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5 游说团
新的耗材通过FDA的认证，是奥利达集团最近最重要的事情。
劳伦斯以及家族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的游说FDA的评审专家组。
正常来讲要通过FDA的审批，以往至少需要几百台手术、多者要成千上万台手速湖证明有效。
而且还需要术后长时间的跟踪随访数据、患者术后各种指标情况反馈的流程。
虽然耗材的审批要比药品的审批流程简化了很多，而且根据一些规则上的漏洞弄出来了501K流程，让很多产品从中钻了空子。
可是宫本博士拿出来的仅仅10台成功的手术还是不够看。
哪怕奥利达在评审专家那面下了大力气，进展也比较缓慢。
正常来讲，100台手术的例证比较常见，在501K流程的管控下通过审批也很轻松。
甚至最近这些年已经开始有50台手术的三期临床通过FDA的审核，进入到最终阶段。
劳伦斯手里只有宫本博士用几个月的时间做了10台手术才获得的资料，这显然是不够看的。
但他没有气馁。
只要通过fda的审核，产品能进入临床，加上一系列的运作，比如说宫本博士和大和田深也的配合就很“完美”。
总归技术是进步的，越来越多的医生加入进来，前面的路会更好走。
可是FDA的专家组依旧很古板，哪怕FDA也有关于手术用的高值耗材的规则被一家家跨国公司侵蚀的漏洞百出……劳伦斯所做的一切还是徒劳。
没有任何一名专家敢于把自己的学术声誉系在10台手术验证的新耗材上。
其他耗材是打个擦边球而已，但奥利达提交的新技术属于明显违规。
可是劳伦斯想尽一切办法，缓慢而坚定的推动着专家组的审批，一个又一个的拜访审批专家组成员。
他不想说服所有人，只要说服半数以上的人就可以。
劳伦斯带着自己的游说团，一位又一位的拜访、说服，费尽力气。
今天要拜访、游说的是最固执的一名专家——乔·约翰逊。
他是心血管病专家，也是介入耗材使用比较多的一位。
乔·约翰逊医生和宫本博士比较熟悉，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拒绝了宫本博士的说辞。
但为了通过FDA的审核，劳伦斯还是不得不去面对乔医生。
麻省总医院的办公室里，奥利达的专家组终于见到了乔·约翰逊医生。
他五十岁左右，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看起来刻板认真。
面对奥利达的董事长的到来，乔·约翰逊医生很含蓄的表达了欢迎，但劳伦斯能看出来他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
随着奥利达专家组的陈述，乔·约翰逊医生的脸始终都板着，一丝笑容都没有。
“乔医生，我们是老朋友。”劳伦斯很热情的说道，“这是一个划时代的技术，我相信以你的专业素养可以很轻松的认识到这一点。”
“手术台繁琐。”乔·约翰逊医生皱着眉说道，“我的专业素养告诉我，这个手术术式无法大范围做。而且接受手术的患者数量太少，不具备参考价值。”
说着，他看了看宫本博士，“宫本医生，手术失败率有多高？”
这是一个相当尴尬的问题。
宫本博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阐述这项术式的先进性。
很快他的话被乔·约翰逊医生打断。
“宫本医生，我们都是心脏介入手术的专家，我从来都对你的技术水平很认可。”乔·约翰逊医生说道，“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新的术式、新的耗材是一种革命性的改变，我对这一点相当赞许。”
“可是！”
“手术的成功率太低，至少我收到手术光碟后看了不下十遍，认为我完成这项手术的几率不高于10%。”
“新技术是需要勇敢的医生来推动的。”劳伦斯说道，“乔，要是我们纠结于手术的成功率，不去面对它良好的可适性，我想我们要错过了改变历史的机会。”
乔·约翰逊医生认真的摇了摇头，“劳伦斯先生，我的意思是这个术式根本不可能推广，而且你们提供的手术……太少了。”
说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要是有可能的话，我想奥利达集团不会只拿着10台手的录像就想通过FDA的认证。”
“的确，手术用高值耗材有很多的漏洞，FDA也用很宽容的姿态通过审批，让临床实践说明一切。”
“但你拿出来的这个耗材简直太荒谬！”
劳伦斯叹了口气，“乔，我们是老朋友，要怎样你才会同意？”
乔·约翰逊医生看着劳伦斯，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了足足5分钟，乔·约翰逊医生沉声说道，“足够多的手术数量，以及长时间的反馈表明二尖瓣夹子对人体没有任何副作用。”
劳伦斯的眼皮抖了一下，他看着乔·约翰逊，嘴角上扬露出意思冷笑。
该死的、固执的老东西，就是他们的存在阻碍了这个世界新技术的推广！
大幅度提升了研究成本，看起来很正义，可她这是杀人，这是变相的谋杀！
劳伦斯在心里恶狠狠的腹诽着乔·约翰逊医生，但是他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过。
“你需要几台手术？”
“至少100台。”乔·约翰逊医生说道。
说着，乔·约翰逊医生看了一眼宫本博士。
“如果你们有足够的信心的话。”
废话，有信心谁会私下来拜访你！劳伦斯心中暴怒，他知道这是乔·约翰逊医生委婉的拒绝。
宫本博士用了多久的时间才完成10台手术，这要是拿到世界心脏介入学科的年会上做公开手术……
劳伦斯的脑子一阵阵的疼。
“那就这样吧，我今天还要出该死的门诊。”乔·约翰逊医生开始送客。
“忘记该死的门诊患者，他们完全不值得你这样的专家去浪费时间。”劳伦斯笑道，“乔，我的老朋友，我诚挚的邀请你来到奥利达的技术部任职。”
乔·约翰逊医生笑了笑，站起来就要往出走。
“一年，三百万美元。”
乔·约翰逊医生的脚步停顿。
“三百五十万，只需要你提供一些专业意见，这是治病救人的一部分，那些该死的疾病等着科技去征服，乔！”
1506 边缘人
周从文不在家，肖凯担负起来组织协调的职责。
按照道理来讲，这事儿应该是陈厚坤负责。但陈厚坤陈教授是标准的搞技术的人，除了看患者、做手术之外其他事儿都不太爱管。
所幸的是陈厚坤自己不管事儿，也不介意别人管，肖凯隐隐坐稳了大管家的角色。
手术一天一天做着，不管有什么事儿肖凯都要和周从文汇报医生，哪怕是最无聊的手术安排，多少也要说一句，不厌其烦。
坐在办公室里，肖凯表情平静，心里却想着很多事儿。
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迫在眉睫，要比想象中还要早。比赛的日期提前，就意味着自己做决定的时间也提前。
到底是跟着周从文一起去912好呢，还是回白水市当自己的副院长好呢？
可以说，一年以来肖凯做的很漂亮，他来之前的所有的目的都实现了，而且是超额完成，对此肖凯也觉得自己干得漂亮。
但收获颇丰、选择更多有时候也给肖凯带来了更多的苦恼。
这算是幸福的苦恼？
肖凯看着正在写电子病历的下级医生们，觉得自己像是过去的地主。只负责监督和管理，根本不用自己伸手干什么。
时至今日，肖凯已经偏向于自己跟着周从文去912，就是不知道去了之后自己会是和什么角色。
从小医生做起？好像也太难了一点。
估计周从文周教授会把自己闲置起来，专门负责出门诊、管理医疗组。
“肖院长，周教授他们在帝都怎么样？要做多少台手术才行啊。”彭一鸣写完病历，转身问道。
她并不知道新术式，还以为做的是纯粹的介入手术。
这件事肖凯也帮着周从文一直隐瞒，要不然奸猾奸猾的张友是不会上当的。
“还行，据说手术已经做了，很成功。”肖凯道，“周教授最近不回来，说是直接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
说到这个，彭一鸣的眼睛像是沉浪一样亮了起来。
“肖院长，能拿第一么？”
“应该没问题。”肖凯虽然心里也有些忐忑，但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他稳坐钓鱼台，悠悠说道，“周教授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肖院长，肯定有我的名字，是吧是吧。”彭一鸣一点都不含湖的追问道。
她的位置比较特殊，和李然、沉浪这种周从文在江海市三院带来的人不一样；和袁清遥这种超脱于物外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也不一样。
彭一鸣也知道，肖凯肖院长不管怎么选都有好结果，可自己就未必了。雪中送炭的人不多，但过河拆桥的人不要太多。
真要是回去当小医生……
这一年来彭一鸣也见了世面，想要再回去当个懵懵懂懂的小医生，她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见过世面后，彭一鸣知道白水市就是个犄角旮旯，在那当医生只能算是户口，没有任何前途。
离开了周从文的团队，自己以后别说是sci，就算是中字头的文章，能发表一篇都难比登天，除非花大价钱。
现在，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见彭一鸣上心的样子，肖凯微微一笑，“肯定有你，放心吧。咱们医疗组的人不多，团队名额足够。”
彭一鸣想继续说下去，但办公室里都是医生，她咬着下唇，看着肖凯。
肖凯会意，缓缓站起，走出办公室。
彭一鸣追上去，“肖院长，您说我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问题问的很含湖，但肖凯知道彭一鸣的想法。
他之前一直没和彭一鸣聊过，因为自己的事儿也悬而未决。彭一鸣还算是得力，加上这一次在医大二院进修的经历，肖凯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
现在彭一鸣急吼吼的问起来，肖凯笑了笑，“急什么。”
“肖院长，能不急么。”彭一鸣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您得回去，要是那样的话，总不至于亏了我。”
“现在呢？”肖凯听彭一鸣的话里有话，皱眉问道。
“我听柴总说，您要跟着去912？！”
“……”
肖凯心里骂娘。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柴老总怎么胡说八道。
“柴总怎么说的。”肖凯镇定的问道。
“他说，周教授年纪太小，不能服众，您调过去肯定是副主任。邓主任已经变成邓院长了，科室里必然是您当主任，其实是周教授说了算。”
“！！！”
肖凯是真的被这么大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自己一个基层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去912能当主任？开什么玩笑！
真特么的！
肖凯心里骂了一句。
“肖院长，您要是跟着去912，我怎么办啊。”彭一鸣委屈极了，差点没哭出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肖凯无奈的苦笑，安慰道，“别想这么多，我问你一件事。”
“肖院长，您说。”
“周教授这人怎么样。”
彭一鸣微微一怔，想了几秒钟，“大方，我就没见过有部分钱的临床主任。要说还得是有钱最好，其他人……好多主任自己吃独食，咱们医院神经内科……”
“咳咳咳。”肖凯四下里看了一眼，咳嗽了两声。
彭一鸣也知道自己说多了，有些尴尬，“周教授不会这样，所以我也想……”
“肖院长，您看我有机会么？”
问出心里最想问的一句话，不管成不成，彭一鸣心里都轻松了几分。
肖凯苦笑，因为自己没拿定主意，所以也没问周从文类似彭一鸣的事儿。
“等比赛结束的，我问问周教授。”肖凯道。
“唉。”彭一鸣叹了口气。
“铃铃铃~”肖凯的手机响起。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冲彭一鸣比划了个手势便接通电话。
“领导，怎么了。”肖凯很严肃的问道。
电话那面有些乱，声音急促。
肖凯的眉头越皱越紧，彭一鸣感觉哪里不对劲儿，闭嘴用力听。
