养病小半年，早已经免了众人请安，现在大家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想要偶遇也有些难度。
这样安静的平和的日子，真是温馨进府这么多年难得一遇。
酥酥的雪花拍打在窗棱上，六阿哥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终于跑累了，躺在暖炕上拆鲁班锁。
温馨坐在他身边正在看账册，李氏把精力多放在儿子身上，府里的事情温馨不得不多担待些。
每日里要见管事嬷嬷处置家务，都占去了她大半时间。
冯嬷嬷掀起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摞请帖进来，笑着说道：“主子，今儿个回事处新送来的，奴才筛选过，这些都是主子要过目的。”
温馨放下手里的账册，对着冯嬷嬷点头。
两个月前冯嬷嬷就从南边回来了，跟她说温文去的媳妇知书达理，进退得宜是个好姑娘。
温明随船到了京城，四爷就把他送进了国子监读书去了，如今一月带能见一回。
记忆中的小萝卜头，如今也长成了翩翩少年，五官面容虽然还带着稚气，但是行事间已经了些模样。
六阿哥就很喜欢小舅舅，每次温明来总要缠着他不放。
善哥儿也愿意跟小舅舅说话，总能听小舅舅讲起他没见过的，没听过的风俗风光。
温明说话风趣，性子柔和，性子秉承了温成举多些，温文儒雅，不喜与人争锋。
这一点倒是跟温文大相径庭。
四爷欣赏温文的锋锐，但是更多的是偏心温明的雅致。
温馨想着也觉得有些好笑，大约是四爷自己骨子里头是个锋锐的人，所以看着性子柔和的人反而觉得更亲近。
至少，在温明看来，在外头的黑脸四爷在他眼中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真是个美好的错觉，温馨喜欢。
接过帖子大致看一遍，温馨就道：“先搁着吧。”
冯嬷嬷笑着应了，“是。”
“二阿哥那边怎么样？”
“老奴听说柳府医换了药方，吃了两日二阿哥的情形倒是比之前好了些。”
温馨点头，“福晋的身体如何？”
“说是好了很多。”冯嬷嬷模棱两可的说道。
温馨抬起头看她一眼。
冯嬷嬷笑着道：“眼下里李侧妃的精神多放在二阿哥身上，府里的事情经您的手多，那位怕是坐不住的。”
温馨哂然一笑，“那又如何？没有主子爷的意思，福晋就只能继续养病。”
冯嬷嬷道：“快要过年了，今年中秋跟颁金节福晋告病未进宫，年下里总不好不露面的。”
福晋一旦露面，那就是病愈。
既然已经病愈，这府里的中馈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福晋现在就开始放出风声，说自己身体渐好，就是为了年下里做准备了。
温馨一时没想到这个，冯嬷嬷一说思量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笑着说道：“福晋到底是福晋，未雨绸缪。”
“主子，难道就由着福晋拿回中馈去不成？”冯嬷嬷有些担心的说道。
温馨看着冯嬷嬷，“嬷嬷的眼界不要太窄，这一府的中馈有何好争的。我便是管着这中馈，既不能得了好处，还要费心劳力。福晋喜欢给她就是，只是未必能如她意。”
“是了，李侧妃未必痛快放手。”
温馨知道冯嬷嬷怕是不太明白，可是也不解释。
四爷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现在这一府的权利有什么好争的。
温馨宁愿让福晋跟李氏斗个不相上下，她能缓口气把孩子好好的养大。
只看着二阿哥，温馨就觉得善哥儿也好，六阿哥也好，都不能掉以轻心，真要平安养到大太费心了。
等到将来四爷入主紫禁城，下头的孩子们都长大了，那时候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
想想温馨就有些头疼。
冯嬷嬷只当主子心太软，心里还有些可惜，却不知道温馨另有打算。
正说着话，四爷掀起帘子进来，温馨忙迎上去，就见他披着一肩的雪花。
摘了帽子递给冯嬷嬷挂起来，温馨看着四爷就道：“外头的雪又大了？”
四爷点头，由着温馨宽了外衣，开口说道：“这雪下大了好，明年也能有个好收成。”
两人说着话进了内室，六阿哥已经从暖炕上出溜下来，迈着小短腿就跑到了四爷跟前，伸着胳膊喊，“阿玛抱，阿玛抱！”
四爷弯腰笑着把六阿哥抱起来，掂了掂对着温馨道：“这小子又重了。”
“能吃能睡，不长才怪。”温馨随着四爷坐下，看着四爷的样子，分明是有事。
584：傲娇
四爷逗了会儿子儿子，就把他交给奶娘抱下去。
温馨亲自泡了茶进来，看着四爷神色严肃，就道：“爷有心事？”