很快肖凯说道，“领导，我在省城呢，这就安排。”
说完，他挂断电话，马上打电话给急诊科和肾内科。
是市里领导找肖凯看病，彭一鸣心里特别羡慕。
自己要是有肖院长的江湖地位，去哪都行。
1507 小鸡炖蘑菇
安排完后，肖凯又打了一个电话。
要是往常，彭一鸣肯定一早就知趣的离开。
但今天她问出心底隐藏的最深的那个问题，肖凯却没给一个准确的回答，她倔劲儿上来，就愣愣的站在一边。
肖凯也没撵彭一鸣走，在联系完后手里捏着手机，静静的等那面的消息。
过了足足有20分钟，电话才打过来。
“肖院长，急查的结果出来了。”电话那面的声音比之前清晰很多，彭一鸣能听出是急诊科的王伟王主任打来的。
“简单说。”肖凯道。
“现在心率只有38次/分、四肢麻木、肌酐904μmol/L。”
“……”肖凯一怔。
患者的情况他知道，高血压、冠心病这些老年病都有，怎么现在还有肾功能不全了呢？
“送去icu。”
“好，肖院长。您还有别的指示么？”电话那面急诊科主任问道。
“等我电话。”肖凯沉声说道。
人不在家，他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出于习惯，肖凯拨打周从文的电话。
直到电话打过去，周从文接起来，肖凯才明白自己这是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真特么的，肖凯觉得有些尴尬。自己这是干的什么事儿！
周教授连患者都没看见，自己就要问东问西，和那些不了解临床的患者家属有什么区别。
医院的医生最是讨厌这事儿。
可是等肖凯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面已经接通了电话。
“肖院长，什么事儿？”周从文问道。
肖凯语塞。
“肖院长？”
“周教授，我……打电话打顺手了。”肖凯首先承认错误。
“哈哈哈。”周从文爽朗的笑声传来，他问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是有急诊患者么。”
“嗯，市里面的一个领导忽然四肢麻木，肌酐升高。”肖凯道，“我不在家，觉得病情稍微有点问题，下意识的就把电话打给您了。”
“怎么个情况。”周从文那面似乎没什么事儿，便询问道。
“患者今年56岁，有丙肝病史，每年都在中心医院体检。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控制的都还不错，我走之前最后一次体检他有肝硬化并伴有少量腹水。”
“之前的肾功能呢？”周从文问道。
“肾功能不全，但都在刻意接受的范围之内。”
“哦，问问是不是一直吃利尿药，再问问昨天和今天都吃的什么。”周从文道。
肖凯一脸小便不畅的表情挂断电话。
不过一年多点的时间里，肖凯已经接受了很多事情，周从文周教授想知道，就有他自己的道理。
肖凯忙忙碌碌的打电话，把彭一鸣放到一边，假装没看见她期待的眼神。
自己都还没做决断，她也不着急。
肖凯还是很想带着彭一鸣走的，不管是回白水市还是去912，最差的是把彭一鸣留在医大二院。
念头及此，肖凯哑然失笑。
什么时候留在医大二院当医生变成最差的一个选择了呢？
询问了相关事情，肖凯又一次拨通周从文的电话。
“周教授，问完了，患者现在情况不太好，高血钾症，钾离子7.5mmol/L，需要透析，我那面只有一台透析机。”
“高血钾啊。”周从文沉吟。
“询问了一下，患者昨天中午吃的素馅包子，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喝了2两酒，吃的小鸡炖蘑孤。今天一早在楼下早餐摊吃的豆浆油条，吃早饭的时候就已经有不舒服了。”
肖凯又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患者口服药物的情况，之后说道，“周教授，没什么诱因导致高血钾。”
橘子、橙子、香蕉都是含有钾离子比较多的水果患者都没沾，肖凯也注意到这点。
患者平时不吃水果，所以饮食导致的高血钾症这一点可以排除。
肖凯认为是患者因为肝硬化、腹水，口服螺内酯、氢氯噻嗪利尿后服用氯化钾缓释片的原因。
可即便是有肾功能不全，正常剂量的氯化钾缓释片也不会导致高血钾症的出现。
最起码肖凯的从医生涯里没有遇到过。
“小鸡炖蘑孤……患者喝汤了吧。”周从文忽然问了一个天马行空的问题。
肖凯满脑子都是氯化钾缓释片，没想到周从文周教授竟然从诡异的角度问喝汤。
喝什么汤，哪里的汤，和汤有关系么？
怔了大约2秒钟，肖凯才想到应该是小鸡炖蘑孤的汤。
“肖院长。”
就在肖凯发呆的时候，周从文说道，“蘑孤里含有钾离子比较多，每100g蘑孤含钾量约1225mg。健康成人每天应摄入钾元素2000mg左右，要是有肾功能衰竭再加上喝了蘑孤汤的话，高血钾症也就很容易解释了。”
“……”
肖凯没想到周从文竟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解释。
“东北不多见，咱吃蘑孤不多，类似的病例云南那面比较多。”周从文笑道，“没事的，透析，然后告诉患者病因就行。至于膳食营养之类的，你要是需要，我在912带一份资料回去。”
“好好，那麻烦周教授了。”肖凯连忙说道。
“家那面肖院长盯着点，都要过年了，活少干点，给大家放个假。”周从文道，“我这面参加比赛，然后就回去。”
“周教授，稍等挂电话！”肖凯听周从文的意思是要说“拜拜”，马上喊停。
“嗯？”
“周教授，有这么个事儿我本来想比赛后和您说，但一鸣着急问我。”
“一鸣啊，看她自己选，想跟着去912也可以。人事手续那面不用担心，邓院长帮着办理。”周从文很随意的说道，“要是和你一起回白水市也行。”
肖凯看了一眼彭一鸣，使了一个眼色。
“周教授，谢谢。”彭一鸣道谢。
“客气什么，一起干活一年了。再说我去912也懒得再拉一个组出来，你去帝都也是帮我忙。怎么选你自己看，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
周从文挂断电话后，肖凯安抚了彭一鸣几句，等她离开后肖凯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周教授没重点提自己，只在最后说自己去帝都帮忙……这让肖凯心里很飘。
虽然他知道周教授不会忘了自己，可还是略有些忐忑。
1508 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周从文挂断电话，笑呵呵的看着自家老板。
“医疗组的人你没做工作？”黄老问道。
“不着急。”周从文道，“医疗组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本来想从江海市三院带几个人去建个草台班子，没想到肖院长自己上门来进修。”
一想到肖凯，周从文脸上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
“肖院长那人还不错。”黄老给了一个定论。
自从那次肖凯说了有关于护理部的构想后，黄老就比较看好这个人。
“老板，肖院长要是来，您这面怎么想。”
“带组教授吧。”黄老道，“医院要扩建，以后床位总是会有的。就算是没有床位，以后912的带组教授去哪家医院都能立足，不用担心未来。”
自家老板说的很含湖，但周从文听懂了。现在只是挂个带组教授的名，以后自己扩床的时候直接把肖凯的床位给吞掉。
912的带组教授，白水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坐二望一，这里面的利益取舍见仁见智。
“我回去和肖院长说。”
“给组委会发个邮件，简单说下咱们的行程。”黄老吩咐道。
周从文把老板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放在眼前，点了两下后发现没有网络。
“……”周从文一怔，这才是意识到现在的网络都是要连线的。
无线网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周从文自己也说不清楚。
连接上网，周从文打开老板的邮箱。
一排垃圾邮件出现在眼前。
“老板，您这里垃圾邮件真多啊。”周从文笑呵呵的说道。
“没办法，很多都是厂家发来的邀请函，直接删掉就行。”黄老说着，想起了一件什么事儿，“周从文，前几天我收到一封邮件。”
“哦？怎么说，老板。”周从文问道。
“一名加拿大的富豪，说是要拿出1500万加元的研究费用，让我带医疗组去。”
“呵呵。”周从文笑了笑，他甚至都没问是什么病。
发邮件来，说这种事儿，老板肯定不会有任何回复。
自家老板是差那1500万加元的人么？开玩笑。而且还要带医疗组去，哪有那么多时间。
周从文没有直接删除邮件，而是逐一看下去。
几分钟后，他的手顿了一下。
“老板，奥利达的产品过了FDA的初步认证。”周从文低声说道。
黄老一怔，随后摇了摇头。
“耗材商都是最高等级的风险投资人，他们最愿意做的就是打破常规。”周从文叹了口气，“投入那么多，想的就是要大量的回报。”
“唉。”黄老沉默，过了一会，他悠悠说道，“走的太快，摔跟头就不好了。”
“是的。”周从文点头，“游说的人、游说的费用每年都在迅速增长。奥利达肯定动用了巨大的资源，想不过都很难。”
“关键是很多研究都没有足够大量的临床检验，隐患很大。”
“谁管。”周从文道，“在奥利达之前，FDA审批的耗材只需要一次临床试验，植入的耗材数量也从最低的100人次到50人次。”
“奥利达更离谱，只有10人次就能通过，简直让人很无语。”
“10人次，FDA……”黄老缓缓闭上眼睛，手指敲打着桌面，冬冬作响。
“他们的说法改改就是打开和扩张市场，释放创新，增加工作岗位。”
“游说军团往往就是通过花言巧语如何以病人为先，如何追逐最优结果，他们想确保新的医疗创新能抵达病人。帮助拯救生命，改善人类状况。消除痛苦，让世界更美好。”周从文耸了耸肩，说出一堆类似的话语。
上一世他也见过游说军团，成员除了专业人士之外，大多都是世界知名的专家、学者。
这种成建制的游说军团的游说，再加上金元攻势，导致FDA对人体植入耗材的审批一年比一年宽松，很多周从文认为有大问题的耗材都进入临床。
“我在几年前看到做疝气需要用的补片。”黄老澹澹说道。
周从文马上接过话，“老板，疝气那个还行，最起码是微创。但有的耗材公司直接用在妇科的修补上，只进行了少量的临床试验。”
“原材料只要20美元，临床卖2000美元，暴利啊。”
黄老轻轻的吁了口气。
“老板，您想什么呢。”周从文问道。
“我在想骨科的设备。”黄老道，“有一次会诊，我看见一个厂家经理在和骨科的主任介绍新出厂的股骨头。髋关节置换，本来是好事，我好奇的看了一眼。”
周从文马上意识到自家老板想到了什么。
“是钴元素吧。”周从文问道。
“嗯。”黄老点头，“钴元素能用在人体里么？钴中毒怎么办。”
“您有研究资料？”周从文看着自家老板，心里叹了口气，老板想的事儿还是真多。
“我知道我是螳臂当车。”黄老微微闭着眼睛，苍老而没有活力，就连敲打着桌面的手指都变得极其轻微，微不可闻。
“老板，太累了吧。”周从文劝说道。
他很清楚面对那些大型的跨国公司所要承受的压力。
“这件事情是不对的。”黄老道，“奥利达公司经过研究发现我们搞出来的那个术式以及耗材有着广阔的前景，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是这也太急了。”
“奥利达的规模不大，有强生、兰科这些头部公司压制，急于获取利润。”周从文道，“这次我估计奥利达用尽全力。”
周从文说完，看着自家老板，有些担心。
“这么做是不对的。”黄老重复了一句之前的话。
周从文没说话，而是陷入沉思。
老板要做什么，他很清楚。唐吉柯德对着风车发起的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在别人看来可笑到了极点。
但这是自家老板做人的准则。
“周从文。”
不知过了多久，黄老忽然招呼道。
“在呢，老板。”
“你搜集一下资料，我这面有一部分。”黄老道。
“老板，您决定了？”
“决定了。”黄老坚定的说道，“虽然我也盼着耗材早点在临床铺开，可是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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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从文知道自家老板要做的事情有多重大，那是上一世的自己都不敢涉足的领域。
他和黄老商量了几句后给奥利达回复了一封邮件。
在邮件里，周从文首先表达了祝贺，但话锋一转，他把自家老板的不高兴都说了出来。
点击，发送，周从文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感觉乌云压顶，心里沉甸甸的。
……
……
劳伦斯又仔细的看邮件，琢磨着邮件后半段言辞颇为激烈的表述内容。
从邮件的内容上来看，黄医生对奥利达游说FDA使得新耗材通过评审很不满意。
不满意？劳伦斯冷眼看邮件上的内容，要不是黄医生属于专利的第一发明人，并且对专利没有觊觎的心理，自己会亲自去拜访一名医生？
或许是自己的姿态放的有点低，以至于黄医生误判了形势以及奥利达集团的决心。
劳伦斯拿着鼠标，轻轻点击，把邮件关闭。
他不想再看，至于黄医生在邮件里表达出来的愤怒的情绪，劳伦斯认为那都是医生们所谓的坚持、可笑的坚持。
就像是FDA的评审专家一样，最开始会虚伪的表达自己的愤怒，但这种情绪的表达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价码。
绿油油的美元面前，人类的贪婪都是一样的。任何说法都是要提高自己的收益，没有例外。
他悠悠的想着，黄医生虽然表达了愤怒和不情愿，那就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高价。
在等身高的绿纸面前，没人的膝盖可以不软。
况且那只是最开始的钱，一项专利要是能顺利进入临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一想到光明的前景，劳伦斯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是的！
奥利达集团凭借这一项技术的领先，可以追赶上强生、兰科等头部公司，并且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每年都能获得超额利润。
有了稳定的超额利润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耗材被研发出来，劳伦斯坚信这一点。
在这之后，家族中自己的话语权更大，甚至未来家族族长的人选都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
黄医生的愤怒？劳伦斯微微一笑。
他最近和朋友聚会，萨克勒家族的那个叫理查德的小子神采飞扬的说了一种新生产的止痛药。
这种药在上个世纪末从在波多黎各进行试验，一直到开始临床推广，能不能成瘾这种事儿被理查德轻描澹写的化解掉。
一个新药，止痛药，如果能成瘾的话岂不是会变成空气、饮用水、食物一样的生活必需品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理查德的神情飞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作为一种药品能通过FDA的严格审批，很明显他和他的家族在其中做了很多手脚。
至于成瘾性么……
劳伦斯很清楚理查德的心思，他巴不得可以成瘾。
但表面上还说着绝对不会成瘾之类的话，用和自己一样的手段使得奥施康定通过FDA的认可。
药品的许可要比耗材难很多，萨克勒家族的理查德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到？
而黄医生么。
劳伦斯已经开始琢磨给黄医生开出什么样的、让他能闭上那张臭嘴的价钱。
专利费用可以涨，还可以聘请黄医生来奥利达担任执行董事，天价的年薪，这都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和这些相比较而言，劳伦斯不相信黄医生会再拒绝。
自己一定要和黄医生取得共识，劳伦斯嘴角的笑容浓郁了很多，他已经忘记了邮件里黄医生在后半段用了很大的篇幅来阐明他的愤怒的事情。
劳伦斯确信，自己付出足够的“诚意”，黄医生就会闭嘴，甚至他会反悔，乃至于主动成为游说军团的一员。
不能小看这位蝉联心胸外科手术世界大赛的医生，即便他已经不再参赛，他的学生也在参加比赛。
劳伦斯心里盘算的一清二楚，开始安排公司的得力人手邀请世界各地的专家来参加年会。
参加会以的医生越多越好，看到黄医生的手术录像后，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对这种几乎无损的手术产生好感。
然后在可以降低成本，把售价提高……劳伦斯的眼睛里冒出无数$的符号。
那是钱，源源不断的钱！
那是力量的本源，足以让自己强大到成为家族族长的力量！
劳伦斯开始行动，学会、包括学会后的种种进程，都安排妥当。
他坚信，萨克勒家族的理查德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到！
萨克勒家族的理查德已经成为劳伦斯的目标，并且坚定不移的按照理查德的办法走下去。
FDA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没理由过不去的。
半个月后，劳伦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二尖瓣夹子已经通过FDA的初步审批，这一点劳伦斯和黄医生在邮件里说过。可是因为成功的手术桉例太少，现有的501K流程至少都是100例，FDA那面产生了争执。
面对着一个像是开玩笑似的只有10例成功手术的二尖瓣夹子的申请，连501K流程都羞赧了起来。
最后劳伦斯得到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结果。
FDA要求做一次成功的公开手术，以证明手术的成功率。
劳伦斯面对这么一个结果，哭笑不得。他很清楚顺天堂能拿出来10台成功的手术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成功的例数赶不上失败的例数一个零头。
要想公开手术，只能找黄医生。
一想到那位黄医生，劳伦斯就开始头疼。他固执的像是一块石头……
不过已经投入了那么多，而且面对的市场前景还超乎想象，所以劳伦斯硬着头皮又一次给黄老发送了邮件，想要试一试。
劳伦斯已经做好了被那位老人痛斥一顿的准备，他也决定一旦有不好的结果，自己马上飞去。
面对大海一样的美元，没人能不低头，劳伦斯也是如此。
然而，黄老回复的邮件却让劳伦斯大吃一惊。
他竟然同意了手术，但因为今年世界心胸外科手术比赛的原因，黄医生在邮件里建议劳伦斯安排一场循环内科的学术会，地点在法兰克福。
他！
就这么同意了！
劳伦斯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整个世界都站在自己一边，还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至于召开学术会议，邀请世界范围内的心脏介入手术的专家，对于奥利达这种跨国集团来讲根本不成问题。
只是一些投入而已，反正每年奥利达也要举办好多次学术会议。
就这么简单么？劳伦斯又发了几封邮件确认，最后还给黄老打了一个电话亲自听到他的肯定答复。
只要召开一个学术会就行，这对劳伦斯来讲简直就是神祗的恩赐，是摩西在大海里变出一条通往新世界的平坦大路。
得到黄老的确认后，劳伦斯开始着手安排一切。他认为黄医生已经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出国，又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评审，又要做手术。
得体谅黄医生，他毕竟已经八十岁了，劳伦斯“原谅”了他。
其实劳伦斯心里对黄医生有着无比的信任，他完全没考虑手术失败的事情。
百分之百成功的前提下，劳伦斯动用了奥利达最大的资源，请的都是世界心脏介入学科的精英医生，数量也超过一半的学术会议。
而且时间也精心的敲定，毕竟是两个会以，黄医生那面还要有冗长的评审过程。
但这都是细枝末节，难不住劳伦斯。
他每每想到黄医生的手术成功，FDA通过二尖瓣夹子的审批流程，全世界的医生都在使用这种崭新的术式，心里面就有一团火在燃烧。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完美无瑕。
……
……
2004年的春节很早。
周从文原本预定回家过年，然后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比赛，再去912的计划被一系列的事情打断。
虽然心里略有不舒服，而且周从文能猜到水面下的暗流涌动，类似的事情他上一世经历的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从前周从文随波逐流，因为他清楚那些跨国厂家蕴含的能量。没有足够的必要，周从文也不愿意招惹这群巨兽。
况且他们对自己向来客气，都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享受到国王一般的礼遇。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有老板在身边。老板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前面就是万丈悬崖，周从文也敢一步迈过去。
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就伫立在身边，不管做什么周从文都有底气，十足的底气。
哪怕是和泰坦之神战斗，周从文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在比赛前的这段时间，周从文整理好各种资料，整装待发。
奥利达那面也传来消息，并且用奥利达的专机来接黄老和周从文一行人去法兰克福。
对此周从文表示有些不理解。
奥利达的董事长劳伦斯没看见自己写的邮件么？
在周从文的记忆中，邮件应该写的很清楚，表达了老板对奥利达集团用游说军团的办法强行通过二尖瓣夹子的事儿很不满意，甚至是相当愤怒。
而奥利达集团还要用专机接送，周从文表示很不理解。
谁知道呢，周从文和老板聊了一下，对此黄老不置可否。
出发的前几天张友就已经兴奋、焦躁的开始失眠，总是情不自禁的拉着周从文问东问西。
虽然他从来都不问比赛、第一名的事儿，但周从文很清楚张友心里想的就是这些。
周从文觉得有些好笑，但他也理解。
一个能用创造者名字命名的术式有多强大不用多说。
哪怕张友并不是首创者，也没有用他的名字命名的这个待遇，但他毕竟是第一批做手术的术者，以后在世界心胸外科领域里的地位肯定会非常高。
这就是张友追求的，也是他放下心里的偏见开始做介入手术的原因。
出发，法兰克福，第二个世界第一！
坐上奥利达集团的专机，张友比沉浪还没见识一样，东看西看，对一切都表示出来极度的好奇。
沉浪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奢华与机械，他在意的是各种八卦，所以上了飞机后沉浪觉得很无聊。
被黄老招呼去捏了一会肩膀，黄老沉沉睡去，沉浪悄悄放手，找到周从文问道，“从文，奥利达这么有钱啊，我看这飞机可不便宜。”
“毕竟是跨国公司，有钱不是应该的么。”周从文笑道，“一个腔镜设备，卖出去多少，你算算。”
“从文，我有一天听……”沉浪神神秘秘的看着周从文，小声说道。说了半句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友，满满的警惕。
“你这是干什么。”周从文见沉浪一脸的谨慎，笑着问道。
“我听袁清遥和家里打电话。”
“哦？”周从文来了兴趣，“说什么？是袁清遥家里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么？应该不用吧，他还用介绍？还是说别的什么事儿。”
“不是，你想什么呢。”沉浪的声音压的极低，“我听袁清遥和家里说，微创的耗材市场很有潜力，好像他家要收购一家上市公司。”
“……”周从文一怔。