四爷接过茶喝了一口，看着温馨，犹豫一下这才说道：“二阿哥的病情好了些。”
“这可是好事儿，这小半年一直反反复复的令人担心。”温馨觉得四爷肯定不是为这事儿烦心，瞧着四爷的样子又有些犹豫，她也猜不准何事，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两人感情挺深了，大多时候说话做事都是随心而来，但是温馨到底是记着底线的。
四爷点头，“冬日里寒冷，我想着让二阿哥搬回东院去由李氏照顾，你看如何？”
温馨愣了一下，阿哥们到了年纪就会搬到前院独立，这是各府的规矩。
就连宫里到了年纪的小阿哥都要送去阿哥所，不要说他们府里了。
“二阿哥有疾在身，李侧妃每日奔波探望，也着实有些辛苦。若是爷能开恩让她们母子呆在一块，倒也是好事。李侧妃知道怕是会高兴地，二阿哥也不用担心他额娘每日奔波辛苦。”温馨笑着回道。
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以前二阿哥病情重的时候，四爷都不曾做这个决定，现在却忽然说这话，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你也觉得合适，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挺好的。”
温馨就看着四爷的神色舒缓一些，心里一想，四爷不会是担心她不同意吧？
也是，她的儿子在前头住着不能回来，二阿哥去了李氏那里，虽说情有可原，到底是不公。
四爷担心也有道理。
这事儿定下，四爷明显轻松几分，靠在软枕上，伸手拉过温馨挨着他半躺着，两人靠着聊天。
“眼看着要过年了，福晋那里总是要露面的。”
温馨听着四爷提起福晋，心里想着真是不能说人，之前跟冯嬷嬷提及此事，这会儿四爷就说上了。
“是，中秋节跟颁金节福晋都未露面，若是年节里再不露面，外头怕是不好听了。”
听着温馨这样讲，四爷微微用力握着她的手，“你能明白就好。”
“爷担心什么呢，我心里都清楚着呢，你放心就是。”
“怎么能放心呢？”
听着四爷长叹一声，温馨看他一眼，就看着四爷的眉心又皱了起来。
温馨伸手抚住四爷的眉心，轻声说道：“不用担心，福晋就算是病愈，也不敢肆意胡为了。”
四爷摇摇头，然后看着温馨，见她满眼的担忧，不由得勾勾唇，把人揽进怀里。
温馨总是把人想得太好。
“我原想着你不乐意的。”
“这有什么不乐意的，福晋养病原就是爷的惩罚，如今过了这么久再不放出来，宫里头怕是圣上垂询就不好了。”
温馨不担心德妃，就怕康师傅那里对四爷有不满，毕竟四福晋是他所赐。
且福晋做的这事情，四爷不曾禀给皇上，有些事情总是要照顾颜面的。
“腊八宫里会赐粥，在这之前就让福晋出来吧。”四爷开口说道，“府里的中馈……”
“我可不想管了。”温馨打断四爷的话，“还是交给福晋的好，我还想着给爷生个漂亮的小格格，要是管着中馈哪有时间？”
四爷：……
别人强都抢不到的好事儿，在她这里倒是烫手山芋了。
四爷哪知道温馨暗搓搓的心思。
现在跟福晋抢权利没用，关键要看以后进宫之后。
她这是努力在刷四爷的好感，就为以后铺垫了。
她其实是个心机女，可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两个儿子，也许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
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容易。
四爷轻轻一笑，拦着温馨的腰越发的用力，“好，给爷生个小格格，大格格出嫁后，爷膝下就没姑娘了，也该添一个了。”
提起大格格，温馨就顺口问了一句，“听说乌拉那拉家那边问婚期了？”
四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温馨瞧着心里一沉，这是有事儿啊。
果然，就听着四爷冷笑一声，“哪里是问大格格的婚期，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要知道福晋什么时候出来。”
温馨默然，乌拉那拉家不拐着弯儿问，也不敢直接问道四爷脸上啊。
难道要他们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福晋放出来管事？
这不是找死吗？
只能这样借着大格格的婚事探问，乌拉那拉家这小半年真是一点也不敢折腾，福晋这边出了事儿，他们夹起尾巴做人就怕惹了四爷生气。
“那爷有打算吗？大格格总是要出嫁的，婚期也是早晚的事儿。”
四爷听着不怎么高兴，握着温馨的手就道：“急什么，大格格还小，我想着再多留一年，等明年吧。乌拉那拉家一催，爷就把女儿嫁过去，那成什么？”
四爷还是很傲娇的。
温馨使劲的夸，“爷说的是，咱们府里的格格自然是矜贵着呢，大格格是爷的女儿，当然不能匆匆出嫁。等以后嫁出去再回来就不容易了，多留一年也是好的。”
四爷的神色这才缓和些，好一会儿才说道：“以前大格格做了错事，我也有些恼她。如今倒是越发的像样子，其实……”
四爷没说下去，但是面上的惆怅，让温馨隐隐察觉到，四爷对这桩婚事后悔了。
只是婚事已定，乌拉那拉家没有犯错，这婚事就不能改了。
温馨也是无能为力。
“听说那拉星德品行不错，等爷有机会好好地考校一二，只要是个肯上进的，大格格将来的日子就不差。”温馨也只能这样安慰了，其实她对那拉星德一点也不了解。
“翻过年再说吧，眼下顾不上了。”四爷叹口气。
太子复位后，收集党羽，招兵买马，纠合了一批亲信大臣，步兵头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刑部尚书齐世武等；仍旧不听皇上教诲，甚至大摆太子派头，一切仪制服用全与皇帝相较。
如今消息泄露，皇上大怒，四爷被皇上使唤的团团转，真的是没时间顾及其他。
且，四爷心里正想着若是此事闹开来，他也该从为十三中周旋才是。
太子……
往日的好兄弟，如今已经是话不投机了，想起今日太子看他的眼神，四爷又皱起了眉头。
585：脑子一抽
那日之后没过几日，福晋果然病愈了。
李氏得了这个消息十分突然，就直接找上了温馨。
“这到底怎么回事？”李氏进来照顾儿子，一时没注意，福晋就病愈了，简直是巨大的打击。
温馨命人奉上茶来，瞧着李氏的神色是真的有些不好，白中透着青色，尤其是眼下的乌黑，看来真的是费心照顾二阿哥了。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馨笑着说道：“福晋病养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过年，总是要进宫请安的，也该痊愈了不是。”
李氏显然是不服气，怒道：“她倒是病愈了，我的二阿哥呢？现在还病怏怏的每日吃着药！”
李氏随着二阿哥的病情反反复复，对福晋的愤恨已经是越积越深，到了已经无法和解的地步。
“不是说二阿哥的病情已经好多了？”温馨看着李氏关切的问道。
李氏扶额，难得露出几分脆弱的神色，“总是今儿个好些，明儿个又差些。说是风寒，吃了药总是不能好，我这心里真是煎熬的很。所以凭什么我的二阿哥要这样痛苦，福晋却能安然无恙了？我不服。”
“不若再请个别的郎中看看，或者请爷那帖子请太医来看看。”
“看过了，都说是要好好的养着。”
温馨也没法子了，她也不懂医，只得劝道：“既是这样好好地养着就是，为了这个主子爷才特意安排把二阿哥送回东院让你亲自照看。眼下二阿哥最要紧，旁的事情缓一缓又如何？”
“我就是不甘心……”李氏咬着牙说道，“要是我的二阿哥真的有点什么，我跟她没完。”
这事儿温馨帮不上忙，且李氏跟福晋的恩怨也不是她能插手的。
况且温馨又不想着挑拨离间，安慰了几句，又岔开话题，说起大格格的事情，“……那日念头上来就问了一句，主子爷说了要再留大格格一年，所以李姐姐安心就是，不用担心大格格匆忙出嫁。”
提及女儿的事情，李氏的神色缓了缓，“主子爷真这样说？”
温馨点头。
李氏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这样好，再留一年好，总得让她再大一些，才好去别人家过日子。”
“正是如此，所以李姐姐又何必跟福晋较劲，不管是二阿哥养病，还是大格格婚嫁都是大事儿。大格格的嫁妆已经备的差不多，也不用担心福晋插手，这时候就算是福晋病愈也关系不大了。”温馨想起四爷最近烦心的样子，也不想府里再给他添乱，自然是好好地劝导李氏。
李氏咬着牙，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但是显然儿女是她心头肉，好一会儿就听她说道：“算她运气好，不过我也不会全交出去，主子爷可没说让咱们全都交出去。”
听着这话，温馨倒也不意外，就道：“李姐姐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就是，我这里要照看俩孩子，六阿哥正是最闹心的年纪，怕是心有余力不及。”
李氏看了温馨一眼，心里想着温馨不争最好，这样的话，福晋那边也不会咬着她不松口。
不过这几个月跟温馨合作的还算愉快，她就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福晋那人你知道的，别后悔就是。”