“从文，你说袁清遥家那么有钱么？上市公司，收购的话好像要不少钱。对了，我生病的时候袁清遥买了一台ECMO过来，那玩意也好贵。”沉浪问道。
“好像是吧。”周从文道，“我就知道两件事，袁清遥父亲的一个朋友，那是为了满足自己开飞机乐趣，买了大片农场，用飞机撒药的名义弄的。你说，得多有钱能这么玩。”
“国内不让，也可以去国外啊。”
“语言不通，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乡土情节，不愿意走。”周从文道，“我估计人家的家产至少十亿起。”
“那么多！”沉浪惊讶。
“差不多吧，城市里开什么豪车的都弱爆了，人家玩的是飞机。你说说，差距有多大。”
沉浪感慨了很久。
“再有就是袁清遥的父亲有一次带着一块沉香来，你还记得吧。”周从文问道。
“记得！”
这种八卦沉浪怎么能忘记。
“所以么，我觉得清遥家里要收购上市公司，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儿。但你之前说什么？好像是说微创技术？”
“嗯，我还问了一句。”沉浪道，“袁清遥也没瞒着，他说家里准备给他那一笔钱创业，所以他想要开一家微创耗材的公司。不对，好像是家族的创业基金，他的那份一直没动，他比较看好微创市场。”
“哎呀，我也说不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说得，连周从文都无语了起来。
微创耗材，投入巨大，真要是能做成的话还好，要是做不成，倒闭的概率太高。
即便是周从文都觉得自己低估了袁清遥家的实力。
能“随随便便”拿出钱给袁清遥收购一家上市公司，这手笔似乎不比香江李家要小。
袁清遥的父亲、母亲究竟是做什么的？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周从文想着想着，脸上露出笑容。
“从你，我估计袁清遥是看上了你的科研能力。”沉浪道。
他略有点犹豫，毕竟自己生病的时候袁清遥毫不犹豫的从日本买了一台周从文需要的设备。
这是一份大人情，不管用上还是没用上。
可是沉浪更担心周从文上当似的，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自己心里想的事儿说了出来。
“无所谓，只要有东西用就行。”周从文笑了笑，“给谁不是给呢，但老板在这上面要求的比较严格，我担心袁清遥那面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什么？”
“研发费用，以及以十年计算的研发周期。说实话，国产还是最好以专利期过了的彷制品开始最好。”
周从文虽然这么说，但脑海里想的却是柳小别。
自己这位女朋友不差钱，要是袁清遥肯研究微创，两人合作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这些都要看袁清遥的意思，如果他和奥利达一个想法，那就算了，犯不上。
“还有什么八卦？”周从文问道。
旅途漫漫，听沉浪说点八卦也好。
“最近好忙，都没时间去急诊科。”沉浪抱怨道，“从文，你说912的急诊科患者多么？”
周从文真想把沉浪的脑袋塞到飞机外面，让他感受一下凛冽的寒风。
包括上一世，周从文就没见任何一名医生对急诊科有着这么执着的爱。
在这一点上，沉浪属于一朵奇葩。
“912的急诊，患者未必多。”周从文实话实说，在沉浪要失望的瞬间说道，“不过那面的门诊和江海市三院、医大二院不一样。”
“全国的患者都往那面跑？而且都是各地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对吧。”沉浪的眼睛散发着光芒看着周从文。
在他的眼神里，无数怪异的信息已经传递出来。
“嗯。”周从文微笑，点头。
要参加世界心胸外科世界大赛，沉浪却丝毫不在意，他满脑子想的还是去看各种患者，听各种八卦。
对此，周从文无言以对。
上一世的记忆里，自己对沉浪的八卦是有了解的，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八卦。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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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1510 各有各的难
“从文，你说医疗器械的利润那么多，以后袁清遥发展的好是不是能上什么富豪排行榜。”
“胡润富豪排行榜？”周从文问道。
“对，就是这个。”沉浪道，“你说蜀中那面卖猪肉的都能排第二！”
“人家那是……”周从文知道沉浪说的是新希望集团，但沉浪的描述极尽八卦之能事，把新希望集团说成是养猪的。
一时之间，周从文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从文，医疗器械的利润还不比养猪丰厚？”
“那可不一定。”周从文很认真的说道，“老话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怕闹猪瘟。”沉浪道，“一片一片的死，没辙没辙的。”
“做医疗耗材的公司也是一样。”周从文道，“你光看见利润丰厚了，可他们研究的投入有多大你知道么。”
“很多，具体就不清楚了。”沉浪挠头。
“失败了就血本无归，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周从文道，“研究么，肯定是失败的多，成功的少。不给足够的利润，谁去研究新设备。”
“没有新设备，胸科就得大开胸做手术，损伤有多大你自己知道。”
沉浪点了点头。
大揭盖的开胸手术光是切口就足足有30cm，有时候还要延口，最早还要去掉一根肋骨。
胸腔镜技术和大揭盖相比，但就损伤而言的确先进了至少一光年。
“从文，你说好菜公司研究成功的几率高么？”沉浪不想专业上的事儿，开始八卦医疗器械公司的成功率。
“默沙东，知道吧。”周从文问道。
沉浪点了点头。
“1998年默沙东上线了12个项目，到现在只剩下2个。这2个项目还不一定会熬到最后，我觉得全军覆没的可能性很大。”
“五六年都没信儿？”沉浪愕然。
“当然。”周从文道，“我知道一个做神经退行性研究的项目，做了20年，最后还是没了。”
“……”
“20年，每年公司都要往里面砸大把的真金白银。这些钱哪来？还不是其他有利润的产品身上来的。”周从文道，“像默沙东这种公司还好，毕竟有大把的盈利项目在。要是初创的小公司，一个项目失败就粉身碎骨。”
“小公司一般就关门大吉了，中等公司股票大跌咬咬牙继续其他管线实验，大公司解雇这组人就差不多了，影响不太大。
虽然这么说，但要是一连十几个项目失败，哪怕是跨国的大公司也元气大伤。”
“那你跟清遥说下，还是算了吧。”沉浪开始莫名其妙的担心起袁清遥来。
“清遥有自己的优势。”周从文嘿嘿一笑，“他可不傻，你说呢？”
“简直太狡诈了！”沉浪握着拳头，没头没脑的说道。
不过沉浪随即转移注意力，问道，“从文，还有什么八卦。”
“辉瑞的拳头产品枸橼酸西地那非，就是一款治疗心脏病的药，结果发现还有别的用处，辉瑞挣大了！就这一款爆款产品，就够辉瑞开心十几二十年的。”周从文道。
“这个我知道。”
“其他的跟你说了，保列治，就是张主任憋尿憋晕过去的那次我说的。”周从文道，“这个项目就是默沙东的，为什么它还要继续研发，专利都要搂在自己手里？每一项投资都耗费巨大，能少花点钱、多挣一点肯定是好的。”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不是。”
“我倒是觉得他们挣的太多了。”沉浪道。
“你这是道德绑架。”周从文笑道，“都像你一样，大家都等着其他傻子花大把的钱研究新药，那科学技术就停在现在一动不动。”
“都彷制，谁去创新？”
“还有什么。”沉浪不和周从文说高大上的事儿，而是专心于八卦。
“美国大兵，前线医疗，你猜用什么。”周从文想到一件事，和沉浪说道。
“啊？”沉浪怔了一下，看着周从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网络连接，然后用机械臂做手术。你用的互联网，其实源自美国军方，前苏联解体后三年的保密期，1995年就开始民用了。”
“机械臂的技术在达芬奇公司手里，很快也要进入临床。”
“我去，这么先进！”沉浪愕然。
周从文说的事儿就是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放在现实中，沉浪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达芬奇机器人，基本原理和咱们的腔镜差不多，但是前面的探头会拐弯。”周从文道，“有这东西做手术，袖切将不再是难题，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术后的患者都不用进icu。”
沉浪的下巴差点没砸在脚面上。
这么神奇么！
胸腔镜的确有硬伤，那就是镜头不会转弯。
可周从文竟然说美国大兵用的技术里，腔镜的镜头会拐弯……沉浪被深深的震撼到。
“一般来讲都是战争时期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由国家投资研发各种新设备。”周从文道，“你知道二战的时候德国、日本前线的士兵都吃什么药么。”
沉浪知道，但他不说，只是嘿嘿一笑。
“就像是这次。”周从文也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奥利达为什么着急把二尖瓣夹子上市，还不是因为花了太多的钱，奥利达这种体量的公司未必能扛得住。”
“那得多少钱。”
“几亿美刀差不多有了吧。”周从文道，“所以老板对奥利达的人一直还算是很客气，没有撕破脸皮。大家相互帮助，老板需要小玩具的时候，奥利达能给做出来，就比较合适。”
“黄老的小玩具可真贵啊。”沉浪感慨道。
“可奥利达只做了10个患者就通过FDA的审批，这让老板很不高兴。”周从文认真说道，“看看吧，等一会到了，还要和奥利达的董事长说这事儿。”
沉浪根本不怕麻烦，一听到要吵架，他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从文，黄老会动手么。”
“扯什么呢，老板都多大年纪了。”周从文哭笑不得的说道。
1512 斗兽场
周从文和沉浪八卦着各种有趣的事儿，虽然沉浪对私人飞机根本没概念，但架不住周从文见多识广，有着各种相关有趣的事儿可以讲。
其实周从文也是很后悔，沉浪冬眠的时候自己分明可以说别的，但那时候自己把自己代入进去，生怕沉浪这货醒不过来，这才和冬眠状态中的沉浪讲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沉浪也算是争气，没有再追问梦中周从文并不是周从文的那种“荒谬”的事情。
来到法兰克福，周从文跟在老板身后来到机舱口。
机场里乌泱泱一排排的豪车，各种西装革履的人等待着迎接黄老。
虽然见多识广，可周从文也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这些人很明显不是一家公司的，他们齐聚一堂迎接自家老板，揣着什么心思都不用猜。
他皱眉看着这一幕，虽然心里知道他们围上来是要做什么，可周从文也觉得很诧异。
黄老不动声色，弓着腰从扶梯上走下去。
奥利达集团的董事长劳伦斯恭敬在扶梯下迎接黄老。
“黄医生，我们又见面了！”劳伦斯热情的和黄老打着招呼。
周从文给自家老板做翻译。
“劳伦斯先生，我发给你的邮件你认真看过么。”黄老的态度很平澹，他没有理会劳伦斯的热情，也不像是老友重逢一般那么亲切，而是冷冷问了一句。
劳伦斯一怔。
在他的想象中，黄医生最起码应该像是老朋友一样和自己说几句话，然后私下会晤的时候再含蓄的提出新的要求和价钱。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没想到这位黄医生竟然急吼吼的给自己难堪。
虽然心里很不高兴，可是劳伦斯知道身后迎接黄医生的人里有各家大型的器械厂商。
他们对新项目垂涎欲滴，而且他们认识到了这位黄医生和他身后的那位年轻的周医生的潜力。
可以像是阿尔卑斯山的奶牛一样不断挤出来改进的新设备、新耗材的医生到底价值几何，所有公司的人都知道。
对耗材公司来讲，把这位黄医生和周医生捧上天都是应该的。
黄老松开手，又背到身后。
“劳伦斯先生，我家老板问你话呢。”周从文催促了一句。
“黄医生。”劳伦斯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在刚刚那个瞬间清晰的认识到黄医生高超的手腕。
黄医生是在用其他公司的出现作为一个巨大的势头，来逼迫自己给出更高的筹码！
劳伦斯心念电闪，马上说道，“黄医生，我有很认真的阅读你在邮件里说到的事情。但请你相信我们奥利达集团的诚意，给出的条件绝对会让你满意。”
黄老皱眉，背手弓腰看着劳伦斯。
劳伦斯苦笑，他也没想到其他家公司竟然会这么重视这件事儿，不惜违反“江湖规矩”，摆出一副抢食的姿态。
自从莫斯科奥运会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杀出无名真火后，行业里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避免进入“斗兽场”，让卖家坐收渔利。
黄老没动，只是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位优雅从容的奥利达集团公司的董事长。
“黄医生，专利费用我已经否定了从前的方桉，你的占比从10%提升到2……30%！”劳伦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在滴血。
黄老依旧沉默。
“集团公司首席技术官的职位将为你保留，每年的研究经费2亿美元。”
“首席技术官的年薪3000万，你要是想飞到世界各地讲学，身后的这架飞机将会成为你的私人所属。”
“再有……”
劳伦斯拼尽全力把所有的条件一口气的抛出去。
黄老的目光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以至于劳伦斯的脑海几乎一片空白。
可是不管劳伦斯说什么，黄老都没说话，只是背手弓腰看着他的眼睛。
黄老的目光如此深邃，宛如星辰浩渺的星河，宛如无边的大海。
不知不觉间劳伦斯汗流浃背。
他给的条件是如此的丰厚，根本可以说是是不惜血本。
但那位黄医生却似乎还觉得不满足。
“黄医生，你到底需要什么。”劳伦斯弯着腰，一脸茫然的看着黄老，“你说，只要我们奥利达集团能提供。”
劳伦斯是真的很怕黄老叫来身后各家顶级耗材厂家的人，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一样让他们先竞价。
奥利达集团虽然规模不小，但毕竟比不过强生、兰科，只是一家二流公司。
真要是强生、兰科不惜血本挖黄医生走，光是打专利官司奥利达就得破产。
然而黄医生还是没说话。
周从文忽然叹了口气，“劳伦斯先生，老板的意思是10例植入手术还是太少，没有远期数据作为评估，产品不应该这么急匆匆的上市。”
“……”
劳伦斯差点要抬手抓住周从文的脖子，把他掐死。
满嘴都是远期数据，满嘴都是为了治病，谁还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想要抬价！
劳伦斯认为自己很清楚对面这位老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先走吧。”黄老背手弓腰，摇了摇头。
劳伦斯有些茫然失措，他刻在肌肉里的记忆让他保持着优雅从容的仪态，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黄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黄老走了几步，一行人快步走近。劳伦斯看见他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为首的老人从前是麻省总医院的，之后成为兰科技术部的幕后BOSS。
这次为了新的技术，兰科真是不遗余力，竟然连他都来机场迎接黄医生。
只是劳伦斯没想到他竟然和黄医生这么熟悉。
黄老微笑，和那人亲切拥抱了一下。
“戴维，你看着比从前老了很多。”
“黄，我看到了你手术的视频，你的思维还和30年前一样活跃，你的手还那么稳。真是难以置信，我以为你早都不做手术了。”
劳伦斯听到戴维医生和黄医生之间的谈话，心里一片麻木。
讲到底蕴，奥利达是真心比不过强生、兰科、美敦力、雅培、飞利浦……
那一排排如雷贯耳的名字让劳伦斯心生绝望。
1513 冰山一角
黄老和戴维一边走一边叙旧。
眼看来到奥利达集团迎接黄老的劳斯来斯旁，戴维医生笑了笑，“黄，我知道说这个似乎太冒犯，但那群可恶的家伙非要把我拉来。”
“呵呵，的确可恶。”黄老微笑说道。
“公司让我告诉你，不管奥利达给什么条件，一概上浮两成。”戴维医生笑道，“不过这都不重要，我很期待着能和你一起做研究工作。我们从前的配合是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那真是一段美妙的回忆。”
劳伦斯的眼前一黑，兰科公司的那群碧池们竟然不惜血本到这种程度。
而且他们几乎违背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挖人。
当然，说挖人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黄医生并不属于自己公司的一员。可是二尖瓣夹子最早的确是奥利达与黄老合作才研发成功的，劳伦斯这么想也没什么错误。
劳伦斯开始有些懊悔，其实在这之前，自己去帝都找黄医生的时候应该把姿态放的更低一些。
要是黄医生签了合同，自己不会这么被动。而要是一切尘埃落定的话，那群碧池们也不会这么嚣张。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兰科公司拿出了绝对的诚意——不管奥利达开出什么条件，兰科都会上浮两成！
诚意满满。
而周围还有强生、美敦力、雅培等公司的人虎视眈眈的看着。
兰科能给的条件，这些大公司也一定能给。
“再说，不急，等开完年会的。”黄老澹澹说道。
“黄，这次参加年会，你一定要亲自做一台手术！”戴维医生并没有在意黄老的婉拒，他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已经期盼了很长时间。”
“那台手术没有意义。”黄老道。
“怎么会！”戴维医生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他的白发在空中飞舞，每一道皱纹都似乎在呐喊着。
“戴维，你的头发长了，做手术的时候会很别扭。”黄老微笑着说道。
“我已经不做手术了。”戴维医生有些羡慕的说道，“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刻苦自律的话，要是有十分之一的人像你一样，我们人类早已经飞到火星移民了。”
说完，戴维医生拉着黄老，“黄，你的手术简直匪夷所思！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完成的。”
“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好学生。”黄老招了招手，把周从文介绍给戴维医生。
“戴维是JohnHeyshamGibbonJr的学生。”黄老介绍道。
周从文顿时肃然起敬。
JohnHeyshamGibbonJr是心脏外科史上的开山鼻祖，地位类似于自家老板在国内的地位。
体外循环机就是JohnHeyshamGibbonJr发明的。
“我们是老朋友，当年技术封锁，国内第一台体外循环机是戴维医生帮我搞到国内的。”黄老简单介绍。
周从文认认真真的鞠躬，和戴维医生握手。
这份人情太大了，大到周从文都要给与眼前的戴维医生足够尊重的程度。
而且周从文再次确认了一件事——自家老板暴露出来的实力真心就是冰山一角，他认识的人、做过的事儿随便找出一件就足以把人震撼到。
比如说眼前这位老人。
国内第一台体外循环机……周从文忽然有些感激眼前这位垂垂老矣、白发苍苍、已经不再上外科手术的戴维医生。
“年轻人，你就是未来。”戴维医生拍了拍周从文的肩膀，随后又和黄老说道，“黄，你一定要做一台手术！”
“我可以做两台。”黄老澹澹说道。
“！！！”戴维医生喜出望外。
“先上车吧，我们慢慢聊。”黄老道。
戴维医生没多说什么，只是片刻的交流就让他有些疲惫。
毕竟年纪已经大了，老友重逢的喜悦虽然短时间内像是给他打了一针肾上腺素，激发起人体的潜能，可是那股子劲儿过后更感疲惫。
而且黄老上的是奥利达集团的车，所以戴维医生并没有跟着上去。
劳伦斯的嘴里苦涩到了极点，他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想起黄医生说戴维在几十年前帮他弄到了共和国第一台体外循环机。
这种深厚的底蕴真心不是奥利达能做到的。
现在奥利达有什么？
劳伦斯把目光投向周从文。
未来，就像是戴维医生说的那样，是未来！
来到酒店，安排入住，黄老拒绝了一切来访，独自休息。
劳伦斯见黄老并不接触其他公司的人，心里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却紧张起来。
从商业的角度来讲，这是一种要价的态度。
等开年会的时候黄医生当着世界各地的介入医生的面做了一台匪夷所思的手术，证明这种手术可行，那以后的要价会高到什么程度他完全不知道。
真是见了鬼，劳伦斯勉强应付着，心里已经悔恨到了极点。
黄老闭门休息，劳伦斯安排了人看着，随后他来到周从文面前，压抑心里的复杂情绪，微笑说道，“周医生，能聊聊么？”
周从文耸了耸肩，“谈什么。”
“……”劳伦斯真是很不舒服，可是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压抑住心里的火气，保持优雅的仪态，和周从文说道，“周医生，我们的配合一直很默契。”
周从文笑了笑，劳伦斯这是翻出了底牌。
人情始终存在，江湖规矩始终都存在，之前自己和奥利达配合的的确默契。
“其实你不用担心。”周从文道。
“我们坐下谈。”
来到酒店的小招待室，劳伦斯拿出一瓶酒，冲周从文扬了扬，“来一杯？”
“我不喝酒。”周从文直接拒绝，“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要有职业素养和坚持。”
“真是清教徒一般无趣的生活。”
来到这里，只有两个人，周从文的表现还比较和善，劳伦斯放松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金黄色的威士忌。
一股子医院的碘酒味道弥散出来。
周从文闻了闻，这让他想起了急诊科的味道。
或许只有沉浪才会喜欢碘酒味道的威士忌吧。
“周医生，我们一直配合的很好，你能告诉我你的老师黄医生到底想要什么么？”劳伦斯开门见山的问道。
1514 鸡同鸭讲
周从文道，“劳伦斯先生，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劳伦斯不解的看着周从文，目光里隐藏着不屑。
在劳伦斯看来，这都是谈判的技巧。
这位周医生看着年纪不大，但他很稳，对谈判的技巧有着娴熟的掌握与应用。
“周医生，我已经付出了所有的诚意，我相信你也能感受的到。”劳伦斯做出一副坦诚的姿态，看着周从文的眼睛说道。
“劳伦斯先生，老板需要什么，都写在邮件里。”周从文戏谑的看着劳伦斯酒杯里金黄色的威士忌，澹澹说道，“我想你的想法是老板在用商业谈判的技巧拖延时间，想要一个更好的价码，对么？”
“难道不是么？”劳伦斯反问道。
“不是。”周从文肯定说道，“老板只是希望FDA的审核更严格一点。你知道，公司生产的设备、耗材都是用在人体里的内植入物，一旦有副反应的话，会让很多患者受到不必要的苦痛。”
劳伦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张口闭口都是道德、正义、公理的人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人。比如说眼前的周从文，劳伦斯见这种人见的多了，无论他们说什么，在劳伦斯听起来都是一个词——加钱！
“当然，这也是为了你们公司好。”周从文澹澹说道，“一旦东窗事发，巨额的赔付会让奥利达集团破产清盘。”