“瞧李姐姐说的，难道我不掌权福晋还能吃了我不成？我虽不管事了，但是又不是泥捏的。”
李氏这才笑了，“这还差不多，反正不能让福晋太顺心。”
温馨是不想跟李氏还有福晋呈三足鼎立的架势，这样的话这府里得闹成什么样？
倒不如她痛快松手，坐山观虎斗来得痛快。
福晋蠢蠢欲动，李氏也是心有不甘，夹在二人中间，一不小心就是那个夹心饼干，这样的事情温馨才不干。
“我这里新得了些温补的药材，正想着给二阿哥送去，李姐姐来得正好，你且拿回去给府医看看，若是二阿哥能用就最好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姐姐要稳住才是。”
这小半年温氏断断续续的没少给二阿哥送东西，李氏倒也记她的情，就道：“那我不跟你客气了。”
温馨就让冯嬷嬷把东西拿上来，笑着说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养孩子不容易，我也盼着二阿哥好好地。”
听得出这话里的真诚之意，李氏难得默了默，道：“你倒是善心。”
要是换了福晋可不会这样做，要是弘晖还活着，福晋可不会待她的二阿哥这样好。
温氏自己有儿子，还能待二阿哥这般，李氏虽然不敢全信，却也有几分感激。
“五爷府上的弘升来探望二阿哥，说了一件事情。”李氏看着温馨开口，本想着不说的，但是想想还是吐露几分。
温馨就看着李氏，笑着说道：“二阿哥如今都交了朋友了，还能给他递消息，可见朋友教的不错。”
李氏的脸上就带了几分骄傲，“二阿哥这段日子没进宫读书，有些消息也不知道。弘升说年节里进宫，皇上怕是要考校各家的阿哥，你让五阿哥也准备着。”
温馨一愣，看了一眼李氏，思量一下这才说道：“善哥儿不曾进宫读书，便是皇上要考校各家阿哥也不会轮到他的。”
“轮到轮不到且不说，总得自己先准备着。我已经跟三阿哥说了，让他好好读书，到时候别丢了爷的脸。”说着李氏就站起身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回去了。”
温馨把李氏送出去，回来后想着她的话，进宫读不读书的确有差别。
像是这样的消息，温馨压根就不知道。
四爷每日在外为皇上跑腿，宫里的消息也不会知道的那么全面。且皇上考校各府的小阿哥，这种事情也只会在宫里读书的阿哥们中间流传。
若是没有准备，难买到时候初亏。
这回倒是真的承了李氏的人情，这半年的补身的药材没白送。
既是得了消息，自然是要让善哥儿准备起来。
况且，温馨也有些怕穿越定律，毕竟康师傅对善哥儿印象挺好，万一到时候脑子一抽想起善哥儿怎么办？
586：善哥儿的变化
春节不管在什么朝代都是件大事儿，一进了腊月，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善哥儿那里温馨跟他提了几句，又怕吓到孩子，因此说的很是轻松，就说怕是进宫之后皇爷爷要考校大家的功课，让善哥儿自己读书多用心些。
善哥儿倒是不怎么在意，笑着说道：“四哥在呢，日日三更起，我就住他隔壁。他那边一有动静，我这边就听到了，想偷懒都不成。”
温馨就笑了，摸着儿子的半拉月亮脑袋，笑着说道：“你四哥虽不如你聪明，却比你勤奋，这世上只有伤仲永，却没有不劳而获，明不明白？”
“明白，额娘。”善哥儿以前贪玩儿，仗着自己聪明读书也是没那么用心。
这样的情况是在一回考校中四阿哥把他比下去后，善哥儿才惊到了。
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孩子，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呢，结果翻船了。
于是温馨就给她讲了伤仲永的故事，自那以后善哥儿虽然还有些小孩子性子，但是却认真了许多。
如今四阿哥日日勤奋读书，但是把善哥儿那不服输的劲头带起来，也是好事一桩。
一年比一年长大，随着二阿哥进宫读书，再随着额娘进了几次宫的善哥儿，已经隐隐明白人以群分的概念。
就比如他跟二哥三哥一起进宫，四个却不能进宫。
再比如，进了宫之后，二哥能跟其他府里的阿哥们谈笑说天，见到他那些人也只是笑笑并不亲近。
三阿哥却不一样，三阿哥是二哥的亲弟弟，那些人待三哥比待他友好多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是这样的事情一多，善哥儿虽小，心里也渐渐的明白了。
善哥儿自幼跟着额娘进宫请安，几年下来，就算是一开始不懂，现在也能明白了。
翻过年他就七岁了，额娘以为他还小，其实他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
这些东西不是谁教他的，而是他自己亲身体会到的。