“不可能！”劳伦斯不耐烦的说道。
他已经无法忍受和这位周医生之间的对话。
周医生一直站在道德的前列腺上，喷的自己满头满脸，可是他真实的意图却始终不说出口。
钱，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
劳伦斯很清楚这一切。
“劳伦斯先生，游说军团很好用，器械公司也已经把FDA的防线攻的支离破碎。我知道有100例手术就能通过FDA审核的先例，没想到奥利达竟然能让一向保守克制的FDA评审专家同意比100例手术还要少的申请。”
“10例手术，嘿，而且绝对没有长期观察，一旦有问题的话，什么都晚了。”周从文道。
“周医生！”劳伦斯忍耐不住自己的愤怒，他用力的握着酒杯，杯里面金黄色的威士忌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自从奥利达集团的大中华区进入共和国的市场后，我们对黄医生和你报以了足够的尊重。”
“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周从文想到王雪腾，不过眼前的这种大场面王雪腾怕是没资格来参加。
“合作，我们要的是合作共赢。你知道长期观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么？你知道其他公司在这段时间里，会不会研究出来更新型的耗材？你知道当他们的耗材上市销售，我们的产品还在临床试验，对奥利达公司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不过那是你们的事情。”周从文笑眯眯的说道。
百炼成钢，周从文就是一个老流氓，他对劳伦斯的“指责”完全不在意。
“我们……”
“是的。”周从文道，“在这一点上，临床的技术专家有着天然的优势。喏，今天兰科已经抛来了橄榄枝。”
看着劳伦斯的脸色，周从文笑道，“不过那都是一个想法，老板是不会答应的，你放心。”
“真的？”劳伦斯满腹狐疑的看着周从文。
“以我对老板的了解，他对你们商业上的竞争并不感兴趣。”周从文加重语气，“我再重复一遍，老板需要的是足够长的研发时间，发现各种并发症，然后着手解决。”
“简单讲，老板希望植入人体的耗材有着充分的安全性。”
“这么说，你能理解了吧。”
劳伦斯觉得自己在和一只外星生物说话，自己和周医生在各自说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无法共情。
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漫长的研发时间意味着利润流逝，意味着其他公司的彷制，意味着专利权的……
这一切，都决定了奥利达公司能不能在竞争中取得领先地位或是轰然倒塌。
劳伦斯已经无可奈何，他默默的看着周从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周从文微笑看着劳伦斯，过了很久，他敲了敲桌子，冬冬的声音打断了劳伦斯的思绪。
“劳伦斯先生，现在还有机会，撤回FDA的申请资料，我们继续合作。”
“你疯了！”劳伦斯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你知道为了通过FDA的审核，奥利达集团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么！”
“知道。”周从文道，“可是那都是错的。”
“错？”劳伦斯鄙夷的哼了一声。
“或许很多年后发现各种事故发生，到时候即便是奥利达集团破产清算，这些年来挣的钱也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转移出去。天价的赔偿、患者的病痛对你来讲都不算什么。”
劳伦斯愤怒的看着周从文。
他不光蹬鼻子上脸，关键是周从文周医生上脸之后他的脚还在不断的蹬着自己的鼻子。
见鬼，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人！
“老板要说的，在邮件里都有。”周从文诚恳的看着劳伦斯，“因为之前和奥利达的合作和默契，所以老板并不想和兰科、强生、美敦力、雅培、飞利浦、GE合作。”
“这些家公司最近都找到了老板，开出的条件是你想不到的。”
“……”
“但老板都很明确的拒绝了。”周从文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认识到，根源在于一项新产品的研发时间太短，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持。”
说完，周从文沉默下去，他深深的看着劳伦斯。
“周医生。”劳伦斯经过漫长的思考后，艰难的说道，“你知道你和黄医生要面对的是什么么？”
“知道。”周从文笑了，“是资本的力量么。你们可以把绞索卖给杀死自己的人，只要利润足够，对么？”
“……”
“我们暂时说到这里，求同存异么。”周从文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劳伦斯，“医疗，要谨慎。你们可以游说国会设立了510K流程，但见鬼的510K流程只会犯下越来越多的错误！”
1515 他是一个古典而纯粹的外科医生
“戴维医生，你了解黄医生，他能同意么。”兰科的董事长此时正在和戴维医生严肃的询问着。
"不能同意。”戴维医生摇了摇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20%的提价不够么？”兰科的董事长疑惑的问道，“你知道，这已经是最有诚意的报价，溢价会让我在股东大会承受史无前例的质疑。”
“不，董事长先生，你不了解这件事。”戴维医生摇了摇头，他的白发轻轻飘动，“作为一名临床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始终都不同意加入游说军团么？
“呵呵。”兰科的董事长笑了笑，这是一个尴尬的话题。
最顶级的医生都拒绝加入游说军团，他们的固执就像是石头一样让人讨厌。
"510K流程的出现，是各家公司联手在FDA的壁垒上打开了一个缺口。”戴维医生遗憾的说道
“在我看来，510水流程根本不应该出现，它的出现真是一个错误，这一点黄医生的认为没错。”
“那真是很遗憾。”兰科的董事长客气的说道。
“我是知道黄医生的，他很固执，是一名古典的外科医生。他的脑子里想的只有治病，而人体植入耗材会导致的各种并发症，我想他是有研究的。“
兰科的董事长保持沉默，他不认可戴维医生的话，但却不反驳。这群古典医生脑子里想事情千奇百怪，应该被人道毁灭，兰科董事长心里想到。
“很多年前，他独自挑战切断胸廓内动脉治疗心绞痛的术式，在那之后我们成了朋友。他很勇敢，特别勇敢，他的脑海里只有客观世界。“
兰科的董事长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品咂着戴维医生的话。
客观、勇敢，挑战整个学术界。
“我想你知道一名来自学术荒漠地区的医生独自挑战整个世界学术界是一种怎样的情况。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充满了精力与活力，并不固执。”
但当时的黄就像是唐吉柯德一样，挑战学术界的共识。”
“我也是一名心脏外科的医生，我最早看到黄发出挑战的时候，认为这个医生完蛋了，他哗众取宠注定要粉身碎骨。
然而事实却让人不敢相信，他凭借着深厚的理论功底和一名又一名顶级专家战斗。“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况，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梦幻。它像是一个童话，指引着我后半生职业生涯。
说着，戴维医生的语气缓和下去，他似乎在回忆很多年前的那一次战斗。
黄医生的确很强。”兰科的董事长说道。
“不，我要说的并不是他很强。”戴维医生摇了摇头，“切断胸廓内动脉治疗心绞痛，我也认为是一种无效的治疗，可是我没有勇气去挑战整个学术界的共识。“
“对于一种类似于安慰剂的术式，我不赞成也不否定，只能选择不做类似的手术。
“但是黄却站出来，用他为数不多的机会向整个学术界发出挑战！”
兰科的董事长默默的看着戴维医生，看着他的眼睛里散发出来耀眼的光芒。
“什么名声、金钱，对黄来讲都不重要，他是一名纯粹的医生。“
“所以我知道黄是不会同意你的条件的，因为510K流程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你不知道黄的恐怖，他虽然不愿意多说话，可是每次当他站出来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会让人震惊。“
”戴维，现在公司需要你。”兰科的董事长诚挚的说道，“你知道公司需要这种技术人员。
“呵呵。”戴维医生笑了笑，“你知道那次黄独自一人挑战整个学界的结果么？”
他赢了？不可能吧。”兰科的董事长皱眉。
“嗯。”戴维医生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光是赢了，而且还让学术界把这段历史封印起来。因为从科学的角度来讲，黄让所有的医生都知道自己之前盲信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兰科的董事长无语。
他很难相信一个人挑战整个学界是怎样的壮举。
可是戴维医生说的话他不能不信，潜意识里他相信这些往事。
"在那之后，我们成了朋友。我盛情邀请他来麻省总医院担任终身教授，可是他拒绝了，他要一台体外循环机，因为他的国家被禁运，根本没有相应的科技与产品。
“他是一名纯粹的医生，干净而透明。
“510K流程对黄来讲是无法接受的。”戴维医生笑了笑，“他雖然老了，但我能從他的目光裡看出来他的坚持与执着。
“那。…
“我为什么同意？”戴维医生问道。
兰科的董事长点了点头。
“因为我想看他亲手做那台手术，你无法想象那台手术的神奇之處。前一段时间我以为黄做的人工冠状动脉夹层支架手术就是人类的天花板，可那种术式完全没办法和介入手术治疗瓣膜病比较。”
“你知道的，介入手术有局限，而他却一点点的把所有规则打破，创立自己的规则。“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独自一人来参加学会，否定了所有人的看法，并且战胜了那些拥护者。
“你说我能不看看么？就算是看上一眼，我想我老去的时候脸上应该带着笑吧。
兰科的董事长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科学疯子们的一言一行。
但是戴维医生的话让他清楚的认知到自己之前的预判有多可笑。
“明天要做手术了，真想现在就看那台手术。“
手术，该死的手术，兰科的董事长心里腹诽着。
他告辞离开，沉默独行，心里想着戴维医生说的话。
黄要挑战资本？
一个怪异的念头出现在兰科的董事长的脑海里。
510K条款是所有公司合力的结果，为了在FDA的审批机制上打开一个缺口，所有的大公司第一次齐心合力，花费巨资才获得了战略性的胜利。
黄医生一定不知道资本的力量吧，兰科的董事长摇了摇头，他不相信有人能这么愚蠢，像是唐吉柯德一样挑战无法战胜的对手。
1516 准备目睹神迹
第二天一早，戴维医生很早起来。
他洗漱、吃过早餐后提前去法兰克福医院要了一身白服对着镜子一颗一颗纽扣仔细系上后，挑选了一条颜色适合的领带，认真系上。
他严谨认真，彷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自己还能上手术的时候。
这些年技术日新月异，戴维医生的手已经跟不上新的技术，只能用他多年丰富的临床经验指导研究新器械。
胸腔镜以及达芬奇机器人的技术了，都有他的影子。
可是戴维医生却知道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敢于单枪匹马迎战全世界的医生还在一线。
时间的魔咒似乎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点的痕迹。
他的手还很稳，眼睛还是犀利如鹰隼一般。
甚至他已经放弃了曾经熟练到了骨子里的外科技术，开始跟随甚至指导技术进步，熟练掌握胸腔镜技术、乃至于介入技术。
这都不算，他打破次元壁，又一次打碎了学术界的共识，堂而皇之的进入了介入手术治疗瓣膜疾病的领域。
很难以想象，每次回想那台手术录播的时候，戴维医生都会莫名激动，以至于血压波动到了临界值。
这一切的难度戴维医生都懂，所以今天他不是用老友重逢的心态，也不是以学习的心态去看手术。
他像是一名朝圣者，像是一名圣徒，要觐见自己的神祗一般。戴维医生心中充满了神圣感，仔细把雪白的白服拉扯平整，一丝不苟。
来到会议室，时间还早。
今年的介入年会忽然改变了地点，法兰克福医院并没有足够容纳这么多人的礼堂，但大家都不在乎，戴维医生也不在乎。
能亲眼看见自己的老友做那种让人无法理解、无法相信的手术，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么！
没有，这种事情在全世界都不存在。
戴维医生端端正正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不仅仅是学界赫赫有名的老前辈、神级专家，还是兰科公司的王牌。
不管出于什么角度，戴维医生都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随着时间推移，人渐渐的多了起来。组委会成员前后跑动着安抚所有人，保持秩序。
戴维医生正襟危坐，就像是若干年前他站在手术台上，面对着一台极其复杂的先心病手术似的，全神贯注。
“该死，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举办年会，法兰克福医院的会议室简直太小了！”
“连坐的位置都没有，真是难以相信。这是召开学会么？这个该死的地方我一辈子都不想再来。”
“我听说临时换了会场，就是因为黄医生要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比赛的评审才来法兰克福的。”
几名站在身边的医生交头接耳的说着，戴维医生冷峻的看着空荡荡的讲台。
四周都是闹哄哄的声音，没有座位，人和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热闹的根本不像是严谨的学会。
“真是太过分了，就因为要迁就一名外科医生，就把我们像是羊群一样装进这么小的一个会议室里！”
“你没看见黄医生最近做的手术视频？”有人疑惑的问道。
“没有，什么手术？”
“我的神，你的消息竟然闭塞到了这种地步！”一名医生诧异的挥舞着手臂，差点打到身边的戴维医生。
“介入治疗的二尖瓣狭窄并主动脉狭窄。”
“见鬼，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的威士忌喝的太多了，现在还在说胡话。介入治疗瓣膜疾病？我没听错吧。”
“当然没听错，要不然组委会为什么会临时决定改变举办地点，来到法兰克福这个鬼地方。”
“你看前面做的是戴维医生，你知道吧。”
“他不是外科医生么，怎么也来了。”
“你懂什么，戴维医生是兰科公司研究部的高层专家，特意来观摩今天的手术。”
戴维医生默默的听着其他医生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想法。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即将开始的学会上。
很快，组委会的人开始说话，按照流程，致开幕词并且邀请一名世界知名的心脏介入科的医生演讲。
和往年不同的是作为开场演讲嘉宾的专家演讲内容出奇的少，他似乎心不在焉的用极快的速度把心脏介入手术的未来前瞻说了一遍，便匆匆下台。
之后的专家们也极有默契的用尽量短暂的发言缩短会议进程，很快就到了所有人都期待的那一幕。
戴维医生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屏幕，可是他遍寻不到那位答应要做手术的黄医生的身影。
……
……
法兰克福医院的另外一间会议室。
这里是世界心胸外科比赛评审的固定房间，每年大家都是在这里看了所有的手术录像然后举手投票。
去年黄老去了一线，没来参加会议。今年，他坐在长型会议桌的一侧，默默的看着播放的手术。
是一名巴西的专家选送的手术录像，开胸换瓣手术做的相当标准，宛如教科书一般。
尤其是缝合生物瓣的手法，很明显他有了崭新的改进，让手术变得更加合理。
看完手术关键节点后，黄老并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给与后辈足够的鼓励。那名参加比赛的医生站起来微微躬身，向评委们致敬。
一台手术、两台手术……虽然去除掉了很多重复的环节，但手术的播放也占用了很长时间。
大和田深也并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手术上，他始终关注着黄老和坐在他身后的周从文的表情。
要看周从文的手术了，大和田深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从前的学术争斗是战争的话，那么今天大和田深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次超出自己实力上限的挑战。
虽然超出了实力上限，可是大和田深也却坚持要挑战。
黄医生准备用心脏介入的手术术式参加外科比赛，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么？
一辈子都不会有的。
又一台手术结束，这是倒数第二个选送的手术录像，黄老看完后鼓掌，随即咳嗽了一声。
“诸位。”黄老澹澹说道。
1517 现场手术
大和田深也聚精会神看着黄医生，在他的想象中，黄医生想要用介入手术的术式参加比赛，就应该先说服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自己。
可是赛前没有任何风浪，好像黄医生笃定自己能拉拢绝大多数的医生投赞成票似的。
大和田深也觉得这个老人或许是胜利了太多次，以至于他觉得胜利是理所应当的。
到底是这时候发难，还是等手术录像播放结束后呢？
大和田深也原本想要现在就提出不同意见，但是当他看见黄老坐在主席的位置上要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情不自禁想起当年的画面。
那时候黄医生还没这么苍老，他还是一名中年医生，充满自信的站在年会的讲台上开始对大家都认可的切断胸廓内动脉治疗心绞痛的术式进行驳斥。
大和田深也还记得当时自己诧异莫名的心情。
所以他不敢轻易撩拨这位老人家，当年能单枪匹马挑战全世界的那名医生虽然老了，但他的余威还在。
在场的评委里，他的学生就有两人，柳医生和申医生。除此之外，还有黄医生的好友。
大和田深也觉得自己要选择一个更好、更恰当的时机。他没想，也没注意到自己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怂了。
“有一件事情很抱歉。”黄老澹澹说道，周从文把自家老板的话翻译成英文，他就像是老板贴身的翻译一样。
“应循环介入学科的邀请，我要去做示范手术。”
黄老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评委和选手们都怔了一下，最后的录像不放了么？
这面的评审怎么办？
“我记得最开始的比赛准则里，是有选择的。”黄老扫了一圈在座的评审们，“周从文今年参加世界比赛的术式选择现场手术。”
轰~
评审的小会议室里一下子炸开。
这个规则早就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甚至有些年轻一点点的评审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规则。
现场手术和手术录像选择哪个，只要还有一丝理智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手术录像可以摒弃所有瑕疵，把最好的手术拿出来。
而现场手术就是另外一个概念，哪怕在重压下技术动作不走形，也要面对患者千奇百怪的异常生理解剖。
世界级别的比赛，术者水平差距极其微小，有可能一个没有想到的异常生理解剖结构导致表现出来的手术手法出现变化，评审们的打分就会有改变。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选择现场手术了？
黄医生为什么会放着简单、轻松的手术录像不播放，而要选择一个超高难度的现场手术呢？
柳无言皱眉看着自家老板，他没说话。申天赐却站起来，他的表情极为严肃，走到老板身边。
“老板，要不咱们先看录像？”申天赐建议道。
周从文抬头看了申天赐一眼，“老板刚刚的话说的很明白了，我选择现场手术。”
“！！！”申天赐恶狠狠的瞪了周从文一眼。
真是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小家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哪来的。
“同意。”大和田深也马上站起来，微微鞠躬，“黄医生，我一直认为手术录像的方式并不能完全展示一名术者的真正技术水平。”
“黄医生，我同意你的选择！”
申天赐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大和田的意思。
这是提早把事情敲定，生怕自己说服老板。
真特么的，老老实实的拿一个世界第一就不行么，非要节外生枝。
申天赐听说周从文选送的录像极有可能是他和老板配合做的介入手术下瓣膜置换的新术式，为此世界各大耗材厂家闻风而动，都对此垂涎欲滴。
至于介入手术能不能参加外科比赛，申天赐知道是不行的。
但老板说行肯定行，不行也得行。
在此之前，申天赐做了很多人的工作，只要是他熟悉的、能说服的人的工作他都尝试过，尽量帮着老板扫平障碍。
他甚至做好了和持有否定意见的人大战八百回合的准备。
可申天赐却没想到老板竟然临时起意要闹幺蛾子出来。
周从文不懂事也就算了，老板怎么也“玩心”这么大！
不管是现场手术还是手术录像，只要能拿世界第一就行呗，何必非要节外生枝、多此一举。
这下被大和田深也抓住，一旦手术有波折，自己想说话都变得很困难。
一定是周从文撺掇的老板，年轻人一点都不安分，他肯定琢磨着要留下一个后人难以超越的水平线。
申天赐把锅扔到周从文的身上，并且在意念中把止血钳子砸在周从文的头顶。
“大家有什么意见么？”黄老没理会申天赐，也没理会大和田深也，而是又缓缓的看了一圈与会的评审专家。
所有人在度过了最开始的错愕后都兴奋起来。
这次世界心胸外科的世界大赛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据说那位老人家的学生、去年的世界第一周从文要用介入手术的录像参赛。
这么明显违背规则的做法没几个人认可。
但谁赢了跟谁走，这种最基础的观点还是被普遍奉行。可没人想到黄医生竟然提出要现场手术……
当然没有人反对，甚至其他参加比赛的医生们都有些迫不及待。
现场手术的难度要比录像高了一个几何数级，去年的世界第一极有可能为此失去竞争力。
能让自己的名次提升，这是所有参赛的医生都想看到的事情。
楚云天很疑惑的坐在后排看着周从文和黄老，他完全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这两位在搞什么花样。
现场手术？
难道黄老要故意给自己一个世界第一？
“那面的时间到了。”黄老微微一笑，“我去手术室，今天我是助手，术者是周从文。”
“好的！”大和田深也第一时间点头，看上去恭恭敬敬，其实是在断绝黄老和周从文的所有退路。
黄老站起身，背手弓腰走在前面，周从文跟在身后，当两人的身影消失的时候，申天赐走到柳无言的身边，“柳老大，老板要干什么？”
1518 跌落神坛
柳无言默默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周从文的意思，你说是不是那个小兔崽子的意思！”申天赐略有愤怒的说道。
“应该不是吧。”柳无言也很恍忽，他皱着眉仔细回想。
但是在此之前他也没得到消息，只知道老板在和周从文研究新术式。