有时候善哥儿反而有些羡慕四哥，不用进宫，不用去感受别人那些异样的眼神，也不用去体会那种被隔离的滋味。
他知道皇爷爷喜欢他，那些比他大的不跟他计较，却还是看他有些不悦。
年纪小的嫉妒，见到他就冷嘲热讽，也不喜跟他玩儿。
可他还是要进宫，这是规矩，这是额娘的体面，这是他身为侧妃之子的荣耀。
记得上回他实在是忍不住就问了阿玛一句，阿玛当时听到他的话，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他只记得阿玛说过，他从阿哥所也是这样长大的。
阿玛没多说什么，但是善哥儿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但是从那回后，他就慢慢的静下心来了。
这次额娘跟他说的事情，瞧着额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为了让额娘放心，自己还要假装很听话。
善哥儿想想还是挺开心的，他现在都能哄额娘开心了。
温馨哪知道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善哥儿已经慢慢的被这个时空的规则给挤压长大。
这个时空注定了男主外，女主内。
注定了男人跟女人成长的方向不一样，温馨能在后院如鱼得水，但是却无法伸手到善哥儿那群男孩子中去，看到善哥儿的淬炼。
那是她看不到的战场。
如果善哥儿不开口，温馨是不会知道的。
”我不会给额娘丢脸的。“善哥儿笑着看着额娘说道。
温馨一愣，她并不是这样想的，显然儿子想歪了。
善哥儿看着额娘皱起眉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想想没错啊，皱眉看着额娘。
温馨拉着儿子的手在暖炕上坐下，定定神，这才看着儿子说道：“善哥儿，你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额娘不希望你成为众矢之的。”
善哥儿睁大眼睛看着额娘，“可是您不希望儿子好好表现吗？”
“额娘更希望你能平安长大。”温馨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说，要知道学会扮猪吃老虎，那才是最厉害的本事。
“额娘这样跟你说吧，就好比桌子上摆着一锭金子，人人都想要这锭金子，想要得到它，就得打败你周遭想要去抢的人。可你人小力量不够大，怎么办呢？”
善哥儿皱眉。
温馨徐徐善诱，“你跟人一个一个的打，就算是再厉害的人，最后也会力竭失败，何况你本就不占优势，年龄小身体弱。”
温馨琢磨着自己这样讲会不会太直白了，正考虑要换一种更委婉的说法，就听着儿子开口说道：“所以额娘是要我坐山观虎斗，浑水摸鱼吗？”
温馨：……
有种要吓尿的感觉！
目瞠口呆的看着自己儿子，有点陌生的样子。
善哥儿却以为自己答对了，额娘太吃惊而已，笑着说道：“先生说了，凡事要谋而后动，不可逞匹夫之勇。”
温馨觉得自己受了一万点伤害，学堂的先生，你是在教厚黑学吗？
她果然是太小看这里的应试教育了，像是四爷这种从小在阿哥所那种地方涨起来的人，怎么可能给自己儿子请来的先生是傻白甜？
送走了志得意满的儿子，温馨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四爷来的时候，温馨看着他欲言又止，很想问问，你都教了些儿子什么，可是最后温馨也没开口。
四爷丝毫没察觉温馨心里的万丈波涛，最近太子一系的人总是暗搓搓的给他找麻烦使绊子，又有老八在其中搅和，四爷烦心的很。
两人用了午膳，温馨看着四爷疲累的样子，就让他小憩一会儿。
四爷从善如流的靠在软枕上，顺手把温馨也拽下躺着，“陪爷躺一会儿。”
温馨靠着四爷躺下，心里却想着过年进宫善哥儿的事情，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烦躁。
毕竟善哥儿要跟着四爷去康师傅面前，那是她无法踏足的地方。
而且，儿子的变化，让温馨也有些不安，因为善哥儿是在前院读书，母子俩见面的时间本就少了许多，身边又有个六阿哥，自然无法将全部心神放在善哥儿身上。
总觉得在自己不知不觉疏忽的时候，善哥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可他才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在她的心里，才准备着上小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