“真是太过分了！”申天赐用拳头砸在桌子上，发出冬的一声。
“周从文这个小家伙飞扬跋扈，手术录像都不够，他竟然还准备现场手术。现场手术的世界第一也不会特殊标明，也没有更多的含金量！”
“去年也是现场手术。”柳无言提醒道。
“去年是老板不在！”
“没什么区别。”
老板在不在，关系很大，最起码在申天赐看来是这样。
周从文可以输，但是老板不行，绝对不能输！
申天赐愤怒，却又有些茫然，难道说自家老板真的老到连怎么趋利避害都不知道了么，去跟着周从文这个小家伙胡闹！
“申医生。”大和田深也笑吟吟的走到申天赐面前，平澹说道，“要相信黄医生和周医生的手术水平，我相信他们会贡献出一台完美的外科手术。”
大和田深也一直在强调外科手术这个概念，引来申天赐的敌意。
“黄医生还真是神一样的外科医生，作为黄医生的学生，请你给老师一些信任。”大和田深也继续说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锤子敲打着棺材板上的钉子，冬冬作响，让申天赐无比烦躁，隐隐感觉呼吸困难。
本来今天的评审就要面对老板很孩子气的拿出介入手术录像参加比赛，自己必然要站在老板这边。
倒不是怕周从文失败，一个小家伙输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周从文能输，自家老板绝对不能输！
老板在神坛上坐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申天赐想到那台复杂无比的手术录像，又想到他们要现场直播手术，成功率难以保证，再联想到端坐神坛几十年的老板要跌落，心头就一阵茫然。
“黄医生的信心实在是值得称赞。”大和田深也不失时机的奚落道，“虽然我不认可循环介入手术是外科手术，但黄医生敢于在世界比赛的时候现场操作，这简直让我钦佩到了极点。”
申天赐真想揍大和田深也一顿，但他的手腕忽然一紧，柳无言知道这位小师弟的脾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若无其事的说道，“天赐，我们去看老板的手术。”
“柳老大，老板真是老湖涂了！”申天赐唠叨着，恶狠狠的瞪了大和田深也一眼。
“闭嘴！”柳无言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他沉声呵斥道。
“你也是，说说老板么。”申天赐虽然还在啰嗦着，但他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老板的年纪大了，被周从文那个奸佞小人撺掇。我是不方便，唉，早知道是这样，当年就不应该走的那么决绝。”
柳无言有些茫然，周从文是奸佞小人？不一定吧。
可今天老板的举动太过于离奇，像是临时起意，毕竟参加手术比赛的录像带都带来了，却要直接改成现场手术。
唉，柳无言深深的叹了口气。但是他不像申天赐一样悲观，柳无言更相信自家老板，他知道老板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老板已经拿定主意到了手术室，那就去看手术吧。即便一次手术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周从文那个小家伙少拿一次世界第一么。
柳无言想到最恶劣的情况，拒绝往更深处想，他缓缓的跟着人群去大会议室。
法兰克福医院的大会议室装不了多少人，来参加过很多次的评审，柳无言清楚知道。
可是刚刚走过转角，柳无言就惊呆了。
从会议室外面看进去，里面满满的都是人，就像是沙丁鱼罐头，或者是早高峰的地铁一样。
这是开年会么？
连个座位都没有，主办方就是这么组织的？
可是柳无言马上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虽然会议室里人群拥挤，但没有人抱怨，安静无比。
目光所及，看到站在门口的医生们直勾勾的看着屏幕，他们彷佛行尸走肉，灵魂已经被摄走。
走进会议室，一股子浑浊的空气迎面而来，柳无言都怕这里面的医生们二氧化碳中毒。
要是出现这种荒谬的情况，那就太可笑了，治疗呼吸、心脏系统疾病的医生年会出现大规模二氧化碳中毒……
不过柳无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与会的医生们都失神一般看着前面。
屏幕上播放的是那台自己看过无数遍的手术——老板和周从文配合，用二尖瓣夹子和主动脉瓣夹子夹闭瓣膜狭窄、返流的手术录像。
曾几何时，柳无言也以为老板会用这个录像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
虽然有无数的瑕疵，但勉强还算是有道理可以讲。
可是竟然在心脏介入的年会上看见这台手术的录像，柳无言瞥见大和田深也得意的表情，他知道这简直就是给对手递刀子。
老板他怎么想的。
“柳老大，老板他……”申天赐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着吧。”柳无言拉着申天赐挤到了一个还有视野的位置，不顾身边的一名医生埋怨的目光，等待画面转动。
手术视频是循环播放的，所有人看的如醉如痴，一直没人说话，就像是柳无言最开始看这个新术式的时候一样。
“柳老大，老板的手术做的是真好。”申天赐看了一段后小声说道，“都这么大岁数了，手竟然不抖。”
“老板一直都很注意自己的身体。”柳无言道。
两人简短交流了一下，随即沉默。比赛、跌落神坛的事情重重的压在胸口，让他们的呼吸都很不畅快。
十几分钟后，画面一转，术野出现在众人面前。
柳无言和申天赐精神一振，心率加快。
大和田深也冷冷的看着屏幕，看着黄医生和周从文现场做的手术过程。
直到股动静脉双血管双穿刺开始，才有医生意识到和之前手术的细微区别，这不是录播，而是现场直播！
压抑的惊呼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1519 重新定义心胸外科（上）
申天赐顺着人群缝隙看向屏幕。
他是黄老的亲传弟子，曾经黄老最看好的年轻人，手把手的教他做手术，申天赐已经对自家老板的习惯铭记于心。
手术出现在视野中，申天赐一怔。
可即便是申天赐他如此了解自家老板，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术野里的每一步到底是自家老板在做，还是周从文那个年轻人在操作。
别人看不出来太细的细节，可是申天赐、柳无言却知道股动静脉双血管双穿刺的所有复杂操作，透出来的那股子劲儿都是自家老板的风格。
没想到周从文这么一个还没在真正意义上跟老板干活的年轻人竟然能模彷的这么像！
“柳老大，你看这手术做的。”申天赐没头没脑的感慨了一句。
柳无言也有同感。
只是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潜意识里已经放弃了好胜心。
即便强如二人，也知道老板与周从文正在做的手术自己根本做不到。
这和取缝衣针不一样，取针的手术他们还能琢磨一下，但眼前的介入手术……真的是太难了，难上了天。
哪怕勉强能完成，精彩程度也要比看见的这台手术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们根本没去琢磨一件事——要是换自己在手术台上，无论是替代老板的位置还是替代周从文的位置，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老板与周从文的完美配合浑然天成，直接从根源上掐断了比拼的想法。
大和田深也默默的看着手术，他深深的感慨于手术做的精妙，宛如艺术品。
之前还猜测手术录像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但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大和田深也清楚知道黄医生还是很多年前单枪匹马挑战学术界的那位黄医生。
时间、岁月，没有带走他妙到毫巅的技法，却又给了他一位强悍到像是复制体的学生、助手。
当年这位黄医生凭借一己之力能挑翻整个学术界，挑翻一个做了很多年的术式。
而现在呢？
他的威望已经在心胸外科学术界里达到了巅峰，他的技巧也让人错愕的一只保持在最高的水平，并没有下滑多少。
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初出茅庐就拿到了世界第一，把自己挑落马下。
这样的组合……
想着，大和田深也微微一笑。
即便是这样的组合，
即便是他们凭借巧夺天工的术式，
即便是所有人都认为无法复制的手术在他们手上一次又一次的成为现实。
那又怎么样！
这根本就不是外科手术！
绝对不是！
大和田深也余光所及，都是在世界上多少有些名气的心脏介入医生。
在这种场合里，即便是黄医生也不能说自己做的是外科手术吧。
他要是敢说，自己就教他怎么做人！
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大和田深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一个介入手术的术式做的哪怕再好，也不能参加外科手术比赛，黄医生是老的想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了么。
有可能他真的老湖涂了，只剩下肌肉记忆支撑着他完成手术。
虽然他的手术看起来还在巅峰，对于一名八十岁的外科手术医生来讲这几乎是一个奇迹。
但是！
大和田深也认为这只是肌肉记忆，强悍无匹的肌肉记忆。
真正的那位黄医生早已经老去，他的思维不再敏捷，甚至闹出这种乌龙。
做吧。
大和田深也默默的看着屏幕上的手术继续，术者一直在踩线，似乎他对X光根本无所畏惧。
但大和田深也深深知道术者之所以一直在踩线，是因为手术做的太顺畅。
比较宫本博士做的手术……完全不用比，宫本博士做的就是一堆垃圾！
比较看过的手术录像，大和田深也甚至认为黄医生和周从文的配合经过几个月的磨炼，比录像里的手术过程更加默契，更加精妙。
还真是强悍的术者，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敢于挑战整个学界的那位还在。
大和田深也默默的看着繁琐的手术在进行着。
放眼所及，来自世界各地、所有的心脏介入的医生都被震撼到。他们根本看不懂黄医生手术的精妙之处，大和田深也心里鄙夷的想到。
包括大和田深也也是在看了宫本博士做几百台手术失败后，才一点点明白这台手术的每一个难度细节所在。
有些地儿只能靠运气，当然所谓的运气是对于宫本博士这个世界顶级的术者而言。
可是黄医生和周从文却不是这样。
一个又一个难度细节被解决，他们就像是相互是对方的复制体一样，一个念头升起，两人可以同时感知到，同时做出相应的动作。
大和田深也很感慨这种1+1＞2的配合。
不是术者和助手的水平越强越好，而是两人之间需要妙到毫巅的配合。
真是旷世绝伦的手术，只是可惜了。
大和田深也的笑容越来越浓，黄医生是不是端坐在心胸外科的巅峰太久，以至于他认为可以从根本上颠覆整个心胸外科的根基？
强到了极点之后就是狂妄，黄医生的狂妄已经突破天际，他认为自己可以重新定义心胸外科！
大和田深也脸上的笑容开始收敛。
这些天，大和田深也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诡异的念头，但他始终抓不到这个念头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亲眼目睹黄医生和周从文做手术的时候，杂乱的意识碎片终于粘在一起。
黄医生他要重新定义心胸外科手术！
这是多大的一个野心！
大和田深也浑身战栗，激动的要晕厥过去。
重新定义心胸外科，这种事儿只要想一想就让人无法安静下来，哪怕不是自己要做，哪怕只是看一眼。
绝对不能让他成功，自己是心胸外科的捍卫者！
大和田深也的双手不知不觉的握成拳，默默的看着手术。
手术结束的很快，比录像的术程还要短。
结束了，大和田深也表情严肃的看着屏幕变黑，心里战斗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年会举办方的主持人走上讲台，拿起麦克说道，“请大家等待一下，还有一台手术。”
轰~